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娘馬上側過身子去,讓道在一旁,看著楚譽柔柔說道,“王爺若是無事,不如進來吃杯茶水?”她眨著清澈如潭水的大眼睛,望著楚譽一臉的期待。


    隻要楚譽喝了茶水,一切,都好辦了。


    她的心中在狂喜,臉上,卻是神色不驚。


    楚譽看了她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好。”


    說著,他步伐閑適地,邁步進了屋子裏。


    嬌娘轉過身來,往他的背影上看去一眼,微微勾了下唇角,輕手關上了門。


    不過呢,她沒有將門上軒,隻是半掩著。


    要是,一會兒楚譽飲了混了藥粉的茶水,對她做出點什麽出格的事來,正好讓他的護衛看到,這樣,楚譽想賴,也是賴不掉了。


    如此一來,她就能順利地成為他的女人。


    嬌娘低著頭,極力掩飾著心中的狂喜,裝著嬌羞的樣子,往楚譽身走來。


    “王爺請坐。”嬌娘挪了椅子,請楚譽坐下。


    這處小鎮,並不繁華,客棧裏房間的布置,自然說不上華麗,不過,卻也古樸幹淨。


    竹桌,竹椅,竹子做的櫃子,樣樣精致可愛。


    楚譽愛竹,所以,並未嫌棄屋中的簡陋。他撩起袍子擺,坐下了。


    嬌娘在他對麵,款款落座,兩人隻隔著一張兩尺見方的桌子。


    她左手挽著右手的袖子,伸出纖纖玉指,輕輕地執起白瓷茶壺,將熱氣騰騰的茶水,倒入楚譽麵前的杯子中。


    霎時,茶香四溢。


    窗外,落日餘暉,絢麗迷人。屋中,清茶佳人,古仆小屋,此情此景,仿佛仙家境地。


    嬌娘的唇角微揚,連她都要醉倒於此時的氣氛中了,她不信,血氣方剛,少年未娶妻的楚譽,見到此時的她,會不動情!


    裴世子說,楚譽從十一歲起,就暗暗地喜歡著林家大小姐,一直喜歡了七年,林家大小姐死的那一晚,他還昏過去了。


    可見,愛得極深。


    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舉起杯子,遙遙敬向楚譽,紅唇輕揚,媚眼如絲,“王爺,請。”


    為了不讓楚譽起疑心,她也會喝壺中的茶水。


    不過呢,她的杯中放了解藥。


    她喝了不會有任何事情,但是,楚譽的茶水一下肚,不出半碗茶水的時間,就會動情。


    有她這個佳人在旁,楚譽還能坐懷不亂?


    “這是什麽茶?”楚譽望著杯中的茶水,拿扇子一指,忽然問道。


    “哦,是今年的新茶,特品碧螺春。”嬌娘瑩瑩微笑。


    “特品……碧螺春?”楚譽赫然抬頭看她,目光閃爍,唇角漸漸浮起笑容來,但那笑容不再是溫和,而是,帶了抹肅殺,“倒是好茶。”


    他伸手執起杯子,放到唇邊。


    嬌娘望著他的唇,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心中直念道,快喝,快喝呀。


    楚譽望著她,眸光微縮。


    他沒有飲茶,而是,忽然放下茶杯,“飲茶,怎能沒有琴音呢?”楚譽道,“我記得嬌嬌最拿手的曲子是《秋思》,不過,自從你和裴世子定親後,就沒聽你彈起過。我現在很想聽嬌嬌撫那支《秋思》,嬌嬌可願意獻藝?”


    “撫……琴啊……”嬌娘一時怔住了。


    秋……秋思?嬌娘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垂下眼簾來,飛快地在心中搜索著這個曲子的名字。


    裴世子將林婉音會的曲子,都跟她提過一遍,她也做了記錄,記在小本子上。


    但是,她記得裴世子並沒有提起過,這支曲子的名字呀?為什麽楚譽會說,有《秋思》一曲呢?


