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自由都市首次上了一層雪白色彩妝的清晨,傭兵總部被緊急召集而來的傭兵們擠得水泄不通。在自由都市傭兵團設籍的成員來自四麵八方,其中也有許多邪道人物,武術、流派五花八門,是大陸內最為多彩的兵團。如今,這些傭兵中約兩百名擁有上級資格的團員全數被召集到這兒來。


    這些人都不是能在集合場所的大會議室裏沉得住氣乖乖坐好的角色。他們彼此保持距離,有很多人說什麽也不讓其他人靠近自己的背後,絕大多數的傭兵都是以背靠著牆壁的姿勢站著。


    雖然夥伴之間以及有交情的人彼此會談天說笑,但他們都是對自己的身手抱持自信與榮耀的一群人。隻要這些人被塞在同一個空間裏,就隨處彌漫著一觸即發的氣氛。有很多人因為受不了這種凝重的空氣而來到走廊上,館內充滿了詭異的氛圍。


    因此,前來委托案件的民眾全都在櫃台之前向右轉身離開了。他們一直以來都是仰賴這些民眾的委托才能生活,所以這些人都是他們重要的客人。雖然站在外頭的傭兵們若效法一下接待人員對民眾釋出一點善意,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任何損失,但就是沒人肯采取這樣的動作。


    「煩、煩請各位照、照規炬在會議室靜、靜候、好痛!好嗎?」


    女性行政人員雖然咬到舌頭但依舊忍痛呼籲,不過傭兵們就算被抗議,一樣沒有移動腳步的打算,反而惡狠狠地回瞪了一眼。勇敢的女性行政人員不禁嚇得叫出聲來。


    「該說你勇敢還是有勇無謀呢,明明行政人員裏麵也有男人啊」


    身背巨劍向女性行政員開口的劍士聲音中流露出些許驚訝的感覺。


    「因、因為我抽簽輸了」


    所以,才會代表其他人站出來抗議。


    「你簽運很差嗎?」


    「嗯啊,不,或許一點也不差」


    在搞不懂她到底簽運如何以致一頭霧水的劍士麵前,女性行政人員垂下了紅通通的臉。


    「算啦,簽運好不好無所謂你還是到另一頭回避一下吧。等團長一來大家都會擠進來的」


    坦蕩蕩地沐浴在傭兵們的視線之下,身負疾風之名的劍士帕夏邁向會議室。


    他加入自由都市傭兵團已有五年的時間,今年二十五歲。雖然稱不上是什麽美男子,不過倒也長得五官端正。而且,他與生俱來的活力與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暴戾的氣質,令他深受女性歡迎。他那有著堅強意誌力的雙眼與結實精悍的體格隱約流露出一股野性的味道,也是吸引異性的原因之一,所以與其用長相幹淨的小白臉來形容,不如說他走狂野路線更為恰當。


    「哦哦,是帕夏呀。快到這邊坐。」


    帕夏在一邊向他打招呼、一邊拍著椅子催促他坐下的壯年傭兵麵前止住腳步。


    「古蘭多,想不到你會接受召集,今天到底是吹什麽風啊?」


    也難怪外頭下起雪來,帕夏一麵噗哧而笑,一麵補充說道。


    「偶爾也得工作一下呐。」


    古蘭多開玩笑地眨了眨眼睛。


    在眾傭兵之間口耳相傳的七大不可思議裏,其中一項便是『古蘭多的階級』。


    自由都市的傭兵資格,大體上劃分為上級與下級,然後再細分出其他階級。階級雖然按照委托達成度上下調整,但唯有一人另當別論,隻有古蘭多不在此限。


    古蘭多不但是上級資格的持有者,而且位列最高階,可是他幾乎成天遊手好閑,總是待在搞不清楚坐陪女性是他老婆或情婦的酒場裏大吃大喝。


    偶爾接下的委托,也盡是些當返鄉探親的婦女們的護衛這類輕鬆悠哉的工作,讓人感覺與其說他是為了工作,不如說是因為想要觀光才接下委托。總之,古蘭多是一名行政人員都以「懶鬼」來稱呼的傭兵。


    雖然這麽不濟事,但古蘭多從入團以來便被賜與最上級的位階,而且擁有未曾被降級過的資曆。即使像帕夏這種既是傭兵團內首屈一指的劍上,又是同伴倚重的傭兵,也沒能爬上最上級的位置。


    不過,帕夏的問題在於雇主如果有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兒的話,委托達成率一定極度下滑,如此顯而易見的降級原因存在。


    其實,帕夏深知自己的立場,而且嚴以律己,隻不過一心認為這是命運的邂逅的少女們可不這麽理性,因為這樣的緣故,帕夏經常遭遇雇主解約的下場。


    偶爾也會發生被雇主看上的狀況,拿出大筆的金錢死纏爛打地要他辭去傭兵職務擔任自己的護衛。如果對方奉上的隻是金錢也就罷了。然而,雇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希望他和女兒結婚的戲碼屢屢上演,每次碰上這種情況,帕夏就會放棄委托(趁夜開溜),不斷留下不良紀錄。


    「好了、好了~大家快進去,不要拖拖拉拉的。」


    對男人們凶神惡煞的視線視若無睹,意外地相當適合小眼鏡的團長瑪茲露達一麵拍著聽令集合的男人們的屁股,一麵走進會議室。


    據說她年輕時是個身材凹凸有致的知名獵人,但如今已被歲月摧殘得不忍卒睹。


    「都到齊了嗎?被叫到名字的人麻煩回個聲喔~」


    她把一疊通緝狀遞給了前排的傭兵,用賣弄風騷的手勢指示將資料往後傳,然後開始點名。


    把能找來的最強成員全部緊急召集到此,相較之下,團長本人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即便眾人都對她感到不耐煩,也沒人敢把內心的不滿說出口。


    『不可以惹火團長!』


    此乃傭兵團的鐵則,聽說違反了這條規炬的人,皆大歎下場會比被人為了賞金追殺還要淒慘。膽敢挑戰這項鐵則的人最近幾年來還未出現過呢。


    「嗯、嗯古蘭多到了嗎?」


    「我說團長你這老婆娘啊,大家早就到齊了!」


    有能耐不把團長的欽點放在眼裏的也隻有古蘭多一人,既然連那個大牌都到場了,就不可能有人缺席。


    瑪茲露達伸出胖嘟嘟的手指頂起滑落的眼鏡。


    發現團長的眼睛瞪得圓睜睜的,前排傭兵們嚇得紛紛向後仰身。


    「古蘭多沒記錯的話,你比我還要早四個月出生吧?如果我是『老婆娘』的話,那你就是『老瘋癲』了。給我聽好,從今以後你的代號就叫『老瘋癲』!」


    在名冊上憤而寫下『老瘋癲』的瑪茲露達,滿腔怒火也延燒到古蘭多身旁開懷大笑的帕夏身上:


