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元琪看著這一幕, 氣得胸口有點疼。


    除了她, 別的人都在開心地玩耍或者交談, 她為了自己的形象, 也不能去瘋跑。


    但趙奕然的目光從來沒有一刻放在她身上, 他跟林宛桃聊天聊得開心極了。


    元琪實在忍不住了, 隻好自己走了過去。


    她天真嬌憨地歪歪腦袋:“趙哥哥,你們在談論什麽呢?”


    兩人正細聲細語地談話, 趙奕然本想借著今天多拉近拉近他們的感情, 結果元琪忽然出現。


    他心裏有些不舒服,但出於禮貌,他還是笑道:“就是隨便談論幾句。”


    元琪嘴角上揚了些許:“那我也要一起。”


    宛桃還覺得這一幕頗有些喜感。


    趙奕然的表情無論何時都是這樣, 帶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 此刻他的眉毛微微有些蹙起,暗示了他心中有些不耐煩於元琪的搭話。


    看一向淡然的人麵對麻煩,也別有一番趣味。


    對著元琪閃閃發光的眼睛,趙奕然隻好道:“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些餓了,車上帶了不少點心, 我們先去歇一會吧。”


    元琪嘰嘰喳喳地跟在他後麵:“趙哥哥, 你帶的點心是府裏的嗎?要是府裏的, 那味道沒有我的小廚房裏的好, 你還是來吃我帶的吧。”


    趙奕然耐著性子道:“是我讓人從如意樓買的。”他轉身跟宛桃道, “聽元叔叔說, 你喜歡吃如意樓的點心, 我今天特意讓人去買的。”


    宛桃本想著,自己也去吃一點杜氏給她帶的點心,結果被趙奕然這溫情款款的目光一注視。她隻好訕訕一笑:“我也帶了,要不然都把點心拿在一起,一塊吃吧。”


    元景聽說孩子們要吃東西,便從車上拿下了一大塊的布,鋪在地上,幾人各將點心拿出來,真是五花八門,形態各異,有甜的有鹹的,有蜂蜜的,蛋黃的,一股點心的香甜氣息彌漫在了空氣中。


    趙奕然心裏想,宛桃既然能把點心帶來,估計味道也不錯,但應該跟如意樓的比不了,他禮貌性地拿起一塊桃花酥嚐嚐,結果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一股奇妙的香氣在舌尖彌漫開,有桃花的香味,有芝麻的香味,甚至還有青草的香味,還有一些分辨不出來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他吃過的宮廷宴上的點心,味道還遠沒有這個好。


    不知不覺,光是這個桃花酥,趙奕然就吃了好幾塊。


    元珠最喜歡裏麵的兔子小饅頭,幾乎一整碟都被她吃了。


    宛晨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心裏暗暗驚歎,這個小姑娘看著瘦瘦小小的,沒想到居然這麽能吃。


    元琪看大家都去拿宛桃帶來的,自己這個卻沒動多少,有些生氣:“你們怎麽不吃這個玫瑰糕,這味道難道不好嗎?”


    元珠捧著兔子小饅頭含糊不清道:“大姐,你試一試那個玫瑰牛乳,特別好吃。”


    元琪就不信了,再好吃能好吃到哪裏去,這群人就是專門給自己找不痛快的。


    她賭氣版地夾了一個塞進嘴裏,咀嚼了幾下,心裏開始波濤翻湧。


    這是什麽東西?牛乳的香味,玫瑰的香味,還有舌尖的甜味,這個味道為什麽這麽好!


    她以前為什麽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元琪吃了一個,就想把剩下的一盤都消滅掉。


    但是她剛才還在抱怨,不能這樣就被自己打臉,她堂堂元家大小姐還能不要麵子了?


    於是她將筷子一扔:“這什麽東西?這麽難吃!我再也不吃了!”


    包括元景,大家都在享受點心,沒人接話。


    元琪見他們吃得香噴噴的,又開始後悔,然而話已經說出去了,她隻能氣得像隻鵪鶉,氣鼓鼓地塞著自己帶來的點心。


    上午放過風箏,下午,趙奕然提議要帶宛晨去騎馬。


    宛晨畢竟是個男孩子,又是活力過剩的年齡,上午跑來跑去瘋了半天,下午依舊興致勃勃的,聽說要騎馬,就很高興地跟著去了。


    趙奕然回頭問宛桃:“你想試試騎馬嗎?”


