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地點是這裏沒錯吧?


    嗯,沒錯啊。


    那麽,也就是說死後文的寄信人也沒錯了?


    呃,應該是吧。


    一段時間的沉默過後,文伽像是在確認事實一般自言自語道。


    是貓啊。


    沉默再次降臨。


    文伽的工作是與搭檔真山一起傳遞來自於死者的死後文。用一般常識來看的話這份工作非常不得了,但內容其實很簡單。去拜訪對人世留有強烈思念的死者,然後讓他們寫下死後文。接著,隻要將這封死後文交到指定的收信人手中就行了。


    這次的工作也不外乎如此,但現在二人就像在玩一個簡單的找錯遊戲似的,無論如何都有個地方想不明白。


    死後文的寄信人是隻貓。


    這是隻漂亮的貓。此刻它正端坐在文伽和真山的麵前,這動作和普通用四隻腳行走的貓沒有任何差別,身上漂亮的白毛也隻是尋常的貓毛而已。


    文伽吐了口氣,瞥了一眼真山。


    真山,現在承認的話我不會發火,錯了就錯了。不要浪費時間。


    聽了這話,真山憤然反駁道。


    哇,這又成了我的錯了!我沒搞錯!而且,動物留下死後文本身又不是什麽新鮮事!雖然不是我負責的,但確實有記錄表示曾有動物園的大象給飼養員寫信的啊!


    大象和貓不一樣。


    話雖這麽說,但文伽似乎還是認同了這種說法。她用手指支著漂亮的下巴,開始思考接下去該怎麽辦。而那隻貓則似乎對文伽和真山充滿了興趣,它琥珀色的雙眼閃閃發光,一動不動的注視著二人。


    總之,我先問問是怎麽回事吧。


    真山說完,隻見文伽忽地挑了挑眉,有點詫異地開口道。


    真山,你還會這個?


    什麽叫還會這個我說文伽,你不會是把我當成一根隻會說話的手杖了吧?先說好,我可是堂堂正正的魔術道具啊!我覺得文伽應該好好的理解這層含義,更加尊重和信賴身為搭檔的我。還有,文伽你


    話說到這裏就夠了,要交流就趁早。如果花太長時間,日程安排又要受影響了。


    被文伽毫不留情地批評之後,真山無語了。雖然自己強烈地希望文伽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但一提到日程安排,它也隻有先忍耐。反正這也急不來,隻要能出色完成輔佐文伽的任務,那麽文伽肯定也會重新審視自己。魔術道具在這方麵的矜持和自尊是非常高的。


    真山將自己的語言設定完之後,對眼前的白貓開口道。


    你好,我叫真山,旁邊的人是我的搭檔文伽。如果可以的話,能否將你的名字告訴我?


    貓瞪圓了眼睛,饒有興致的動了動胡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哇,居然會說話能聽懂我的話嗎?


    嗯,能聽懂啊。


    哇,吃了一驚。呃,我的名字叫神威,請多關照啦。


    交換完自我介紹之後,神威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用貓爪摸了摸真山的身體。好癢好癢,快別摸了。


    嗯,神威,你明白自己已經死了嗎?


    出於工作關係,真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神威聞言抬起頭看了看真山,有些疑惑的回答。


    你說什麽呢?當然明白了,我又不是傻乎乎的人類,這點事還是很好懂的。


    雖然語氣有點自大,但因為它是隻可愛的貓,所以這份自大反而讓人感覺像是在撒嬌一般。真山忍住笑,繼續問道。


    那麽,你是對人世有什麽留戀吧。我們的工作是專門為死者傳遞死後文。神威是貓,雖然沒法寫信但如果有思念想要傳達給什麽人的話,就把能體現那思念的東西托我們轉交吧,我們會負責送到的。


    神威聳了聳耳朵,高聲說道。


    哦哦,這可太巧了!我正好有東西想要交給加奈子。現在變成這樣,我沒法給她,正在發愁呢。


    加奈子?那個人是神威的主人吧。


    神威的脖子上戴著一個紅色的項圈,可以得知它是隻家貓,那麽剛才提到的名字應該就是它的飼主了。


    那麽,你想交給她什麽?


    神威聞言,用鼻尖指了指道路的一角回答。


    那個。


    那個是蟬?


    路邊一動不動地躺著一隻蟬,看來已經死了。


    我是在把那隻蟬帶回家的路上被車壓死的。真是的,都怪那些遲鈍的人類不分輕重開著那種又快又凶惡的東西,才會目測失誤引起那麽多事故。


    神威開始抱怨起來。


    真山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你抓了蟬想要送給一直照顧你的主人作為感謝,對吧。


    聽了真山的話,神威卻板起臉回答道。


    說什麽呢?我可不是為了這個才抓的,因為加奈子是個不會抓蟬的半吊子,我才會抓一次給她做個示範的。


    啊?是這樣嗎?


    對。真山,老用人類的觀點看事情可不對啊,注意點吧。


    神威用老師似的口吻教導真山。


    果然很自以為是。


    真山抱著這樣的感想對文伽說道。


    就是這樣啦。


    什麽叫就是這樣啦,?