    「搞什麽鬼啊!你又半夜開溜了,想知道我們付了多少賠償金嗎?你一定很想知道吧?」


    「對方是個三歲的小女孩耶。在跟我吐苦水之前,麻煩你先把委托書丟給那家夥啦。如果團長也被人家強迫和三歲小男生結婚,一定也會腳底抹油吧?」


    瑪茲露達得意洋洋地秀出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


    「哼哼,可惜人家我早就名花有主了,不好意思喔。還有呢,準備把委托書丟給你的人,就是我。幹脆從下次開始你就別再用『疾風』這個別號了,改用『老婆是三歲小孩』這稱號如何?世人們肯定會對你投以溫~暖的眼光唷。」


    忍無可忍,會議室被一波波爆笑聲浪給席卷了。


    「好了、好了,別張著大嘴笑個沒完啦,快看一眼通緝狀。」


    傭兵們乖乖地按照指示動作。


    姓名娜拉沙利姆。性別女。


    年齡二十歲。出身國薩納王國


    所屬狂戰士騎士團第七分隊。


    備注持有狂戰上鎧甲。


    會議室內突然鴉雀無聲。追緝的對象不但是最為強悍,也是最為凶惡的騎士團成員。一個頭兩個大的傭兵們,不禁回想起發生在南部邊境的傳說戰記三百年前的魔人戰役。


    大陸史上最為險惡的


    慘事《狂亂者之宴》發生以後,人類與非人類的生物們除了自由都市之類的地方以外,都開始分棲過著彼此互不幹涉的生活。精靈與妖精的數量也為之銳減,就算是非人生物活動的地區,也極少看見他們。可是,魔族王今依舊有多數存活著。


    然而,支配了最強種族的魔族,並且君臨生態係頂端的就是魔人。率領麾下的魔族威脅人界的魔人,他們的存在是一種無可比擬的威脅,如果不跨越國境、種族局限協力對抗的話,是絕對無法與之匹敵的。


    三百年前在南部邊境展開的魔人侵略,規模之大史所未見。


    成了第一個犧牲者的王國在短短五天內化為焦上,然後一國接著一國,被害地區逐漸擴大。


    雖然南部邊境的諸國果敢地嚐試抵抗,但最終仍演變成下從奴隸上至國王大家爭先恐後逃命的狀況。逃亡的尾聲中,在遼闊的沙漠裏,當眾人擠爆逃生之路,對死亡有了覺悟的時候,被人們認定最強悍且最凶惡的薩納王國狂戰士騎士團出現了。


    兩者之間的戰力比是一百三十比一,另外一說是三百二十比一,總之數字並未確實求證,因此並不明確。不過,無論哪個數據為真,狂戰士騎士團處於少數的一方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魔族對狂戰士。要想像超越人類領域的戰鬥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隻是,據說散布在魔族那屍橫遍野的淒厲屍體上的狂戰士遺骸,也同樣令人怵目驚心。


    雖然狂戰士騎士團並沒有完全殲滅魔族,但藉著擊敗魔人的戰果,他們仍以勝利者之姿迎接了戰爭的結局。至於這場勝仗,是否寸稱之壓倒性的勝利,亦或是場苦戰,則不得而知。


    當眾人在為魔族撤退的身影歡呼之際,狂戰士騎士團不作聲張帶著傷亡者,就像出現時一樣,消失於滾滾塵沙的彼端。


    從此之後,狂戰士騎士團就再也沒越過沙漠出現。同時也沒有任何國家與魔族膽敢侵略薩納王國。


    「團長,不好意思我要退出。」


    有人帶頭離席後,跟隨的人便接二連二出現,約有半數的組員離開了會議室。


    自由都市的傭兵團絕非隻是花拳繡腿的弱者,尤其是被召集到這裏來的人,大家都強到自謝能以一擋千。不過,那完全是以人類當對手為前提。


    沒有人譏笑那些退出者是膽小鬼。畢竟無論能拿到多高的報酬,也得能活著回來,那些錢才有意義。


    「不錯~留下來的人差不多都是預料中的成員。」


    會有一半左右的人離開早在瑪茲露達預料之中。事實上,打從一開始,她就不對那些離開的人抱有一絲期待。她隻是利用這些人的情報網,布下天羅地網,節省一一分派通緝狀的麻煩,才將他們找到這裏來。


    「嗬嗬嗬,留下來的都是些不怕死的家夥呢~你們可別忘記在遺言裏注明報酬的領收入是我唷。」


    若無其事地把觸楣頭的事情掛在嘴邊,瑪茲露達環視了場內的傭兵們。


    「團長,你應該會把狂戰士的情報告訴我們吧?」


    「關於這個問題啊~我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還是一無所獲啦,所謂的狂戰士,其實指的就是聖工所創造出來的鎧甲吧?關於聖工一族的消息,頂多也隻有傳說而已,不是嗎?」


    話雖如此,瑪茲露達還是翻遍書庫,找出了兩份有關過去數次現身於世人麵前、四處散播災厄的狂戰士鎧甲事件報告書。


    兩樁事件分別是七十五年前於大陸中央地區的黎內盧王國,盜賊觸發了收藏家暗地收藏的狂戰士鎧甲,導致一團騎士團遭到殲滅。


    以及相較時間點接近現在的二十年前所發生的事件也是最為人知的狂戰士事件,就是從古戰場遺跡挖掘出來(出處並未確定)的三件狂戰士鎧甲發生的失控事故。


    由於這起事件是在自由都市鄰近的國家發生的,所以自由都市傭兵團也派兵參與。不過,最後他們並沒有和狂戰士交手。因為在他們抵達之前,就出現了將狂戰士化的人打敗的人物。


    那個人就是大陸史上最強且最頂級的劍上劍神阿蕾亞。


    劍神阿蕾亞與狂戰士展開的死鬥,並沒有留下詳細的紀錄,隻有在交鋒瞬間便斬殺了三名狂戰士的劍神傳說流傳至今。


    「能找到的隻有不願被拿來作為參考的紀錄,以及沒有參考價值的傳說而已呢~不爽的話,請向黎內盧王國抱怨喔。」


    在黎內盧王國的事件中,理當可以取得關於狂戰士的詳細紀錄。但是,該國為了隱蔽失去騎士團的羞辱,並未進行深入調查,而讓整個事什陷入一團迷霧。


    然後


    「再說,我們總不能去向劍神請教吧?」


    劍神阿蕾亞大約在十年前不見蹤影。雖然因病身故的傳言是一項極具說服力的假設,不過,這項情報並沒有獲得證實,況且不相信傳言的人很多。但是,足以推翻傳言的證據,以及見過她身影的人,兩者皆無。


