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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 門廳被粉刷一新, 處處裝飾著壽字剪紙和珍奇擺件。孟氏穿著一件紅色刻絲銀鼠夾襖,裏頭是一件織金撒花皺裙。至於頭上,更是有不少色彩莊重的珠玉之物。


    下首,孟氏的眾多兒子兒媳, 還有幾個早早被她打發在後院養著的妾室都端正坐著。也有幾個本家的親戚, 還有外家的命婦, 坐的倒是比那些庶子女們近得多了。


    納蘭舒容到的時候, 人已經到了大半,她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與旁邊的宋妍兒相視一笑。


    趙氏今兒是掌事人,自然進進出出忙個不停, 倒也沒顧上難為納蘭舒容。倒是納蘭凝香, 坐在遠處就狠狠的瞪了納蘭舒容幾眼,仿佛跟她有滔天的仇恨一般。納蘭舒容隻當看不見她。


    半柱香的時辰過後,眼見下頭的席位都坐滿了, 趙氏才開口講話。“老爺們都在前廳用飯,咱們這些媳婦閨女們就在後頭。不過, 咱們是更有福氣的, 因為隻有咱們才能瞧見這壽星的笑模樣呀。”


    趙氏在人前很會做人, 這一番話說下來,倒是讓氣氛熱絡不少, 幾個貴婦甚至還對她隱隱有了不少好感。


    “我們的老夫人是前朝皇帝特封的誥命夫人, 所以今兒家裏也到了不少貴客, 多謝各位夫人還掛念著。”說著話,趙氏的眼光往那些貴族命婦的方向看去。這些人當中,有不少身份地位遠高於納蘭府之人,因此她不得不籠絡著。


    至於孟氏被封為誥命夫人一事倒是真。隻不過新皇帝登基後,為建立自己的臣群,便宣布從前的誥命都不作數,朝廷也不會再發月例給這些夫人。


    所以,此刻孟氏的誥命早已不值一提。但是畢竟也是昔日榮光,所以此刻趙氏便把這事拎了出來。


    “今兒是壽星生辰,我一個做兒媳的就不多費口舌了。請壽星跟咱們說說話,咱們也好沾沾福氣。”趙氏笑著退到了一邊。


    上首的孟氏對今兒的局麵很是滿意,點點頭笑道:“既然大家想聽,我就絮叨幾句,左右今天能來的也都不是外人。我孟書寰進了納蘭府幾十年,如今老爺走得早,隻剩下我領著一大幫人過活,倒是不容易。”


    “今兒既然大家都坐在這,我也說上一句。我有心撐著納蘭府再向上走一走,希望在座的自家人都能伸上一把手,各出一份力。納蘭府雖小,但知道有恩必報的道理。但凡有隆昌之日,比將恩澤左右。”孟氏氣宇軒昂,頗有幾分當年納蘭老爺的氣度。


    下頭的自家人連連答應,幾個外家的命婦自然也明白孟氏話裏的含義,於是也笑著應了。孟氏更加歡喜,衝著趙氏輕聲說道:“走禮。”


    趙氏點頭一應,“走禮!”


    所謂走禮,是本朝貴人間的特殊風氣。但凡有婚喪嫁娶等重大事情,隻要有人送禮,就會當著大夥的麵,把這些禮物過一遍眼。這一來是炫耀自家人氣興旺,二來也是要送禮之人務必用心。


    走禮從這些庶女晚輩們開始。趙氏無兒,第一個獻禮的自然是納蘭凝香。


    因著秋日寒冷,她今日穿得厚實些,可依然看得出腰肢纖細,容色豔麗。幾個命婦看上幾眼,心裏也不由得有些意動。若是納蘭府再勢盛些,這個丫頭倒是可以當自家兒子的正妻。


    此刻,因著眾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納蘭凝香頗為受用。她一改往日的正常嗓音,連音調也細了不少道:“孫女為祖母獻上東海明珠一顆,願祖母如明珠璀璨,榮光萬壽。”


    孟氏連連點頭,這東海明珠可不是便宜東西。“快起來吧,坐到祖母身邊來。”


    納蘭凝香一笑,梨渦如花,扭著腰肢走到了上首坐下。


    接下來就是幾個庶女獻禮。她們倒也聰明,知道自己沒錢,拿不出像樣的禮物來,於是一人湊了一些銀子,倒也湊出個珍寶閣的首飾出來。孟氏自然不滿意,但當著眾人的麵,也沒說什麽。


    趙氏把納蘭舒容安排在了最後一個。於是,一塊中規中矩的壽山石被抬到了門廳裏。


    “我們家這位丫頭雖然隻是庶女,但卻是最出息的。”趙氏衝著賓客笑著說道,而後轉過身一見那石頭,卻是一臉驚詫。“咦,舒容,你怎麽送了這樣寒酸的禮物過來?”


