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梅愣住了,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


    杜氏也詫異地看了宛桃一眼。


    這小丫頭從小就一肚子鬼機靈,不知道又想到什麽了, 編造出這麽個書生出來。


    宛桃歎道:“本來我想著二姐你年齡正合適, 這次回來想跟你說, 兩家相看相看合適不合適的, 結果又出了這事。看來,隻能回絕他們家了。”


    這一瞬間, 林梅心裏天人交戰。


    宛桃描述的那個書生顯然更好啊, 錢進不過就是個夥計,要是選,她當然選一個家裏是富商的書生。


    可是,宛桃這孩子一直狡詐,誰知道她忽然說這個, 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能信她。


    可萬一是真的呢?


    她還沒想好, 秦氏就大喇喇地開口了:“哎呦喂,這是真的嗎?那讓梅子去試試啊。”


    秦氏的態度立刻就不一樣了, 臉上立刻堆起了笑。


    宛桃歎了口氣:“二姐不是說錢大哥欺負她了,這還怎麽跟人書生說,娘, 對吧?”


    杜氏在跟宛桃長期的合作中形成了默契,配合得天衣無縫:“那是自然, 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我哪裏還方便跟那書生介紹。”


    兩人說得煞有其事, 無奈中還帶著一絲委婉,好像真有那麽個急切的要找媳婦的書生。


    秦氏急了,趕緊推了林梅一把:“什麽被欺負了,最多是被摸了幾把,摸一下怎麽了?多大點事!”


    宛桃驚訝道:“不是說二姐的衣服都被撕了嗎?就隻是摸一下嗎?”


    秦氏生怕宛桃和杜氏不相信,衝進林梅的房間把那件衣服找出來,當著大家的麵展示:“什麽被撕了,就是一個小口子,不過是那衣服薄,領口又大,扯兩下就看起來很嚴重。”


    宛桃瞧了瞧,若有所思:“還真是,就一個小口子。”


    秦氏麵露喜色,連忙道:“看吧,我說的吧,沒多大事,你二姐也就是胡鬧胡鬧,親事該提還是得提。”


    宛桃又搖搖頭:“可是衣服隻被撕開一個小口子,又不能代表什麽,你不是一口咬定被欺負了,現在又憑著幾句話就想反悔嗎?”


    秦氏急了,趕緊推林梅:“你個死丫頭,趕緊給我說清楚,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害怕就胡言亂語了,趕緊說,趕緊說啊!”


    林梅本來還能冷靜地分析真假,但被秦氏一頓推搡催促,她的大腦也有些渾,加上宛桃說得實在太逼真,林梅一咬牙,把前麵自己說的都推翻了:“錢大哥沒欺負我,那都是一場意外,錢大哥什麽都不知道,他是被我推倒的。”


    宛桃徐徐善誘:“那衣服呢?怎麽破的?”


    林梅一愣,秦氏又推她,罵道:“你愣著幹啥,快說啊!”


    林梅一狠心:“我自己撕開的。”


    聽到這裏,錢進出了長長的一口氣,覺得整個人都虛脫了。


    這簡直是他人生中數得上號的劫難。


    林菊看著沒什麽表情,但也悄悄紅了眼眶。


    秦氏這才忙不迭地問宛桃:“這下事情都清楚了吧?不妨礙梅子嫁給那個書生了吧。”


    宛桃笑道:“是啊,但是我們也隻能負責介紹,到底成不成還得看人家書生自己怎麽說。”


    秦氏信心滿滿:“你們多說說好話,我們家梅子可能幹了,又孝順……長得又好看……”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秦氏自己都心虛地頓了幾次。


    最後,她還總結:“總之,你就盡管說好話就得了。”


    宛桃敷衍地點頭。


    林菊冷笑道:“這下事情都清楚了吧?我們可以走了吧?“


    秦氏不滿:“你這孩子怎麽跟我說話的,那當時我也不清楚,你這做姐姐的,不得為妹妹考慮考慮?還有,這彩禮還沒說清楚呢,走什麽走?”


    林菊淡淡道:“最多十兩,愛要不要。”


    秦氏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翅膀硬了?”


    林菊懶得理她。


    畢竟這件事情是秦氏理虧,她底氣不足地嚷嚷了幾句,也就嘟囔著走了。


    回去的路上,錢進瞄了林菊好幾眼,平日裏時時刻刻都嘰嘰喳喳的他,這次卻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林菊不看他:“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這可不像是你。”


    錢進這才不好意思地一笑,撓撓腦袋:“當時你為什麽會那麽相信我?我真的怕,你也相信她們。”


    林菊愣了一下。


    其實從還不了解情況的時候,她就沒想過要去相信林梅的說辭,她在潛意識裏,就覺得錢進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相處了這麽多年,林菊還是了解錢進的人品的,不然也不會同意嫁給他。


    林菊故意凶巴巴地瞪著他:“你要是敢,看我怎麽收拾你!”


