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致與粗糙。


    武器特別是刀劍類,總是在這兩種矛盾的要素間搖擺,是一種很微妙的道具。


    刀刃過於鋒利就會脆弱;反之,過於鈍澀就切割不利。


    暫時不論裝飾刀、儀式刀這種例外情況,如果是實戰刀,尤其是高手專用刀劍的製作與保養,可說是不斷在這兩種矛盾要素間尋求平衡點的工程。太過銳利不免要犧牲韌性,若以韌性為優先考量,刀刃難免樸鈍。


    夏儂哥~~


    話雖如此,銳利與堅韌如何權衡輕重,則視使用者的技巧傾向與武器形狀而有所不同,並沒有標準答案。


    我們甚至可說,有多少使用者與武器,就有多少平衡點,絕對不是按照標準程序進行就好。


    夏儂哥!夏儂哥喲!


    為了應付戰時嚴苛的使用條件,武器這種東西必須經常保養。然而,那是相當費時、費工,而且極度費神的精密作業。


    稍有怠慢或判斷錯誤,很可能導致使用者命喪黃泉,當然必須悉心維護。


    喂,我在叫你呀,喂、喂。


    換言之,武器的保養作業,必須象現在這樣小心謹慎地進行


    你有沒有在聽呀?哈囉喂


    首先必須排除雜念


    我要玩你的頭發囉?耶!耶!


    總而言之


    哎呀,好可愛哩。這邊也綁一個,還有那邊。


    給我住手!


    當帕希菲卡開始替夏儂長長的黑發編起麻花辮時,他的耐性終於到達極限。


    順道一提,夏儂平時紮頭發用的繩子也被妹妹解開,此刻在他的頭頂右側綁了一撮辮子。


    兔耳朵般豎起的頭發在半空搖晃嗯,說可愛也有點可愛,但也有點象個傻瓜。


    你這丫頭


    地點是夏儂一行人寄宿的大熊亭後院。


    既不熱,也不冷,蠱惑午後睡魔的秋日陽光下,染上各種色彩的樹木仿佛也在精神恍惚地打盹兒。


    院子不算寬闊,但是有花圃和小水池,也擺了幾張白色的桌椅供房客品茗聊天。隻可惜,如今旁邊放了一個由不懂情趣的夏儂搭建的臨時石灶(為了代替半毀的廚房),浪漫氣氛蕩然無存。


    看我不說話,就亂玩我的頭發啊!


    守護者夏儂停止保養父親留給他的長刀,怒瞪他不惜犧牲生命也誓言守護的心愛妹妹。(應該是這樣吧?)


    哎~~很可愛耶~~


    要是覺得可愛,不會去弄你自己的頭?


    我已經夠可愛了呀。


    夏儂麵無表情地瞪著理直氣壯的帕希菲卡先是輕歎一聲,再神色自若地繼續保養長刀。


    喂,什麽意思?悶不吭聲的!對本公主很可愛這個永恒不變的事實,你這狂徒好象抱有否定的意見?喂,看這裏!夏儂卡蘇魯!回答本公主的問題啊!


    夏儂凝視揪著自己衣領搖晃的妹妹,對著那張若是閉上嘴巴,可能所有人都會認定很可愛的臉孔說:


    不不不,公主大人,就敝人所知,您本人正是至高無上的美麗化身,絕無虛言。


    不許給我擺臭臉念稿!


    你還真斤斤計較哪。


    是夏儂哥太粗枝大葉啦!


    別說那麽多廢話你不是有事才來找我的嗎?