    納蘭舒容看著那塊價值三十兩銀子的壽山石,難道這不比東海珍珠貴多了麽?


    “我看著喜歡,就送來了,沒想那麽多。”納蘭舒容淡淡說道。“這壽山石據說是從泰山搬下來的,願祖母安如泰山,壽過萬年。”


    孟氏對這石頭也是頗為不喜,比起珠玉寶石來,這破石頭有什麽好的。“好,有心了。”孟氏的語氣頗有些拿腔拿調的意思。納蘭舒容素來知道她是這種人,倒也沒往心裏去。


    “行了,下去吧。原本還覺得你出息,沒想到也不寬裕。”趙氏拿著手絹按按鼻翼說道。還算這個丫頭聰明,沒在這個時候出風頭,要不然自己非好好收拾她不可。


    上頭的納蘭凝香也是一笑,依舊細著嗓子說道:“明珠有明珠的光芒,石頭也有石頭的堅韌。對不對,祖母?”


    她這話聽上去是幫納蘭舒容說話,可話外的意思卻還是在說石頭不值錢。孟氏瞧了她一眼,倒也點了點頭。


    “還不下去,杵在這丟人現眼麽?”趙氏低聲道。納蘭舒容也不惱,她早就知道,今日無論她送了什麽,趙氏都會挑出刺來。左右她也不在意,到這裏來應付一下也就罷了。


    “等等。”一個命婦忽然說道。


    趙氏一回眸,隻見說話的正是索羅府的尤雅夫人,也是這次宴席當中身份最為貴重的一位。尤雅原是當朝公主的貼身侍女,而後由公主做主,嫁進了當朝望族索羅府為正妻,一躍成了人上人。


    盡管這尤雅隻是侍女出身,可如今是索羅府的當家主婦,又是公主的密友,因此人人敬畏。她今日之所以前來,是因為索羅府與納蘭府是故交。


    趙氏趕緊賠笑道:“尤夫人有何指教?”


    尤雅笑著起身,開口說道:“指教談不上,隻是我對這石頭有些好奇。”


    趙氏滿臉尷尬之色道:“尤夫人久在宮中,自然見多了珍寶。這塊石頭倒是汙了您的眼了。”


    尤雅性子溫和,容貌亦是十分和藹的類型。此刻,她擺擺手笑道:“哪裏的話。之前與公主在一起的時候,我兩經常在內務府玩賭石的遊戲。這有些石頭,看上去不起眼,可裏頭卻有大文章。”


    “這,您的意思是?”趙氏有些不理解。尤雅卻沒答話,而是上前細細觀察那石頭的色澤,透度等等。


    片刻過後,尤雅滿目柔和,看向納蘭舒容說道:“小姑娘,你買這石頭花了多少錢?”


    納蘭舒容躬身答道:“回夫人,這塊石頭要價三十兩。”


    “三十兩?!”上頭的孟氏一驚,這不起眼的破石頭竟然這麽貴。看來,是她錯怪納蘭舒容了。


    想到這,她趕緊喚道:“傻丫頭,你也不寬裕呀。”


    納蘭舒容一笑,“為祖母盡孝,花多少錢都是應該的。”


    至於趙氏,卻在旁邊翻了個白眼。花這麽多錢買這玩意,這納蘭舒容果然是個傻子。


    尤雅卻笑著說道:“老夫人真是有福氣呢。按照我的經驗來看,這塊石頭裏頭應該是有一塊稀世翡翠。至於值多少錢,隻有切開石頭才能知道了。”


    “稀世翡翠?”這下,連納蘭舒容都大吃一驚。要知道,她上輩子就是個吃包子都三口咬不到餡,最後才發現自己趕上了唯一一個死麵包子的主。今生,竟然隨便買一塊石頭就有翡翠了?


