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怎麽也說服不了羅青山,白俊傑感覺顏麵掃地。可他又沒有辦法。總不能訴諸武力,把這糟老頭子暴打一頓吧?何況,人家還是他的前輩。


    白俊傑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裏,調解不成的事,他讓雲豹打電話轉告花姐了,接著,花姐又打電話轉告給了韓功課。


    這個結果,早在韓功課意料之中。


    慎重考慮以後,韓功課又托花姐拜望白俊傑一次。這次,花姐親自登門白府,道及韓功課想要強拆的意圖,請求白俊傑屆時擔待一下,作壁上觀即可。


    花姐說著拿出滿滿一箱子鈔票,足有四五十萬。


    “我對白老板隻有這個請求,隻要拆房子時你按兵不動,果老街的保護權,還是歸你們白家幫所有。”花姐說道。


    這種行事風格,就像一個大國對一個小國發動侵略之前,征求敵方盟國意見。


    聽說要對老羅家玩硬的,白俊傑考慮妹妹白美玲的顏麵,猶豫不決。當年,因為他對譚雁齡的非禮,惹得白美玲跪在譚雁齡麵前求情,那一幕,贏得了白俊傑一生的尊重。可一想羅青山對他的態度,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還口口聲聲民意這民意那,要多高尚就有多高尚似的。一想到這,白俊傑就氣得難受。衝著這口氣,他對花姐說道:“如果花老板真有誠意,花老板在果老街的人馬,今晚就可以撤走了。至於那裏的生意,還是按先時的約定交接吧。”


    “今晚上?這?這也太倉促了吧。”


    花姐一怔。


    白俊傑冷冷一笑,問道:“怎麽?花老板舍不得了?”


    “不,不是。好吧,就今天晚上。”


    花姐咬了咬牙關,還是答應了。


    “花老板爽快,我也不客氣啦。黑虎,把這收下。”


    白俊傑叫黑虎收了禮物,這就等於表明態度:保持中立。


    雖然失去一塊地盤,但可以到韓功課那裏找補回來啊。畢竟,最後的後患,被她固定到鐵籠子裏了,也算旗開得勝吧。花姐十分高興,回去以後,就跟韓功課研究強拆的事情。當然,青屏政府方麵,韓功課沒少溝通。青屏政府給出的意見是盡量做工作,先禮不行,再兵者。畢竟打造大青屏的城市藍圖不可變。


    解除了後顧之憂,又探明青屏政府大院裏傳遞的態度,韓功課就讓花姐派人威脅老羅家,這回的態度十分強硬,揚言再不搬走,他們就將房屋推平。


    這一遭到黑社會分子恐嚇,向來低調的羅青山怒了。羅老是什麽人物?他可是上過朝鮮戰場打死過美國鬼子的戰鬥英雄,這一被幾隻沒見過大山的平原猴子玩弄,他哪裏平得住氣呢?


    羅老來到青屏市政府常居安的辦公室,指著這個常市長的鼻子,怒言青屏是個土匪窩,要求市委市政府速速開會研究部署,鏟除黑惡勢力,還青屏一個太平世界。


    常居安遭到猛批,苦力支撐。秘書長信初奴頭腦靈活,見此情況,趕忙給羅建業打去電話,要他趕緊過來把羅老支走。


    老羅家受到恐嚇,羅建業也認為韓功課舉事過火了,可他不像父親那樣主張打黑除惡,畢竟那樣做將會得罪一大幫亡命之徒,再者,他的大舅哥白俊傑是個黑道頭麵人物,更不宜鏟除。為此,在接到信初奴的電話以後,他匆匆忙忙趕到市政府,找到父親,勸他別再鬧事,趕緊回家。


    眼見兒子不分青紅皂白,羅老嚷道:“我這叫鬧事嗎?我在諫政。”羅老不以為然,說著,開始朝兒子發火。


    辦公重地,注意身份。羅建業也不爭辯,附耳輕聲說道:“你找常市長有什麽用?要諫政,你得找一把手啊。”說完,扭頭朝常居安會心一笑。


    常居安也是微微一笑,這老哥倆相視而笑莫逆於心啊。


    羅家抗拆,讓人頭疼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羅老的英雄資曆,一是白家幫的勢力。為此,羅老被列為重點關照對象。這事,連青屏市委書記蔣耕耘都知道。


    羅老聽兒子這麽一說,覺得也對,畢竟博鑫步行街是蔣耕耘一手策劃的。市委一把手確立的政績工程,大腿既然已經拍了,那是非上馬不可的。這會兒,見常居安服軟,羅老也不再繼續發飆,轉而找蔣耕耘評理去了。


    見到蔣耕耘,羅老把現實情況擺開,然後,天窗一打,說得非常明白:如果政府執意強行拆遷,他拚著老命也要告到省裏。


    蔣耕耘深知羅總的能量:老革命,戰鬥英雄,人脈關係廣泛。明麵上,他做出讓步,說一定要廣泛征求民意,民主解決拆遷問題。


    “那,青屏的社會治安怎麽解決?青皮混鬼滿大街,要不要打掃打掃?”