    忽然,她心中生出一計來,垂著眼簾,一臉的哀傷,“王爺,昨天我登台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指著地,受了傷,彈不了琴了。”


    “受傷了呀……”楚譽聲音喃喃。


    “是呢,吃飯捏筷子都疼。”說著,嬌娘放下茶杯,將右手的纖纖手指,伸過來,給楚譽看。


    眉尖微蹙,顯得嬌弱可人。


    楚譽隻淡淡看一眼,便將目光挪開,更不可能去撫她的手指了。


    “那就不撫琴了,喝茶吧,我記得,你的茶藝不錯,皇後曾不止一次地讚賞過。”楚譽道。


    嬌娘怏怏收回手指,謙虛說道,“我這拙劣茶藝,沒想到,竟入了皇後的眼。”


    楚譽望著她,“皇後善品茶,改日,帶你進宮見見她。”


    “不……不了。”嬌娘歎道,“我如今的身份……,不比從前呢,如何能進宮呢?我連個宮女都不如了呢!”


    她垂著眼簾,神色哀絕。


    糊弄一個情癡楚譽,她能免強應付,糊弄一個後宮主母李皇後,她可吃不準。


    沒準,一進宮就被人碾死了。


    楚譽便不勉強她,“是呢,不比從前了。”


    見楚譽一直不飲茶,嬌娘便笑道,“王爺不喝茶,是不喜歡這特品碧螺春嗎?要不要嬌娘換個茶葉?”


    “不了,這個很好,隻是……”他望著她手裏的茶杯,道,“我喜歡你手裏的那隻杯子,杯上的幾片竹葉描得可愛,我這隻杯子,光光如也。”


    這屋中的茶杯,有兩套,為了區分放了解藥的,和沒有放解藥的杯子,嬌娘才選了兩種式樣的茶杯。


    一種是純白瓷杯,一種是,在杯身上描了幾片翠竹葉的白瓷杯。


    此時,楚譽說要同她換杯子,她嚇得臉色一變,強笑道,“這隻杯子被我舔了一下,怎能再讓給王爺?那裏還有幾隻描了竹葉的杯子呢,我再去取一隻來。”


    “我不嫌棄。”楚譽將自己的杯子,放在了嬌娘的麵前,伸手從嬌娘的手裏,奪過了那隻描了竹葉的杯子。


    嬌娘驚得心兒狂跳起來。


    “怎麽,你不飲茶?”楚譽看向嬌娘的目光,情緒莫名。


    “是……”嬌娘的後心開始發涼,手握著杯子,抖個不停。


    “你讓本王飲茶,為何你又不喝?”楚譽繼續問,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臉上,半絲都沒有挪開過。


    隻是,那目光不再溫柔,而是變得淩厲起來,說話的語氣也變了。


    不再是溫和的情癡少年,而是高高在上的主宰。


    嬌娘心頭亂跳,緊張得快要跪下求饒了。


    難怪人們說,跟楚譽相處,心中定力不強的人,十個有八個會被嚇得崩潰。


    她今天算是體會到了。


    楚譽剛才,明明是個溫柔似水的人,怎麽忽然變了?成了人人口中的“閻王爺?”


    這眼神太可怕了!


    “不喝?”楚譽的聲音,冷如寒風。


    嬌娘忍著心中的慌亂,強笑道,“嬌娘先飲此杯。”


    她雙手執杯,看著楚譽瑩瑩一笑,飲下茶水。


    假如——


    假如她失了態,她就來個不認帳!慌說,可能是外人要害她,偷偷來到屋子裏,對她下藥。


    嬌娘如此想著,心下一鬆。


    楚譽沒有飲茶,而是抖開手中的墨色描金牡丹折扇,輕輕地搖起來,目光如劍盯著嬌娘。


    嬌娘被他看得心頭發忤,而這時,她體內的藥性發作,整個人如在火上烤著一般的難受。


    麵前的楚譽,紫衣華服,麵如玉,眼如星,唇似櫻,俊美如謫仙。


    她隻覺得口幹舌燥,很想抱著楚譽咬一口。


    “王爺……我……,我不舒服,我……我這是怎麽啦?”