    宛桃還從來沒騎過馬,她自然也向往在馬背上馳騁的感覺,但是她看看自己的裙子,有些遺憾的搖頭:“我的衣服不合適。”


    元景道:“騎馬場有換騎裝的地方,走,我給你買一套。”


    元琪有騎馬裝,而且還是金絲鏤線的,平時沒啥機會穿,就等著今天顯擺呢。


    聽說宛桃沒有,她悄悄地撇撇嘴,隻覺得這下終於有理由嘲笑她了,搶了她風頭這麽久,這下就在下麵羨慕地看著她騎馬飛奔吧。


    結果還沒得意幾秒鍾呢,他爹就來搗亂。


    這裏東西是真齊全,騎裝也是各式各樣的,宛桃挑了一套大紅色騎裝,換上騎裝的她英姿颯爽,頭發高高地束起,紅色的發帶飄在肩頭,宛桃覺得自己這身打扮,再拿上□□就能去演穆桂英了。


    趙奕然站在一邊,含著笑看著她。


    宛桃來時穿著鵝黃色裙子,顯得俏皮又可愛,她生得美豔,打扮上這一身,讓他移不開眼睛。


    換上騎裝,她又是另一種美,英氣薄發,美豔絕倫,竟有幾分女山賊般的氣質。


    趙奕然覺得,女山賊要是這樣,那他心甘情願被俘虜,做她的文弱書生。


    元景欣慰地瞧著宛桃走過來,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結果眼一瞥,發現趙奕然也在眼睛一眨不眨地地望著宛桃。


    他心裏頓時就不愉快了:“奕然,你在看什麽?”


    趙奕然:……


    他咳了一聲:“元叔叔,我,我沒看什麽。”


    元景斜了趙奕然一眼。


    瞧著眼前這匹棗紅色的大馬,宛桃心裏有些怵得慌。


    棗紅色馬一邊咀嚼著嘴裏的草料,一邊斜著眼看她,似乎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的小身板。


    宛桃露出了一抹艱難的微笑:“那個,我,我等會要試著騎馬,我是第一次騎馬,所以沒什麽經驗,你等會得給我點麵子,千萬不能把我摔下來了,知道不?”


    棗紅色大馬輕蔑地看了一眼這個矮小的人類,然後從鼻子裏噴出了一股氣。


    趙奕然閑閑地走過來:“宛桃,你以前騎過馬嗎?”


    宛桃實誠地搖搖頭。


    趙奕然心中一喜,笑道:“那我來教你騎馬吧。”


    趙奕然如此殷勤,又懂得分寸,宛桃實在也不好意思拒絕。


    於是他就開始給宛桃指導:“上去的時候先不要害怕,抓緊韁繩,騎馬的時候腿要夾住馬肚子,這裏的馬匹都被訓練得很是溫順,應該沒什麽問題……”


    講了半天,趙奕然覺得差不多了,才問她:“都記住了嗎?”


    宛桃又重點問了幾個自己覺得疑惑的問題,這才覺得差不多了,便自信地點點頭:“都記住了。”


    趙奕然真誠地建議:“你是第一次騎馬,理論掌握的再熟練也不能一下就運用到實際上,這樣吧,我先帶著你騎一圈,然後你再自己練。”


    這個動作是不是太親密了?


    宛桃覺得有些不妥,猶豫了一下,道:“我先試試,若是不行,你再幫我吧。”


    趙奕然想著,自己第一次騎馬都慌慌張張的,不知道該如何駕馭,宛桃一個小姑娘家,肯定還得要尋求自己的幫助。


    結果宛桃踏著馬鞍就騎了上去,紅棗馬似乎對趙奕然打了個得意的響鼻,然後慢悠悠地邁開步子走了。


    趙奕然目瞪口呆。


    宛桃開始也緊張,看這紅棗馬如此傲嬌,她還以為它要搗亂,沒想到這麽溫順,走路都輕手輕腳的。


    繞了一圈,那紅棗馬走得悠然自得,即便旁邊的馬再怎麽煩躁,再怎麽想把自己身上的人甩下來,紅棗馬仿佛完全不管旁邊那些喧囂,就像在走寧靜美麗的大草原一般。


    養馬的人目瞪口呆,這匹紅棗馬即便不暴烈,可是也沒有這麽溫和過啊,今天這是怎麽了?