    蔣耕耘說道:“要打掃,要打掃,羅老這個意見提得好。等我處理完手裏幾件大事,就開會研究治安整頓問題。”


    羅老一聽,不以為然,“這重要那重要,沒有什麽比民生更重要。現在老百姓出行都失去了安全感,你說,你們的政務工作做得丟不丟人?汗不汗顏?”


    “是,是,羅老的批評,我完全接受。”


    好話說了一籮筐,終於把羅老哄勸回去。


    羅老前腳剛一出辦公室,蔣耕耘臉色頓變。生發幾分鍾悶氣,估摸著羅老走遠,蔣耕耘撥通了市長辦公室的電話,要常居安告知韓功課,嚴令韓功課務必按照合同辦事,約定期限內如果不能把天府巷變成淨地,那麽,要麽沒收韓功課的違約金,要麽換人開發。


    一把手既已說出這種話,就等於下了死命令,具體采取什麽手段,要看韓功課的能耐了,出個狠招,強行推平,真要動起手來,大不了屆時損失幾個小混混的人身自由,讓他們進去頂罪得了。


    這些手段,一向鐵腕強權的蔣耕耘就差遞話明挑了。確確實實,博鑫步行街是蔣耕耘一手規劃的麵子工程,又有那麽多的油水可撈,他肯定不想被羅青山這塊絆腳石阻礙前進的步伐。


    淨地最後期限一天天臨近,要麽違約,要麽棄權,韓功課被逼得要死,也隻能采取下下策了:動用黑惡武力,來硬的。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


    混跡商業社會,別擔心,隻要你有足夠大的權力或者足夠多的財富,哪怕你的痔瘡長在臉上,也有好多人願意吻你!


    對那些慣於雇傭地痞流氓暴力拆遷的中國房地產商人來說,盡管他們的嘴臉十分醜惡,喜歡他們的卻大有人在,無論是美人、打手,還是公差小吏。更何況韓功課得到青屏地方政府的默許,有恃無恐,暴力拆遷的力量,就變得更加強大了。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永遠的老大,所以,我勸諸君不要以老大自居。恐龍早早就滅絕了,而螞蟻依然存在,這是因為恐龍太過強大,而螞蟻總是卑微低調地活著。


    這一天,花姐動用了幾十輛車,載著數百之眾,浩浩蕩蕩地開往天府巷。


    這些人,有的穿製服,有的穿山寨版防彈衣,但大都頭戴鋼盔,一手拖著鋼盾,一手拎著刀棍,或殺氣太重,或貌可殺人,一看就是冒充執法人員的黑社會打手。後有兩台挖掘機殿陣。


    此時的天府巷,除了老羅家,建築物全都拆除了。這些人聚集到老羅家附近的廢墟以後,有人手執揚聲器,對站在羅家平房上的白美玲喊話不停。大體內容,無非是要羅家人停止對抗,速速離開。誓要對孤立成景的羅家兩層平房下手。


    不一會兒,巨大的挖掘機變成了先鋒,冒著黑煙開往羅家平房的山牆。白美玲站在天台上,大有穆桂英掛帥的颯爽英姿,又有一種人在屋在、屋破人亡、視死如歸的精神。


    千鈞一發的時刻,白美妙踩梯上來了。這個風流小辣椒頭戴鋼盔,身穿一個軍用掛包,裏邊裝滿石頭,這行頭也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反正帶有楊排風的一些闖勁。


    白美妙站到姐姐身邊,往下一指,怒叱道:“你們這群烏龜王八蛋,誰敢動這房子?!”然後環劃四周,放言豪邁:“誰要敢動這裏一塊磚頭,我白美妙不領千軍萬馬,隻率三百光頭、三百鏟青浪子、三百披發散人,定然滅他全家。韓功課,你這個有娘生無娘管的孬種,你爹正在陰曹地府沿街乞討呢,你還不快點給他送錢去?躲哪裏冒充縮頭烏龜去了,你這個雜碎,快給我滾出來道聲別然後去死!”


    這風流小辣椒足夠潑蠻,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把個韓功課好一番辱罵,顯然,遭受欺淩的新仇勾起了她的漸逝舊恨——當初韓功課對她的羞辱與欺騙,讓她惱怒漸漲。


    仇恨的疊加,化為更大的憤怒,她若還是軟弱,她就不是白家幫的人。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不失為一個辦法,起碼,白美妙以一種惡劣的對應,幫助姐姐白美玲證明羅家不是好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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