    “你自己中了自己下的藥,還問本王為何?本王如何知道?”楚譽的聲音涼涼。


    嬌娘嚇得魂飛魄散,楚譽這是……知道了?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王爺,我……我不知道王爺說的什麽意思,王爺,你找個大夫來吧,我……我真的難受。”


    口裏說著找大夫,嬌娘卻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跑向楚譽。


    楚譽的目光旋即一沉,手裏折扇猛地一揚,一道勁力朝嬌娘掃來。


    咚——


    嬌娘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嚇了一大跳,抬頭看向楚譽,“王爺,為何……,為何要推嬌娘?”


    “推?”楚譽一笑,“你配本王伸出一根手指頭嗎?”


    他施施然坐在椅上,手裏折扇輕搖,目光森然。


    是用這扇子推的她?他嫌棄一個人時,連手指頭都懶得動嗎?


    難怪人們評價他是,癡情第一,絕情第一。


    楚譽臉上的諷笑攸地一收,看著嬌娘,聲音森然,“說吧,是誰指使你,接近本王的!目的是什麽?”


    原來,他看出來了!


    嬌娘心頭徹底涼了。


    “什麽……,什麽指使?”嬌娘裝著不知情地說道,“我是婉音呀,我能有什麽目的,我隻想到崇州去。我成了另一個人,我想著,我父親會不會也成了另外的一個人?王爺卻說嬌娘是有所目的的,嬌娘傷心啊。”


    她趴在地上號哭起來。


    “不必裝了!”楚譽冷笑,“從你進入這座客棧起,本王就知道,你是假的!你,根本不是林婉音的重生,你連她的皮毛,都沒有學來!就想招搖撞騙?當本王是傻子?”


    “……”


    “在茶館裏,乍一看到你,你的確讓本王誤認為,你是林婉音的再生。但是呢,你在得知本王認了你之後,你馬上露出了馬腳!”


    “……”


    “你得意之下,將之前裝的矜持,全都拋到腦後了。一副趨炎附勢的諂媚之態,表露無疑。”


    “……”


    “林婉音,出身大族,很小的時候,就拜在北蒼國第一大儒,玉衡的名下為弟子,得其真傳,十歲揚名京師。”


    “……”


    “她才華橫溢,聰慧過人。她的外祖父景老爺子和師傅玉衡,以及她的生母景氏,都是看淡功名之人,她受了他們的影響,從不趨炎附勢,攀附權貴。即便是在她生母亡故,極度悲傷時,她也不會是你這般嬌柔做作,一副急於攀附男人,急於屈服在男人身下的嬌媚惡心之態。”


    “……”


    “本王雖然喜歡林婉音,但是,這麽多年來,本王隻和她說過一句話。她麵對本王,從不會膽怯。她清高如雲,哪裏是你這般,見到本王就低眉順眼地討好?本王見到她,還得仰望她!”


    嬌娘徹底傻眼,原來,他一早就知道了,她居然還和他深情款款地說話!她真是找死!


    這個人,藏得真深!


    他一直在看她的笑話!


    他一直忍著不發作,不揭發她,是不是在等著她自己露出馬腳來?


    “……”


    “另外……”楚譽的目光更加的淩厲了,“本王雖與林婉音沒有交集,但是,她所有的事情,哪怕是幾年前的某一天,她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穿了什麽衣,本王都記得。本王問起她的事,你卻是答非所問。還有那支《秋思》的曲子,根本就不存在!是本王胡編的,你居然說,手傷了,不能彈。真是漏洞百出,還想不承認?”


    嬌娘嚇得冷汗淋淋,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不,是裴世子太小看楚譽了。


    這才兩個時辰呢,她就徹底敗了。


    可裴世子還說,等她勸著楚譽去了崇州後,馬上將她城郊的弟弟接到京城,置房子安頓。


    可見,他們都低估了楚譽對林婉音的了解。


    她的一個笑容,裴世子說,已經有九分像了,可誰知,還是騙不了楚譽。


    她在楚譽的麵前,簡直就是個笑話。


    “那……那你為何還認我?”嬌娘問,她想明白,楚譽究竟是怎麽想的,難道,就一點也不對她動心麽?