    「不然,教我們拿什麽去擊敗狂戰士?」


    「沒人說要打贏狂戰士啊~這次的行動隻是要把對方抓起來,限製活動,如果做不到,隻有監視也行。總之,就是找出她的藏身處,來自薩納王國的援兵近期內就會到達。之後把爛攤子丟給他們處理就行了。」


    「真的這麽簡單?」


    傭兵們稍微鬆了一口氣,一臉狐疑地看著瑪茲露達團長。


    「嗯。所以,就算找到了目標也不可以刺激她唷~要是讓她變成了狂戰士,狀況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不過,要是不幸真的搞出這種紕漏,大家就好自為之吧。由衷拜托各位千萬別忘記在遺言裏寫上我的名字,報告完畢!」


    就在這種無法得到任何有用情報的情況下,傭兵們紛紛站起身離開了會場。正因為目標是不尋常的對手,所以慎重其事留下來尋找協力對象的人也不在少數。


    「帕夏,要不要和我聯手?」


    帕夏原本盯著通緝狀上的肖像畫,聽到這番意外的提議便抬起頭來。


    「古蘭多,你玩真的?」


    「偶爾也得投入工作嘛。不過,當然能摸魚就摸魚羅。」


    不知道該說他是個老實人呢,還是笨蛋。古蘭多豪爽地開懷大笑,說道:「要是有個萬一就交給你羅。」


    「帕夏,等等!不要和古蘭多那種老頭聯手,和咱組隊啦!」


    這時從另一側過來纏住帕夏的,是一名叫做夏洛特的獸人少女。她擁有一頭黑發與一身黝黑的肌膚,橢圓形的瞳孔虹膜則與貓科動物如出一轍。


    「你來保護咱這柔弱的少女免於受狂戰士摧殘嘛!」


    既然被召集到這種地方來了,就沒有道理會是柔弱少女,這句話帕夏打死也不敢跟抱住自己的夏洛特說,隻是把視線投向古蘭多。


    「夏洛特好像很樂意當我們的夥伴。」


    「慢著,不要擅自決定啦,如果是和帕夏組隊的話咱沒意見,但是像他這種懶鬼,免談啦!」


    「多多指教羅,小姑娘,從現在起咱們就是一夥的啦!」


    像是在逗弄夏洛特一樣,古蘭多把手伸了出來。


    「你作夢!」


    帕夏向著吐出舌頭的夏洛特說:


    「搞不好撿到他算你賺到也說不定喔。」


    「咱才不稀罕撿掉在地上的垃圾吃咧。等一下難不成你想退出?」


    夏洛特機伶地察覺到,把資料收進懷裏站起身來的帕夏沒有任何戰意。


    「是啊,總覺得不太適合我的個性」


    會有這樣的決定並不是因為害怕狂戰士,而是不想一大群人追著一個女人四處跑。


    「疾風的名號會流淚唷。」


    「等通緝者變成狂戰士我就會參加了。」


    「拜托你,等一下嘛,咱不喜歡這樣啦」


    當夏洛特追著帕夏出去後,會議室內就隻剩古蘭多和瑪茲露達兩人。


    「別說什麽要退出不幹的嘛,在援兵到達以前,就隻能靠你了」


    「好啦、好啦。」


    古蘭多是二十年前狂戰士騷動爆發之際被派遣出去的傭兵,同時也是對狂戰士專用的傭兵。事實上,並不是他不肯工作,而是自從那個騷動事件以來就再也沒有工作找上門。這就是『古蘭多階級』之謎的真相。


    「不過,話說回來,那小子看起來還挺有自信的呢。」


    瑪茲露達對帕夏離去時丟下的那句話皺起了眉頭。雖說他是傭兵團裏首屈一指的劍士,但是有能力和狂戰士抗衡的傭兵隻有古蘭多而已。


    「我推薦他當我的接班人喔。」


    「又不是注定你這回必死無疑。」


    對狂戰士專用傭兵的作戰方式,瑪茲露達心知肚明,可是,即使知道他不可能活著回來,自己還是不想說出口。


    「這個嘛,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死欵,團長,帕夏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要起巨劍的?」


    比誰都了解和狂戰士針鋒相對所代表的意義與結果,古蘭多像是要模糊焦點似的轉移了話題。


    「就是最近呀,隻不過沒人看過他拔劍就是了」


    武器的優劣左右勝負的狀況,立足戰場的人追求優越的武器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戰鬥方式不是那麽簡單能說改就改的。


    當然像帕夏這般高手,不管改用長槍或戰斧一樣能得心應手吧。可是,光是技術有一套是沒辦法在實戰中存活下來的。畢竟戰士是把性命寄托在熟稔到無意識之間身體就能做出反應的戰技上。以帕夏的例子來說,他應該是習於使用佩帶在腰際的長劍。


    「最近有個八卦,聽說大概在三個月以前,帕夏被人修理得很慘喔。好像有一個月以上的時間都癱在床上起不來。等他痊愈之後,就開始背起巨劍了。」


    瑪茲露達說出了自己耳聞的八卦傳言。


    「哦,那他是被誰打敗的?」


    皺起眉頭的古蘭多馬上改口為「被哪種魔族?」


    如果不是使出相當卑劣的手段,絕對沒人能讓帕夏吃那麽多苦頭。能猜想到的對手頂多也隻有上級魔族。


    「關於這個問題啊對手似乎是魔人的樣子。」


    「魔人?開玩笑的吧?」


    對手若是魔人的話,下場豈止隻是被修理得很慘而已。


    「我也這麽認為」


    即使有千名頑強的戰士,也遠不如魔人的威力。魔人可是聚集了萬人以上的軍力才勉為其難可以抗衡的對手。如果有人發動如此大規模的行動自然會引人注目,也會傳進自由都市傭兵團長瑪茲露達耳裏。


    但是,近年來並沒有發生魔人戰役。如果傳聞屬實,也就表示帕夏當時是在非人生物活動的領域作戰。而且,還是自己一人,亦或在人數稀少的情況下。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生還的。


    「不過,這消息是為帕夏診療的魔法醫師不小心爆料的。啊,那個魔法醫師就是八卦的來源啦。她不是那種會說謊的人而且,帕夏也絕口不提受傷的事,不是嗎?所以,反而讓人感覺可信度極高。」


    如果對手是魔人,就算被打得滿地找牙一樣是值得誇耀的榮譽勳章。但是,帕夏不是會把自己的敗績拿出來說嘴的那種人。


    「那把巨劍會是當時和魔人交戰的夥伴所留下的遺物嗎?」


    瑪茲露達脫口說出腦子裏靈光一現的念頭。


    「我想不是,那小子不是那種個性。」


    隻要是幹傭兵的,多少都會有過和夥伴生離死別的經驗。不論是多麽痛苦的離別,帕夏絕不會在別人麵前流露自己的感情。不是因為他沒有悼念亡者的心情,而是不願讓自己悲傷的情緒影響了周遭的人。