    坐在馬背上,視野遼闊,宛桃心情好得不得了,本來以為騎馬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沒想到這麽簡單就應付了,她真是個天才。


    穿著大紅色騎馬裝的宛桃,是賽馬場上一道無比靚麗的風景線。


    元琪心情複雜地看著自己麵前這匹馬,騎馬怎麽不艱難了?她都學過好長時間了,現在看著這馬,還是不敢輕易上去。


    抬頭一瞧,不止宛桃騎得很輕鬆,連宛桃那個弟弟都坐在馬背上,動作熟練地拉著韁繩,朝趙奕然喊:“奕然哥哥,是不是這樣?”


    趙奕然心情也很複雜,他說得有那麽清楚嗎?為什麽大家一聽就都會了?


    他點點頭,沒忘了誇宛晨一句:“你做得非常好,別緊張,這些馬性子都挺溫順的……”


    一個穿著酒紅色長衫的人緊緊地拽著韁繩,哀嚎著從他們麵前飛奔而過。


    看吧,這才是第一次騎馬應該有的反應嘛。


    他回頭一看,宛晨已經騎著馬溜起來了。


    元珠站在他旁邊,一臉崇拜:“宛晨哥哥好厲害啊。”


    趙奕然嘴角抽了抽,問她:“你想不想試試騎馬?”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林家姐弟太強了,還是他以往見的那些人都太弱了。


    元珠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想玩那個,我就在這裏等著宛晨哥哥回來。”


    元琪拽著馬走過來:“趙哥哥,不然你教教我吧,我倒是學了很長時間,就是一直不得要領,現在技術依然不怎麽樣。”


    趙奕然便將上述要領都跟她重複了一遍。


    元琪聽得很認真,不時地提問幾個問題,講了一炷香的功夫,元琪覺得自己都掌握了。


    宛桃和宛晨兩個,從來沒騎過馬的人,經過趙哥哥的指導都進步那麽快,那她一定也行。


    誰知道,剛坐上馬背,她的大腦就一片空白,把趙奕然說的話忘得一幹二淨。


    底下這隻雪白的大馬不耐煩地打著響鼻,行走的動作很不穩定,元琪懷疑它就是想故意將自己甩下來。


    同樣是馬,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啊!


    在底下觀察著的趙奕然終於釋然,原來不是自己太差勁,元琪不也是這樣嘛,那他就放心了。


    趙奕然從馬棚裏挑了一隻棕色的馬,往宛桃那邊緩步走去。


    棗紅馬真給麵子,宛桃幫它順了順飄逸的毛發:“等會給你加豆餅吃。”


    棗紅馬得意地揚了揚蹄子,愉快地撒起歡來,但即便這樣,它還是跑得很穩,時刻注意著背上的小姑娘。


    頭發被風得亂飄,看著小棗,宛桃總算知道,什麽□□風得意馬蹄疾了。


    趙奕然拉著棕色馬的韁繩,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馬背上的宛桃,是另一種活潑的模樣,那一身紅衣仿若火焰,映在了他的眸子裏,映在了他的心上。


    他其實是個感情內斂的人,之前同宛桃說的那番話,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說出口,也是太魯莽,驚著了她。


    他曾問過他爹,若是遇到喜歡的姑娘,應該怎麽辦?