    帕希菲卡向停止跟她閑扯的夏儂點點頭。


    啊,對對對,差點忘了。呃,薇妮雅想請你陪她去買東西,因為好象要買不少呢。


    反正就是當提貨工人嘛,真麻煩不過現在也沒有立場說這種話。


    以成本價寄居在大熊亭的食客,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


    你叫她等一下,我就快磨好了。


    嗯,知道了。


    塔爾斯郊外。


    可以飽覽全鎮景觀的小山丘,一名男子悠然立於其上。


    他的外貌讓人聯想到鋼鐵,僅僅是佇立在那兒,便散發沉靜的威嚴。不會因半吊子的事物移動或受傷,沉重而堅硬的強韌鋼鐵。


    路克史達姆就是那個男子的名諱。


    熟識他的人則簡稱他一聲少校帶著敬畏之情如此呼喚。


    報告情況。


    路克低語般的說完,他周圍的風景輕輕晃動。那是利用幻影係魔法彎曲光線隱身的部下們。


    萊邦王國軍諜報部特務處理班通稱漆黑之鷹(ckhawk)。


    暗夜飛舞的黑鷹,絕不輕易暴露在光線下。然而,一如其狩獵之名,其利爪以必殺之力捕捉獵物。


    謀略、暗殺、誘拐,無論是多麽卑鄙陰險的手段,隻要任務所需,這群男人會義無返顧地執行。與第四特務部隊緋紅之劍(crimsonsword)和第五特務部隊執拗之矢(obstinatearrow)齊名,主掌王國軍的秘密行動、最強的破壞工作班那就是漆黑之鷹。


    第二班逮捕巡回商人的駱駝隊七名,第五班逮捕男子一名。所有人員均處以第二種拘禁處置,報告完畢。與上次定時報告相同,全班無任何變化,封鎖行動持續進行。


    路克隻有輕輕點頭。


    全般繼續維持現狀。


    可是少校這樣妥當嗎?全交給那個特務戰技兵。


    搖晃發出的聲音裏,些許不滿情緒忽隱忽現。


    就個人戰鬥力來看,那名少年絕對稱得上是超水平。真不愧是執拗之矢的士兵哪。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路克輕輕揮手製止部下發言,接著又說:


    我懂。不過,正因為旁人與他自己都認定他是一流人物,他也有自己的堅持和自尊吧。上次輸給守護者,他肯定咽不下這口氣。就算他自己無所謂,那個柏拉赫男爵夫人亦不可能就此罷手,所以她才會以各種名義派他前來參加我們的作戰。我們給他先出手雪恥的機會,他就欠漆黑之鷹一份人情。


    原來如此。


    贏了當然最好,輸了我們亦無任何損失。況且,若由我們替他善後,他欠我們的又更多了。


    路克的語調平淡,就象在宣讀理所當然的計算結果,即使他所謂的善後可能也包括殺死全鎮居民。


    並不是冷酷,也不是無情。事情一旦牽涉到任務,他便會忘卻情感。他就是這樣的男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擔任漆黑之鷹的隊長。必須是能以意誌力壓抑所有情感的人種隻要王國需要,縱使是毫無罪孽的幼童,他都要不皺眉頭的親手絞殺。


    不過,一瞬間就隻有那一瞬間,某種表情掠過路克的臉孔。他應該贏不了吧。


    很可能。就算贏了,也很痛苦吧。


    部下的聲音裏帶著某種憐憫,不,應該是某種緬懷的情緒,仿佛想起了許久以前舍棄的某種東西。


    過度鋒利的刀刃,並不適合當作武器。


    路克遠眺塔爾斯鎮的街道說。


    讓您久等了。


    商店街上的一家店鋪。


    少年坐在靠窗的位子,將視線從外麵街道轉回店裏。現在,店裏就隻有他一個客人。


    一個年紀比他稍大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笑眯眯地站在桌旁。


    稱不上大美女,但不知是一頭以女生來說略短的整齊褐發,或是因為神采奕奕的靈動黑眸,予人一種淘氣少年的暢快印象。


    少女手上的托盤擺著麵包和紅茶。


    這間麵包店在入口附近擺了幾張桌子,供客人在店內食用剛買的麵包。為了讓客人在逛街疲累之餘到店裏喘口氣,才布置成咖啡廳的樣子。


    順道一提,他點的麵包好象是新產品。因為店裏貼滿了寫著淡淡的苦澀、初戀好滋味!、漂亮姊姊的最愛!等字眼的海報,他不自覺就點了海報上的餐點


    嘻嘻。


    少女將麵包放到桌上,笑容滿麵地瞅著他的臉孔。?