    “沒錯,我隨公主賭石多年,自然不會出錯。老夫人,今兒是個好日子,我看不如好上加好,切了石頭看看裏麵的東西。”尤雅開口說道。


    “這……”趙氏一陣無語。她的香兒怎麽就沒遇到這種好事呢。


    上頭的孟氏卻連連道:“好好好。來人,快去請切石師傅來。”


    尤雅的臉上帶著從容的笑意。旁邊的宋妍兒瞧瞧看上去,心裏就有十分的羨慕。她若是能像尤夫人一樣,地位尊崇,該有多幸福。


    至於納蘭舒容,她正圍著那塊石頭打轉。“就這麽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竟然裏頭有稀世翡翠?早知道,我就多買幾塊了。”


    尤雅聽言一笑,“你叫舒容是吧,還真是可愛。這石頭貴重,可是萬裏挑一的。你再多買幾塊,也未必能有這塊珍貴了。”


    聽見這話,上頭的納蘭凝香手裏的帕子一擰。趙氏也顧著自己家的女兒,趕緊使著眼色,示意她也上前搭話。


    納蘭凝香會意,幾步上前道:“尤夫人,難道我庶妹真買了一塊寶石不成?”她故意咬住了這個庶字。


    “好!來人,出門去查,看看事情到底是如何!”孟氏說道。“至於趙氏,你先回房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門!”


    “祖母!”納蘭凝香急道。“祖母,娘親為您,為這個家辛苦了多少辛苦,您怎麽能不聽她的話,而相信外人的一麵之詞呢!祖母,您這樣不公平!”


    “公不公平,我心裏有數!來人,把大小姐也請回去!”孟氏怒目一橫,眾人立刻噤若寒蟬。盡管納蘭老爺早逝,可孟氏身上也是有誥命的,因此眾人自然畏懼。


    “好啦。舒容,來,你也嚐嚐這碗紅燒肉吧。”孟氏的麵色和藹不少。


    納蘭舒容一笑,她知道,孟氏這是已經相信了自己。至於方才孟氏對自己的懷疑,納蘭舒容也就順勢當做沒有發生了。畢竟,這結果如何,都在自己的把握當中。


    “祖母,您若是愛吃,以後我日日都給您做一份紅燒肉。”納蘭舒容笑著說道。


    孟氏連連稱好。“舒容丫頭,你這做飯的本事是跟誰學的?”


    納蘭舒容神情一凝,她做飯的本事是跟自己的親祖母,也就是納蘭老爺那個養在外頭的妾室學的。她當年,也正是因為做飯廚藝高超,才得了納蘭老爺的歡心。


    因此,納蘭舒容此刻自然不能說實話,平白惹出這個便宜祖母的醋意來。她隻是淡淡一笑,“孫女愚鈍,閑來無事自己專研罷了。”


    孟氏沒再說話,隻是命人重新去熱了些粥來,與納蘭舒容一起用了一些。而後,才有下人過來回話。


    “查明白了?”孟氏的聲音渾厚響亮,絲毫聽不出是出自一個老人之口。


    下人躬身說道:“是,查明白了。老夫人,李嬤嬤的確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孟氏哦了一聲,而後驅走了下人,深深歎了口氣說道:“看來,舒容丫頭沒有撒謊,倒是你伯母,似乎是做了糊塗事了。舒容丫頭,這事你怎麽看呢?”


    納蘭舒容低頭謙卑道:“是孫女的錯。”


    “哦?”孟氏有些新奇。


    “伯母為家中操持這些鋪子,實在辛苦。可孫女卻坐享其成,直接要了一個鋪子來,伯母怎能不生氣呢。所以,此事孫女也能理解,也希望祖母不要怪罪伯母。”


    納蘭舒容說這番話,倒不是因為她真的心疼趙氏,不過是因為她算準了孟氏不會因為這等事情跟趙氏多加計較,因此才故意賣個人情。畢竟,孟氏年歲見長,將來還有許多事要依靠趙氏。


    此刻,孟氏果然連連點頭。“舒容丫頭很懂事。不過你放心,這件事雖然不宜張揚,但不代表祖母會輕饒了她。”


    說著,她衝著下人說道:“傳我的意思,少夫人做事不當心,也該拘一拘,罰她做些下人幹的活計,給舒容丫頭縫製幾件衣裳。”


    說完話,孟氏衝著納蘭舒容一笑。納蘭舒容回之一笑,眼底卻盡是諷刺。她早就知道,孟氏與趙氏骨子裏是一樣的人,所以壓根就沒指望孟氏會替自己做主。更何況,為了一個庶女,得罪當家的夫人,任誰都覺得不值當。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納蘭舒容會輕易饒過趙氏。既然敢惹到自己身上,就要讓她嚐盡苦頭才行。