    他那麽喜歡林婉音,那麽喜歡《落英舞》的曲子,如今隻有她會,他就舍得殺了她麽?


    她曾聽說,有的男人得不到一個女人,會將另一個相似的女人放在身邊,隻為看到心上人的影子。


    楚譽就不想麽?


    楚譽眸光淩厲,“因為,本王想知道,是誰,叫你來到本王身邊的,快說,本王耐性有限,不喜歡耗著!”


    自知躲不過了,嬌娘哭著搖搖頭,“沒有,王爺,沒有人收買奴家。奴是江州吉祥班的戲子,名叫小金花,去年小年時,戲班被林家二房的老太爺請進府裏唱了七天的戲,奴有幸見到了林大小姐。”


    “……”


    “因為仰慕她,奴便偷偷模仿她的一言一行,又向府裏丫頭打聽了她的喜好,跟著學她的為人處事,接人待物。奴隻是喜歡她的生活方式,並不是有意學了來騙王爺的。”


    “……”


    “王爺今天將奴認作她,奴一時貪婪,就……就順著您指的道走了。王爺,您大人大量,您放過奴家吧,奴再不敢了,您是日理萬機的貴人,何必跟奴一個小小的戲子較真呢?”


    她是不會承認,她是被人收買的,否則,以楚譽的性子,一定會殺了她!


    “你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是被指使來的麽?”他伸手指指桌上,冷冷一笑,“這特品碧螺春,目前隻有宮裏頭才有,臣子們的賞賜,要等端午節過後,宮中才會統一發放下來,你一個小小的唱戲女子,又是從哪裏得來的?民間,可不準私藏貢品茶。”


    “……”


    “你又百般勸本王飲茶,本王不過是調換了一下杯子,你就慌了神,徹底地暴露了,看,你自己飲了自己下過藥的茶水,不是中了招了麽?”


    嬌娘忽然後悔在茶中放藥了,這真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王爺。”嬌娘哭道,“茶葉是班主給的,我們去過京城,他說是哪位皇子府的管事送他的,我向他討要了一點來,因為要請王爺喝茶,就拿來用了。這藥粉……,奴家一時鬼迷心竅,想同王爺親近,不是要謀害王爺,奴隻是仰慕王爺……”


    她哭得梨花帶雨。


    但楚譽並不動心,除了林婉音,任何女人在他的眼前,就跟木頭一般無二。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楚譽站起身來,朝她麵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看著她,目光冷戾,“福順客棧的附近,有座土地廟,每天晚上,都有二十來個叫花子在裏頭過夜,你是想,讓本王將你扔到那堆叫花子裏頭,再說實話了?白塵——”


    守在門外的白塵,推門走了進來,“爺。”然後,他鄙夷地看著地上,抖成一團的嬌娘。


    “將她送給那群叫花子!”


    “是!”白塵挽了下袖子,伸手來拉嬌娘。


    “不要啊——”嬌娘大叫一聲,滾到一旁躲開了白塵抓來的手,她大哭道,“王爺饒命,奴……奴家說……”


    “快說!”楚譽的臉上,一片肅殺。


    “是……是裴世子!”


    “裴元誌?”楚譽眸光一縮,唇角浮起,冷冷一笑,“京城永安侯府的裴世子?”


    “是……,是他。”嬌娘體內的藥力已經完全發作,她難受得拿手撕扯著胸前的衣衫。


    一個原本書香氣十足的秀氣女子,此時,變得跟蕩|婦一般,楚譽厭惡得直皺眉。


    “他倒是孝順啊,給他表叔叔送女人?”楚譽冷笑,“白塵,提桶冷水讓她清醒清醒,一五一十讓她說個明白!”