    他滿臉疑竇地看著完全沒有離開之意的少女。


    你少女象是發現新奇玩具的小孩,用一種饒富興味的眼光盯著他說:戀愛了喔?


    咻!


    他差點從椅子上滑落,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


    嘎?


    你那憂鬱的神情和不時的歎息,就是最大證據!


    不我


    少女仿佛在阻止他開口,突然伸出手掌。


    好了,你不用說了,少年郎啊,米雪兒小姐已經看透你了!在這種地方工作久了,就會經常遇到你這種客人。將悲情深藏於心,瞳孔裏映照的究竟是黃昏的天空?亦或是愛人的幻影?喲~~青春的光彩,盡在這裏啊!青春,真是甜美哪!


    就年紀來看,明明她也正值青春,卻說得好象已經七老八十了。麵包店後方一聲怒吼飛向她的後腦勺。


    喂,米雪兒!你這死丫頭又來了!不是叫你別開客人玩笑,快過來把麵包拿出烤爐啊!


    一看見那種調調的客人,就忍不住要虧虧對方,似乎是這個少女的怪癖。


    慘了。少女伸伸舌頭,匆匆奔向後麵不忘回頭丟下一句:加油喲~~


    少女就這樣消失在麵包店後頭。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真是個活潑的少女哪。


    跟她端茶過來以前相較,他忽然覺得寂靜變得格外沉重。


    真不象我的風格。


    他苦笑地看著手裏的麵包,撕下一小塊塞進嘴裏。不知烘焙時慘了什麽香草,那個麵包特別香濃,還帶著微微的苦澀。


    戀愛嗎?


    或許的確很象。


    不知道是誰說的愛與恨隻有一線之隔,它會使人內心發狂,失去判斷能力,讓人無法理解、控製自己的心情。


    話說回來,他未曾學習過一般人所謂的情感,也故意不去學習。正因如此,他才能冷靜地執行任務。如果任務需要,他就算勒死幼兒也不會皺一下眉。


    也因為他有這種能力,才有存在的價值。無法達成的夥伴早已喪命。


    然而


    夏儂卡蘇魯那個偽善者。


    一想到他,夜晚就無法入眠。不論是睡是醒,他的容貌跟聲音都在腦海裏盤旋不去。他在哪裏做什麽?看什麽?聽什麽?感受什麽?


    倘若如此,這究竟是恨?抑或是愛?


    他不禁苦笑。自己竟然提出這麽迂腐的問題。


    很抱歉,為了讓這件事有一個了結,我可要再向你挑戰啦守護者夏儂卡蘇魯。


    隸屬於萊邦王國第五特務部隊執拗之矢的特務戰技兵克裏斯多福阿瑪萊特。


    克裏斯輕輕微笑著凝視窗外正與一名少女走在對麵道路的黑衣青年。


    我看看


    薇妮雅一手拿著寫滿采購項目的紙條,側頭走在商店街:兩種調味料、小麥粉、新盤子、燈油,以及其他九件雜貨。這樣就齊了。


    嗯應該都買齊了。


    那就好。


    走在薇妮雅身旁,上半身略微左傾的夏儂說道。


    因為他的左腰跟平時一樣插著長刀,而且幾乎所有東西都隻用左手拿著。以他的腕力而言。東西也不算特別沉重,可是由於體積異常龐大,因此很不好走。為了保持平衡,身子就不免要偏向一方。


    我正擔心要是東西再增加的話該怎麽辦呢。


    用雙手拿就好了嘛?