    啊啊,對了,文伽還不明白吧。呃,它是想把路邊的那隻蟬交給它的主人。


    移動目光確認了蟬的所在之後,文伽有些緊張似的顫抖了一下。


    嗯?怎麽了?


    真山有些疑惑地問道,卻見凝視著蟬的文伽自言自語起來。


    要把那蟲塞進我的包裏?開什麽玩笑。


    真山聞言頓時明白過來。


    原來是這樣,把蟲放進去的話,包裏其他的死後文會被弄髒的。那就沒辦法了,拿著走吧。


    真山的提議令文伽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尖銳起來。


    你這玩笑太過分了。


    啊,什麽?我說什麽了?沒時間了,快點去送掉吧。


    看著不知為何猶豫不決的文伽,真山不禁催促起來。最後,文伽終於握緊了真山,一步一步向蟬的身邊靠近。


    既然這也是死後文,那麽就必須貼死後文用的郵票。文伽彎下腰,慢慢伸出拿著郵票的手,小心翼翼地貼在了蟬的頭部。


    就在這時。


    卟卟卟卟卟!!


    看來是還沒完全死去,蟬在地上死命地揮起了翅膀。文伽用堪比拳擊世界冠軍的速度猛地將手縮了回去。蟬掙紮了一會,終於停止動作,死了。


    文伽渾身僵硬地觀察著斷氣了的蟬,一秒、兩秒、三秒,忽然站起了身。


    文伽盯著真山,開口道。


    真山,這次的工作就交給你吧。


    真山聞言吃了一驚,它急忙說道。


    啊!?文伽,別說這種話啊!就算死後文的寄信者是貓,工作也不能半途而廢吧!


    不是因為這個。我不懂貓的語言,就算想要為它傳達思念,但也可能弄錯它的意圖啊。這方麵真山就沒問題了,你和那隻貓一起去送死後文,這難道不是完成工作的最好方式嗎?


    另外,雖然不希望你會錯意,但問題肯定不是在蟲子身上啦。


    不知為什麽,文伽用非常強烈的語氣這樣加了一句,隨後等待真山的回答。


    真山猶豫了片刻,不滿的說道。


    說到底,你還不是想找理由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自己偷懶吧。


    沒這回事,我打算自己一個人去送其他的死後文。怎麽樣?這樣的話時間就能空出來了。


    時間能空出來這一點相當有吸引力,但是,真山依然不打算就此答應下來。


    嗯,但我


    們共同行動是基本規定啊?這樣做萬一出什麽問題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個不用擔心,我會注意的。


    文伽斷言。她看了看躺在地麵的蟬的屍骸,稍稍皺起了眉頭。隨後,她像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靜靜地訴說起來。


    當然,我是出於對真山的信賴才作出這提議的。


    瞬間,真山甚至沒聽懂她說的是什麽。這衝擊足以令它暫時失憶。


    真山高聲反問道。


    啊,什麽!?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出於對真山的信賴。


    真的!?真心話!?你不會說什麽剛才的話不算數吧!?


    不會,這是真心話。


    文伽望向遠方,用手指玩弄著肩頭的發絲淡淡地回答。從這個動作來看,她的話似乎有點誠意不足,但正因為說這話的是不太表露情感的文伽,所以真山確信,這是她用來掩飾害羞的手段。


    好極了!!


    文伽終於承認自己了。真山雖然很得意,但也怕如果表現得太明顯的話,自己又會被文伽輕視。真山極力裝出平靜的樣子,清咳了一聲。


    咳咳嗯,文伽說的話也有道理,既然這樣的話,分頭行動就分頭行動吧。


    是嗎,太好了。


    文伽安心地舒了口氣。真山這時才從喜悅狀態中清醒過來,不禁有些為難。


    啊啊但是我一個人沒法移動啊,怎麽辦。


    這沒關係,我有個主意。


    說完,文伽大膽地笑了。


    於是。


    當文伽的主意變為現實之後,神威念叨起來。


    很難走路。


    文伽鬆開了神威的項圈,把真山插進其中的空隙,於是真山便被背到了神威的背上。要不是神威的表情有些不耐煩,這的確算是讓雙方能共同行動的好主意。、


    神威,沒問題吧。


    算了,問題是有的不過我這樣背著真山應該不會吃虧是吧?


    聽了這話,真山倒抽了口氣。


    當然啦,我可是正經的魔術道具,帶著我的話,無論什麽難題都能輕鬆解決。


    魔術道具?


    嗯,對。正因為我使用了魔術道具的力量,才能像現在這樣和神威說話啊。


    嗯,魔術道具還挺好用的嘛。


    就在它們交談的時候,文伽走到神威麵前開口道。


    那蟲子上已經貼好了死後文的郵票,所以你可以叼著它了,和真山一起,去傳達你的思念吧。


    聽完文伽的話,神威搖了搖尾巴算是表示感謝。它走到蟬的旁邊用嘴叼起它,隨後向家的方向走去。它的腳步雖然很輕快,但真山杖柄的底部還是不可避免地拖到了地上。


    篤篤,篤篤。


    噝噝,噝噝。


    夏末將近的小鎮上,回蕩著他們的腳步聲。


    篤篤,篤篤。


    噝噝,噝噝。


    寒蟬高唱起祈願來年夏天的讚歌。


    篤篤.篤篤。


    噝噝,噝噝


    平時都處於幾乎能透過每家圍牆看到院內高度的真山,現在在神威背上有種迷失在巨人之城的可笑感覺。那清澈的藍天,感覺比平時更遙遠,更蔚藍。


    或許偶爾這樣悠閑地散散步也不壞。


    暫時將工作拋在腦後的真山這樣想


    ***


    這裏就是神威的家?