    “是。”白塵看著嬌娘撇了下唇,閃身離去。


    他就說嘛,他家爺的眼睛看人最準,一個小小的戲子,敢這般糊弄?真是活膩歪了!


    白塵的動作很快,他從客棧後院的井裏,拎了一桶水,飛奔回來,毫不客氣地將水對著嬌娘的頭傾倒下來。


    嘩啦——


    嬌娘被淋成了一個落湯雞,她身子冷得一個激靈,藥力頓時退了大半。


    水衝進了眼睛裏,她也不敢去抹,就這麽任頭發上的水漬,順著額頭往下流,一直流到嘴裏。


    看著自己精心穿戴的衣衫,和精心梳妝的頭發,此時亂成一團,淋了水狼狽不堪,嬌娘窘得想遁地逃走。


    她算是見識了,譽親王對林婉音的柔情,和對別的女子的冷情。


    當楚譽第一眼朝她看來時,那眼神裏的溫柔,驚得她心頭狠狠地跳了跳,她心中嫉妒著林婉音,為什麽,她不是那個女人呢?


    林婉音死都死了,居然還被人這麽記著。


    倘若林婉音知道,被一個人這麽喜歡著,真是死而無憾了。


    可惜,林婉音不會知道楚譽的癡情。


    “現在,你給本王將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說清楚!如若有一個字的假話……”楚譽坐回椅來,施施然搖著扇,目光幽冷,“本王會馬上送你去見那群叫花子!”


    “是……,奴家說,是這樣的……”體內的藥力消退了一些,頭腦清醒了不少的嬌娘,跪坐在地上,開始說起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是這麽回事。”楚譽冷笑,“就為了,勸本王去崇州?”


    白塵劍眉挑起,“主子,裴世子這招好陰險!”


    楚譽在查豐台縣的事,也懷疑裴家在那裏搞什麽陰謀,也懷疑林將軍的死,跟裴家在豐台縣的陰謀有關,可偏偏,裴元誌挑撥皇上,讓皇上派楚譽去四千裏遠的崇州處理叛亂。


    其用意,不言而喻!


    “他下了一盤好棋!”楚譽眉梢微揚,“他已經挑戰本王了,本王要是怯弱,不是沒有長輩的樣子嗎?居然輸給一個侄兒?”


    “爺打算怎麽做?”


    “如此有孝心的侄兒,本王還是十分歡喜的。”楚譽道,“當然是收下厚禮了。”


    白塵訝然,“什麽?”


    他看了眼嬌娘,吃驚不小。


    這貨色,值得爺收下?


    要是楚譽嚷一聲,自己病好了,怕是全京城的未嫁女子都會衝到譽親王府自薦枕席。京中的世家女,哪一個不比這個嬌娘強?


    楚譽沒看白塵,而是對嬌娘道,“你叫小金花?”


    “是。”嬌娘抬頭看向楚譽,一臉的驚慌,不曉得楚譽,究竟要將她怎麽處置。畢竟,她該說的已經說了,已經是個沒有價值的人了。


    她渺小如草芥,楚譽會不會隨時殺了她?


    嬌娘抬頭看著楚譽,心中慌得亂跳不止。


    “‘嬌’這個字,你不配為名,你還是叫回你原來的名字。”楚譽道。


    啊?就這事?小金花點頭,“是,王爺。”


    “另外。”楚譽道,“你弟弟的事,本王會幫你處置好,不會讓他落入裴元誌的手裏。”


    小金花糊塗了,楚譽究竟要幹什麽?


    “多謝王爺。”小金花還是向楚譽磕了個頭。


    “但是,本王這麽做,也是有條件的。”


    果然,不會白白幫她,她差點害了楚譽,楚譽沒殺她,就已是格外開恩,又怎麽好心地幫她呢,一定有目的。


    現在,她人在楚譽的手裏,隻好聽他吩咐了。


    “王爺請說,王爺不殺奴家,王爺救出奴家的弟弟,您要奴家做什麽都行。”


    “今天的事,你就當沒有發生過,不準對外提起。你繼續跟著本王的人馬往崇州去,路上,本王的隨從會安排具體的事情給你。總之,你是本王名義上新收的寵妾!你要竭力扮好你的角色!”


