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納蘭凝香見形勢不對, 也趕緊在旁盡力找著納蘭舒容的錯漏。“沒錯,如果李嬤嬤真的去做過手腳, 官府的人就該當時把她拿下。既然沒有,就說明根本是你杜撰!”


    納蘭舒容一笑,“李嬤嬤以我的名義進了庫房, 官府的人也以為她是奉我命令查看肉脯有無異樣, 因此並未阻攔。卻沒想到, 她是趁機暗害。我今日之所以起得如此之早, 就是因為官府的人前來找我核實,問李嬤嬤究竟是不是我派去的人!”


    趙氏還要開口,孟氏已經拍著桌子罵道:“趙氏!那李嬤嬤是你的陪嫁!你到底是何居心!”


    趙氏一驚,事情怎麽一下子就發展到了這個程度呢。可此刻孟氏的怒意瓢潑而來,她來不及多想, 趕緊就討饒道:“娘,且不說這事情尚未查清,就是查清了,也或許就是李嬤嬤一人的私心罷了, 跟兒媳有什麽關係呢!”


    “好!來人,出門去查,看看事情到底是如何!”孟氏說道。“至於趙氏, 你先回房去吧。沒有我的命令, 不準出門!”


    “祖母!”納蘭凝香急道。“祖母, 娘親為您, 為這個家辛苦了多少辛苦, 您怎麽能不聽她的話,而相信外人的一麵之詞呢!祖母,您這樣不公平!”


    “公不公平,我心裏有數!來人,把大小姐也請回去!”孟氏怒目一橫,眾人立刻噤若寒蟬。盡管納蘭老爺早逝,可孟氏身上也是有誥命的,因此眾人自然畏懼。


    “好啦。舒容,來,你也嚐嚐這碗紅燒肉吧。”孟氏的麵色和藹不少。


    納蘭舒容一笑,她知道,孟氏這是已經相信了自己。至於方才孟氏對自己的懷疑,納蘭舒容也就順勢當做沒有發生了。畢竟,這結果如何,都在自己的把握當中。


    “祖母,您若是愛吃,以後我日日都給您做一份紅燒肉。”納蘭舒容笑著說道。


    孟氏連連稱好。“舒容丫頭,你這做飯的本事是跟誰學的?”


    納蘭舒容神情一凝,她做飯的本事是跟自己的親祖母,也就是納蘭老爺那個養在外頭的妾室學的。她當年,也正是因為做飯廚藝高超,才得了納蘭老爺的歡心。


    因此,納蘭舒容此刻自然不能說實話,平白惹出這個便宜祖母的醋意來。她隻是淡淡一笑,“孫女愚鈍,閑來無事自己專研罷了。”


    孟氏沒再說話,隻是命人重新去熱了些粥來,與納蘭舒容一起用了一些。而後,才有下人過來回話。


    “查明白了?”孟氏的聲音渾厚響亮,絲毫聽不出是出自一個老人之口。


    下人躬身說道:“是,查明白了。老夫人,李嬤嬤的確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孟氏哦了一聲,而後驅走了下人,深深歎了口氣說道:“看來,舒容丫頭沒有撒謊,倒是你伯母,似乎是做了糊塗事了。舒容丫頭,這事你怎麽看呢?”


    納蘭舒容低頭謙卑道:“是孫女的錯。”


    “哦?”孟氏有些新奇。


    “伯母為家中操持這些鋪子,實在辛苦。可孫女卻坐享其成,直接要了一個鋪子來,伯母怎能不生氣呢。所以,此事孫女也能理解,也希望祖母不要怪罪伯母。”


    納蘭舒容說這番話,倒不是因為她真的心疼趙氏,不過是因為她算準了孟氏不會因為這等事情跟趙氏多加計較,因此才故意賣個人情。畢竟,孟氏年歲見長,將來還有許多事要依靠趙氏。


    此刻,孟氏果然連連點頭。“舒容丫頭很懂事。不過你放心,這件事雖然不宜張揚,但不代表祖母會輕饒了她。”


    說著,她衝著下人說道:“傳我的意思,少夫人做事不當心,也該拘一拘,罰她做些下人幹的活計,給舒容丫頭縫製幾件衣裳。”