    見神威停在一座宅子前,真山便問道。神威叼著蟬,點點頭以示肯定。


    宅子裏有個整潔的院子和一間木質平房。玄關的門牌上寫著朝倉二字。神威從院子繞向屋子,將嘴裏的蟬放在廊下。


    這樣就行了。


    神威滿意地說著。真山詢問道。


    啊?放在這裏就可以了嗎?會有人注意嗎?


    沒問題,這裏是加奈子的特等席。我經常和加奈子一起在這裏睡午覺。


    但是光把蟬放在這裏,就能傳達神威的思念了嗎?


    如同嘲笑真山的擔心一般,神威信心十足地回答。


    加奈子雖然不夠機靈,但也不傻。看到這蟬,她一定會想,自己也應該努力盡快成為捕蟬高手的。如果加奈子能有這樣的自覺,那我也能放心地去那個世界了。


    神威一邊點頭一邊這樣說道。


    這時,從屋子深處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媽媽,你知道神威去哪了嗎?


    而後,一個成年女性的聲音回答她道。


    不知道呢,大概又出去散步了吧。


    但已經快到晚飯時間了啊,平時的話早就回來了


    這麽說起來的話也是,明白了,如果晚飯做好之後它還沒回來的話,就和媽媽一起出去找它,好嗎?


    一番交談之後,有人向廊下走了過來。神威忽地聳起了耳朵。


    是加奈子。


    它這樣喊道,立刻躲到了院子裏的樹後。


    出現在廊下的是一個大約還在上小學低年級的小女孩。本以為加奈子是個更加年長些女性的真山,帶著一點意外向神威悄聲詢問。


    我說,神威,其實就算不躲起來也沒人看得見我們啊。


    不是這個原因。真山有沒有看過那個電視節目,就是讓一個小孩獨自去做些什麽事情,後麵有人跟蹤拍攝?


    啊?啊啊,嗯,為了了解人類我學習了很多東西,關於這個節目我也是知道一點的。


    我現在的心情就像在看節目的父母。


    嗯?


    雖然真山不太明白,但它能看得出神威現在相當激動。由於不敢再向它搭話,真山便決定在一邊觀察加奈子的行動。


    看來那確實是特等席。加奈子徑直走向了蟬所在的位置,忽然啊的小聲驚呼起來。


    蟬


    加奈子蹲下身子,將蟬抓在手中站起身。或許是注意到了蟬頭上貼著死後文郵票,加奈子左右打量起手中的蟬來。


    就在她悉心觀察的時候,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來的女性應該就是加奈子的母親吧。


    醬油用完了,媽媽現在出去買,加奈子是留在家裏還是一起去呀!加奈子你拿著什麽東西?


    蟬。掉在這裏的。


    蟬?迷路的嗎?已經死了?


    母親邊說邊戰戰兢兢地看向加奈子手中的蟬。就在這時,加奈子忽然恍然大悟般啊的驚呼起來。


    這隻蟬,不會是神威抓來的吧!


    神威聽見這話後。


    哦哦!?


    它立刻興奮地探出身喊了起來。難道自己的期待成真了?神威不住地挑動胡須。


    母親疑惑地眨眨眼,問加奈子為什麽這樣想。


    嗯,以前神威也抓蟲子給加奈子看過。不過那時候抓的是蟑螂


    蟑螂!?


    母親不覺用手捂住額頭,一副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她還自言自語道。


    我還用嘴給它喂過飯啊


    語氣有些悲痛。


    隨後母親像是要全力否定事實一般使勁搖了搖頭,對加奈子說道。


    那隻蟬隻是迷路了而已。如果是神威放在這裏的話,那就代表它已經回家了啊?


    是這樣嗎?


    嗯,一定是這樣的。還有,這隻蟬太可憐了,把它埋在院子裏吧?埋了它,好嗎?


    母親有些急迫地穿上放在院子裏的涼鞋,拿起庭院專用的鏟子。


    啊啊!?媽媽。我都已經死了你就算了吧!那是好不容易抓到的獵物啊!!


    神威悲痛地喊道。但沒人能聽見它的聲音,母親已經在院子的一角迅速地挖掘起來。


    加奈子繞到玄關穿


    上鞋來到院子裏,將蟬遞向母親。而母親沒有用手,而是用鏟子接過蟬,利索地扔進剛挖的坑裏,便立刻開始往上撒土。看樣子她不是想要安葬蟬,更像是想把它藏在一個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見蟬被完全埋在了土裏,神威不禁有些失落。加奈子和母親對蟬的墓雙手合十拜了一拜之後,便一同出門買東西去了。


    為了給在墓前垂頭喪氣的神威打氣,真山裝出開朗的語氣對它說道。


    加奈子的媽媽好像很怕蟲子啊。我在一邊看著都覺得有點可笑了。


    神威歎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回答。


    不是好像怕蟲子,是媽媽本來就非常怕蟲子。但也不用特意埋到土裏去啊


    聽了這話,真山疑惑的啊了一聲。


    她害怕?怕蟲子?為什麽?還不及自己身體的百分之一大呢。剛才的蟬又沒有毒,很安全的啊,有什麽好怕的?


