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


    慕容眉坐在美人榻上繡花,慕容櫻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教導著她,“你慌什麽?用得著慌麽?”


    慕容櫻不屑的從鼻子裏重重的哼了一聲道:“那回來的小賤人算什麽東西?會寫字還是會作詩了?


    什麽都比不上你,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京城裏這樣妖裏妖氣的草包女人,那窯子裏多得是!


    王府容得下她做嫡女,做郡主去?


    嗬,那才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慕容櫻隻顧著說,一不留神便將那些不該說的地方說了出來,一時有些尷尬。


    她擺擺手一笑,語重心長道:“總之啊,眉兒你要沉得住氣。


    別自己著急上趕著讓他們認回你去!


    你得學會拿喬!”


    慕容櫻得意洋洋的笑道:“看著吧,等那小賤人丟夠了人,他們遲早要求著你回去給他們撐門麵的!嗬嗬嗬!”


    她的眉兒才貌雙全,可那慕容眠隻是草包美人,想想都知道,出門見人,到底帶誰更春風得意,更臉上有光!


    慕容櫻隻要想到那高高在上的靖南王妃到時候得帶著她乖兒子過來上門請罪,親自求著慕容眉回去,止不住的,便捂著嘴“咯咯咯”的笑起來。


    慕容眉沉吟不語,隻是想著,母親雖話糙,但理卻不糙。


    堂堂的靖南王府,百年之家,名門望族,靖南王又是國之重臣……


    一個山野孤女毫不費力便飛上枝頭變鳳凰,少不得要丟人現眼,更莫提進宮麵見正德帝等人了。


    她沒有反駁母親的話,隻是緊緊捏著繡線的手,稍稍鬆了一鬆,嘴角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溫柔的,開始繡起花來。


    隻是,剛將那紅色的繡線紮進去,還未穿過布來,便見丫頭煙柳急急匆匆的趕過來。


    “夫人,姑娘,大事不好了!”


    “你是死了爹還是死了娘?慌慌張張,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慕容櫻不悅的訓斥她道。


    “娘!”慕容眉打斷她道:“煙柳不是那等心浮氣躁之人,此番慌亂定是有所緣故的,您且讓她細細說來便是了。”


    慕容櫻撇了撇嘴。


    “還不快起來,講清到底是何要事?”


    煙柳喘著氣,忙站起來,哽咽道:“姑娘……三日後……三日後,靖南王府要辦賞花宴……”


    “賞花宴?不就是那菊花園裏的東西嗎?”慕容櫻不屑的挑眉道:“往年都是我們眉兒在旁張羅周旋,辦得風風光光,去的人無不稱讚,對我們眉兒佩服得五體投地。


    怎麽著?王妃娘娘是嫌她這些日子帶出去的女兒還不夠丟人,還想讓那個小賤人辦賞花宴?


    嗬,也不問問那丫頭窮地方小人家出身,認不認識那些名貴的花兒啊!”


    慕容櫻十分鄙夷,翹著蘭花指在旁慢吞吞的幫慕容眉理絲線。


    “煙柳……”慕容眉比慕容櫻倒是更謹慎些,聽出她話裏的不對,立馬蹙眉道:“你說清楚,這賞花宴是做什麽用的?”


    煙柳望了望慕容眉,垂頭垂淚道:“是……是王妃娘娘……給……給眠姑娘正名的!”


    慕容櫻臉色頓時煞白,手一抖,那針便紮破了手指,血色在雪白的布上彌漫開來,她卻疼若不知。


    “啊!眉兒啊!”慕容櫻大呼小叫的,忙過來將慕容眉的手包在手裏,心疼極了。


    轉頭見煙柳還站在這裏,磨磨蹭蹭的不肯走,當下便大怒道:“還不快滾下去,都給本夫人滾!”


    煙柳等人聞言,不敢再多看一眼慕容眉的臉色,忙低頭退了下去。


    “眉兒啊,你別聽那死丫頭胡說!”慕容櫻隻有這一個女兒,寶貝得緊,連忙親自給她上藥,又連忙口內不停的開始罵道:“都是一群亂嚼舌根的賤蹄子,懂什麽賞花宴?