    說完話,孟氏衝著納蘭舒容一笑。納蘭舒容回之一笑,眼底卻盡是諷刺。她早就知道,孟氏與趙氏骨子裏是一樣的人,所以壓根就沒指望孟氏會替自己做主。更何況,為了一個庶女,得罪當家的夫人,任誰都覺得不值當。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納蘭舒容會輕易饒過趙氏。既然敢惹到自己身上,就要讓她嚐盡苦頭才行。


    “祖母厚愛,孫女記住了。”納蘭舒容替孟氏夾了一筷子紅燒肉道。


    孟氏點點頭,“官府那裏……”


    “孫女自會處理。”納蘭舒容搶白道。


    孟氏十分安慰,轉頭看自己的屋子,而後換了話題道:“到底是你懂事。要是你早來幾年,咱們府一定比現在的日子更好,也不至於這屋裏裏頭連點像樣的東西都沒有。”


    納蘭舒容一抬頭,隻見孟氏近來分明已經給自己更換了不少紅木桌椅,又添置了許多擺設物件。再細品品孟氏的意思,似乎是在向自己哭窮。


    於是,納蘭舒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置若未聞。孟氏果然按捺不住,自己說道:“若是這果脯鋪子能再生一些錢來,該有多好。”


    這回,納蘭舒容不能再裝了,孟氏就是在衝自己要錢。不過,這也正中她的下懷。


    “這果脯鋪子,倒不是不能生錢了。隻不過……”納蘭舒容心裏其實已經有了一個主意。


    “隻不過什麽?”孟氏問道。


    納蘭舒容一笑,“隻不過孫女做事的時候,難免會跟外男有接觸。比如這回的豬肉,就是京城的豬肉郎楊三意賣給我的。”


    孟氏趕緊開口道:“哎呦,這怕什麽。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納蘭舒容點點頭,“是,有祖母這句話,孫女也就不怕外人在祖母麵前說我的壞話了。”


    “嗯,你盡管去做吧。遇見什麽事,都有祖母給你做主呢。”孟氏說道。


    納蘭舒容嗬嗬一笑,“孫女一定給祖母過個光鮮的生日。”孟氏聽言更加歡喜。


    “對了,祖母。伯母雖然犯了錯,可到底是孫女的長輩。孫女一會想過去瞧瞧。”


    “好,隨你便是。”這等小事,孟氏自然不在乎。


    等到納蘭舒容走了出去,孟氏這一臉的笑容才慢慢收起。“這個趙氏,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連我看上的人都敢動手腳。”


    站在她身後的老嬤嬤勸道:“老夫人別生氣,由著她吧。她或許也是擔心這舒容小姐搶了大小姐的風頭。再說了,這樣的手段也不算新奇,這麽多年咱們見得多了。”


    孟氏不耐煩說道:“要我說,她還是太傻。我對舒容好,還不是為了讓她賺些銀子,難道還能讓她越過嫡孫女去?這一回,要不是看在香兒的麵子上,我早就料理她了。我隻是怕日後香兒真的有了出息,念起我對她親生母親的不好,找我問罪而已。”


    “是,老夫人思慮周全。不過老奴瞧著,這個舒容小姐倒是值得一用。”


    孟氏點點頭。“沒錯。這香兒入宮之前呢,她是搖錢樹。咱們再好好□□□□,等她入宮後,就是香兒的一把好刀。”


    門外,納蘭舒容把這些話都聽在耳朵裏,卻隻是淡淡一笑,而後往趙氏的房間走去。


    “伯母,我來瞧你了。”納蘭舒容的聲音輕快,身後跟著品寧。


    趙氏端坐屋裏,冷笑說道:“猖狂什麽?你別以為老夫人是真的看得上你,不過是圖你能賺些銀子罷了。這回是我大意,中了你的圈套。再有下次,我一定繞不了你!”


    納蘭舒容坐在趙氏對麵,輕聲說道:“伯母別急,我不是來猖狂的,我隻是來告訴您一些消息罷了。”


    “什麽消息?”趙氏納悶道。


    “自然是關於李嬤嬤的事。李嬤嬤如今在官府裏受罪,恐怕沒幾日就會招出伯母你來。到時候,堂堂納蘭府的夫人被叫到官府問罪,你說,丟不丟人?”納蘭舒容笑道。


    “這,這,不至於吧。這一切都是李嬤嬤自作主張,跟我有什麽關係。”趙氏白著臉說道,聲音卻明顯有些發虛。


    “那好吧。既然伯母有主意,那我就不多話了。”說完話,納蘭舒容抬腿就要走。趙氏在後頭情急,趕緊喊道:“等等!”