    這個你問我也沒用。而且不光是媽媽,怕蟲子的人類好像還不少。


    啊,是這樣啊


    人類可以說是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生物。對於身處食物鏈末端的昆蟲,真山本以為他們不光不會害怕,甚至還會吃它們呢。遊離於人類社會的真山基於收集來的知識作出了這樣的推測,但從現實看來,人類這種生物是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難以理解的存在。


    果然,人類真是無法理解。


    真山這樣自言自語著,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東西。


    這個情報好像非常的重要。為什麽呢?這情報有什麽作用呢?總覺得這能在自己與文伽的對峙中幫到自己大忙


    這時,神威打斷了真山的思考。


    不過,媽媽就是這樣,怕是怕,該出手的時候也決不手軟。


    啊?什麽意思?


    神威的話似乎若有所指。真山饒有興致地催促它說下去,神威便有些得意地開了口。


    很久以前,廚房裏出現了一隻蟑螂。平時爸爸在的時候都是拜托爸爸去處理的,不過那天正好爸爸還沒回來。如果是別的地方的話媽媽一定會馬上逃跑,但廚房是媽媽最喜歡的地方啊。大概是看不慣那蟑螂四處亂轉的樣子吧,她拿了一個嗯,一按就會噴霧的東西,氣勢洶洶地追趕蟑螂,最後幹淨利落地解決了它。那時候的氣勢實在太棒了,連我都佩服啊。


    媽媽和爸爸都是出色的獵人。


    神威滿意地訴說完,瞬間,語氣忽然嚴肅起來。


    但是,加奈子就不是了!那家夥甚至連手邊的獵物都不會捉,反而隻會一動不動地盯著看!受不了,失望死我了!氣死我了!加奈子的爭鬥心實在是太弱了!!


    人類真是不知悔改的動物。神威氣憤地用前爪的肉球敲擊地麵。


    日本人又沒有吃蟬的習慣,其實也沒關係啊。


    真山雖然抱著這樣的感想,但也明白神威那恨鐵不成鋼的憤慨,於是隻能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神威似乎平靜下來,它耷拉著腦袋開口道。


    喂,真山。


    它向真山搭話。


    嗯?什麽?真山反問,神威靜靜地回答。


    有沒有辦法讓我和加奈子直接說話?你是魔術道具吧,難道就沒什麽辦法嗎?


    啊?和加奈子說話的方法?嗯,要說有的話其實也有


    對於真山的話神威敏銳地做出了反應。它回頭看向自己背上的真山,琥珀色的雙眼瞪得滾圓。


    什麽!?真的有辦法嗎!?你怎麽剛才不說!!


    神威探出粗糙的舌頭威嚇似的對真山叫道。真山有點被它嚇到了,但還是得把話說清楚才行。


    是這樣,方法有是有,但我們隻是死後文的信使,讓死者和生者直接接觸是被禁止的。


    什麽?那有什麽關係!幹嘛那麽小氣啊!!


    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這是規定,不行就是不行!!


    神威壓低前肢作出伸懶腰似的姿勢,抬眼凝視著頭上突出的真山。真山也不示弱,從身體上發出了淡紅的警戒色,與神威對峙著。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許久,終於,神威把頭扭到了一邊。


    贏了。


    真山剛冒出這個想法,卻見神威訕笑著說道。


    話是這麽說,但事實上根本沒有能讓我和加奈子說上話的方法吧?魔術道具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這話嚴重傷害了真山的自尊心,它立刻反駁起來。


    沒這回事!方法當然有了!!


    誰知道呢,嘴上說說當然容易了。


    神威大大地打了哈欠,抖抖身體開始舔起毛來。它的這一係列動作很明顯就是在蔑視真山,真山頓時怒火中燒。


    我怒了!!


    真山可是如假包換的魔術道具,而且,它還是被那個文伽承認了的、優秀的魔術道具。讓死者與生者直接交流那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哪怕人類與貓屬於不同種族的動物,這樣的障礙也完全不在真山眼中。


    真山懷著魔術道具的名譽和尊嚴高聲宣告道。


    夠了!我就證明給你看這不是嘴上說說的!我讓你和加奈子說話!!


    如果是平時,在這種場麵下都會由向來冷靜的文伽出麵製止,但真山從沒有意識到過這一點,它徹底的脫軌了。


    見激將法生效,神威滿意地笑道。


    這裏也有個半吊子。


    此刻正鬥誌昂揚的真山根本沒聽懂這句話的含義。


    ***


    這裏仿佛溶化在天空中一般,沒有天地之分,隻有單純的天藍色的世界。加奈子在真山和神威麵前打了個哈欠,逐漸進入了夢鄉。雖然她的睡臉很安詳,但眼睛卻因為哭泣顯得稍有些紅腫。真山和神威知道,因為神威沒能回家她才哭腫了眼睛。


    神威注視著她的睡臉,片刻,它忽然說道。


    我平時都是這樣叫她起床的。


    說完,神威輕巧地跳到加奈子的胸口,用小爪子輕輕撓了撓。


    嗯


    加奈子下意識地揉揉惺忪的雙眼,呆呆地看著眼前神威。


    幾秒後,加奈子才忽然清醒過來。她瞪大了眼睛,一把將神威抱在懷裏。


    神威!神威回來了!!