    眉兒,你不必聽這些死丫頭的話,那靖南王府的嫡女,除了你,還有哪一個配得上?這賞花宴也隻有你……”


    “夠了!”


    慕容眉將手從慕容櫻手中抽出來,眼底通紅的看向慕容櫻,登時將她嚇了一大跳。


    “眉兒你……”


    “娘!您別說了!”慕容眉深吸一口氣,冷笑道:“我便是生得再好,學得再好,又能怎樣?


    不是親生的,終究不是親生的,她缺了這麽些年的疼愛教導……


    王爺王妃願意多憐惜她一些,也是自然的。”


    慕容櫻見女兒竟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十分不滿道:“難道咱們這麽多年討好她,就這麽算了?


    眉兒,你也太……”


    “誰說我就這麽算了?”慕容眉冷笑道:“她若是跟咱們張家親上做親,娘以為,王妃還有不討好你,不拉攏我的?”


    慕容櫻自己生氣,又顧著勸慕容眠別生氣,自己倒是忘了想主意,如今被慕容眉這一提醒,登時眼前一亮。


    是呀,回來了,可不得嫁人的嗎?


    慕容眠年方二七,正是快要及笄的時候,她雖然沒有兒子,可是張府裏頭,有那有出息的侄子,不怕配不上那慕容眠啊!


    因而,慕容櫻當下便讓人到那侄子房裏去說,讓他三日後跟他們一路去靖南王府的事情。


    等張家老太太知道這事兒的時候,那送信的人已經將信送到了。


    張家老太太聽完底下人的回話,眉頭皺得緊緊的,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嘩啦”一下,桌上的茶杯被她掃在地上。


    元嬤嬤揮了揮手,讓底下的下人屏退了。


    張老太太坐在上首,臉色沉沉道:“老大家的媳婦兒實在太不像話了!”


    放眼西戎京城之中,哪家媳婦兒不對著婆婆恭恭敬敬的?


    便是與慕容櫻年紀相仿的鬱清公主,那也是跟家裏和和美美,對長輩溫言細語的。


    哪裏像家裏這個慕容櫻,生不出兒子便罷了,便是她多送兒子兩個小妾,那慕容櫻還要打上門來給她這個婆婆難堪,逼著她這個婆婆賠禮道歉!


    都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她好不容易當了婆婆是該享受尊榮的時候,結果反倒讓她過得比當兒媳婦兒的時候,還要委屈,她算什麽婆婆啊!


    張老太太越想越氣,再想到這慕容櫻不經自己允許,便想把二房的孫子帶出門兒去,這更是過分至極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靖南王的庶妹的份兒,她早就……


    “元兒……你去跟她說,子文這幾日念書念到深夜,受了風寒,不宜出門!”


    張老太太想了許久,覺得還是不能讓慕容櫻帶孫子出去受罪。


    她不是不懂慕容櫻的意思,也並非是不想攀高枝兒,可靖南王夫婦那樣聰明絕頂的人,能讓寶貝女兒就這麽被隨便算計了?


    她可不想張家和靖南王府唯一的這點淡薄的親情被慕容櫻給磨滅得一幹二淨。


    元嬤嬤依著張老太太的意思下去說了,可慕容櫻竟然派人守在了張子文院子外頭,壓根兒就不讓元嬤嬤進去。


    元嬤嬤在外徘徊許久,最後還是張子文的書童偷偷出來給元嬤嬤遞了信兒,元嬤嬤這才能回去交差。


    “老太太……大公子說,這事兒您保準兒放心,他出不了差錯!大夫人也算計不著他,此番公子也想去賞賞花,會會友的!”


    張子文少年英才,聰穎過人又懂事謹慎,張老太太自然是放心的。


    聽了便點點頭,不再多問。


    倒是慕容櫻聽了張老太太不再過問,張子文也願意乖乖跟著去,心裏著實得意了一把。


    瞧著吧,等賞花宴那日,小賤人還不知道丟人丟到哪兒去呢!