    納蘭舒容一回眸,樣子甚是好看。“怎麽?”


    “伯母丟人,自然納蘭府也丟人。你也姓納蘭,怎麽舍得伯母受這樣的罪!”


    這回,趙氏打起了感情牌。


    “伯母這回記得我姓納蘭了?上回您拿我那塊黃玉的時候,似乎壓根都不覺得我是納蘭家的人!”納蘭舒容發了火,帶著怒意道。


    趙氏此刻有求於她,趕緊急道:“舒容丫頭,你大人有大量,這回的事確實是伯母不對,伯母給你道歉還不行麽。”


    說完話,她趕緊轉身從自己存放體己銀子的盒子裏頭拿出了那塊黃玉桂花,遞到了納蘭舒容的手上。


    “丫頭,這是你的黃玉,伯母隻是替你存幾天罷了。你行行好,伯母可不能去那種醃臢人去的地方。”趙氏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納蘭舒容示意品寧接下那塊黃玉,嘴邊露出一絲微笑。“那伯母就隻好把李嬤嬤折進去了。”


    “這,可是李嬤嬤她,也是伯母的人呀。”趙氏急道。


    “那我也沒辦法了。要麽舍掉李嬤嬤,要麽您進官府陪她。”


    “救命?救誰的命?”孟氏詫異道。


    納蘭舒容的感情醞釀到了極致,淚水劈裏啪啦的掉了下來。“祖母不知道,孫女聽說入宮之後,侍婢們都要幫主子打理宮室,一應開銷財帳都要弄得一清二楚。孫女私心想著,這女紅之類的已經都練得差不多,便打算出門練練花錢記賬的本事,也省得入宮後被小人誆騙。”


    “誰料,今天剛出門練了一天,回來就被長姐指責。長姐說我不學無術,又不準我解釋,差點就扇了我一個耳光。祖母救命,長姐還說,既然我不識抬舉,索性讓您把我攆出去。”納蘭舒容久在宮中曆練,什麽場合沒見過。演戲?她信手拈來。


    果然,孟氏一聽完這話便心疼不已,連連誇了幾句好孩子。旁邊的納蘭凝香頓時恨得不顧形象,罵了起來。“你胡說八道。今天明明是你讓我滾的!”


    納蘭舒容隻是眼巴巴的看了納蘭凝香一眼,十足的委屈神色。孟氏一見,更加堅定了納蘭凝香仗勢欺人的想法,開口便批評道:“香兒,你怎麽如此混賬!”


    趙氏見自家女兒挨罵,趕緊上前道:“娘,我看這事未必是真。要是舒容真想鍛煉這個本事,直接跟咱們說就是了,何必又告假弄景的呢?”


    這回,沒等孟氏問,納蘭舒容就先開了口。“祖母容稟,這事確實是孫女的錯。咱們家裏共有十幾個孫女是姐姐入宮陪嫁的備選,孫女一心想脫穎而出,鶴立雞群,這才想私下偷偷練習,真有機會時便能一鳴驚人。”


    孟氏聽完,心裏也不由得暗歎。這個孩子真是要強,倒是有幾分自己當年的風采。想到這,她趕緊示意人扶起了納蘭舒容。“罷了罷了,你也是一番苦心。這回,是你姐姐對不起你。香兒,去,給你妹妹道歉去。”


    “道歉?”納蘭凝香更加氣憤。明明是自己挨了罵,又被重重打了手,怎麽反過來卻讓自己道歉。想到這,她背過身去,耍著性子喊道:“我不。”


    趙氏見孟氏臉色一沉,心裏不由得焦急,趕緊上前扯著納蘭凝香的袖子,低低說道:“別惹祖母生氣,耽誤大局。有什麽話,日後再說!”