    加奈子驚喜地喊道,並用臉蹭著神威的臉,這時她忽然發現了真山的存在,不禁疑惑起來。


    咦?神威,你背上的是什麽?


    隨後,她像是被周圍的景色嚇了一跳,呆呆地呢喃起來。


    這裏,是哪裏?


    仿佛為了撫慰加奈子的不安一般,神威用溫柔的語氣對她說道。


    這裏是加奈子的夢。我還在外麵,不會回家了,所以才會在夢裏和加奈子說話。這裏沒有危險,放心吧。


    啊?


    加奈子目瞪口呆地注視著神威,隨後扭頭打量了一下周圍,又將目光轉回到神威身上。從她的口中,吐出了充滿疑惑但更多是驚喜的話語。


    神威,你會說話?


    是啊。沒什麽好吃驚的吧?我平時都在和加奈子說話啊。


    加奈子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她再次用雙臂緊緊抱住了神威。


    真山也和神威一起被加奈子抱在了懷中。它一邊覺得有點無所適從,一邊對自己的行動充滿了滿足感。因為神威此刻正溫柔地眯起眼睛抽動著鼻子,看上去非常幸福。雖然平時它總是有些自以為是,但現在看來它和一隻普通的可愛貓咪沒什麽兩樣。雖然明白這違反了規定,但看著神威的表情和加奈子開心的笑容,真山覺得,這次違規很值得。


    但是,這種脆弱的滿足感和幸福感沒能持續太久。喜極而泣的加奈子隨後的發問終於迫近了核心問題。


    神威,你現在


    在哪裏?我很擔心你,找了好久呢。


    神威有些意外地抬起頭,反抗般蠕動著身體,從加奈子的懷中掙脫了出來。


    神威?


    加奈子疑惑地歪著腦袋。神威一言不發地低著頭,過了一會,才小聲說道。


    我要去個有點遠的地方散散步。


    有多遠,是哪兒?神威還沒吃晚飯吧?去散步是沒問題,但也得回家啊。


    雖說神威像哥哥對待妹妹一樣在為加奈子擔心,但加奈子卻似乎是把神威當弟弟來看待。她用食指指著神威。有些嚴厲地責備道。


    神威依舊垂著頭,艱難地組織著語言。


    對不起。加奈子的話確實沒錯,但我打算繼續去散步。我散步的地方,比加奈子想像的要遠好多。


    .


    你要去那麽遠的地方?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加奈子皺起眉,憂心忡忡地問神威。神威猶豫不決了好一陣子,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直視著加奈子的眼睛,隨後,從喉嚨中擠出充滿哀傷的幾個字。


    我已經回不了家了。


    具有衝擊性的對白有時能給予人巨大的打擊。加奈子此刻似乎就是這樣,她茫然地注視著神威,一動不動。但即使如此,她的本能還是決定得說些什麽,於是她努力張開嘴。


    啊?神威,你在說什麽呢?為什麽這樣說?


    神威無言地凝視著加奈子。清澈的琥珀色雙眸目光平靜,不由得讓加奈子產生一種即將失去什麽的預感。


    加奈子急切地斷言道。


    啊,我知道了!你這麽說,是因為你迷了路對吧!一個人回不來,所以不好意思說對吧!神威還隻是個小不點,根本不用在意這種事。加奈子會去接你,告訴我你是往哪裏走的?超市方向?還是去找山本的三毛玩了?


    加奈子,就算你去找也找不到我的。去哪裏找都見不到我。我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騙人!!


    加奈子死死盯著神威,那表情仿佛在說,你再說下去我就哭了。


    真山仿佛能聽見她們彼此的思念滿溢出來的聲音。同時,它不禁對之前的滿足感漸漸產生了一種慚愧的念頭。


    沒過多久,加奈子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眼中溢出了大滴大滴地淚珠。隨後,淚水就像決堤一般,加奈子大聲地哭了起來。從她口中流淌出的,是孩子氣的固執。


    我不要,神威快回來,我不要離開你。


    如果是平時,將加奈子當作妹妹看待的神威一定會屈服於她的眼淚,說不定現在已經開口安慰起來了。但真山知道,現在神威的心裏根本平靜不下來。


    要不要我出麵!?之前因為怕難以解釋所以一直沒出聲,但現在還是出麵作個結論比較好吧!?但如果這樣的話,說不定就必須坦白地告訴她神威已死的事實了啊啊受不了,如果這時候文伽在的話她肯定早就有主意了!!


    就在真山苦惱於該怎麽辦的時候,事態似乎向更加惡劣的方向發展了。神威忽然不耐煩地喊了起來。


    煩死了!哭什麽哭!你再哭我也回不來!!


    那麽加奈子也去散步,和神威一起去散步


    開什麽玩笑,我才不要和連一隻蟬都抓不到的半吊子一起散步呢!!