    而在八皇子府休養的北堂竟也命人早早的做好了準備。


    靖南王府是靖南王的地兒,他不好動手,可是這女子聚會,哪有不四處賞花的呢?


    因而,北堂竟便早早安排了從前與他親密過的一名女子前去。


    *


    驛館


    秦萱兒一路顛簸許久,一連在床上好好休養了好幾日才容光煥發的出了房門。


    她想見楚洵,很想很想!


    隻是,剛一出房門,凜五便毫不留情的攔住了她。


    秦萱兒擰眉道:“放肆,本宮有事要見楚世子,你竟敢攔著本宮?”


    凜五垂眸說不敢,隻是,“主子今日受邀出去了,若公主殿下要見主子,還請明日吧!”


    秦萱兒好不容易將自己打扮得明豔動人的出來,怎肯就這樣無功而返?


    她眯著眼睛道:“那你說,楚世子去哪兒了?楚世子是護送本宮來西戎的,這西戎難道還有比本宮更重要的人和事,值得讓他出去嗎?”


    凜五不說話,隻是隔空點穴那麽一點,秦萱兒登時便眼睛一花,暈了過去。


    飛花手忙腳亂的將秦萱兒扶起來,想斥責凜五,又怕他手裏的繡春刀,少不得忍氣吞聲的讓水仙幫忙,將秦萱兒扶回去了。


    凜五挖了挖耳朵,嗯,總算不聒噪了,這女人,也更不會有機會知道主子去哪兒,跟著一同過去了!


    但願,小夫人能趕緊回來吧!凜五默默祈禱著。


    而此時,楚洵的人早已進入了靖南王府當中。


    他是南齊廣平王世子,又是護送和親公主而來使臣,身份自是尊費非常。


    因而靖南王雖有軍功在身,卻仍舊沒有怠慢他。等楚洵一進王府,便讓兒子慕容琰招待他了。


    慕容琰一見楚洵,眉頭便是微微一蹙。


    說實在的,楚洵給他留下的印象不好,更準確的說,是那雲州“顧寶笙”留給他的印象不好。


    口無遮攔,妄自尊大,楚洵看上那樣的女人,還如珠似寶的捧在手心兒了,不是王八對綠豆,對上眼兒了,還能是什麽?


    因而,慕容琰的神色便是有些淡淡的,不大想搭理楚洵。


    至於楚洵,原本素來寡言少語,更兼今日著急要見他的小妻子,更不想跟慕容琰說什麽話了。


    不等慕容琰簡單敷衍的要打個招呼,楚洵徑直開口道:“本世子想自己走走,還請琰世子自便。”


    慕容琰抬起的手一僵,嘴角一抽,嗬嗬,反客為主?


    以為他很想接待他到王府做客的嗎?以為他會跟旁的王府世子那樣,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討好處的嗎?


    真是個狂妄自大的家夥!


    “行。”慕容琰冷冷瞥了他一眼,轉身抬腳就走,“你隨意走就是了。”


    這王府裏頭都是精兵鎮守,他還不信楚洵能翻出個花兒來,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讓慕容琰悔得腸子都青了。


    當然,此時慕容琰尚且不知此事,是真的讓楚洵在王府隨意走,反正是有人稟告楚洵的行蹤的,他一點兒都不擔心。


    *


    靖南王府菊園


    蟹肥菊黃,歡聲笑語,正是一眾名門貴女聚在一處,吟詩賞花,彈琴下棋的時候。


    紅楓白露,銀杏金黃,在這鋪了一地暗紅金黃的樹葉上,一抹纖細的白衣身影卻從此處緩緩行來。


    颯颯秋風轉眼悄無聲息,熱熱鬧鬧登時鴉雀無聲,一眾貴女都看著她蓮步生花,閑情雅致的走來。


    仿佛,初見這眾人並不是什麽緊張羞澀,了不得的大事。


    倒像是,她原本就是這花園的主人,宴請賓客,主導其中一般。


    讓眾人不由自主的,便眼隨她動,心隨她走。


    少女戴著麵紗,眾人並不知曉她的模樣,可單單見那不盈一握的細腰,纖細筆直的長腿……隻怕整個西戎都找不到如此纖細窈窕,腰細如此的人了!