    納蘭凝香看了自家母親一眼,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等到日後成了天子妃嬪,還用擔心處理不了一個庶女?罷了罷了,忍一時以求後報。想到這,她才不情不願的走到納蘭舒容身邊,迅速施了一禮,表示歉意。


    納蘭舒容的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沒等禮全便扶上納蘭凝香的手。“我哪敢怪罪姐姐,日後還要仰仗姐姐的福分呢。”


    納蘭凝香的臉色頓時更恨,這個丫頭,她捏的正是自己剛才被打的地方。雖然不疼,可這不是□□裸的侮辱麽!偏偏此刻祖母信了她的話,自己即使說出被打一事也不會有人信。


    納蘭凝香真是沒想到,這個丫頭看上去不聲不響,竟然把戲做的如此之好,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實在無恥。


    孟氏不知道兩個孫女各自什麽打算,隻是心想這個納蘭舒容倒真是可堪一用。


    “祖母,孫女還有一件事想求祖母。”納蘭舒容這邊鬆開了納蘭凝香的手,裝出一臉期待神色。


    “你說就是。”


    納蘭舒容稟道:“方才孫女說想學理家的本事,確實是為了入宮以後能更好的幫姐姐。祖母可否通融一二?”


    孟氏哦了一聲,心裏算計片刻,隨後點點頭說道:“咱們府雖然如今緊張了些,但也是大府。趙氏,從今以後,把手裏的鋪子分給舒容三個,且讓她練手。”


    “三個?”趙氏有些心驚,他們府上如今總共也就有十二個鋪子。更何況,她還指望著這些鋪子存體己銀子呢,要是被舒容分走三個,她的收入可就大大減少了。


    “母親,三個是不是有點多呢?畢竟舒容年紀又小,還沒有經驗。要是出現了什麽岔子,咱們現在可是賠不起呢。”趙氏趕緊說道。


    納蘭舒容趕緊接過話茬,“伯母說的沒錯。所以還請祖母照料,勻我一個鋪子就好。而且還望伯母多多擔待,分我個懂事的掌櫃。孫女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納蘭舒容又不傻,這個孟氏玩的什麽套路,她一清二楚。家裏一共十二個鋪子,孟氏能好心給她三個麽。無非就是考驗她,看她是不是會心生貪婪。


    果然,納蘭舒容的話一出,孟氏的臉色好了不少。“既然如此,趙氏,你就分一個鋪子給舒容吧。舒容說的也沒差,到時候入宮也確實用得著這理賬的本事。”


    趙氏這才放下心來,麵上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心裏卻已經開始算計哪個鋪子的盈利最小。


    旁邊的納蘭凝香卻狠狠地瞪了納蘭舒容一眼。今天自己不長眼,被她擺了一道,日後早晚要加倍還回來!


    回到屋裏,趙氏已經讓人把鋪子的鑰匙等物都送了過來。納蘭舒容示意品寧把東西放下,而後才慢慢的開了口。


    “今天,是你找長姐過來的吧?”納蘭舒容輕聲說道。品寧頓時一驚,“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


    “你隻是想借機與大小姐攀談一二,希望大小姐能要了你,將來也帶你入宮,是不是?”納蘭舒容說道。


    品寧無可否認,隻得連連求饒。納蘭舒容搖搖頭,笑著說道:“我又沒生氣,饒你幹什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都是定理,我能理解。”


    品寧更加吃驚,她素日見納蘭舒容雖然心性要強,但卻根本不把這些奴婢放在眼裏,今日不知為何如此態度可親。而且,品寧總覺得,納蘭舒容仿佛一夜之間成熟不少,連那目光,都是能穿透人心的。


    “小姐,我下次一定注意,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了。”品寧討饒道。


    納蘭舒容伸手扶起她,而後拉她坐在自己身邊,開口說道:“我們這些庶女尚且要十中挑一,才能以陪嫁身份入宮。更何況你這樣的身份,祖母怎麽肯放心。”


    品寧豁然開朗,更覺自己做的不對。納蘭舒容繼續道:“我知道你不願意這輩子隻做別人的丫頭。我理解你,而且也支持你。”


    她指了指那間鋪子的地契,開口說道:“今日我能以庶女身份要來一間鋪子,來日就能一己之力賺到萬兩雪花銀。你若是信我,從此就跟我一人,我必會盡快想辦法要來你的賣身契,當著你的麵撕毀作廢。到時候,你是繼續跟著我,還是謀你的前程,我都不在乎。我隻要求你,在跟著我的時候,隻為我一人效力。”


    品寧隻覺得,她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庶小姐一般。而且聽納蘭舒容所說,幾乎處處都為自己考慮周全了,她哪裏還有不同意的。比起孟氏趙氏和大小姐,還是眼前之人最可靠。