    「就是說啊,這樣一點也不像他。」


    「是啊,更何況那把巨劍和鎧甲都是全新的耶。」


    那看起來就像是為了帕夏特別設計的武裝。


    「那身武裝似乎要價不菲呢。」


    巨劍的護手上鑲有水晶,鎧甲的胸部則嵌了黃水晶,兩者都是別具特色的裝備。


    「會不會是他瞞著團長,私底下在做更好賺的兼差啊?」


    「嗯~搞不好是聘金。」


    「對方是三歲女童的那個?」


    「沒錯,那個委托人死纏爛打,一直吵著要我們把帕夏交出去。」


    「幹脆把他交出去如何?」


    「怎麽可能!我們可是賠慘了耶,損失的部分得叫他好好工作償還才行!」


    瑪茲露達氣呼呼地離開會議室之後,古蘭多孤伶伶地嘟嚷了一句:


    「帕夏的鎧甲那是出於聖工之手的裝備吧」


    同時,他也確信,擁有與鎧甲相同特征的巨劍也是出於同一人物。


    2


    位於自由都市郊外的丘陵地,斜坡上有一群為了雪橇的製作進度而幾家歡樂幾家愁的工匠街孩子,氣氛熱鬧非凡。


    不管是製作順利或者四處碰壁的孩子,每個人都不斷進行改良,以備挑戰第二次降雪隔天所舉辦的雪橇大賽。


    大會將按照成績高低,排定三次降雪之後的雪地滑行順序。為了能在光滑的雪地上滑行,非得贏得優勝才行。至於吊車尾的,則隻能分配到被摧殘得麵目全非的斜坡。


    二連霸的悠對無可挑剔的調整抱持三連霸的自信,早早完成試跑之後,就把雪橇交給九十九屋的孩子們(以其他名稱出席大會)保管,然後去了博物館。為了見識理當昨天就該被敲成破銅爛鐵、謠傳是聖工末裔的藝術家作品。


    她鑽過了在博物館前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趕往特別展覽室所在的本館。


    「真是的,開館時間已經過了那麽久了,人還這麽多!」


    本館前的人潮讓悠鼓起了腮幫子。入口雖然早已開放了,但擁擠的人潮形成了遲遲無法前進的人龍。當悠明白就算再怎麽抱怨也沒有用時,便隻好憑藉自己的實力了。


    她盡己所能地發揮了小孩子的優勢,在大人之間強行穿越。如果有大人瞪了她一眼或大聲責罵,她就會淚光閃閃地指著前方用「人家跟媽咪走丟了,媽咪就在那邊。」的藉口來當擋箭牌。


    (嘿嘿嘿,這群大人真容易唬弄。)


    悠對這群善良的大人既感到目瞪口呆,又不禁一肚子惱火。


    氣他們為什麽要為了看擺設在走廊前頭的作品你推我擠的,以及為什麽沒有察覺到這是冒牌的聖工作品。


    九十九屋的大人千叮嚀萬說絕不能泄漏聖工的身分。每當有事情發生就會一再被囑咐。究竟為什麽不能讓別人知道?悠無法理解其中的道理。


    人稱《狂亂者之宴》的大戰並非聖工一族所引發的,而是挑起大戰的那些人把聖工一族創造出來的物品和器械當成武器使用。聖工一族為了遏止大戰也付出許多努力。盡管如此,聖工一族仍被視為大戰的元凶。


    (錯的又不是我們,為什麽得偷偷摸摸地過活啊?)


    而每次得到的回答,始終沒有改變。


    如今的時代,已經不需要聖工了


    對不仰賴聖工由人類所構築的時代而言,聖工的存在隻不過是另一個全新的火苗。而悠也太過年幼,還不懂如何在渴求聖工智慧的那些人手中保護自己的安危,因此隻能避入耳目地活下去。


    進入特別展示室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人人斥責悠了。即使踩著他們的腳硬擠進去,大人們依舊像是被某樣東西魅惑住了般直盯著前方。接著,站到最前排的悠,在見到放置在高了一層展示區的石像的瞬間,便和身


    旁的大人一樣茫然地呆立著。


    眼前的景象彷佛是將戰場上流動的時空切割下來,然後固定在此處。


    左端的戰士瞪大雙眼、發出咆哮,充滿氣魄地揮出長劍,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動。


    另一側,右端的戰士則是以膝蓋跪立,緊握刺向地麵的長劍,身體在瞬間失去了平衡。


    而位居中央的戰士則維持一副氣魄攝人的突剌姿勢,嘴角浮現一抹笑意。那感覺就像是為達成目的而從容赴死的劍士所露出的微笑。


    唯有『壯烈』一詞足以貼切形容這三尊石像。


    (這是真的。)


    悠的直覺如此告訴自己。


    刻工精細到連每一根毛發都能清晰辨別出的石像。要是觸摸從傷口滴落的血液,那感覺肯定是溫熱的;如果把耳朵貼在胸口的話,一定能聽見心跳。這就是一個會讓人興起如此念頭的作品。


    (九十九屋的諸位我們還有其他同胞活著啊!)


    過去由於家族血脈分支眾多,聖工一族被人稱為聖工千家。在《狂亂者之宴》發生之際分崩離析,其中有大半於戰火中消失了。大戰之後能再眾首的族人為數稀少,如今寄身於九十九屋的聖工一族也隻有五十多家之譜。


    深受石像的完美所戚動,並向往著同胞的悠在不知不覺間被人推擠到了出口附近。


    她想見同胞、想見製造這三尊石像的聖工,想讓對方知道世上還存在著其他夥伴、並不是孤伶伶一人的事實。這份心情促使悠衝動地做出了反應。


    當她意圖抬起防止民眾接近展示品的圍欄闖進裏頭的那一瞬間


    「那邊的小鬼!在幹什麽!」


    尖銳的嘶吼聲讓悠的身體發出顫抖。


    「對、對不起。」


    悠一邊道歉一邊準備流淚,並偷窺四周的情況。


    (奇怪?)


    被人破口大罵的並非自己。


    (宜歐哥?)


    在入口側跟自己一樣想要越過圍欄的人,正是宜歐。


    (啊~啊啊啊,被被逮個正著了啦!)