    一向古板的趙霖沉思了半響,對他說:“喜歡就送花給她,送首飾給她,把你能想到的好東西都送給她,告訴你喜歡她,能遇上喜歡的人不容易,切莫因為任何理由放棄。”


    爹和娘相敬如賓近二十年,家中妻妾和睦,仿佛其樂融融,但趙奕然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而今坐在馬背上的他,忽然好像有些明白,大概爹在年輕的時候曾有過一個愛而不得的姑娘吧。


    此時的趙奕然不懂,他初生牛犢不怕虎,覺得隻要他的意念足夠堅定,就能帶自己喜歡的姑娘回家。


    他暗暗地想,自己以後,一定不要有這種遺憾。


    元景帶著一群孩子玩到了傍晚才回去。


    元珠抱著小兔子風箏,有些不舍地看著宛晨:“宛晨哥哥,你什麽時候能再帶我玩啊。”


    這可說不定了,宛晨想了想,笑道:“有緣自會再見。”


    元珠還不太明白:“什麽叫有緣啊?”


    宛晨正準備跟她談論一下佛家的隨緣,沒想到被宛桃白了一眼。


    宛桃跟元珠道:“你別聽他瞎扯,下次再有空出來,我就把他也帶著。”


    元珠這才不舍地點點頭。


    趙奕然走到宛桃麵前,有些不自然:“你今天玩得開心嗎?”


    他可能沒注意到,他的臉頰有些紅。


    宛桃莫名覺得他這樣有幾分可愛:“玩得很開心,第一次騎馬,我也沒想到會這麽順利,你教我的那些太有用了。”


    其實到現在,趙奕然說的那些要注意的東西,宛桃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該客氣還是要客氣一下的。


    趙奕然也謙虛:“都是你自己天賦卓越,我第一次騎馬,嚇得抱著馬脖子,我爹怎麽拽都拽不下來。”


    兩人對視一笑。


    元景送宛桃和宛晨回去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從車簾回頭看他,趙奕然也在往這邊瞧,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遇。


    宛桃看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趙奕然確實應該是她喜歡的類型,他是個特別好的人。


    隻是,連宛桃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她對趙奕然,沒有特別的感覺。


    她托著腮幫子看外麵。


    不知道阿尋現在在幹什麽。


    宛晨玩得尤為盡興,回來就跟杜氏和林大樹說個不停,杜氏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也忍不住笑:“就那麽好玩啊。”


    宛晨點頭:“是啊,隻是後來天色晚了,我還沒能試試射箭,而且那個元家的小姐,是叫元珠吧,她老是跟著我,我也隻能照顧她,這個比較麻煩。”


    杜氏疑惑地看了宛桃一眼。


    宛桃好笑地解釋:“那是元家最小的那個女孩,性子還挺可愛的,今天一直跟著宛晨。”


    然後她又取笑宛晨:“你才三歲的時候就想著要怎麽哄媳婦了,現在遇到小姑娘了,你怎麽能嫌麻煩呢?”


    宛晨鄙視地看著宛桃:“那是我這個年齡該操心的事情嗎?再說了,我娶媳婦是娶大姑娘,又不是小姑娘。”


    宛桃被宛晨堵得差點一口水噴出來,想要懟回去,一時又想不到合適的措辭,他說的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


    杜氏看到宛桃帶回來的騎裝,問:“你們今天都騎馬了?之前不是從來沒騎過?怎麽今天騎一次就會了?”


    宛桃還沒說話,宛晨從蛋炒飯中抬起頭來,嘴角還沾了幾粒飯:“是奕然哥哥,他教我們的。”


    “奕然哥哥?那又是誰?”


    宛桃打了個哈欠,靠在椅背上:“是雲叔叔好友的兒子,此次也過來給元家太奶奶祝壽。”


    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來:“他是兵部尚書趙霖的兒子,他說隻要宛晨在童生試中考取稟生的功名,他可以讓趙大人推薦宛晨入翰林學。”


    杜氏怔住了。


    她自然知道翰林學意味著什麽,裏麵都是達官貴人子弟,平民的孩子基本上沒有能進翰林學的途徑。


    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可是,他們非親非故,兵部尚書的兒子為什麽要幫他們,隻是因為他們有幾天相處的情誼嗎?