    “祖母厚愛,孫女記住了。”納蘭舒容替孟氏夾了一筷子紅燒肉道。


    孟氏點點頭,“官府那裏……”


    “孫女自會處理。”納蘭舒容搶白道。


    孟氏十分安慰,轉頭看自己的屋子,而後換了話題道:“到底是你懂事。要是你早來幾年,咱們府一定比現在的日子更好,也不至於這屋裏裏頭連點像樣的東西都沒有。”


    納蘭舒容一抬頭,隻見孟氏近來分明已經給自己更換了不少紅木桌椅,又添置了許多擺設物件。再細品品孟氏的意思,似乎是在向自己哭窮。


    於是,納蘭舒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置若未聞。孟氏果然按捺不住,自己說道:“若是這果脯鋪子能再生一些錢來,該有多好。”


    這回,納蘭舒容不能再裝了,孟氏就是在衝自己要錢。不過,這也正中她的下懷。


    “這果脯鋪子,倒不是不能生錢了。隻不過……”納蘭舒容心裏其實已經有了一個主意。


    “隻不過什麽?”孟氏問道。


    納蘭舒容一笑,“隻不過孫女做事的時候,難免會跟外男有接觸。比如這回的豬肉,就是京城的豬肉郎楊三意賣給我的。”


    孟氏趕緊開口道:“哎呦,這怕什麽。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納蘭舒容點點頭,“是,有祖母這句話,孫女也就不怕外人在祖母麵前說我的壞話了。”


    “嗯,你盡管去做吧。遇見什麽事,都有祖母給你做主呢。”孟氏說道。


    納蘭舒容嗬嗬一笑,“孫女一定給祖母過個光鮮的生日。”孟氏聽言更加歡喜。


    “對了,祖母。伯母雖然犯了錯,可到底是孫女的長輩。孫女一會想過去瞧瞧。”


    “好,隨你便是。”這等小事,孟氏自然不在乎。


    等到納蘭舒容走了出去,孟氏這一臉的笑容才慢慢收起。“這個趙氏,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連我看上的人都敢動手腳。”


    站在她身後的老嬤嬤勸道:“老夫人別生氣,由著她吧。她或許也是擔心這舒容小姐搶了大小姐的風頭。再說了,這樣的手段也不算新奇,這麽多年咱們見得多了。”


    孟氏不耐煩說道:“要我說,她還是太傻。我對舒容好,還不是為了讓她賺些銀子,難道還能讓她越過嫡孫女去?這一回,要不是看在香兒的麵子上,我早就料理她了。我隻是怕日後香兒真的有了出息,念起我對她親生母親的不好,找我問罪而已。”


    “是,老夫人思慮周全。不過老奴瞧著,這個舒容小姐倒是值得一用。”


    孟氏點點頭。“沒錯。這香兒入宮之前呢,她是搖錢樹。咱們再好好□□□□,等她入宮後,就是香兒的一把好刀。”


    門外,納蘭舒容把這些話都聽在耳朵裏,卻隻是淡淡一笑,而後往趙氏的房間走去。


    “伯母,我來瞧你了。”納蘭舒容的聲音輕快,身後跟著品寧。


    趙氏端坐屋裏,冷笑說道:“猖狂什麽?你別以為老夫人是真的看得上你,不過是圖你能賺些銀子罷了。這回是我大意,中了你的圈套。再有下次,我一定繞不了你!”


    納蘭舒容坐在趙氏對麵,輕聲說道:“伯母別急,我不是來猖狂的,我隻是來告訴您一些消息罷了。”


    “什麽消息?”趙氏納悶道。


    “自然是關於李嬤嬤的事。李嬤嬤如今在官府裏受罪,恐怕沒幾日就會招出伯母你來。到時候,堂堂納蘭府的夫人被叫到官府問罪,你說,丟不丟人?”納蘭舒容笑道。


    “這,這,不至於吧。這一切都是李嬤嬤自作主張,跟我有什麽關係。”趙氏白著臉說道,聲音卻明顯有些發虛。


    “那好吧。既然伯母有主意,那我就不多話了。”說完話,納蘭舒容抬腿就要走。趙氏在後頭情急,趕緊喊道:“等等!”


    納蘭舒容一回眸,樣子甚是好看。“怎麽?”


