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打麻將,白美妙手靈足穩、眼銳膽壯,可以兩天兩夜不闔眼都有底氣;若論讀書,一行字看不完她就得疲遝睡著,因而當聽說作家二字時,她的眼皮抬都不抬一下。


    “沉吟,沉吟是誰?”白美妙問。


    羅玉珠說道:“就是百順化工公司跑銷售的那個陳君尋。”


    白美妙一怔,“陳君尋?陳君尋,我好像聽誰說過。”


    然後想了想,她一下子想到了那個暴雨之夜做的那場惡夢,在夢裏,鬼鳳隱隱約約要她聯合青屏名士陳君尋對付樓九夜。那時,她說,她回去就聯係陳君尋,跟他商量對付樓九夜、韓功課之流的辦法,鬼鳳提醒她,那個陳君尋生性風流,跟他打交道,須得保持必要的距離,不然會吃虧。


    埋在庭院地下的那口棺材讓白美妙想起了鬼鳳,那些四處亂竄的小蛇讓她想起那些銀娃娃還有那個貌似會縮骨術的老婆婆,夢裏的其它情節,比如說鬼鳳央她伸張正義之類,都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了,羅玉珠這一提起陳君尋的名字,白美妙忽然多了一些印象。


    “哦,陳君尋。你找他幹嗎?要他幫我對付樓九夜?”說話時,反是白美妙神叨叨的,猶如著了魔,說人家羅玉珠有病,她才是發神經的那種。


    羅玉珠不知道樓九夜是誰,以為這個叫樓九夜的房地產老板得罪了小姨,因而討好般地說道:“樓九夜是誰?我去幫你揍他。”


    白美妙“哦”了一聲,說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而後大夢方醒,詰問:“你找陳君尋幹什麽?”


    羅玉珠有些不樂意了,說道:“你到底跟他熟不熟悉嘛,小姨,快說呀。人家都要幫你揍仇人了,你看你,還是這麽小氣。”


    白美妙敏感起來,問道:“瞧你這做賊的語氣,告訴我,你是不是氣了小心思,想跟人家談戀愛?”


    羅玉珠一聽,衝手機音筒“噗”了一口,沒好氣地說道:“瞧你想哪去啦,我想跟他學寫作。”


    白美妙一聽,哭笑不得,說道:“我的神,鬧了大半天,你吵醒我,原來是想讓我給你引見一個瘋子?你這個熊孩子!”白美妙不無責備,她這話音猛一跳躍,要飆高音似的。聽語調的速變,若不以為她神經病,就證明聽者不正常。然後,她又說道:“想寫作文,你找語文老師呀,你語文老師長得不好看嗎?”


    “小姨,我都喊你好幾遍了,手機費也打了好幾塊錢的,瞧我問你一句話,你轉過來繞過去的,現在還沒告訴我。到底認不認識呀?認識就說認識,不認識就拉倒,虧你到處吹牛,說自己社交有多廣,騙人!”


    這回,羅玉珠是真的不高興了,像這種王顧左右而言他的情形,換作任何人都會急眼的。不過,羅玉珠的激將法卻也起了作用。聽說有人懷疑她的社交能力,白美妙這才說道:“不熟悉,隻是聽說過,不過,聽說他不是好人。”


    羅玉珠聽後,趕忙追了一句:“他有位親戚叫袁茵,不是跟你關係特別好嗎?你找機會請袁阿姨幫個忙,給我引見一下。”費了半天勁,這小姑娘就是為了接這句話。也就是說,所有的設伏,單等袁茵的拋頭露麵。


    白美妙似有所悟:袁茵?哦,對了,袁茵在我麵前提過幾次,說她有一個姐夫書寫得不錯,人也長得特別帥,名字好像就叫陳君尋。不是夢裏那個鬼鳳說的。難怪方才這丫頭片子剛一開口,我就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


    白美妙之所以對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不是因為她聽說陳君尋是位作家,而是因為她聽到了帥這個字眼。這一聽羅玉珠說想請袁茵幫忙


    引見,她懷疑這小姑娘也是奔“帥”字去的,一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去戀一隻大黃蜂,這太荒唐了。


    想到這,白美妙嘟噥道:“就因這種破事,你壞了小姨的好夢,不值得呀!你這個熊孩子,心思不放在學習上,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麽?我告訴,文學那玩意是臭狗屎騷貓尿,那是留給害癲癇的人去耍鬧的,你千萬別摻和進去毀了自己的美好想象。你沒聽人說過嗎?文青是一種病!我看,你也有點不正常了,小姨說的都是實話,你好好想想吧。好啦,小姨太累,掛吧。”


    因為一個荒唐的電話,瞌睡蟲就這麽被趕跑了,白美妙越想越覺不值,就說了一籮筐帶著詆毀性質的話。當然,羅玉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她不好過多批評,故而改道猛攻與之有關的話題:文學。


    在白美妙看來,搞文學的沒有一個正常人,而文學本身,跟麻將比起來,那也不一樣,前者賣藝賺吆喝,後者賣身尋樂子,兩者性質完全不一樣。


    喜愛的東西被人糟踐得不成樣子,羅玉珠自然不會高興,暗諷白美妙缺乏品味卻裝生活導師。可轉念一想,畢竟她現在有求於人,也就沒有當麵反駁,隻是不依不饒的樣子。


    “小姨若是不答應我,就別想睡舒坦。信不信,我現在就去你家砸門?”