    想到這,品寧趕緊跪拜下去。“若是小姐能救奴婢脫離苦海,我自然肝腦塗地相報。”


    納蘭舒容一笑,從懷裏先摸出了一塊銀子,遞到她手裏。


    “這,這怎麽使得。”品寧知道,納蘭舒容也不富裕。納蘭舒容卻堅持道:“你盡管放心拿著,千金散去還複來,我心裏有數。不過現在,你要幫我做一件事才行。”


    “但憑小姐吩咐。”


    納蘭舒容分到的鋪子是一間果脯鋪子。這間鋪子是納蘭府十二間鋪子裏頭生意最差的一個,因為掌櫃的手藝實在太差。甜味的果脯這個掌櫃的不會做,隻會做鹽漬的。於是,客人自然就少。


    趙氏也想過換個掌櫃的,可會做果脯的人實在太少,於是也就耽誤了下來。


    此刻,納蘭舒容坐在店裏頭,壓根就沒人理她。她倒是不覺得尷尬,旁邊的品寧反倒有些看不下去,連連喊了幾聲孫掌櫃,可人家就是不搭茬。


    納蘭舒容早料定會這樣。那日她得罪了納蘭凝香,當時的趙氏還沒反應過來,可回頭母女一聊,肯定知道這是自己在算計二人。事情過去,祖母選擇了相信自己,她們也就不會在祖母麵前再提此事,可不代表她們不會想別的辦法阻攔自己。比如,吩咐孫掌櫃不要把自己當回事。


    “小姐,要不然咱們回去找夫人吧。孫掌櫃這,擺明就是沒瞧得起您嘛。”品寧低聲問道。


    尤雅今日是主人,因此穿得素淡了些。按她在宮中生活的經驗,自然知道這種場合是讓客人們爭奇鬥豔的,自己不必太出彩。


    “天氣漸冷,你們把這些椅子上都加一層鵝羽軟墊。再有,吩咐廚房,清蒸那些螃蟹必須要加一些薑絲、料酒,然後把蟹肉蟹黃分開,萬萬不可有一片碎殼在裏頭,以免傷了貴人們。”尤雅囑咐著身邊的小丫頭們說道。


    “平時我還擔心雅雅過得不好。今日來了這一趟索羅府,我可真真是放心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忽然響起。


    尤雅一回頭,隻見福瀠公主正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公主這話什麽意思,我倒不明白。”


    福瀠指著身後的男子說道:“明明是閨中聚會,雅雅你卻讓自己的丈夫在外頭幫你迎接客人,可見你在家裏一向是逞凶的,我倒要提索羅察抱不平。”


    尤雅笑著拉過公主的手道:“公主就知道打趣我,我哪裏就給逞凶了。”說著,她又衝著索羅察擺了擺手。索羅察看著尤雅回之一笑,“那你們好好玩,我先去上朝了。”


    “去吧去吧。你若是不走,雅雅一眼都不肯看我。”福瀠公主繼續逗趣道。


    尤雅的臉色微紅,趕緊換了話題道:“我從納蘭舒容那定了不少紗麗,昨兒她已命人都送了來。我瞧著有些樣式宮裏倒是沒有,公主你要不要來瞧瞧?”


    “就是那個小庶女?”福瀠問道。尤雅點點頭。


    “也好。隻不過,你不準從我要銀子。”福瀠笑道。尤雅自然連連答應,“銀子都是付完了的。她倒是仁義,非說不要,我到底給她拿了幾百兩去。”


    “是,她是要入宮當宮女的人,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咱們不該跟她占便宜。”福瀠說話的時候,滿眼都是同情。


    二人說話的時候,剛走到索羅府花園門口的納蘭舒容便打了一個大噴嚏。品寧趕緊替她緊了緊雲錦外袍,輕聲問道:“小姐,可是冷著了?”


    納蘭舒容搖搖頭,“沒事的。走吧,我們先進去,別遲了。”


    “你不是不來麽!”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納蘭舒容不用回頭也知道,這聲音是納蘭凝香的。


    “小姐。”品寧一急,納蘭舒容拍拍她的手,卻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徑直向前走去。


    納蘭凝香站在身後喊道:“納蘭凝香你給我站住,你憑什麽說話不算話!你明明答應了我爹今日不來的!”