    錢進一愣,然後笑得眼睛彎彎的。


    他們的婚期定在三個月之後。


    林菊不想讓林大壯和秦氏多參與,而且還有林梅這個麻煩的存在,於是一切從簡,秦氏一直不滿意彩禮的數目,後來嘮叨得林大壯都煩了。


    “你要是不滿意,你自己再去找個有錢的人家,一天天的,還不嫌丟人啊!”


    秦氏跟林大壯爆發了一場大戰,之後她才略微消停些。


    這事算塵埃落定,宛桃也為林菊感到開心。


    空閑時間多了,她就加倍地想念阿尋,她的回信在幾天前才寄出去,大概還在飛奔向阿尋的路上,見不到阿尋,她就分外盼望著阿尋寄來的信,他飄逸的小楷在微黃的紙上,好像帶了一點他掌心的溫度。


    元府。


    催他回府的信又寄來了。


    趙奕然心裏很亂,外麵飄著毛毛小雨,空氣有些悶熱,是讓人很不舒服的天氣。


    他站在門口,抬頭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然後撐起油紙傘,往靜心堂走去。


    老太太本想泡個腳就上床歇息的,流蘇卻撩起簾子進來了:“太夫人,趙公子來了。”


    聽說趙奕然來了,老太太就又收拾整齊出去了。


    現在這些小輩中,除了元戰,她最看的上眼的就是趙奕然了,等以後他同宛桃成親,那就是半個元家人,能不幫襯著嶽家?


    見趙奕然走進來,老太太頓時眉開眼笑:“奕然啊,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趙奕然朝老太太行了一禮,道:“晚輩前來是想跟您說,之前晚輩跟您提的,想娶宛桃為妻,是晚輩一時衝動了,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這話,他心裏陡然一痛。


    在心裏醞釀了許久,趙奕然本來以為他可以接受這個結果。


    老太太一愣:“你說什麽?”


    趙奕然輕輕地歎了口氣:“晚輩覺得,我跟宛桃並不合適,所以,抱歉。”


    元老太臉色冷了下來:“你什麽意思?覺得宛桃的身份地位配不上你?”


    趙奕然頓了一下,緩緩道:“確實如此。”


    元老太氣得捂住心口直喘氣:“你當初是怎麽說的?還說你家裏的人不會幹涉,現在你自己倒又嫌棄了?”


    趙奕然隻覺得心裏的苦味一直蔓延上來,他道:“晚輩已經說了,那是一時衝動。”


    “好,一時衝動!那琪兒呢?你是不是覺得琪兒的身份也配不上你?”


    趙奕然有些詫異地抬起頭:“晚輩對元大小姐並無非分之想。”


    元老太真是要氣炸了:“你給我出去!我們元家的小姐,可不是能任由你指指點點的!”


    趙奕然再向元老太行了一禮:“晚輩今日便啟辰回長安,叨擾元家這麽久,心中實在難安,這件事情是我的過錯。”


    元老太冷笑:“我原以為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品性學識都是極好的,沒想到也是個趨炎附勢之人,既然如此,你當初就不該來提,這事我已經跟宛桃說過了,你讓我怎麽跟她交代?”


    趙奕然道:“宛桃她不會在意的。”


    就是她不要我,又怎麽會在意。


    到嘴的肥鴨子就這麽跑了,元老太又心疼又惱火,再也不想顧麵子情,連哄帶罵把趙奕然趕了出去。


    趙奕然撐起傘,再次走進小雨裏。


    他也曾想什麽都不顧,按著元老太的強勢,隻要這邊談好了,定然會逼著宛桃嫁給他。


    但是,這樣對宛桃,就太不公平了。


    有時候,他還挺怨恨自己的理智。


    時間過得很快,距離阿尋離開,已經兩個月了。


    前一個月,他一共寄來了四封信,這四封信幾乎是接踵而至,他跟宛桃說了爺爺的事情,這次孟天澤從戰場回來,情況不太好,軍中出現了叛賊,孟天澤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偷襲,還受了傷。


    宛桃的心也一直揪著。


    孟天澤是個很可愛的老爺爺,在邊關守衛國家這麽多年,是一個可敬的英雄,況且,他算是阿尋唯一一個最親的人了。


    隻是,這一個月來,阿尋的信沒有再寄來,宛桃從開始的焦急,到生氣,再到現在的坐立不安。


    長安太遠了,有什麽消息一時半會也傳不過來,她很擔心他。


    宛桃的變化,杜氏都看在眼裏。


    這孩子一向沒心沒肺的,最近這段時間怎麽好像是有了心事一般。


    杜氏也是從少女時代過來的,她隱約知道女兒可能是為什麽事情煩惱了。


    宛桃托著腮幫坐在桌子前麵,燭火隨著微風一顫一顫的,攤開的書,半天都沒翻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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