    「竟敢做出這種事!放開我!放開我!」


    雖然宜歐拚死抵抗,但仍無法掙脫守衛的手臂。


    「給我安份一點!」


    「少羅唆!別擋著我!」


    如果有認識宜歐的人在場肯定會懷疑自己的眼睛,宜歐露骨地表現出憤怒,揮舞四肢,掙紮著不想被守衛給拖出去。


    注意到外頭發生的騷動,一名派頭十足的男子,隨著體格比架著宜歐的守衛壯碩的大塊頭,從隔壁房間現身了。


    「發生了什麽事?」


    「這小子想要越過圍欄」


    「真是要不得啊。小弟弟,不可以這樣做喔,要好好遵守規則才行。」


    宜歐惡狠狠地怒瞪有著和娜拉相同褐色肌膚的男子。


    「有很多像你一樣想觸摸石像,所以越過圍欄的人呢。這回就不跟你計較了,快點回家去吧。」


    派頭十足的男子向守衛打了個放開青年的手勢,然後朝二芳的群眾說道:


    「唉,都怪敝人的作品出神入化才導致這年輕人忍不住破壞了規炬,這是敝人的罪孽」


    「閉嘴!」


    宜歐不僅不肯離開,還向前踏出一步要誇示自己寬宏大量的男子閉嘴。


    「你就是羅傑恩嗎?」


    娜拉被奪去的東西,其實就是打著聖工末裔的藝術家名號所展示的那三尊石像。


    「小子,看來你似乎不清楚跟長輩說話時該注意的口氣呢!」


    「那我當然知道,但是我才不屑對你使用。」


    「沒救了如果是這種沒禮貌的家夥跑來參觀,那敝人可得好好考慮在這裏展出的問題了。敝人隻想讓那些更具知性、對藝術更懷有愛的人來欣賞敝人的作品。」


    羅傑恩一番話的尾音由於憤怒而顫抖。他用下巴指示守衛把這沒禮貌的家夥趕出去,然後命令另一名守衛去把館長找來。


    一麵被守衛拖著走,宜歐一麵大叫道:


    「你才算不上什麽藝術家!」


    不知是否因為被人否定感覺不甘心,羅傑恩麵紅耳赤地追了上來。


    「收回你剛剛說的話!」


    「要我說幾次都行。你才算不上什麽藝術家!」


    「你、你、你這王八!」


    太過激動以致舌頭打結的羅傑恩揮起右手賞了宜歐一巴掌。被守衛架住的宜歐無法閃避,左、右臉頰連續挨了好幾下耳光。


    「我死也不認同這是藝術」


    藝術是一種表現,宜歐是如此受教的。他一直認為這就是藝術的本質。


    不管是視覺上的,聽覺上的,還是嗅覺上的,藝術有各式各樣的表現手法,不受局限,所以,宜歐也知道有諷刺手法的存在。但是,即使藝術如此自由開放,依舊有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線,以及不應該做出的事情才對。


    好比說,殺害生命。如果認同這個行為,就等同肯定殺人。即使藝術是一種不加限製的自由表現,殺害生命依舊不能算是藝術,把死者當作展示品的行為也一樣


    不管被打得多麽淒慘,宜歐始終堅持不可認同冒瀆死者的行為。


    「嗚我是不會認同的!」


    「還想逞口舌嗎?喂,把這小子的頭抓住!」


    羅傑恩的手勢從打耳光的巴掌變成了拳頭。


    向著群眾示度量的笑容,以及將怒火露骨表現出來的嘴臉,哪一邊才是他的本性,明眼人一看便知。


    守衛默默遵從指示後,群眾間響起了一聲聲細微的慘叫。


    就在羅傑恩打算揮下握緊的拳頭那一瞬間


    「啊嗚!」


    羅傑恩吃了一記來自胯下痛徹腦門的撞擊,維持握拳的姿勢發出一聲哀鳴,倒地不起。


    「這個人是冒牌貨對吧?」


    映入宜歐眼簾裏的,是掛著恍然大悟笑容的悠。


    石像的生動令悠為之魂奪,以為石像的製造者就是聖工。這個想法至今仍然沒有改變。不過,否定這一點的,不是別人,正是九十九屋的主人宜歐。悠明快的大腦從這裏導出了答案石像是真的但藝術家是冒牌的。


    這些石像可能是在某處遺跡發現的,亦或是由別人創造出來的,總而言之,這個藝術家隻是把它們拿來冒充自己的作品而已。


    「哼,做好覺悟吧!死騙子!」


    悠毫不留情地往羅傑恩身上招呼了一記飛踢。


    「啊嗚、啊嗚、啊嗚~」


    羅傑恩臉色蒼白地向守衛求援。


    守衛眼看女孩比起手上架住的少年還要難纏,便一把推開了少年,向女孩步步逼近。


    「你、你這蠢貨快、快去叫醫生」


    悠手腳飛快地繞到因分心而說話斷斷續續的羅傑恩的守衛背後。


    (我贏啦!)


    悠再度施展必殺技。


    「嗚~?」


    守衛夾緊大腿跳起來的同時,現場圍觀的群眾有大半數也跟著夾起了胯下,哼出短促的悲鳴。


    「走在沒有月光的夜路時給老子小心點。」


    傭兵隨口吐出了羞恥的威脅字眼,悠向宜歐快步跑去。如果不是宜歐嘴裏冒出鮮血的話,羅傑恩早就被悠修理得滿地找牙。


    「你還好嗎?我們快逃吧!」


    悠對宜歐表示關心的聲音,溫柔得令人難以想像與先前攻擊對手要害的女孩是同一個人。


    在圍欄外目擊所有經過的群眾一看撐扶著少年的女孩走近,便抬起圍欄退到一旁。


    「幹得好!」


    「這條手帕拿著用吧。」


    「快走,我們不會放


    守衛過去的。」


    越過圍欄,對作品發出批評的少年態度固然不當,不過,動手毆打毫無反抗力之人的藝術家,群眾直覺地認為他似乎偏離了正道,並以行動呼應這樣的想法。


    走在通過後隨即封閉的通道上,悠在心裏不斷默念著「對不起」與「謝謝大家」。幫忙擋下守衛的群眾,都是先前被悠鑽著身子硬往裏麵擠,不然就是被踩到腳的人。在離開博物館之際,悠一度回過身來向他們深深地行了一禮。


    3


    離開了傭兵總部,帕夏認為應當告知通緝者持有狂戰士鎧甲之事,便出發前往九十九屋。


    他和近來才成為九十九屋主人的宜歐認識了五年,彼此間的關係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夥伴更為貼切。兩人對此都抱著心照不宣的態度。


    「今天顯得特別安靜呢,不知小鬼頭們過得好嗎?」


    帕夏用力推開大門後,和他對上視線的並非熟識的孩子們,反倒是彼此第一次碰麵,但帕夏卻知曉對方長相與姓名的人物。


    「你在這裏做什麽?該不會已經把魔手伸向這裏了吧!」


    或許是出於戰士的直覺,娜拉在門打開以前就拔出長劍,擺好架式。帕夏也像要應戰一樣,把手伸向背後的巨劍,但又馬上打消念頭,拔出腰際的佩劍。


    相對於慎重拉近彼此間隔的娜拉,帕夏發揮了無愧於別號的速度,瞬間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不知是否都企圖見招拆招,兩人在對方給予致命攻擊的危險距離下,怒目相視了一瞬間。