    我就是喜歡用左手拿東西。


    夏儂說完,猛然將右手伸向薇妮雅。


    咦?


    輕微的撞擊聲響起。


    伴隨著球在地麵的彈跳聲,小孩子驚慌的道歉傳來。夏儂在千鈞一發之際以右手擋住球,但從遠方看來,可能就象薇妮雅被打中了一樣。


    噢。


    不顧身體因為左手的東西而搖搖晃晃,夏儂以右腳踩住彈跳的秋,朝聲音的方向踢去。


    謝謝您!


    玩的時候要小心哪。


    夏儂敷衍了事地告誡一句,又繼續往前走。一時反應不過來的薇妮雅杵在原地,才又趕緊快步跟上。


    謝謝謝。


    不客氣。


    夏儂的口氣還是跟平常一樣不耐煩,仿佛認為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還是讓我拿一半吧。


    不用了,停下來分東西太麻煩了。


    夏儂說完,微微加快腳步。薇妮雅這次沒有再跟他並行,一麵望著他的背影,一麵苦笑。夏儂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提東西吧。


    既不和善,又很冷淡的青年,可是薇妮雅還是喜歡他至少比那些精明幹練,對誰都客客氣氣的男人喜歡。


    真正溫柔的人,是不會露骨地表現他的溫柔。


    正當她邊走邊想著這些事。


    漆黑色彩驀地在眼前擴散。


    呀?


    原來她一頭撞上驟然停步的夏儂背脊。薇妮雅摸著撞疼的鼻子,對著他的黑色背影問道:


    夏儂?


    就在那一瞬間。


    她感到全身一陣寒毛直豎。


    不知理由為何,可是,佇立於道路正中央,盯著虛空的夏儂側臉顯得極度駭人。


    那、那個?


    金屬聲輕輕響起。


    夏儂按在刀柄的右手不知何時業已握緊。同時,將左手袋子扔到地麵,以隨時皆能用最快速度拔刀的姿勢按住刀鞘。!


    薇妮雅感到一股寒氣,不禁退開半步。


    那那個,呃別、別杵在這裏,我們趕快回去吧不然帕希菲卡又要發飆,罵我們慢手慢腳喔。呃我知道東西很多很麻煩,不過,那個


    薇妮雅嘴裏慌慌張張地胡言亂語,但心底清醒的部分想著:


    不對,我到底在說什麽啊。


    夏儂才不是因為那種原因才停步。她也知道自己完全推測錯誤,滿口胡說八道,但是她找不到其他適當的話語。


    有敵人。


    大概是敵人又出現了。那些殺氣一類的東西盡管超乎薇妮雅的想象,但夏儂感受到了那種氣息之類的東西,才會握住武器。


    然而,薇妮雅不想承認那個事實。一旦承認那個事實,總覺得夏儂、帕希菲卡和拉寇兒就會遠遠地到另一個跟自己不同的世界去了。


    表麵冷淡、內心溫柔的夏儂。老是不情不原,但一投入就渾然忘我的夏儂。一天到晚鬥嘴,但其實很寵妹妹的夏儂。


    但是


    薇妮雅的眼神仿佛被夏儂的腰際他手裏握著的長刀吸去一般。


    刀。凶器。殺人工具。


    矛盾的兩種印象。


    薇妮雅凝視著夏儂的背影,內心恐懼地尋思。


    他,有沒有殺過人呢?為了守護妹妹為了庇護一個生命,是否曾經攫奪過另一個生命?


    是我多心了嗎?


    夏儂自言自語。


    接著象是終於注意到薇妮雅,轉頭問她:


    啊抱歉,你說什麽?


    嗯,那個晚餐時間也快到了,我們趕快回去吧


    啊啊,說得也是。


    夏儂也意圖掩飾般地消除前一刻的緊張感,拾起袋子。


    袋子發出鏗鏗鏘鏘的聲音。


    啊


    啊啊!