    更遑論,這女孩兒的睫若蝶翼,一雙翦水秋瞳若貓兒眼兒,又亮又大,像是汪著一汪清泉,清澈又甜美,水潤又晶瑩。


    盈盈澈澈,實在美好。


    宴會上的女子們都靜靜的坐著,等著那少女走過來,似乎多說一句話怕嚇到了仙女一般,可其中,卻有一人,徑直嫋嫋婷婷,親親熱熱的走了過去。


    那女子嬌俏動人,一見顧寶笙和靖南王妃便笑道:“早聽說姨母家的妹妹生得貌若天仙,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日後若是有人問起,寒月也拍著胸脯跟人家說,寒月我啊,是見過天仙兒的人了,嗬嗬嗬!”


    一眾貴女為了讓靖南王妃高興,也微微一笑,不約而同的小聲誇讚起來。


    江寒月,顧寶笙眯了眯眼睛,慕容琰跟她提過這個人,說是自幼喪母,跟著繼母長的,因著她母親和靖南王妃生前有點交情,江寒月在江府受欺負,總是靖南王妃幫著打點的。


    不過……顧寶笙在她伸手過來挽著她那一刻,手還是不由自主的往後避開了。


    不知為何,她……直覺的,不喜歡江寒月。


    江寒月的臉色不過暗淡一瞬,又揚起笑容對靖南王妃道:“妹妹初來,定然是還跟寒月不熟,等跟寒月和這些姐妹們相熟了,也就好了!”


    江寒月小小年紀就受繼母欺負,但人卻十分乖巧懂事,又時常過來陪伴靖南王妃,因而,靖南王妃對她很有些好感。


    知道這個女兒才回來,性子是有些靦腆了,靖南王妃自然也願意她跟江寒月交好,讓江寒月帶著她多和貴女們相處相處。


    靖南王妃正要跟一眾貴女介紹介紹顧寶笙,正在此時,卻聽說前院八皇子也來了。


    當下眉頭便是一皺,正德帝最忌諱皇子同臣子往來,這北堂竟居然三番兩次的想接觸她的寶貝女兒,實在可惡。


    但,她身為王府的女主人,又不能不去拜見!


    江寒月微微一笑道:“姨母,橫豎這宴會還未開始,來者是客,八殿下又豈是能怠慢的?


    寒月雖然身份低微,可與眾位貴女的關係還算不錯,不如先讓寒月帶著眠眠見見人吧!


    一會兒您過來了,再親自給眠眠正名,如何啊?”


    靖南王妃娘家女子少有,這靖南王府就更別提了,加上眠眠的身邊,哪怕是個嬤嬤丫頭都是高手,旁人也害不著的。


    因而,這尚算貼心的江寒月一提,靖南王妃想了一想,便答應了下來。


    眾位貴女向靖南王妃遠去的方向行了禮,可顧寶笙剛要隨著江寒月往前,跟一眾貴女坐在一起,突然,一個丫頭便端著一滿盤的梅子酒撞了過來。


    雖然嬤嬤丫頭擋了不少,可是白衣素來怕髒,那略黃的顏色一下子便十分明顯。


    “走路怎麽這麽不小心?”


    江寒月剛開口訓斥那丫頭一句,卻見顧寶笙周圍的一個小丫頭當即已經拿住了她,讓人把她拖下去用刑了。


    江寒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兒,仍舊含笑歉疚道:“妹妹,我隨你過去換衣吧。”


    “不必了。”顧寶笙微笑開口道:“姐姐少坐片刻,眠眠一會兒就過來。”


    顧寶笙微微向眾人行了一禮,轉身便帶著眾人朝另一邊走。


    江寒月看著迎麵朝顧寶笙走來,笑意陰冷的慕容眉,端起手裏的冷梅酒,輕輕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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