    「住手!」


    負責看守九十九屋的露易莎宛如要介入這一觸即發的情勢似的闖進兩者之間。


    「帕夏,這女孩是九十九屋的客人,不準你出手傷害她。娜拉,你也把劍收起來,如果你還當自己是九十九屋的客人,就請你對主人的朋友善盡禮儀。」


    公平接待以求不留遺憾,並讓雙方打消戰意的露易莎確實有一套。從上上一任的主人那一代開始,便以主人左右手的姿態,一路掌管九十九屋的經曆,並非浪得虛名。


    「看來還是贏不了婆婆的威嚴呢!」


    重拾爽朗態度的帕夏一副認輸的模樣收起了佩劍。


    「就是啊!」


    同時放下長劍的娜拉,也向老婦人規規炬炬地一鞠躬,為自己的無禮道歉。


    「欸,我就泡壺拿手的紅茶當作獎勵,給坦率的孩子嚐嚐吧!」


    從臉上掛著溫和笑容的露易莎的角度來看,帕夏和娜拉都還隻是小孩子。


    「我也來幫忙。」


    「是嗎?那麽就請你拿著放在暖爐上的熱水壺,隨我過來吧!」


    等到娜拉跟著露易莎的後頭消失在隔壁房間之後,帕夏便從懷裏掏出通緝狀,揉成一團丟進了暖爐。


    「算了,反正我本來就對這個行動沒什麽興趣。」


    露易莎的聲音從廚房傳了出來。帕夏從她指導娜拉衝泡紅茶的聲音中充分察知,娜拉並非九十九屋的敵人。


    除此之外,他還明白了另一件事。


    「看來似乎有好玩的事情要發生了」


    或許是因為外表看起來平易近人的關係,宜歐常常無端被卷入風波中。從一般迷路的旅人到專事搶劫的盜匪,直到目前為止,有各式各樣的人把宜歐扯進麻煩裏。而且,最後他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取代搞出亂子的當事人變成整件事的關鍵。


    光是想像不知這回又會惹出什麽事端來,就讓帕夏興奮不已。


    「你又在動什麽歪腦筋了,對吧?」


    端著放在盤子上犒賞用的紅茶回來,露易莎機伶地感覺到了帕夏的情緒變化。


    「我隻是在想體驗一次當賞金人頭的感覺或許也挺有趣的。」


    「要當賞金人頭是你的自由,麻煩別把宜歐給拖下水。」


    帕夏把「被拖下水的人是我耶」這句話連同紅茶一起往肚裏吞。


    「話說回來,宜歐跑哪兒去了?」


    「他從一早就出門到現在上博物館去了。」


    原本以為他中午以前會回來,結果至今不見人影。露易莎一臉不安地窺探外麵。


    「不然等我喝完這杯茶,就去察看一下吧?」


    「嗯,就這麽辦吧!」


    不過,就在帕夏起身之前,宜歐已在悠的陪同之下回到了九十九屋。


    比起雜亂的頭發與破爛的衣服,從宜歐嘴角流出來的鮮血更讓露易莎大驚失色。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取代忍氣吞聲而沉默不語的宜歐,從悠口中得知事情經過的露易莎差點在瞬間失去意識。


    「你的意思是宜歐先起頭惹事的嗎?這怎麽可能」


    如果惹事的是個性急躁的悠倒也沒啥奇怪的,不過宜歐並不是那種會引起糾紛的個性。


    「可是」


    悠親眼目睹。宜歐越過圍欄的舉動,才是這場紛爭最根本的原因。


    「這真不像他的作風咧也罷,反正誰都有打架的經驗嘛。」


    「別吵了!笨蛋帕夏!才不是你想像的那種打架!那群混帳從背後用力抓住宜歐哥,讓他動彈不得,然後動手揍人!」


    雖然悠會在宜歐的名字後頭加個「哥」字,可是對比宜歐大上七歲,並且出現在九十九屋已有五年時間的帕夏卻不來這一套。偶爾還會在他的名字前麵加上「笨蛋」兩字。


    「真是下三濫,要不要去討回公道?」


    悠呼吸急促地頻頻點頭,在她一旁的宜歐則搖了搖頭。


    「宜歐哥!被人家那樣揍好玩的你都不會生氣嗎?」


    「我是很氣啊可是我認為娜拉大姊一定比我更不甘心,她一直以來都在忍耐。」


    宜歐擦掉嘴角上的鮮血抬起臉來。


    「娜拉大姊,為什麽狂戰士的屍體會被拿來作為展示品呢?請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娜拉發現宜歐對展示在博物館裏的石像底細心裏有數,便點點頭開始話說從前


    「大約半年前,我們一夥人正在調查新發現的遺跡。其實,那是要塞化後的浮遊都市殘骸。我們在那裏找到了秘密通道,裏頭設有寶藏庫。」


    可能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吧,娜拉低下了視線。


    「該不會看守寶物庫的門將還活著吧?」


    『時光齒輪』也曾經被拿來當作『永遠的心髒』使用在人造生物上。


    「率先前往的調查隊慘遭殲滅,同行的狂戰士騎士團員也不能幸免於難」


    雖然投入了狂戰士騎士團以求擊敗門將,但是不知道『時光齒輪』存在的狂戰士騎士團團員們,終究無法打倒無論怎麽砍殺依舊再生的土塊巨人。就算化成了狂戰士結果一樣沒有政變。畢竟不管變得多強,都不可能打敗殺不死的對手,隻是白白犧牲罷了。


    因此,其他人便決定再次把門將封印在寶藏庫裏。


    一個人負責把門將引誘到寶藏庫裏,另一個人負責在寶物庫牽製門將行動。最後,兩個人部化為狂戰士戰死了。趁著這個時候,娜拉和三名同伴著手進行寶藏庫的封鎖作業。


    「不過,封鎖並沒有順利完成,所以,卡烏力他們就留了下來。」


    卡烏力、賽姆、達裏達。一同進行封鎖作業的這三名夥伴在封鎖失敗的時候,就變身狂戰士破壞通道,展開了把門將關進寶藏庫的行動。


    「我本來也想變身狂戰士。可是,大家都不願讓我這麽做他們打破了我的狂珠,然後把我推到寶藏庫外頭。」


    受阻於崩塌下來的瓦礫,娜拉無法追上前去。隻能不斷呼喚著與門將交戰的夥伴們的名字。


    寶藏庫內展開了長時間的激烈戰鬥,咆哮、大叫、刀劍折斷


    的聲響娜拉一直聽著這些聲音。在寂靜到訪前她最後聽見的是卡烏力一聲氣勢尖銳的叫聲,那是奮力一擊粉碎了門將心髒的長哮


    「我很想加入戰鬥我想和大家並肩作戰。我們四個人是從小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而且卡烏力他是」