    薇妮雅醒悟了聲音的意義,忍不住張口大叫。往夏儂的方向一看,他臉上清清楚楚寫著糟了兩個大字。


    盤子!


    剛才扔到地上時摔破的吧。


    啊啊,果然破了好幾個!所以我才叫你小心嘛


    不,那個


    所有借口在腦中快速飛逝


    對不起。


    夏儂隻能低頭道歉。


    你先回去吧。我再去買新的。


    咦?可是


    那種特價品不多見,所以要買要快。


    薇妮雅說完,就奔了出去。


    夏儂反射性地追在她身後但是碎盤子的聲響停下他的腳步。如果在這種狀態下繼續奔跑,可能連幸存的盤子都會破光光。


    唉就讓她去吧。


    夏儂目送薇妮雅的身影消失在黃昏人潮中,轉身返回大熊亭。


    窗戶射進室內的陽光完全轉成了夕陽餘暉,別說是旅館和餐廳,就連一般家庭也差不多開始要準備晚餐。


    那兩個人真慢耶。


    帕希菲卡一麵跟拉寇兒在大熊亭的餐廳喝茶,一麵抱怨。話說回來,大熊亭並沒有高級的機械式時鍾,因此她們也不知道正確的時間。


    對呀。


    大病初愈的拉寇兒一手拿著書,隨口應道。順道一提,那本書叫《魔導式大全》,裏頭記載著王立魔導院正式認可,執行魔法專用的魔導式,就象是字典一樣的工具書。


    書裏收錄的都是基本魔法,當然沒有嚴格限製學習資格的軍用魔法以及特殊魔法。


    不過,拉寇兒這種高手可以自行組合,創造出具有其他效果的魔導式。她臥病在床時想到許多魔導式,因此這兩天埋首書堆,連三餐都草草應付。


    雖然說是去買東西,也不可能買那麽多吧。


    對呀。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對呀。


    帕希菲卡送給姊姊一個白眼。也不知道拉寇兒有沒有注意到妹妹的視線,目光悠哉地追逐著書本上的文字。


    說不定溜去約會了。


    對呀。


    夏儂哥,原來喜歡薇妮雅那一型的嗎?


    我隻聽他說過喜歡長發的女生,拉寇兒立刻應道。不過,他以前在周日學校也相當受歡迎,我想他看女生的眼光應該也很高喔啊,對了、對了,我記得他說過對胸部大小和腳裸粗細沒有特別偏好。


    拉寇兒姊啊,從以前就是這樣。帕希菲卡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胸部,然後斜睨拉寇兒。表麵上看起來呆頭呆腦,可是該損人的時候也不會忘記。


    真沒禮貌,拉寇兒懶洋洋地說:我才沒有呆頭呆腦呢呼!


    拉寇兒闔上書本,抬起頭來。察覺到她慵懶表情中藏著戲謔的笑容,帕希菲卡頓時打了個寒戰。每當拉寇兒出現這一號表情時,事情就不妙了。


    幹幹嘛啦?


    因為呀帕希菲卡有戀兄情結嘛。


    胡、胡說八道!


    帕希菲卡尖叫著撇開頭。


    不許你搶走夏儂哥。


    不知在模仿誰,拉寇兒用撒嬌的口吻說,帕希菲卡頓時腦門充血。


    記得嗎?你五歲的時候


    忘了啦!早就忘了!一點也不記得!真的啦!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


    帕希菲卡雙手砰砰地拍桌子大嚷,可是拉寇兒卻象沒看到似的繼續說道:


    隻要夏儂哥跟附近的女生出去玩


    嗚哇~~不~~準~~說~~


    帕希菲卡抱著頭在地上打滾,看來她真的很不好意思。


    結果,等拉寇兒列舉完她所記得的實例,帕希菲卡早已癱倒在地。


    嗚嗚好過分喲。


    因為,帕希菲卡都不會那樣跟我撒嬌嘛。


    口氣有些鬧別扭的拉寇兒,在某種意義上,比帕希菲卡更象小孩。


    所以就說人家沒有撒嬌啦!