    加奈子不是半吊子。


    和你真是無話可說!我走了!!


    神威惡狠狠地扔下這句話,轉身背對加奈子一步步地走開了。真山急忙喊了起來。


    啊!?神威,這樣就可以了嗎?冷靜下來和她好好說


    閉嘴!!


    雖然並非對加奈子的哭聲沒有動容,但神威還是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著。


    真山是魔術道具。


    它不會像人類那樣對已經定下的規則提出異議,並且,幾乎不會去思考製定規則的原因。但是這次,真山覺得自己多少明白了為什麽要有不能讓死者和生者直接接觸這條規定了。


    死後文會勾起強烈的思念。這份思念美麗、溫暖,時而會帶著哀傷,以及


    極度的,激烈。


    如果給予每位死者與生者互相見麵傳達思念的機會,這份思念很可能會暴走並就此扭曲。真山現在能意識到,這樣做的危險性才是最高的。


    就像現在的神威一樣。


    並非直接傳達死者的思念,而是借由死後文這一形式的理由,真山終於明白了。


    過濾這份思念,將它純粹化。


    死後文就是因此而生的。


    但現在


    耳邊是加奈子悲痛的哭泣聲。


    以及神威看似憤怒的腳步聲。


    真山愕然,它根本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了守護魔術道具的名譽和尊嚴卻導致了這樣的結局,這樣就完全沒意義了,這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啊。


    真山回憶起此刻不在身邊的搭檔,欲哭無淚的喃喃低語。


    文伽,對不起。


    雖然文伽終於認同了我。


    我也以為自己終於能獨當一麵了。


    但我完全弄錯了。


    伴隨著仿佛撕裂胸膛的悔意,真山強烈地感覺到。


    我太不成熟了。


    ***


    散發著清冽空氣香味的清晨天空,隨著時間的流淌將支配權交給了夏末的太陽。家家戶戶的房頂漸漸暴露在日光的照耀下。但朝倉家屋頂上的真山和神威卻毫不在意,一直呆在那裏一動不動。


    從剛才開始,雙方就一直沉默著。真山強烈反省著自己的輕率行動,而神威似乎同樣也在為剛才在加奈子夢中,自己的口不擇言而後悔不已。


    它們就這樣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隨著一陣聲響朝倉家的門被拉開了,裏麵像是有人要出來,神威不禁抖了抖身子,走到屋頂邊,有點戰戰兢兢地向下窺視。


    出現在信箱邊的,是個頭發睡成一團稻草狀、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的男性。神威鬆了口氣,呢喃道。


    是爸爸。


    他應該就是加奈子的父親了。男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信箱裏取出報紙,隨後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轉過身打算往回走,但立刻,他停下了腳步,有些吃驚地開口問道。


    加奈子,你這身打扮是怎麽回事?


    聽到這名字,神威立刻做出了反應。它背上的毛立刻倒豎起來,被它背著的真山能清楚地感覺到。


    雖然從屋頂上看不見屋內,但加奈子應該正在玄關穿鞋。因為父親的登場,神威和真山根本沒有留意到加奈子。或許因為神威還在為昨晚的事情自責吧,它不禁有種想要逃跑的衝動,目光顯得非常不安。


    就在這時,加奈子走出了玄關,進入了真山及神威的視野。她身穿白色短袖t恤,帆布背帶褲、頭戴大草帽,手上還握著一把


    捕蟲用的網。


    麵對一臉詫異的父親,加奈子目光堅定地說道。


    我去抓蟬。


    隨後加奈子步伐堅定的向公園進發。父親在她背後呆呆地注視了片刻,忽然回過神來,急急忙忙開口道。


    喂、喂,加奈子!今天爸爸休息,不是說好一起去動物園的嗎!?


    加奈子頭也不回地回答。


    下周再去,今天去抓蟬!


    玄關又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這次是母親衝了出來。母親跑到加奈子身邊,一邊遞上水壺一邊說。


    裏麵裝了涼茶,帶去吧。還有,這個背包裏有點心和除蟲噴霧,聽好了,要是出了什麽事就立刻回家,不要跟不認識的人走啊。


    對母親簡單回答明白了之後,加奈子將新裝備,也就是水壺和背包掛在了身上,再次英姿颯爽地邁步前進。一邊擔心地注視著她的


    身影,母親一邊走回父親身邊。


    她到底怎麽了?突然說要去捕蟬,而且還幹勁十足的樣子。


    聽到父親的話,母親皺起眉頭回答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說什麽夢見神威了


    神威?


    父親意外的小聲驚呼,隨後有些困惑似的皺起眉頭,低語道。


    它一直沒回家,所以我想會不會出了什麽意外神威那家夥不會是在夢裏和她告別了吧。


    母親吃了一驚,用手捂住嘴。


    怎麽會加奈子那麽疼神威


    母親說著說著眼眶便紅了。父親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便伸手溫柔地撫摸起她的頭頂。


    但這樣我還是不明白,神威和捕蟬有什麽關係嗎?


    加奈子的父母同時滿臉疑惑地對視了一下。但在一邊傾聽他們對話的真山卻很明白加奈子行動的理由。


    是昨晚的夢。


    (開什麽玩笑,我才不要和連一隻蟬都抓不到的半吊子一起散步呢!!)