    小金花聽不明白,但為了保命,依舊認真點頭,“奴家明白。”


    楚譽和白塵,回到了隔壁楚譽的屋子。


    “將鐵城速速叫來!”一進屋子,楚譽馬上吩咐白塵。


    白塵見他神色肅然,應了一聲“是”,飛快離去,找鐵城去了。


    楚譽望向窗外,前方瀑布下的九曲橋,漸漸被夜色籠罩,天快黑了。


    死後重生?


    靈魂奪舍?


    楚譽的雙手,緊緊地抓著窗戶欞。


    倘若說,有人神似林婉音,便是重生的林婉音。


    那麽,這世間最像林婉音的,該是鬱嬌才對。


    鬱嬌……


    楚譽閉了下眼,開始回憶起,從第一次見到鬱嬌到最後一次見到鬱嬌的,所有情景。


    鬱嬌落水時,在水裏亂撲騰亂叫嚷,哪知,醒了後,卻是眸色清明,行事狠絕果斷,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的兩個丫頭也說她,像換了個人似的。


    他可不可以這樣認為,之前的鬱嬌死了,死不瞑目的林婉音的靈魂,住進了鬱嬌的身體裏?


    否則,她不會那麽恨裴元誌,恨裴家的人,恨林家二房的人,更恨那個,直接害得她身敗名裂的田永貴。


    不會對林府的路,那麽熟悉,也不會,熟練地開啟落英園繡樓二樓的夾壁機關。


    更不會在林伯勇出殯的那天,悲痛得嚎啕大哭。


    而且,她連撫琴的指法,都跟林婉音那麽像,甚至,連她走路的背影,也跟林婉音是一模一樣的,像是林婉音活過來了一樣。


    她還說,就算舍了自己的命,就要洗清林婉音的冤屈。


    她說是林婉音托夢給她,要她去告狀的。她也由此,知曉了林家的一切。


    這話說得太牽強,鬱嬌的原身,跟林家從未來往過,僅僅跟林伯勇見過一次麵,夢了幾次林婉音,就熱心的舍命相助?


    這不太可能。


    隻能說明,鬱嬌就是林婉音!


    她將自己保護得很好,她害怕她的身份被人揭穿,拿她當個怪物,如此一來,她沒法為自己的報仇。


    他懷疑過她,差點相信是林婉音在托夢於她,但沒想到……


    楚譽緩緩睜開眼來,要不是那個戲子的提醒,他險些又錯過了她。


    白塵的動作很快,不過多久,他和鐵城回來了。


    兩人進了屋裏,“主子!”


    楚譽轉過身來,望著兩個護衛,沉聲吩咐道,“本王要回京一趟,至於要多少天……,目前沒法回複你們。你們繼續帶著人馬往崇州而行,而且,必須將本王離開的消息保密!”


    白塵和鐵城互看一眼,又一齊望向楚譽,兩人一起驚呼,“爺,您走一天兩天還好糊弄那兩個官員,要是走上十天八天一個月的,這可瞞不住。”


    “自己想辦法!”楚譽懶得跟護衛們廢話,交待完事情後,大步走出了屋子,腳步匆匆往客棧樓下而去。


    他想回京去,證實心中的想法,他一句話的時間,也不想浪費!


    楚譽忽然離去,將兩個護衛丟在屋中,大眼瞪小眼。


    鐵城:“咱們這位爺,不是說半夜時回京嗎?為什麽現在忽然回京?也不跟那兩個官員安排點事情?”


    白塵才頭痛呢,還有個小金花要他安排。


    他眼珠子一轉,彈彈袖子坐到椅上,望著鐵城,“老規矩,本公子扮王爺,你當護衛。”


    鐵城不服,“每回都是你,這回是我!我裝得更像!”