    “伯母丟人,自然納蘭府也丟人。你也姓納蘭,怎麽舍得伯母受這樣的罪!”


    這回,趙氏打起了感情牌。


    “伯母這回記得我姓納蘭了?上回您拿我那塊黃玉的時候,似乎壓根都不覺得我是納蘭家的人!”納蘭舒容發了火,帶著怒意道。


    趙氏此刻有求於她,趕緊急道:“舒容丫頭,你大人有大量,這回的事確實是伯母不對,伯母給你道歉還不行麽。”


    說完話,她趕緊轉身從自己存放體己銀子的盒子裏頭拿出了那塊黃玉桂花,遞到了納蘭舒容的手上。


    “丫頭,這是你的黃玉,伯母隻是替你存幾天罷了。你行行好,伯母可不能去那種醃臢人去的地方。”趙氏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納蘭舒容示意品寧接下那塊黃玉,嘴邊露出一絲微笑。“那伯母就隻好把李嬤嬤折進去了。”


    “這,可是李嬤嬤她,也是伯母的人呀。”趙氏急道。


    “那我也沒辦法了。要麽舍掉李嬤嬤,要麽您進官府陪她。”


    眼看她們手拿筷子,個個都往豬肉上夾,這孟氏和趙氏的心裏才平衡了不少。


    一看就是小門小戶的,像沒吃過豬肉似的。趙氏腹誹道。不過話說回來,她其實看著這滿桌子的肉也有些眼饞。要知道,這都是老太太的私囊,她平時其實也吃不著太多。


    不過,不論嘴裏偷偷咽了多少唾沫,麵子上她還是要做足。此刻,她眼皮一抬,懶懶說道:“哎,天天這麽大魚大肉的,我倒是嚐不出什麽味道了。倒是妯娌們,你們可以多吃一些。”


    孟氏在上首忍著肉痛,也強撐著笑著說道:“是,我年歲大了,也吃不下太多。你們盡管吃吧。”


    眾妯娌們果然愈發感歎,早知如此,當初寧可給大老爺當妾,也不嫁給這些不得臉的庶子們了。有幾個把自家女兒送進府裏的,心裏更加滿意自己的決定,這女兒在這住著一定是享清福。他們哪裏想得到,自己的女兒在這根本連點肉沫都看不見。


    納蘭慶明一見桌上滿滿當當的肉,心裏也有些高興。他一路走來自然聽說了豬肉貴重,可此刻一見家人吃得如此隨意,心想這府裏定是有不少銀子的,於是方才進貨失利的心情也就被衝淡了不少。


    後頭的幾桌上,宋妍兒陪著納蘭舒容坐在一起,輕聲問道:“你說說,這不是死要麵子活受罪麽。”


    納蘭舒容沒有搭話,她看著那滿箱的絲綢,忽然有了一個賺錢的好主意。


    “老爺你不知道,自打這個納蘭舒容來到府上,我跟女兒就沒過上一天安生日子。就連娘現在都不向著香兒了,天天都要舒容陪著聊天。我看再這樣下去,香兒就別想入宮的事了。”趙氏倚在納蘭慶明旁邊,告狀道。


    納蘭慶明眉頭一皺,開口說道:“胡說什麽呢,不至於。娘就我這麽一個親生兒子,她不疼香兒,還能疼外人麽。”


    納蘭凝香坐在軟椅上,附和著自己母親,說道:“爹,娘說的都是實話。你不知道那個納蘭舒容有多厲害,就連娘身邊的李嬤嬤都被她害死了。”


    趙氏一愣,李嬤嬤的死其實是自己導致的。不過,夫君在前,她還是默認了自己女兒說的話。


    “當真如此?”納蘭慶明聽說出了人命,這才緊張道。“這樣的人怎可留在府裏。”


    “就是阿。老爺你總算回來了,可要給我們母女兩做主阿。”趙氏急道。


    納蘭慶明點點頭。“你們放心,這件事隻管交給我。等過兩日我給她些銀子,把她攆出府去就得了。對了,娘的生辰快到了,這生辰禮物你可準備好了?”