    杜氏覺得不踏實。


    宛桃安慰她:“宛晨考童生試起碼還得好幾年,現在也隻是他口頭說了一下,不知道他有沒有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太在意,這件事情到時候再商量。”


    第二天早上,杜氏像往常那樣早早地起來,早飯做好在鍋裏溫著,她就坐在院子裏一邊刺繡,一邊跟林大樹細聲地交談,宛桃和宛晨都還在睡。


    林大樹在城裏麵的短工做完了,杜氏的意思是讓他作別的,但憨厚老實了一輩子的林大樹隻會幹農活和做短工,他又不想讓杜氏勞累,杜家那銀子已經還回去了,還有一些節餘,沒啥大誌向的林大樹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沒有什麽不滿足的了。


    杜氏則想著得著手給孩子們準備一些銀子,宛桃漸漸大了,出嫁需要嫁妝,宛晨讀書娶妻都需要銀子。


    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忽然響起輕輕的叩門聲。


    林大樹開門一看,門外站著一個身穿青色直墜常服的年輕人,看樣子像是富家公子。


    他疑惑地看著眼前人:“你是誰?你走錯了吧?”


    年輕人很是恭敬:“伯父你好,我叫趙奕然,是宛晨的好友,我昨天答應今天帶他去射箭的。”


    杜氏給趙奕然端了茶上來,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他。


    昨天對此人充滿疑惑,今天他就自己上門來了。


    杜氏見到過的達官貴人不少,自覺看人也挺準的,這趙公子行事端正,氣質清雅,待人有禮,進退有度。


    是個不錯的孩子。


    她笑道:“宛晨不懂事,給你添了許多麻煩。”


    趙奕然忙道:“宛晨聰慧,與我脾性相投,談不上麻煩,我也很想有一個這樣的弟弟。”


    朦朧中,宛桃聽到窗外有輕輕的交談聲。


    她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出來,卻一眼看到了坐在庭院裏的趙奕然。


    這個相遇真是猝不及防,宛桃愣了半天,才確定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宛桃帶著還沒睡醒的倦意,愣愣地看著他。


    這是一種慵懶的美豔,趙奕然直覺得心裏癢癢的,很想一把把她攬在懷裏。


    杜氏趕緊起身:“你這孩子,外麵有客人,你快給我進去梳洗整理好。”她歉意地朝趙奕然笑笑,“家裏孩子失禮,還請趙公子不要見怪。”


    趙奕然想,怎麽會見怪,他其實還盼著宛桃更加失禮一點。


    但這話不能說,他笑得風輕雲淡:“無妨,伯母不必叫我趙公子,叫我奕然就好。”


    宛晨睡眼朦朧地起來,看到趙奕然,他也很是驚訝。


    昨天趙奕然似乎是說了一下,但是他以為這純粹是禮貌性用語,也就隨口應了,沒想到今天趙奕然就過來了,而且還來得這麽早。


    杜氏數落他:“你既然和人家約定好了,怎麽還起來那麽遲。”


    宛晨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朝趙奕然歉意地笑笑。


    趙奕然來得早,順理成章地在林家蹭了一頓早飯。


    等出發的時候,他回頭問了宛桃一句:“宛桃,你要不要一起去?我見你騎術很有天賦,射箭應當也不在話下。”


    宛桃確實挺想試試。


    但一想,這有些不太合適,就懶洋洋地托著腮道:“我不去了,昨天累了,我今日要在家歇一歇。”


    趙奕然臉上的表情並無什麽波動,隻是點了點頭,跟杜氏和林大樹告別之後就走了,好像他真是專門來找宛晨的,隻是禮貌性地問了一下宛桃而已。


    杜氏看看趙奕然的背影,又看了看宛桃。


    她是女子,感覺比較敏銳,雖然趙奕然方方麵麵都表現得很正常,沒有什麽能挑剔的地方,但她總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他如此周到地幫助宛晨,真是因為相見恨晚嗎?


    今天閑來無事,宛桃就泡了一杯桂花茶,放在桌子旁邊,開始寫字帖,桂花的香氣漸漸彌漫出來,恍惚間,仿佛又身處初秋時節一般。


    宛桃在寫一個“溪”字,開頭和中間都寫得不錯,寫到最後一筆的時候,忽然有人在耳邊道:“一別許久,這字倒是進步了點。”


    宛桃猛地一抬頭,接著便感覺到額頭一疼,阿尋捂著下巴跳起來:“你那麽激動幹嘛?”