    帕希菲卡一麵抗議,一麵重新坐回椅子上。


    帕希菲卡。


    感覺拉寇兒的聲音有些異樣,帕希菲卡眨眼問道:


    什什麽?


    別擔心,姊姊的眼睛仿佛看透一切,伸來的纖纖素手輕撫帕希菲卡的秀發。夏儂哪兒都不會去的。


    一陣短暫的沉默,帕希菲卡深刻明白拉寇兒那句突如其來的發言後,眼光盯著桌緣說道:我知道可是


    我也一樣。就算我們隻是在扮家家酒正因為這樣,比起那些理所當然在一起的關係,我認為反而更加可貴喔。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是因為義務或者情義而是打從心底想要呆在你身旁。


    嗯。


    帕希菲卡略顯羞怯地輕輕點頭。


    長期住在相同的地方,便能分辨出那個地方的獨特味道。


    因為自己也是那個地方的居民,平常自然不會意識到那股味道。然而,一旦與其他地方的居民相遇,就會重新意識到。因為忽然缺少了一種原本應該感受到的氣味,反而被另一種不同的氣味取代。


    這就是一個人出身地的氣味,就是他隸屬集團的氣味。即使是吟遊詩人那種孤獨的旅人,言行舉止中也纏繞著某種獨特之氣。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人味吧薇妮雅不禁這麽想。


    您好。


    可是,眼前的少年卻沒有那種人味。


    完全嗅不出一絲氣味,薇妮雅剛開始還以為他是人偶。事實上,他的外貌也宛如精心雕塑的人偶,沒有任何缺陷。讓女性愛慕,同時亦招來男性嫉妒,冷酷、俊美的臉孔。十五來歲的少年本應該是帶點稚氣的年齡,但他也沒有,完全沒有。


    什麽事?


    薇妮雅詢問擋在她身前的那個栗發少年。


    黃昏時的大街風景:趕著回家的路人,家家開始點上燈火,戶戶飄來晚餐香味,甚至可以聽見遠處母親呼喚孩子的聲音。


    然而,少年卻猶如漂浮在那正中央的存在。若問薇妮雅到底有何奇怪,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總之這個少年跟周圍風景格格不入。


    簡直就象藏身於草原動物裏的夜行性狩獵獸。


    夏儂卡蘇魯你認識吧?


    聽見那句話,薇妮雅全身一僵。


    盡管一直過著跟戰鬥、暗殺毫無瓜葛的生活,但也可以想象出一個大概。這個少年是帕希菲卡他們的敵人。


    不認


    不行喔,大姊姊,怎麽可以說謊呢?


    薇妮雅正想拔腿離開,肩頭卻傳來一陣刺痛。少年用足以捏碎蘋果的力量抓住她的肩膀。


    來人哪!救命呀


    薇妮雅?


    這就是天助我也嗎?她正準備放聲大叫時,一個壯碩的年輕人經過她身旁。


    是她認識的人。手工雖稱不上一流,但對顧客的各種要求都誠懇以對,是頗受街坊好評的年輕打鐵師傅法爾克。


    怎麽了?有人纏著你嗎?


    粗狂的臉孔配上咖啡色的小眼睛樣子看起來很老實,不過比薇妮雅還高一個頭的身材,站在旁邊相當有壓迫感。話說回來,如果沒有這種體格,也不可能從事打鐵這種體力勞動。


    喂,小朋友,也許你有什麽要緊事,不過這樣強拉女生不好喔。


    局外人最好不要隨便插手喲。


    少年依舊爽朗回應,接著輕輕揮動單手。法爾克的身體就位於那隻女子般的纖纖素手所描繪出的軌跡上。


    呃?