    痛失戀人的娜拉琥珀色的瞳孔,在猛烈地閃耀光輝的同時也默默地哭泣著。


    「喂,宜歐哥,難道那些石像是狂戰士嗎?」


    悠開口詢問從對話之間聯想到的事情。


    「嗯。」


    「那為什麽他們會變成石頭?」


    「因為」


    在被稱為《狂亂者之宴》的大戰時期,聖工一族為了對抗被拿去當作武器與兵器使用的物品,便製造了更為強力的武器與兵器,以求終止戰爭。


    但是,聖工一族隻不過是擅長製作器械的族群罷了,就算製造了精良的武器,光有武具也不可能打贏,所以他們製造出了強化身體能力的裝備。


    「不過,即使努力到這種地步還是失敗了。」


    「為什麽?不是已經變強了嗎?」


    精良的武器配上優越的體能,既然具備了兩項要素為何還會落敗,悠百思不解?


    「因為他們沒有揮舞武器的覺悟沒辦法下手殺人啊!所以、所以呢最後他們便製造出可以卸下心鎖的武裝。」


    而製造出來的那個武裝就是為了不感到恐懼與罪惡感,凝聚了狂氣的狂珠。


    「這也太胡鬧了吧?會抓狂失控的。」


    「你說得沒錯,這是錯的。」


    宜歐也想相信,大戰時期的聖工們本來也不願製造出這樣的東西。隻是一想到他們被逼到不得不如此,就覺得很可悲。光是想像那究竟是多麽淒慘的時代,便渾身顫抖不已。


    「所以狂珠上頭也施加了石化封印的詛咒。」


    這是為了防止就算已經喪命仍繼續戰鬥直到肉體完全崩壞為止的事情發生。


    宜歐在向悠說明的同時,也向娜拉開口說道:


    「為了守護珍貴的事物,總有不得不挺身作戰的時候。也有即使賭上性命,也不得不奮力一搏的事情。我認為,狂戰士鎧甲就是為了身在這種情況下的人們所存在的」


    這不是誰都可以使用的鎧甲,如果那個人並未擁有值得去使用的目的與責任,是不可以使用的。


    「我聽說大約在三百年前,薩納王國為了將南部邊境的民眾從魔族水深火熱的生活中解救出來,派遣了狂戰士騎士團。明明那時死亡將士的屍骨已送回了王國,為何還把狂戰士的遺骸當作展示品處理呢?」


    「和門將交戰而殯命的那些人被隆重地吊祭後埋葬了。可是,像卡烏力他們那些遭到石化的人就被送往特別的靈廟。我想把卡烏力他們帶回出生的故鄉,團長也允許我這麽做了。不過,王室說什麽就是不肯放人。雖然團長代為請願了無數次,就是沒辦法讓上頭聽見心聲。」


    與其讓他們祭祀在莊嚴的靈廟,娜拉更想在能眺望故鄉景色的丘陵上為他們建墓,每天為他們奉上鮮花。


    「所以,我偷偷跑進了靈廟,打算暗地把卡烏力他們搬運出來。結果發現三人的遺骸並不在靈廟裏。那個羅傑恩早了我一步把他們搬走了。事情不隻如此,那家夥還一手粉碎了團長的請願。」


    身為王國貴族的羅傑恩,因為原先就對藝術擁有很深的造詣,所以深受變成石像狂戰士的壯麗感所吸引。他為了把石像納入自己的收藏品內,於是運用權利與金錢拉攏神官達成了目的。


    收藏家分成喜歡向他人炫耀收集品以及閉門欣賞兩派,羅傑恩屬於前者。但是,那些石像絕對不可能在王國內公開展示,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求,他就把石像運出了王國。


    就在他以聖工作品為名,向世人展現引以為傲的收藏的這段期間,不知不覺間羅傑恩的精神狀況漸漸起了變化,最後演變成以自己作品的名義賣弄石像的狀況。所以會來自由都市,是因為這裏乃是全大陸文化與藝術蒼萃之地,隻要在此獲得認同,就可以擁有身為藝術家王高無上的榮耀。


    「在我從幫忙羅傑恩的神官口中問出事情始末以前花了不少工夫」


    從沒想過神職人員竟然會做出出賣死者靈魂的事情,所以當娜拉知道神官做出背叛之事的時候,毫不遲疑地拔出劍來。


    「羅傑恩既是流有王室血脈的人,而我又殺了神官,因此再也不能仰賴團長,隻能靠自己的能力奪回石像我應該已經被列為逃亡者而遭到通緝了吧?」


    最後一段話的矛頭對準了坐在遠處傾聽大家談話的帕夏。


    「是啊,今天早上我拿到了通緝狀。」


    「那你是來逮捕娜拉大姊的嗎?」


    宜歐也把視線轉到帕夏身上。


    「不,我沒有在追捕她。」


    前提是她沒有變身狂戰士


    「那麽你願意幫忙保密娜拉大姊人在這裏的事情嗎?」


    帕夏以一句「那當然」表示首肯,宜歐鬆了一口氣後,又把視線轉回娜拉身上。


    「娜拉大姊隻要能帶回卡烏力先生等人就可以了,對不對?」


    「沒錯,但博物館的警備森嚴,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成功的。」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娜拉需要狂珠,以求能牽製羅傑恩與賞金獵人,才能成功脫身。


    「會很困難嗎」


    歪著頭的宜歐臉上清楚寫著並不覺得的表情。


    「宜歐,我勸你還是別采取太過招搖的行動比較好,可別忘了通緝令早已傳了開來。」


    帕夏趕緊如此叮嚀道。


    「這我知道啦。所以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重要的是在不讓羅傑恩發現的情況下把石像帶回來,對吧?」


    「三尊石像憑空消失的話,有長眼睛的人誰都看得出來吧?」


    「嗯,那是在石像消失的前提下,所以,我們要以膺品掉包。」


    正因為是聖工一族的未裔,這個作戰計劃才有實行的可能。站在宜歐身旁的悠也點頭說「冒牌藝術家用冒牌貨就很夠了」。


    宜歐起身去進行作戰的準備後,帕夏便嚷著自己很無聊要跟著去,悠也隨即附和要一起幫忙。


    「我們要上哪兒去啊,宜歐哥?」


    「我們要去找上上一代。」


    悠倒抽了一口氣,慌慌張張地脫掉披在身上的外套。


    「悠還有其他事情要辦說差點忘記了,啊哈哈!」


    「聽你這麽一講,我才想到我也有事呢」


    「是嗎?那店就拜托你看管了,露易莎。」


    等宜歐離開之後,悠和帕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老婆婆,我該」


    娜拉眼看那兩個人坐立不安的模樣,不知自己該不該追著宜歐的後頭一起去。如果對方是願意協力的人物,她想先去打聲招呼。雖然她心底如此打算,但是一看悠那副膽戰不已的模樣,又覺得似乎不要去比較聰明。