    耍賴外掛威脅。白美妙被這個寶貝外甥女纏得實在沒有辦法,這時隻得應承:“好好,小姨答應你,選個合適機會,我一定叫你袁阿姨帶你去見見你心中的那個偶像。”


    羅玉珠聽到這話,這才笑逐顏開,說道:“小姨說話算數,別到時埋在長城底下了,還有,這事一定給我保密。”說著,她不忘小心翼翼地叮嚀。


    這時的白美妙睡意已經消退殆盡,一聽羅玉珠烏鴉嘴,忍不住罵道:“你這個臭丫頭片子,早熟的貨!姨晚上要是輸錢了,一定饒不了你。”


    白美妙晚上又去打麻將,結果:敗。接連幾夜,她都一敗塗地,好幾個月的工資都輸光了,真就像羅玉珠說的,埋在長城底下了,有一種疼死的感覺。懊惱之餘,正尋思撕碎羅玉珠的烏鴉嘴,羅玉珠托她辦的小事,別說忘記了,就是沒忘,她也無心相幫。


    說來真夠邪門的,自從賭博場上缺少裘大局長的關照,白美妙的手氣一直都不太好。那個裘才,因為裘常富的幹預,在近乎懲罰般地蹂躪白美妙兩次以後,再也不想靠近她了。


    裘才雖貪,但他是個孝子,心疼老父親,白美妙是知道的,因此,哪怕她被甩了,她也沒有呶呶不休地去賴人家,在裘才主動給她六萬塊打胎費以後,二人的關係複又回到了從前。裘才說得懇切,下次白美妙找他打麻將,如果有空,他還去。顯然,他也悲壯地做好了輸錢的準備。


    此後,有關懷孕的事情,白美妙順利地轉嫁到了韓功課的頭上,無形當中又賺了一筆,唯一失落的就是**贏錢的快感,畢竟裘才心裏有個疙瘩,哪怕偶爾與白美妙坐在一桌打牌,輸贏他都不是那麽笑逐顏開了。


    少了一隻小肥羊,白美妙有些遺憾。倒是那個與她共同經曆過暴風驟雨的袁金林,讓她想念幾回,她悄悄問自己:“情場得意,**一定失意,反過來講,**失意,情場是不是一定得意呢?我是不是要談戀愛啦?是不是愛上袁金林了?”


    然後,她又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會真上一個小小的業務員?嘻嘻,有意思。”


    情動而欲生。有了生理上的需求,白美妙決定休整幾天,積攢一些體態活力。這一天是禮拜日,烈日炎炎,適合排汗。臨近傍晚,白美妙約袁茵來到體育館打網球。剛一碰麵,她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你哥呢,在家做模範丈夫啦?”


    袁茵得到的第一句話不是白美妙對她的問候,而是問她哥哥情況,不免有些錯愕,伸手過去試了試白美妙的額頭,她問道:“你又起燒了?你邀請的是我,還是我哥?”


    白美妙笑了笑,居然有些少見的靦腆。近來,白美妙跟袁茵說話時,嘴邊時不時掛著袁金林,這不能不令袁茵產生懷疑,就連白美妙自己也覺得很不正常。


    白美妙也有害羞的時候,但是臉隻紅了一下,隨之臉皮加厚不少,就聽她說道:“給你哥打打分吧,家庭、事業,愛情,男人三十而立,我就想看他成不成功,及不及格?”


    說話間,這個風流小辣椒眉飛色舞,比蝴蝶還要蝴蝶。顯然,她的一個無心的張狂,震碎了袁茵的十分在意,


    袁茵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說道:“你幹嗎老問我哥這我哥那的,該不會喜歡上他了吧?我哥這人呀,特別重感情,你要是親他一口,他一個月都舍不得洗臉。我可警告你,你若與我哥有染,破壞我哥嫂的感情,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袁茵半開玩笑,半帶恐嚇之味。


    白美妙不以為然,嘴唇不守規矩地斜牽幾下,有些鄙視的樣子,說道:“我怎麽會喜歡他呢?天哪,這是將廚房向茅坑推移的節奏嗎?讓廚房和廁所直接對話,這事鬧的!真要喜歡他,那我就墮落得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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