    “生辰禮物?”趙氏一驚。她還以為納蘭慶明會帶生辰禮物回來,沒想到卻讓自己準備。


    “老爺,實不相瞞,我手裏的銀子都被納蘭舒容那個丫頭哄走了,就連鋪子也被她分走了一個。我現在實在不寬裕阿。”趙氏哭窮道。


    “那昨兒的宴席為什麽還那麽豐盛?”納蘭慶明問道。


    趙氏歎道:“老爺,我那都是為了給你掙麵子啊。那些肉都是從娘的私庫裏拿的,原本是打算做壽那日才用的。現在看來,倒是有些多餘了。”


    “這……”納蘭慶明也有些無奈。這可真是一分錢逼死英雄漢啊。“罷了,既然如此,我明兒去想辦法把我進來的那些紗麗都賣掉,大概也能換來些銀子。”


    趙氏歎了一口氣,“那也隻能如此了。咱們家也是有絲綢鋪子的,現在由田營管著。老爺你去找他,或許能給你些門路。”


    納蘭慶明無奈的點點頭。他還以為回家能過幾天安生日子,沒想到也是這般的雞毛蒜皮。至於趙氏,對自己的這個丈夫也不由得有幾分失望。


    納蘭府的另一間小院裏,納蘭舒容正懶懶的躺在桂花樹下曬著太陽。旁邊的品寧正幫她剝著蓮子。


    “小姐,人家都在聽老夫人上課呢,你今兒又不去。”品寧說道。


    納蘭舒容自己取了一個牛乳核桃點心吃著,然後無所謂說道:“我不是說了麽,今兒鋪子裏頭有事。”


    “小姐,我是替你著急呢。你說老夫人現在對你這麽縱容,還不是因為你能給她賺錢。等到以後你真的陪大小姐入了宮,那可真就是任由大小姐擺弄了。”品寧說道。


    納蘭舒容的身子一頓,隨後看向品寧說道:“品寧,我要是說,我根本沒打算入宮呢。”


    “沒打算入宮?”品寧一臉震驚。“小姐,入宮之後的生活,就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怎麽不想入宮呢?再說了,我還以為你是如此積極表現自己,是為了取代大小姐入宮呢!”


    納蘭舒容笑的十分爽朗,似乎品寧是在講一個笑話一般。“傻丫頭,我才不想入宮呢。我這麽努力賺錢,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趾高氣揚的從這裏搬出去。”


    “小姐,你可真有誌氣呀。”品寧一臉羨慕道。


    看著品寧單純的麵孔,納蘭舒容認真道:“品寧你不用羨慕我,如果咱們這回的買賣做成了,你的賣身契也就能要回來了。到時候,你也可以從這裏搬出去了。”


    “真的?我能自由了?”品寧滿臉驚喜。


    “是,你能自由了。我原本也打算多留你一段時間,但你屢次出頭維護我,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丫頭,值得更好的未來。”納蘭舒容笑著說道。


    品寧把手放在納蘭舒容的膝上,而後眼巴巴說道:“那奴婢也有一個請求,希望小姐能答應。”


    “你說就是。”納蘭舒容笑道。


    品寧的臉上帶著少女的懵懂與期許,她輕聲說道:“小姐,我從小就是侍候人的命,又無父無母的,就算你開了恩放我出去,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而且,小姐對我這麽好,我也想繼續跟著你。等到來日小姐出息了,再把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好不好?”


    聽了品寧的話,納蘭舒容不由得一笑。“你這丫頭,打的倒是好算盤。”


    品寧笑眯眯的吐了一下舌頭,滿眼都是嬌嗔。納蘭舒容隻好點點頭,“那好吧,我就隻能勉為其難的留下你啦。”


    “小姐留下我一點也不虧呢。你看,我會洗衣服,又會做點心,還會做女紅呢。”品寧笑著說道。


    “是,就是腦袋小了點,裝不住事兒。”納蘭舒容伸手點在她的頭上,也是笑著打趣道。


    院裏不過二人,卻從未斷過歡聲笑語。


    “容姐姐!”門口,忽然響起一個小姑娘的聲音。主仆二人抬頭一瞧,隻見宋妍兒正從外頭走進來。


    饒是納蘭舒容從前在宮裏看過那麽多的美人,也不由得感歎宋妍兒的美貌。此刻的她,盡管隻是身穿一件顏色暗淡的裙子,但卻絲毫不耽誤她容貌間的光彩。


    納蘭舒容回之一笑,想起孫掌櫃前日給自己回的話。“小姐派來的這個宋小姐雖說蠢笨了些,但做事倒是勤勉。隻不過,若是店裏偶然來了富家公子,她的表現就有些張揚,似乎有意凸顯自己。”


