其實,隻有裘一鳴自己知道,他是在特訓著膽識。


    第二天早上,傅憶嬌來到青屏火車站,進了候車室,想不到裘一鳴也在那裏,這讓她有一種活見鬼的感覺,又一見周圍沒有其他熟人,未免暗暗叫苦,心說,壞了,這回沒有熟人監督,這家夥的臉皮不知道會厚到什麽程度。


    裘一鳴似在等待伊人。看見傅憶嬌,他的臉上露出謎一樣的微笑,走上前搭訕:“這麽巧啊,傅老師,我去唐州,你也去唐州的吧?”


    這家夥明知故問,然後,眼睛就像失火似的,熱辣辣的全是邪惡,要麽盯傅憶嬌的臉蛋,要麽掃視她的全身,感覺她身上哪一點都好。直看得傅憶嬌身前掛個粘蟲板,身後如芒在背,內心深處有一種鳧羅漁網的掙紮。


    等到裘一鳴邪惡的眼光變成了蒼蠅屎,黏在傅憶嬌的臉上讓她感覺有些緊,傅憶嬌實在受不住了,惡心之至,就想到水龍頭旁邊把臉再洗一遍。


    傅憶嬌搪塞兩句,借故洗手,甩開了裘一鳴,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她有心退票改乘汽車,又怕產生矛盾,這個教務處主任懷恨在心,以後給她小鞋穿。思來想去,她心說還是將就著吧,反正快要檢票了,上了車以後,各坐各的,又沒挨著號,眼不見心不煩,那時她就解放了。


    黎明前的黑暗馬上就過去了,再堅持一會兒吧。


    傅憶嬌竭力往好的方麵去想,又不忘鼓勵自己。不願招惹那隻蒼蠅,她也不回原來坐的地方了,而是徑直往檢票口走去,排在隊伍的前頭,站在靠近檢票員的地方,佯作嫻靜淑雅,單等柵欄門打開後的釋然逃離。


    裘一鳴還想找傅憶嬌說話,可惜不好插隊,他有心變成蒼蠅,又怕被江湖高人一巴掌拍死,也隻能咫尺天涯望梅止渴了。


    傅憶嬌不敢回頭,卻也料定裘一鳴一直盯著她。檢了票,上了車,傅憶嬌坐定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誰知不久又看到裘一鳴高大魁梧的身影。這家夥居然與她同一節車廂,瞧這事搞的,看來老天故意捉弄人啊。


    望著傅憶嬌,裘一鳴一步步靠近,抬手示意,臉上依然帶著謎一樣的微笑。


    本來,裘一鳴的座位號與傅憶嬌的相隔幾排,為了靠近傅憶嬌,他居然死皮賴臉地走上前來。


    “不好意思,這位小帥哥,跟你商量下,咱們能調個位置嗎?你坐那裏,我坐這,我和她是一起的。”裘一鳴跟傅憶嬌身邊一位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說道。說著,指了指傅憶嬌。


    這家夥!他和傅憶嬌是一起的?我擦,聽口氣,他倆還是兩口子呢。傅憶嬌又是一陣暗暗叫苦。招惹這麽個無恥的渣滓,她也真是醉了。她有心戳穿這個渣滓的醜惡嘴臉,又不好意思張口;忍讓點吧,恰恰助長了對方更多的下流。此時,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身邊的年輕人別當活雷鋒。誰知那年輕人考慮一下,同意了。


    得到這個攀折花枝的機會,裘一鳴欣喜若狂,連聲說道:“謝謝,謝謝。”


    年輕人一走,裘一鳴故意佯裝被擁擠的人流搡了一把,站立不穩,一屁股拍到座位上。


    “哎呀,媽呀。”


    裘一鳴一聲叫喚,像是喊傅憶嬌似的,可看年齡又不像啊。行間,他往傅憶嬌身上一個小小的傾斜,目光趁勢偷襲傅憶嬌鬆懈的防備,勾望傅憶嬌白皙的脖頸,跟著拐彎抹角地變道不說,大腿與傅美人的大腿居然碰到了一起。


    “嗨喲,人真多,缺乏有序管理啊。”裘一鳴打著官腔,儼然自己也是受害者,說話間,噴出帶著隔夜酒精味道的微臭的氣浪,變道的目光,在傅憶嬌脖頸暖烘地翻滾,躲避她休閑外套的狙擊,沿著內衣領一直往下沉墜。


    餘光裏閱讀著匪患,傅憶嬌有一種受傷的搖落。加強戒備,她慌忙往旁邊挪了挪身子,可是,趕在她躲閃之前,裘一鳴已經衝開了她的矜持,看到了她的事業線。


    衝開傅憶嬌的矜持,裘一鳴也就推開了一扇緊鎖的門。滿園春色,風光無限,讓這個流氓教務處主任心花怒放,神搖意奪。對,他衝破了一張電網,就是這扇無形的矜持之門!


    被電擊中,又無生命危險,是柔柔的三十六伏的低壓。過電流酥的感覺,這正是裘一鳴夢寐以求的那種愉悅。原來他一直嚇唬自己的,可惜了,這麽多年!