    納蘭舒容眉頭一皺,頭也不回開口道:“這裏是貴人府上,不宜大聲喧嘩。”


    “我就是喧嘩怎麽了!誰家還不是貴人了!索羅與納蘭都是一樣的!再說了,你別跟我轉移話題。”納蘭凝香喊道。


    納蘭舒容就知道,她今日遇到納蘭凝香一定會是這個結果。她原本想置之不理,可納蘭凝香這樣鬧下去,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於是,她隻好回頭解釋道:“我今日來這裏,是因為公主下了懿旨,讓我過來接受封賞。”


    “呸!”納蘭凝香脫口道。“你來就來,還把公主扯進來做什麽。我告訴你,我早就忍夠你了。你現在趕緊給我滾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品寧在旁忍不住勸道:“大小姐,小姐說的都是實話。今兒真是公主讓她來接受封賞的。”


    “公主讓你接受封賞?她是看不見我這個嫡女麽?一個堂堂的嫡女站在這呢,她怎麽會瞧得上你一個庶女。就算你收買了少思大師,弄出了稀世翡翠又如何,你親祖母就是我祖父的一個賤妾!”


    饒是納蘭舒容不想跟她計較,可這些話也惹得她實在不痛快。她剛要開口回擊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誰在花園裏大吵大鬧呢?”說話的正是尤雅。她身邊還有一位身穿紗麗的妙齡女子。


    納蘭舒容隱約記得這人就是公主,可她又身穿自己剛送進府的紗麗,似乎更可能是尤雅的丫鬟。於是,她這麽一猶豫,也就不敢再施禮,萬一認錯了人,怕是尷尬。


    另一邊,納蘭凝香見是尤雅,旁邊那個穿紗麗的約莫是她丫鬟,心裏便覺得沒什麽可怕的。雖說尤雅身份貴重些,可也不過是皇宮裏出來的奴才,她有什麽可畏懼的。


    “讓夫人見笑了,民女在教訓自己的庶妹呢。她非說是公主讓她來的,民女覺得十分可笑。人家堂堂公主,怎麽會嫡庶不分,跨過我這個嫡女去給庶女封賞?”納蘭凝香瞪了納蘭舒容一眼說道。


    雖說本朝卻有嫡庶之分,可也沒有納蘭凝香說的這麽嚴重。她之所以如此看重嫡庶之事,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嫡女,又被家人寵壞了而已。


    可此刻,尤雅聽完這句話心裏卻替她一陣發寒。果然,下一秒公主便緩緩開了口道:“依你的意思,庶女永遠不如嫡女尊崇?公主賞庶女,就是不應該?”


    納蘭凝香驕矜的點點頭,“可不是麽。庶女算什麽,每個家裏都有一大把。尤夫人,您說是不是?”


    “本公主,也是庶出。”福瀠臉上的表情不悲不喜,隻有旁邊的尤雅知道,她這是動了真怒。


    納蘭凝香還沒等反應過來,納蘭舒容已經在旁邊拜道:“公主千歲萬安。”


    “你,你是公主?”納蘭凝香詫異道。


    “跟公主說話,要用尊稱。”尤雅忍不住提醒道。


    福瀠公主一邊示意尤雅扶起納蘭舒容,一邊慢悠悠的開口道:“嫡庶確實有分別,但在本宮這裏,都是一視同仁的。納蘭舒容,本宮聽聞你性格柔善,勤儉有禮,特賞你七寶瓔珞,以示嘉獎。”


    “這七寶瓔珞又名眾華瓔珞,是先帝留下的,可是稀世珍寶。”尤雅在旁解釋道。


    納蘭舒容俯身拜道:“民女多謝公主厚愛。”


    福瀠聽言一笑,“你怎麽也不推辭?”


    納蘭舒容笑著應道:“公主既然把七寶瓔珞送我,自然是覺得民女擔得起這寶物,所以民女不敢推辭。”


    這話逗得福瀠公主笑出聲來,“倒是個知趣的丫頭。快起來吧,我們一起去用些螃蟹。”


    這樣跟納蘭舒容說話的功夫,福瀠方才的氣也就消了大半。再加上這畢竟是尤雅的賞菊宴,她也不想太顯威風,所以便有意忽略了納蘭凝香。


    照理,納蘭凝香應該慶幸自己沒有被公主見怪,可此刻她一見納蘭舒容真的受了封賞,卻又忍不住開口說道:“公主錯愛,我庶妹並非性格柔善之人啊。”


    這回,饒是福瀠公主性格再好,也忍不下去了。“雅雅,這個丫頭真是納蘭府的嫡女?”