    這幾年間,阿尋幾乎每年都會來住一段時間,從一開始的偷偷溜來到後來的光明正大,有時候孟天澤還待在家裏呢,他就跑來蹭飯了。


    隻是這兩年他都沒過來,一別兩年,阿尋長高了不少,人也更加俊俏了,宛桃見證他從一個微胖的小少年變成如今的大少年,隻是不管什麽時候,阿尋的顏值總是在線的。


    宛桃也捂著額頭,瞪他:“你怎麽進來也不說一聲,嚇我一大跳!”


    阿尋直跳腳:“我都跟伯母在院子裏說了好一會話了,誰知道你都沒聽到啊!”


    宛桃氣呼呼的:“那還不是因為我寫字太用心了,你以為你都像你那樣,幹什麽都不專心啊。”


    阿尋不服氣道:“我寫字再不用心,那也比你寫得好看。”


    杜氏站在外麵就聽到他倆吵吵嚷嚷的了。


    這倆孩子,真是從小吵到大,在一塊的時候就沒消停過。


    她笑著搖了搖頭。


    阿尋這次來,帶了一個大包裹,說是要在林家多住一段時間。


    杜氏給他夾了一個大雞腿:“孟大人又去邊關了嗎?”


    提起這個,阿尋情緒就有些低落:“這兩年,爺爺的身體不太好,在家待著的時間比較長一點,一直在養身子,隻是最近邊關匈奴戰事吃緊,陛下下令讓爺爺親征,爺爺隻能去了。”


    像孟家那般的人家,也會有種種身不由已的不如意。


    杜氏隻得安慰他:“孟大人久經沙場,經驗豐富,一定沒事的。”


    阿尋悶悶道:“我是要跟著爺爺上戰場的,隻是他怎麽都不願意,從小他就不怎麽讓我進校場,我學的一些拳腳功夫也都是強身健體的。”


    杜氏想,她能理解孟天澤為什麽這麽做。


    寧願讓他孫子做個庸人,也不願他是一個戰場上必不可少的精英,不願讓他再走自己走過的那條路。


    那條路看似光鮮,背地裏卻不知道有多少心酸。


    阿尋的爹娘都是在戰場上犧牲的,到目前為此,他們隻知道這個,為了不觸及他的傷心事,誰也沒有在他麵前提過這件事情。


    宛桃敬佩如孟天澤那樣的偉人,有他在邊關鎮守,才能有他們安穩的生活,那她就對孟爺爺的孫子好點吧,也算是間接為梁國做貢獻了。


    結果,當杜氏把鳳梨好郎君端上來的時候,宛桃就把這個決心忘得一幹二淨,開始跟阿尋討價還價地爭搶。


    杜氏虎著臉看他們:“好好商量,不許吵架。”


    宛桃嘟囔:“他先不講理的,明明說好一人三個的,他非要多一個。”


    阿尋委屈道:“你不記得了?上次我臨走的時候,你說等我下次來,一整盤點心都給我的。”


    宛桃傲嬌地揚著下巴:“是嗎?我怎麽不記得了,你可不要誣賴我!”


    阿尋在的時候,他跟宛桃就一直吵吵鬧鬧,什麽都要辯論一下。


    傍晚時分。


    在外麵瘋玩了一天的宛晨回來了。


    他一邊往家裏走一邊回想著今天趙奕然教給他的技巧,剛進門,就見阿尋正站在屋簷下麵笑著看著他。


    宛晨愣了幾秒鍾,才驚喜地跑過去:“阿尋哥哥!”


    阿尋伸手拉住他:“你這是跑哪去了?我都來一天了,沒見著你人影。”


    宛晨還沒說話,趙奕然就緊隨其後地走了進來。


    阿尋一抬頭,兩人正好來了個遙遙的對視,在看清楚對方的容貌之後,都是一愣。


    同在長安貴族子弟圈子裏,阿尋和趙奕然雖然不熟悉,也是彼此相識的,他們都無比驚訝對方這個時候居然出現在這裏。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宛晨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她疑惑地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這,這空氣中怎麽會有一點殺氣?