    白塵扮楚譽時,比楚譽還大爺,晚上睡覺,每回都要他給白塵錘背。


    這回,怎麽著也是他來扮楚譽,當一回楚大爺。


    “你有本事扮得像?露了馬腳,可要出大事。”白塵佯裝皺眉,一臉的擔憂。


    鐵城冷嗤,“小爺我學主子的聲音最像,你就不必操心了。”


    這正和他意,白塵心下大喜,臉色卻平靜說道,“那好,這回歸你扮,另外呢,爺新收了個小妾,記得時不時的去‘寵寵她’,別讓外人懷疑了。”


    鐵城傻眼:“他怎麽就收了個小妾?”晚點收不行嗎?


    “他怎麽就不能收了?”白塵冷笑,“小妾就在隔壁,你去溝通溝通,怎樣做到萬無一失。”


    鐵城:“……”


    ……


    楚譽連衣衫也未換,從客棧的馬廄,牽出他的馬兒,翻身上馬,連夜往京城而去。


    這是處山間小鎮,道路崎嶇不平,有時還在窄小的山道上而行,馬兒不識夜路,險些踏空。好在他馬技精湛,都被他巧妙的避開了凶險。


    楚譽便在馬頭上,放了一枚碩大的夜明珠照明,一路疾馳。


    ……


    京城聚賢書院。


    下午的申時一刻,是書院的下學時間,書院的鍾聲一敲,學子們三三兩兩從書院走出來,各自坐了自己府裏的轎馬回府。


    鬱嬌被景家老爺子公開認作了幹外孫女,因此,她現在可以堂而皇之地跟景家人來往了。


    景蓁現在,對鬱嬌喜歡得不行。


    出出進進,儼然成了鬱嬌的小跟班。


    她自己也搞不懂,明明她比鬱嬌還要大兩歲,為什麽鬱嬌懂得比她多?言行舉止比她端莊?


    鬱嬌說話,走路,寫字,看書,撫琴,哪怕是蹙眉托腮,別人做起來是嬌柔造作,鬱嬌做起來,卻是那麽的賞心悅目。


    她還是個姑娘家呢,看鬱嬌看得都著迷了,為什麽她家堂哥景昀,對鬱嬌愛理不理呢?


    這還真跟大伯母說的,書呆子一個,再這麽呆下去,鬱嬌就得被別人家搶走了。


    不行,她得製造些機會,讓他們多多接觸一下。


    老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鬱嬌這麽好,怎麽著也得嫁他們景家呀。


    別的人家,哪有景府人寵鬱嬌?


    景蓁拉著鬱嬌的手,笑嘻嘻往景府的馬車處走來,“時辰還早,我們逛街去吧?”


    鬱嬌見她心情好,便點了點頭,“好。”


    鬱府的幾個姐妹,見了她,恨不得將她拆腹入骨,府裏不是明爭,便是暗鬥。


    她喜歡一派祥和的景府。


    兩人手拉手,來到了景府的馬車旁,景蓁挑了簾子,“鬱嬌,快上馬車。”


    鬱嬌彎著身子,正要坐進去,發現景昀已經坐在裏頭了,她愣了愣,朝景昀微微一笑,道,“表哥也在呀。”


    景昀見鬱嬌前來,自然是明白,她要坐景府的馬車回家了,臉色有些拒絕。


    他不好直接趕鬱嬌走,便朝自己堂妹斥道,“哥哥的馬車要去城西辦事,你怎麽帶鬱嬌妹妹來坐馬車?你坐進來,也就罷了,她可是客人。”


    “她都喊大祖母大祖父為外公外婆了,她怎麽是外人了?你去城西辦事,和我們坐馬車又有什麽關係?你辦你的事,我們坐在馬車上聊天就是了。”景蓁哼了一聲,又笑嘻嘻看著鬱嬌,“是吧,鬱嬌?”