    加奈子記住了昨晚夢中神威扔下的這句話。所以,她一睡醒就起身出門捕蟬去了。


    理由就是這樣單純,這裏沒有成年人的複雜心思,隻是純粹的思念而已。


    抓住蟬。


    讓神威承認自己。


    沒有任何希望。


    沒有任何祈願。


    隻想在一起。


    和神威,在一起


    這份思緒明明是那樣溫暖,但為什麽,心裏卻痛得仿佛連身體都要被撕裂一般。


    真山看著神威。


    神威一言不發,隻是凝視著加奈子的背影。


    ***


    那是個小小的公園,小到仿佛偷偷藏在住宅區裏一般。要說有什麽遊樂設施,隻有滑梯和秋千。公園的一角有個同樣很小的沙坑,但即便如此,這裏同樣是供居民休憩的場所,周圍種了不少高大的樹木。在這些樹上,蟬刺耳的嘶鳴著,仿佛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


    可以說,加奈子根本沒有捕蟬的才能。而且豈止如此,在捕蟬上她還有幾個致命的弱點。


    第一身高不夠。


    因為是小學生,身高還不足以捕捉高處的蟬,就算借著網的長度也夠不到。自然而然的,加奈子的目標也隻能定在那些還沒有分支的樹幹上的蟬身上了。但停在那裏的蟬數量相當有限。


    第二,性格問題。


    或許與小學生的精神發育還不完全有關,加奈子的件格脾氣有點太直率,屬於橫衝直撞的類型。在發現射程範圍內的目標後,她沒有選擇小心地靠近,而會邊大喊啊,有了邊揮著網衝上前去。這樣大的騷動當然會令蟬察覺危機,繼而就這樣飛走。


    另外,視力問題。


    加奈子的視力其實並不算太好,她在樹幹間尋找蟬時,會如同深究世界的哲學家一般眯起雙眼。這種視力,會漏看獵物也是當然的。在麵對處於最適宜捕捉位置的蟬時,她會帶著哲學家的表情視若無睹。


    但即使如此,加奈子還是沒有放棄。


    她揮舞著捕蟲網,重複著嚇跑蟬和捕捉蟬的動作。當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射程範圍內的蟬時,她就會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喝水、吃點心,等待蟬出現在最佳位置。她的這份熱情令人振奮,甚至讓人覺得她的認真程度已經超越了世上大多數獵人。


    真山與神威在滑梯上觀察著加奈子的一舉一動。早上萬分失落的神威現在看來已經逐漸恢複到了平時的狀態。它一邊看著加奈子在公園裏四處奔跑,一邊和往常一樣,用哥哥般的口吻喊道。


    啊啊,靠近的時候小心點,目光集中在蟬身上,屏住呼吸走過去!!


    之類。


    不對不對!蟬是向前浮動一下再飛的,看準它的動作再抓啊!!


    之類。


    你在看哪裏啊!?那裏也有!!笨蛋!傻瓜!就是因為你注意力不集中才會讓蟬逃走的!!


    等等,夾雜著建議和責備的話語。


    雖然不可能聽見神威的聲音,但在追逐蟬的過程中,加奈子似乎也逐漸掌握了一些要領。她的步伐從不假思索漸漸變得慎重,站在蟬麵前時的氣息和姿勢,也如同貓在捕捉獵物之前一樣,充滿了緊張感。


    我覺得她好像越來越熟練了,這樣的話或許還有希望吧。


    由於神威的話越來越過分,真山善意的為加奈子辯解起來。這下,神威忽然有些怒氣衝衝地盯住了真山,憤然喊道。


    當然了!你以為加奈子是那種沒有學習能力的傻瓜嗎!!


    它生氣了。


    真山有點委屈。


    要是一開始就信賴加奈子的話,那為什麽要罵她呢。既然對她充滿期待,那麽溫柔的鼓勵她不是更好嗎,幹嘛要說那種讓別人誤會的話,真搞不懂。


    受不了。


    人類也是一樣,說白了就是


    貓也是,讓人無法理解。


    嗯?你說什麽?敢說加奈子壞話我可不饒你。


    啊!?沒有沒有,你弄錯了,我什麽都沒說啊!!啊!加奈子好像找到新目標了!


    一隻蟬停在一個絕佳的位置。那是棵距離加奈子隻有五米左右距離,枝葉繁茂的大樹。要說高度的話,它在離地麵兩米左右的樹幹上。那隻蟬似乎正準備開唱,還處於調整動作的階段,應該是戒心最弱的時候。


    加奈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樹幹。五米、四米、三米,距離漸漸縮短,當隻剩兩米時,她悄悄地豎起了捕蟲網。


    坐在滑梯上的神威忽然猛地站起來探出了身子。真山也被這氣氛感染,不由得直直地盯住了加奈子。


    蟬開始嘶鳴。


    夏末的陽光。


    微風吹拂。


    草木吵吵作響。


    蟬在短短的叫了一聲之後,忽然張開翅膀浮在了空中。


    隨後


    仿佛就是瞄準了這一刻一般,捕蟲網劈頭蓋臉地罩了下來。


    抓住了。


    這聲音究竟是來自於加奈子,還是神威,或是自己,真山已經不清楚了。這一瞬間的到來,居然給了它如此強烈的衝擊。


    蟬鳴聲。


    夏天的氣息。


    從加奈子臉上滑落的,亮晶晶的汗水。


    隻在這一瞬間,仿佛屏住了呼吸,一切都如同靜止了一般。


    終於到來了,這個歡喜的瞬間。


    成功了!!