    還是趙奕然主動走過來,笑道:“孟弟,你怎麽會在這裏?”


    宛晨眨眨眼睛:“阿尋哥哥經常過來的。”


    趙奕然一愣,這林家跟孟家還有親戚關係?林家不是,不是從依山村過來的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聽了宛晨的話,阿尋莫名地覺得有些得意,笑道:“是啊,我倒是奇怪,趙兄怎麽會在這裏?”


    趙奕然搖搖手中的玉扇,道:“我是來給元州刺史家裏的太夫人祝壽的,宛桃是太夫人的曾孫女,我跟她在壽宴上相識,又同宛晨脾性相投,今日就來邀請宛晨去練習射箭。”


    跟杜氏和林大樹說話的時候,他隻刻意強調他跟宛晨合得來,在跟阿尋解釋的時候,他特意說自己是同宛桃熟識了。


    阿尋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原來如此,宛桃天真爛漫,活潑又熱心,我初識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子,如今都長成大姑娘了。”


    宛晨莫名地覺得空氣中的殺氣越來越重。


    瞧著兩人對峙的模樣,宛晨忽然開始想一個問題,他們倆對自己這麽殷勤,真的是因為跟他的情誼深,還是別有原因呢。


    這真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杜氏聽見外麵的說話聲,從廚房探出來,招呼他們:“都站在那裏幹什麽,快去坐下,菜等會就好了。”


    宛桃端著一盆炸蝦仁出去,阿尋和趙奕然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集在她身上。


    嚇得宛桃連路都走不好了。


    她把盤子擱在桌上,挨個瞧了他們一眼:“你們那麽看我做什麽?我招惹你們了?”


    阿尋嫌棄道:“瞧你笨手笨腳的,我去給伯母幫忙吧。”


    宛桃不服氣了:“你就不笨手笨腳的,你打翻了一碗雞湯怎麽不說?”


    阿尋瞪她:“那是我不小心弄的,就那一次,你就記得一清二楚了,我那之後可沒再幹過那樣的事兒。”


    宛桃攤手:“你願意去就去唄,我正好歇一歇。”


    阿尋氣呼呼道:“你也給我去廚房,我們倆一塊。”


    宛桃覺得今天的阿尋有些莫名其妙地有些暴躁。


    趙奕然瞧了一眼他們的背影,輕輕地皺起眉頭。


    同樣身為男子,他跟阿尋都很敏銳地能感受到對方到底有什麽樣的意圖。


    在他還在努力跟宛桃縮短距離的時候,孟尋卻已經跟宛桃這麽熟了。


    他心裏湧上一股說不清楚的失落感。


    而且,阿尋還能光明正大地來林家,他卻要想各種辦法找借口。


    趙奕然一直都是最優秀的,不管在趙府,還是在翰林學,這好像還是第一件讓他感覺這麽挫敗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那天壽宴上,太夫人的一席話,她有意同趙家聯姻,想從自己入手。


    趙奕然當然知道太夫人想要什麽。


    但是,現在看來,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宛桃深深地覺得,這幾天阿尋都有些陰陽怪氣的。


    趙奕然走之後,阿尋特意來問她:“你跟那個趙奕然什麽時候認識的?”


    宛桃想了一下,道:“是五年前,我第一次去給爺爺賀壽,在園子裏偶然遇見的,當時我被他一嚇,腳一滑,差點掉池塘裏了,還是他及時拽住了我。”


    阿尋的臉色忽然有些沉。


    宛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居然還取笑他:“你這樣生氣的模樣好像竹子,你以後會不會也像他那麽黑啊哈哈。”


    阿尋氣得一天都沒理她。


    元府裏,老太太飲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坐在底下的元琪:“那日的踏青如何?”