    裘一鳴有些惋惜,更多的是激動,還有一種盜獵成功的竊喜。這可是他多年來最近距離的接觸啊,雖然隔著牛仔褲,卻也肌膚感強烈。隨之而來的是迸發的激情,四射的活力,儼然站在神秘大獎的領獎台上。


    死而無憾,這一生死而無憾了。


    裘一鳴暗嘯長天。碰了這個女人一下,又偷窺其豐腴的起伏,他終於死可瞑目了。流竄的荷爾蒙一經心靈的臆斷,於是變成了一種錯亂,這讓裘一鳴癲狂地躥跳於五月末的花海,徜徉於一個渣男的別樣心境。


    傅憶嬌可就不同了,身邊這個男人的熱烈,恰如火山的濃煙加重了烏雲。雨中的岩漿與篝火,不是同一種強大,而她,就是一場澆滅不了岩漿的雨。


    惹不起,就躲吧。


    傅憶嬌坐的是三人座,她靠車窗。受不了裘一鳴的無形壓力,她往車窗處挪了挪,臉上翻騰的烏雲,證明著她的嫌怨,在於對麵乘客的目光裏,她又不好久久彰顯,遂化以風吹雲朵,往窗外逃逸。所謂的矜持,其實缺乏一個牢固門閂的保護。


    故意碰了一下傅憶嬌的大腿以後,裘一鳴幹咳兩聲,以偉岸之軀正襟危坐在中間那個位子,然後恬不知恥地跟傅憶嬌談起教學經驗,害得傅憶嬌都不知道怎麽評價人類了。


    且不管剛才那一擠有沒有故意犯規的嫌疑。剛好有位帶小孩的婦女坐在靠過道的位置。裘一鳴非常熱心,連說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得給孩子騰點位置,話間,他又抬起屁股,往傅憶嬌這邊擠了一下。這神奇一擠,居然貼靠了傅憶嬌的臀,這一來,裘一鳴像是掉了魂似的,整個肉身都被引燃了,欲望燃燒起來到底有多黑,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可憐傅憶嬌礙於情麵,一直恬退隱忍,裘一鳴的膽子卻是越發壯大,興趣跟著濃烈起來,就覺得置身原始森林,有一陣熱風穿過濃密的樹葉,荷爾蒙隨之抓狂地抬頭,令他目光迷亂,嘴皮幹咂,咀嚼著滿腦子的虛無。


    傅憶嬌可謂煩透了,濕漉漉的心情如同鳳凰掉進河裏,又被一條擅長遊泳的狗追趕。有這麽多的乘客在,可憐她既不能求助又不好嚷嚷。她有心躲閃,可是,擠在靠窗的位置,根本無法再挪動腰肢,她也沒有勇氣站起嬌軀,就這樣,隻能做一棵命運多舛的蓬蒿,甘願俘虜於大地的粘稠。


    唉,端莊溫良,薄麵隱忍,美人柔弱的一麵,在遇到裘一鳴這個流氓教務處主任的時候,算是一敗塗地了。


    在正常人的眼裏,裘一鳴這又擠又蹭的,如果不是猥褻,隻能算是秀恩愛了,就像他剛才大言不慚地告訴人家“我和她是一起的。”我擦,這是在一起擠牆腳啊。


    火車開動,眾人安定下來,這才用心留意傅憶嬌。


    好一位耐人尋味的美少婦:


    這美人的眼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鼻梁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嘴皮微薄,嘴不算小,卻隻覺得稍微大了一點點,超過鼻翼三分之一的寬度,可是,因為那張漂亮的長方形臉的掩護,又有柳葉秀眉的修長呼應,存在又是那麽合理,那麽恰到好處。而那隱形酒窩,左右各有兩個,一大一小,圓形相切,隻有說話時才肯露出來,分明溫柔的陷阱。


    她的皮膚白皙且充滿水分,又因水分的飽滿而愈顯彈性,不用觸碰,就已觸電。最美在她側眸觀物的時候,本是十分合理的黑白眼珠的比例,因為明澈的擴張,水晶的翻轉,在單眼皮的括弧裏,給人的選擇,不知道是該填寫嗔怒呢還是填寫撒嬌。


    單眼皮的妙處在於,我們可以將它忽略,然後盡情欣賞眸子裏的純粹。眾人就被傅憶嬌這對眸子深深地吸引住了,這位女子的所有的美麗,都經過她這單純的弧線慢慢向四周擴展,越看越有韻味,越看就越想看。


    再一看,美人身邊,那男人臉盤雖大,卻也有幾分英俊,看上去對美人挺好的,嘴上沒閑著,眼睛也是特別歡。


    眾人真以為傅憶嬌和裘一鳴是一對,但從二人的表情來看,又不像夫妻,倒像是老相好,因為,裘一鳴臥蠶眉下的那雙大眼睛,不僅會說話,還會在美人的身上畫畫。而傅憶嬌看起來總是有些拘謹,有些臉紅,是心裏有鬼偏偏裝正經的那一種,任由裘一鳴花說柳說。


    傅憶嬌就這樣被大家懷疑與輕看,這一路被裘一鳴蹭來蹭去的,也就成為雨潤花朵的自然現象了。天哪,你說,這還有好人過的日子嗎?得到這種評價,車窗真要能打開,傅憶嬌連跳車的心都有。這一次,看來她真的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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