    年輕的打鐵師傅發出象要嘔出胃液的混濁聲音,身體浮向半空。遠遠的飛行數步距離後,再度墜落地麵。


    你你?


    鼓噪聲以少年、薇妮雅和法爾克為中心擴散開來,人們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他們三人。


    看見法爾克神色痛苦地站起,少年微笑了。


    雖然我有手下留情但以外行人來說,你也真挺得住哪。


    我師父人很嚴格,從小就被打慣啦。


    法爾克說完,雙手架在胸前。那不象格鬥招數,應該是自然學會的打架姿勢。


    是嗎?不過這種半調子更倒黴喔。要是剛才就昏迷不醒


    ,反而輕鬆多了。


    小孩子擺出那種瞧不起大人的態度,真叫人不敢恭維啊。


    外行人擺出那種瞧不起專家的態度,真叫人不敢恭維啊。


    法爾克貼近少年,伸出雙手推他。再怎麽說,他可能還是沒辦法出手毆打年紀跟小孩沒兩樣的對手。就算少年擁有異於常人的臂力,反正兩人的體重相差很多,隻要推倒他就贏定了法爾克肯定是這麽打算。


    然而


    沉悶的聲音響起。薇妮雅注意到少年灰色外套前襟開口裏伸出一根棒子。


    唔?


    法爾克呻吟出聲。少年手臂一揮,沒入法爾克胸口的棒子快速旋轉,跟金屬聲響一起再度伸長。


    棒子瞬間變成與法爾克身高相若的武器長柄戰斧。


    晚安。


    伴隨少年耳語般的聲音,回旋的戰斧柄擊中痛苦彎身的法爾克後腦勺。這一次,法爾克終於無聲倒地,一動也不動了。


    那麽


    少年毫不在意周圍的尖叫和恐懼的視線,再度轉向薇妮雅。將一個彪形大漢打倒在地,他的氣息卻絲毫不亂。不,豈止如此,就連抓住薇妮雅肩膀的手都未曾鬆開。


    就請大姊姊當我的誘餌囉。


    少年笑嘻嘻地宣告。


    察覺有人走近的夏儂抬起頭。


    他朝正在身旁一手拿著水果刀削蘋果的拉寇兒使了個眼色。拉寇兒閉上眼,從事先啟動的警戒用結界魔法陣樂園(asgard)確認情報。


    在傍晚感受到殺氣的夏儂,拜托拉寇兒施法以防萬一。


    樂園啟動一次就可維持一天一夜,在魔導士本人的睡眠期間仍會繼續執行,捕捉進入警戒範圍內的生物。然而方便歸方便,那也是非常複雜的魔法,倘若連續啟動好幾天,將會對魔導士的精神造成不良影響。


    沒有攜帶武器一類的金屬。身高、體重、步伐寬嗯應該是野馬亭的科魯特先生吧。


    由腦中描繪的情報畫麵瞬間讀取到許多資訊,拉寇兒點點頭。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


    伏在桌子上的帕希菲卡猶如對聲音反應的貓咪,立即彈身而起。


    好象不是喔。


    嗚嗚,人家肚子餓了啦。


    夏儂苦笑著越過再度趴回桌麵的帕希菲卡身旁,準備去開門。但在他尚未完全打開門以前,門就被人從外頭猛力拉開。


    夏儂!


    正如拉寇兒預言,身材矮小的老男人野馬亭的主人沙菲爾科魯特站在那裏。


    發生了什麽事嗎?


    夏儂從沙菲爾的表情看出事有蹊蹺,未打招呼就直接詢問。沙菲爾張口欲言卻又住口不語。因為若是不先冷靜下來,他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薇妮雅她深深吸一口氣後,沙菲爾接著說道:一個古裏古怪的少年把薇妮雅抓走了!


    夏儂他們的表情因那句話而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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