    元琪有些摸不著頭腦,這還是老太太第一次關心她在外麵玩得怎麽樣。


    說起這個,她就有些生氣:“太奶奶,別的都還不錯,隻是那宛桃太不懂事。”


    “哦?”老太太看著她,“你說說。”


    在元琪的眼裏,太奶奶也是個偏心得莫名其妙的老奶奶,她似乎特別喜歡那個野丫頭,明明她才是這個府裏正兒八經的嫡小姐。


    有這個機會說宛桃的壞話,元琪便卯著勁兒,將自己的不滿添油加醋地全部說了。


    “太奶奶,宛桃這麽大了,根本不知道避嫌,老是纏著趙哥哥,讓他教她,我看您找人好好地管教她了,要不然這樣子讓人看到,還以為我們元府的姑娘都是這樣呢。”


    老太太沒有她想象中的反應激烈,而是幽幽地問她:“那奕然對她態度如何?”


    元琪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其實這才是讓她最生氣的地方,她氣呼呼道:“趙哥哥很樂意教她,我們出去踏青,他倆幾乎都站在一起。”


    元琪心裏篤定,老太太要是想跟趙家聯姻,那一定是要自己嫁給趙哥哥了,如果宛桃在中間作梗,那她肯定會阻止的。


    沒想到老太太沒有她預想中的反應,她從容地吹了吹飄在麵上的茶葉,笑笑道:“我知道了。”


    就這樣?太奶奶叫自己來就問了這麽幾句話?元琪有些不能置信。


    “對了。”老太太將茶杯放下,看向她,“你歲數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你要學著做起來,趁著現在府裏花開得正好,你就辦一個賞花會吧,”


    忽然過渡到賞花會的事情,元琪有些反應不過來。


    老太太道:“就這麽決定了,你現在就回去寫帖子,把你那些小姐妹叫過來賞花。”頓了一下,她又道,“別忘了把宛桃也叫來。”


    代氏聽聞老太太讓元琪辦賞花會,也有些奇怪。


    老太太年紀大了,早就不管府中事務,怎麽會忽然想起來讓元琪辦賞花會呢?


    元琪有些不樂意:“我根本不想操這個心,而且我以前從來沒做過,要不然我去跟太奶奶說一聲,我不想辦賞花會。”


    老太太想讓她辦賞花會,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代氏想了一會兒,道:“也不是多難的事情,你就別去打擾你太奶奶了,再說了,你叫那些小姐妹來也不是什麽壞事,你要有什麽不會的地方,我自然會教你。你要是嫁到了趙家,這些事情也是要慢慢學著做起來的。”


    元琪這才垂頭喪氣地點點頭。


    幾天之後,元府送來帖子,說要請宛桃去參加賞花會。


    林大樹將那燙金的帖子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奇怪道:“這元家最近怎麽這麽多事?這一個月都來叫幾回了。”


    杜氏道:“這回是元家那位大小姐,說要辦什麽賞花會,左右請的都是些小姑娘,讓宛桃去多認識幾個人也不是什麽壞事。”


    隻是,她微微有些擔心,有些嬌小姐是被慣壞了的,會不會明裏暗裏欺負宛桃啊。


    但是這些其實都是她必須要去麵對的,即便生活在市井鄉村,也免不得會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她不能永遠將宛桃護在羽翼之下。


    作為一個姑娘,還是要去見更多的東西,才能有更廣闊的視野。


    聽說宛桃要去元家,阿尋有些不高興了。


    到了吃完晚飯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我也要去。”


    宛桃茫然:“你要去哪?”


    阿尋氣不打一處來:“你明天要去元府參加賞花宴,我也要去。”


    宛桃攤手:“這賞花宴去的都是姑娘家,你去幹什麽?”


    阿尋憋了半天,道:“那個趙奕然,我同他好歹是舊識,我去看看他不行啊?再說他為什麽就能參加?”


    宛桃白了他一眼:“明天府裏都是姑娘家,奕然哥哥也不會出去的。”


    阿尋頓時炸毛:“你叫他什麽?”


    宛桃被他一驚,差點噎住,艱難地咽下小饅頭,撫著胸口:“奕然……”她瞧著阿尋的臉色,琢磨著道,“哥哥?”


    阿尋差點氣炸:“你為什麽叫他哥哥?你都沒叫我哥哥,你為什麽叫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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