    尤雅還沒開口,納蘭凝香已經連連點頭道:“是,民女是納蘭府的嫡女。”


    尤雅被搶了話,心裏一陣無奈,可還是在旁替她說話道:“是,她年紀還小,公主別見怪。”


    福瀠公主冷哼一聲道:“我不見怪,我隻是覺得納悶,怎麽同一個府裏出來的,嫡女如此桀驁無禮,庶女卻一臉可人疼的模樣。”


    “公主……”納蘭凝香有些驚異的看向福瀠。


    “罷了,他們府裏既然管教不好,本公主就隻好代勞了。來人,把未開殼的螃蟹拿過來幾隻。”福瀠說道。


    尤雅衝著下人點點頭,嘴裏卻一聲不吭。她知道,自己是救不了納蘭凝香這個蠢丫頭了。


    就在納蘭凝香滿臉迷茫的時候,一盤沒剝殼的螃蟹已經被送了上來。這會,幾個命婦也已經陸續前來,看見公主便紛紛施禮。


    福瀠一邊免了眾人的禮,一邊說道:“方才納蘭家的凝香姑娘言語無狀,又嫌棄自家姐妹,本公主實在看不過去。納蘭凝香,這有十幾個螃蟹,就罰你用手剝出蟹黃蟹肉,一絲兒都不準剩下。”


    納蘭凝香是從小被寵到大的,因此養成了這種誰都不怕的性格。此刻聽見公主的話,她才真的慌了神。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會讓著自己的。


    她看向旁邊的幾個冒著熱氣的螃蟹,卻沒有看見蟹八件的影子。她更加慌張,這螃蟹殼如此堅硬,她怎麽可能剝得動呢?


    然而,福瀠的眼中並沒有半分體諒與同情。“本公主說話,你是聽不見麽?若是聽不見,就用這黃酒洗洗耳朵!”


    說著話,福瀠把一杯黃酒盡數倒在了納蘭凝香的身上。眾人隻見淡黃色水珠飛濺,而後納蘭凝香的淺色罩衣便染滿了黃酒氣息。


    “公主……”納蘭凝香又驚又懼,慌忙跪倒在地。她可是納蘭府的嫡孫女啊,公主怎麽可以這麽對自己呢?


    “凝香小姐,這不是納蘭府。公主想要你的命,或者是整個納蘭府的命,都易如反掌。”尤雅看出了納蘭凝香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因此出言提醒道。


    “整個納蘭府?”納蘭凝香聽見這話,這才明白皇權在上,家中父母也是護不住自己的。


    於是她這才慌張起來,連連叩頭說道。“公主,公主我知道錯了。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隻是,隻是隨口說說而已。民女給您道歉,給舒容妹妹道歉好不好?舒容妹妹,你快幫我說句話呀。”


    “先剝螃蟹吧。”福瀠淡淡道。


    這大概就是前世的自己吧,隻是不知道她的未來又會怎樣。無論如何,她不希望這個丫頭也與自己一樣,孤獨一身,奉獻一生,最後病死宮中。


    “姐姐看什麽呢?”蓮清忽然開口問道。


    納蘭舒容搖搖頭,“沒什麽,瞧你太好看了。這有一隻簪子,送給你吧。”說著,她從頭上取下一根薔薇花金簪,遞到她手邊。


    那蓮清的眼裏果然有歡喜,但卻並未伸手來接,隻是衝著孟氏說道:“祖母麵前,孫女不敢擅自收受。”


    納蘭舒容不由得一笑,果然是孟氏培養出來的好刀,又乖巧又懂事。


    孟氏一見金簪,自己倒有幾分動心。可當著眾人的麵,自然不好意思直說,於是便笑道:“既然給你,你就留著吧。”


    蓮清這才敢含笑拿了,卻不知自己這位同為庶女的姐姐為何如此大方。納蘭舒容也沒解釋,隻是安然坐著,似乎一切都與自己無幹。


    片刻過後,納蘭慶明和趙氏回到府上。


    孟氏也不顧自己的身份,趕緊迎上去問道:“如何?”


    趙氏緊皺眉頭說道:“我們隻送到了宮門口,還不知道裏頭情形如何。人家說了,等到晚上才能把人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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