    這次的呼喊很清楚是來自於加奈子。她小心翼翼的將蟬放進了蟲盒後,帶著如花般燦爛的笑顏,在公園裏蹦蹦跳跳地歡呼起來。


    看著滿臉笑容的加奈子,真山也感到一種幾近顫抖的喜悅。真山情不自禁地喊道。


    成功了!她成功了!!神威,你看到了嗎!?加奈子抓到蟬了!她還那麽小,但已經能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抓到蟬了!!


    想和神威在一起。


    一心這樣祈盼。


    神威沒有像真山那樣激動,而是靜靜地眺望了一會加奈子,隨後忽然站起身,從滑梯的階梯上緩緩走下,就這樣悠然離開了。


    背對著加奈子。


    真山見狀吃了一驚,急忙問道。


    啊,神威你要去哪裏!?加奈子是為了見神威才去捕蟬的啊!你不打算和她再說說話嗎?


    神威沒有放慢腳下的速度,就這樣平靜地回答道。


    你在說什麽呢?加奈子已經聽不見我的聲音了,真山不也應該明白這點嗎?而且,我也不想讓真山再次違規讓我在夢中和她相見。這個意見,真山不會不讚同吧。


    真山無言以對。確實,違反規定的後果很嚴重,曾經曆過的真山明白那是很痛苦的體驗。說實話,它也不想


    重蹈覆轍。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呢,陷入思考的真山忽然靈光一閃。


    有了!那麽你就送份新的死後文給加奈子,表揚她幹得好之類的,這怎麽樣!?加奈子一定會高興的!


    加奈子已經能獨當一麵了,就算沒有人安慰她,她也能活得很堅強。


    神威邊說邊回頭看了看加奈子。加奈子依然手捧裝著蟬的盒子在公園裏又蹦又跳。神威眯起雙眼對她投以溫柔的目光,接著用有些落寞的語氣輕聲呢喃道。


    失去了我的悲傷,她也一定能挺過去的。


    這時候,如果是人類的話應該會流淚了。但神威是貓,不會像人那樣想哭就哭。真山畢竟是魔術道具,也沒法代替神威流淚。


    但它還是覺得很悲哀。


    它想做些什麽。


    但思來想去依舊沒有頭緒的真山,也隻能在神威有些寂寞的背上沉默下來。


    這時,神威回過頭,自言自語似的念道。


    真山,謝謝你。


    這是無論在麵對真山或是加奈子時,都作出一副自命不凡神情的神威所吐露出的、最初也是最後的感謝。


    聽見這句話的同時,真山明白了。


    我已經沒什麽能做的了。


    ***


    與文伽約定的地方,是他們與神威初會的場所,也就是國道沿線附近。到達之後,神威邊扭頭打量著周圍邊說道。


    那女人是叫文伽吧?好像還沒來嘛。


    是啊,不過已經到了約好的時間了,應該快來了吧。文伽總是不太守時,我定的日程也總是被她打亂。


    神威邊聽邊作出伸懶腰的動作,隨後逐漸向後退去。於是,原本插在神威項圈上的真山便落到了地上。


    神威滿意地舔了舔鼻子,像是在說這樣行動就方便多了。隨後它用嘴咬住真山,將它靠在路邊的牆壁上。接著


    我是隨性的貓,不喜歡一動不動地等別人。我去附近散散步。


    說完,也不等真山答複,神威便跳上牆頭走遠了。


    真山注視著神威離開的方向,不一會,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我好像遲到了?


    若無其事地說出這話的,是真山的搭檔文伽。文伽走到真山身邊,將它取在手中,像是在確認這熟悉的觸感一般握了幾下。隨後,她看了看周圍,有些不解地問道。


    真山,那隻貓呢?


    它說不喜歡等人,去散步了。幸好文伽沒遲到太久,不然我就得孤零零地呆在這裏了。


    聽了這話,文伽再次提問。


    為什麽?那隻貓散完步不就回來了嗎。就算我再晚到一會,也能讓那貓帶你走啊。


    不是的。神威不會再回來了。


    文伽的表情瞬間有些詫異,但很快,她似乎察覺到什麽似的,一言不發地戴上了帽子。隨後她溫柔地握住了真山,仿佛是在安慰它。


    真山一邊感受著文伽手中的溫暖,一邊在心中對神威說道。


    我說,神威。


    我在想。


    神威對加奈子說,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散步,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但我覺得,這是神威弄錯了。


    還有,加奈子。


    我在想。


    神威一定能在它最喜歡的加奈子身邊,繼續活下去。


    比如,在那廊下。


    比如,在那公園裏。


    又比如


    在加奈子的夢中。


    真山想像著。


    在如同青空般一片湛藍的世界中。


    一隻白貓,像雲朵般漂浮著。


    那隻白貓在那裏自由自在地漫步。


    它的嘴裏,叼著一隻夏末的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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