    當時麵對孫掌櫃,納蘭舒容沒說什麽,但她卻明白,這個宋妍兒並不是個安分的人,她恐怕是盼著用高嫁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不過,這也是情有可原。隻要她心底善良,納蘭舒容就願意拉她一把。


    “容姐姐,孫掌櫃讓我把這個月賺來的錢給你送來,大約有四十兩。孫掌櫃說,豬肉脯賣完了,所以收入就沒有那麽高了,不過好歹也攢下了一批客人,因此也比之前強上很多。”宋妍兒說道。


    納蘭舒容點點頭,隨手從裏麵拿了十兩銀子說道:“你的衣服也舊了,這十兩算你的辛苦錢,去多買幾件衣服吧。你比我小兩歲,正是好年紀呢。”


    宋妍兒果然高興,連連拜了幾拜道:“姐姐真是好人。姐姐今年也就十七歲而已,你才是好年紀呢。容姐姐,那剩下這三十兩呢?”


    納蘭舒容笑著問道:“你說呢?”


    宋妍兒思索片刻道:“祖母不是要過生辰嘛,我覺得這些銀子要是都給她,她一定高興。”


    納蘭舒容沒有多加阻攔,隻是淡淡說道:“都依你。”


    “好,那我這就給祖母送去。”說完話,宋妍兒歡天喜地的捧著銀子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品寧不由得一急。“小姐,這宋小姐也太不識趣了。這銀子平時都是你送到老夫人那,而且這送多少也是您定的。這她可好,為了表現自己,連你都不放在眼裏了。”


    納蘭舒容坐回了椅子上,不慌不忙說道:“品寧,你想一想,祖母前幾次收到的銀子都是成百上千兩,這個月忽然就跌到了三十兩,你說她能高興嗎?”


    “放心。”納蘭舒容的笑容氣場十足。品寧卻嚇得夠嗆,一個勁兒的念叨著可這如何是好。


    片刻以後,她端著一碗青椒肉絲,十分自如的走進了孟氏的房間,似乎絲毫沒把上首幾人那一臉怒不可遏的神情放在眼裏。


    “祖母你看,我說什麽來著,她偷偷買肉吃呢!祖母,你想想,她來咱們府的時候,哪有什麽錢阿。這錢一定是鋪子生的,她偷偷挪用!”納蘭凝香說的理直氣壯,似乎自己親眼所見一般。


    納蘭舒容也不說話,隻是把那碗青椒肉絲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孟氏的桌上。此時肉香本就難得,再加上納蘭舒容從小練大的廚藝,眾人光看上幾眼已經覺得眼饞了。


    趙氏咽了一口唾沫,然後氣鼓鼓說道:“舒容,你也太不懂事了。那十幾個鋪子賺到的錢,是用來補貼家用的,就這還緊緊巴巴,你怎麽可以光顧著自己奢靡浪費,買這麽多的肉吃呢!”


    納蘭舒容心想趙氏可能是沒看見自己的冷庫裏有多少肉,要不然她還不直接氣得跳腳。


    上首的孟氏也有些著惱。“舒容丫頭,你從我這要鋪子,就是滿足自己的口舌之欲是不是?”


    納蘭舒容見她動了真怒,這才跪在地上說道:“孫女不敢。”


    “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的?這肉都吃了,錢也花了。要不是我今天在小廚房堵著了你們吃肉,恐怕全府都還被你們蒙在鼓裏呢!”納蘭凝香說道。


    納蘭舒容毫無懼色,一臉恭謹說道:“回祖母的話,這些話並不是孫女自己所用,而是打算孝敬祖母的。長姐今日看見的那一幕,隻是孫女的侍候丫頭在幫忙嚐菜罷了。”


    “嚐菜?嚐菜有嚐一碗的嗎?”納蘭凝香搶過話頭說道。“祖母,孫女可是親眼所見啊,那個叫品寧的丫頭足足吃了大半碗青椒肉絲!”


    孟氏聽言自然相信,便以為納蘭舒容是在為自己開脫,心裏的怒火騰騰竄起。“納蘭舒容,就算你是打算孝順我,可你用的卻是我們府上鋪子生的錢!你這丫頭,虧我還那麽信任你!”


    “可不是麽。舒容丫頭,那鋪子一天也就能賺上幾兩銀子,恐怕都不夠你買這些肉的。來人,快去讓孫掌櫃把賬目送來,我可得看看,這幾日虧空了多少銀子。”趙氏心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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