    鬱嬌無奈一笑。


    景蓁才不管他二人是什麽表情,什麽心情,她二話不說地,將鬱嬌推進了馬車,又自來熟的跟候在一旁的鬱府的馬車夫道,“小全子,你們姑娘先到我們家,一會兒我會送她回去,你自己先走吧。”


    鬱嬌最近跟景府走得近,也不是第一次坐景府的馬車回府了,小全子便點了點頭,“好的,景小姐。”


    小全子便將馬車趕走了。


    鬱嬌看著景蓁又好笑又好氣,“我家的車夫,都快成你們家的人了,瞧你吩咐他辦事的口氣。”


    “你家跟我家,有什麽區別?哦不,有區別,我們家疼你的人多一些,鬱府隻有一個老太太,對你還算好,其他人麽……”景蓁聳了聳肩,“算了吧。”


    她在鬱嬌坐進馬車後,也隨後坐進了馬車裏,還故意將鬱嬌推到景昀那一邊,她則和兩人的侍女,擠在另一邊。


    景昀見嬌跟他坐在一排,下意識地往角落裏挪去,離得鬱嬌遠遠的,遠得兩人的位置中間,都能再坐下一人了。


    鬱嬌看著他滿臉嫌棄的樣子,心中好笑又好氣。


    她又沒說喜歡他,賴著他,他犯得著這麽明顯的嫌棄她嗎?


    景昀是個不善於拒絕的人,再說了,人都坐進來了,鬱府的馬車又走了,這個時候他再趕人走,就顯得不盡人情了,隻好悶聲吩咐著車夫,“走吧。先回景府。”


    景蓁卻道,“不,去吉慶街。”


    景昀揚眉,“吉慶街太遠了,再說了那兒也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來往一趟,天都黑了,你自己不餓,不擔心鬱嬌妹妹餓?天黑了送她回府,鬱府的人怎麽看她?一個姑娘家的,天黑了還亂跑,這可不是大家閨秀的行為。”


    景昀老氣橫秋地訓斥堂妹。


    天黑?天黑才好呢!


    景蓁心中暗喜,臉上卻慍道,“又不是跑到吉慶街盡頭,我們就在街口的牡丹園玩玩,聽說,園子裏新移植來一些品種,剛開了花兒,今天天氣好,正好去看看是什麽顏色的。”


    景蓁說完,又慫恿著鬱嬌,“一起去吧,一起去吧?”


    鬱嬌見她孩子氣的臉,一臉的祈求,隻好同意,笑道,“好,反正無事,陪你去看看。”


    “嬌嬌真是我的好妹妹呀,我真喜歡你。”景蓁高興地抓著鬱嬌的手,快樂地搖了搖。


    景昀皺了皺眉,“說好了,隻能去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一過,馬上出來回府。”


    “明白了,我的囉嗦昀哥哥。”景蓁撇了撇唇,朝景昀翻了個白眼。


    鬱嬌好笑地搖搖頭。


    景府的馬上一路疾馳,往吉慶街的牡丹園而來。


    另一條街上,有一人,身披鬥篷,遮著臉孔,正風塵仆仆快馬加鞭的,往鬱府而去。


    正是悄悄回京的楚譽。


    到了鬱府,他尋了處僻靜的小巷,棄了馬兒,身子一翻,進了府裏。接著,他又避開府裏的暗衛,尋到了鬱嬌的園子,翠玉軒。


    按著這個時間點,鬱嬌該下學回府了。不過,他沒看到鬱嬌,隻看到她園中的丫頭們,個個懶懶散散地閑坐著,或在聊天,或在打瞌睡。


    他坐在牆頭,偷聽裏頭人的對話。


    有一人歎道,“小姐怎麽還沒有回來呀,這天都快黑了呢!”


    另一人道,“沒事的,許是又跟景家小姐在一起呢。她們兩人最近好得跟親姐妹似的。你去前院那兒打聽打聽,要是小全子單獨一人趕著馬車回來了,那麽,小姐就是坐上景家的馬車了。”


    “哦,那我這就去前院找小全子去。”


    景家?


    林婉音的外祖家?


    楚譽的眉頭一皺,景家那個叫景昀的書呆子,哪裏配得上她?前世不配,這一世,更不配!


    他想到這裏,一刻也不想耽擱,眸光一沉,身影一閃,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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