    「事情交給宜歐一個人辦就行了。話說回來,還要再暍一杯嗎?」


    露易莎把娜拉與帕夏的茶杯放到盤子上。


    「啊,悠也要喝!」


    「我才喝了一半耶」


    走向廚房的露易莎停下腳步回過身來。


    「怪了?你不是有事得出門一趟嗎?」


    悠向著語尾帶有笑意的老婦人鼓起了腮幫子。


    「討厭,就愛欺負人家,」


    比起地震、打雷、火災都還要讓人心生畏懼的上上一代。身為他的左右手,一直掌理九十九屋至今的露易莎不可能不知道上上一代的恐怖之處。


    「上上一代自從引退之後,個性變得圓融多了」


    知


    道上上一代引退後模樣的悠與帕夏直呼「那也叫做圓融嗎?」然後麵麵相覷。


    「好了,我去泡個三人份的紅茶吧。」


    最後,娜拉還是決定和兩個放下心中大石的人一起乖乖地待在九十九屋喝紅茶。


    4


    「希望上上一代現在心情不錯」


    朝著十年前引退的上上一代住處而去的宜歐,越是往前邁進越是感到緊張不已。


    上上一代是幫被譽為劍神阿蕾亞製造武裝的聖工,隻要是和工作相關的事情就沒有絲毫妥協的餘地,同時也是謊言完全不管用的人物。


    「心情好心情不好心情好」


    一麵用踏出的步伐來占卜吉凶,一麵往前邁進,最後在「心情好」這一步抵達了目的地。


    宜歐深吸一口氣敲著大門,隨即從裏頭傳來上上一代的獨生女席恩的聲音。


    (庫伊,媽媽現在手上正忙,你去幫忙應門。)


    喀嚓一聲打開了門鎖,從大門的縫隙中,席恩將滿四歲的兒子庫伊窺探著門外。當他發現來訪者是宜歐時,便笑嘻嘻地走了出來。


    右眼上戴著眼罩、頭上纏著布巾、身上穿著橫織t恤的庫伊,拿出插在腰帶後頭由厚紙板裁製的短劍。


    「把好東西交出來!」


    庫伊拿著紙製短劍指著宜歐。


    「好東西?」


    庫伊把頭探向一臉疑惑的宜歐背後看了看。


    「啊啊,是指伴手禮吧?對不起喔,因為我急著趕來的關係所以我現在兩手空空。」


    「好東西真的沒有嗎?」


    在宜歐的身邊繞啊繞的,庫伊大失所望地低下頭來,然後直接跑進家裏,把門鎖上。


    「啊!等一下,我稍後會帶東西過來給你啦,快開門。」


    試著說服的宜歐透過門板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聽、聽我說,庫伊。我、我看你還是開門比較好喔,席恩阿姨大概就站在你身後」


    話還沒說完,就響起了一聲慘叫。


    (宜、宜歐救救我!)


    即使聽到呼救聲,人在門外的宜歐也束手無策。


    (慢著!給我站住!)


    (啊嗚、啊嗚,不要打人家屁屁啦~)


    逃走失敗的庫伊再怎麽抵抗也是枉然,沒多久,一聲單調的聲響傳了出來。


    大門再度打開,在一副彷佛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出來應門的席恩背後,可以看見哭著跑進屋裏的庫伊身影。


    「糟糟透了。」


    席恩眯起了眼尾細長感覺清澈的左眼,向遲遲不肯進門的宜歐露出微笑。


    「你杵在那裏幹什麽?快進來吧!」


    及腰的筆直長發,將她苗條的身材襯托得更加明顯。由於右半邊的臉龐被長發遮掩的緣故,席恩身上總是籠罩著一股冷冰冰的氛圍。


    「那個我忘記帶伴手禮了。」


    席恩用左眼瞪了往後退的宜歐。


    「這回來肯定是為了麻煩事吧?」


    「請、請問你怎麽會知道呢?我都還沒開口提起半個字耶」


    「嗬嗬嗬,這說來可妙了呢。」


    席恩像是在開玩笑般模糊談話焦點。


    九十九屋的主人會依據找上門來的委托內容召集工匠們。宜歐雖然年紀輕資曆淺,仍是九十九屋的主人。有事需要席恩和其他工匠幫忙時,隻要派個跑腿告知就可以了。會不辭辛勞親自登門造訪,想必是有求於父親。


    「父親整天閑得要命,你就盡量操他吧!」


    「哈哈哈我可沒有這種勇氣。」


    就連個性橫衝直撞的悠,在上上一代麵前也猶如換了個人般不敢造次。能用下巴使喚上上一代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宜歐的祖母。


    「而且,我這次來不隻是為了上上一代,同時也需要席恩阿姨,還有庫伊的『眼睛』。」


    席恩清澈的左眼眯成一直線。


    「既然如此,那就更沒有閑情逸致去管什麽伴手禮的問題了,不是嗎?」


    正是如此。宜歐一麵祈禱上上一代心情不錯,一麵隨著席恩進入家中。


    「父親,宜歐來了唷。」


    庫伊正黏著坐在搖椅上的上上一代膝邊嚎啕大哭。


    「真是的何必把庫伊弄哭呢。」


    一臉不滿的上上一代用左眼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宜歐感到彷佛有一股熱氣從如同枯枝般的老人發間冒了出來。


    「是庫伊不對,我有什麽辦法?受不了,你就隻會寵孫子」


    席恩沒把充滿整個房間的怒氣給放在心上,在長凳上坐了下來。


    「好久、好久沒來拜訪您了。」


    宜歐用假音向上上一代打了聲招呼,拚命挪動僵硬的雙腳坐上了椅子。


    「說吧,這差事困難到需要已經引退的老夫的力量嗎?」


    雖然一旦惹火他會令人害怕得無以複加,但他是個值得依賴的老者,而且也是這回差事裏不可或缺的聖工。宜歐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得一清二楚。


    「好一個不知羞恥的家夥!褻瀆死者還不夠,居然還拿來做為賺錢的工具。」


    在宜歐把話說完之前,始終沒有插嘴說話的上上一代終於爆發了怒氣。


    「那、那個我想做出石像的複製品,藉以掉包;所以,請上上一代、席恩阿姨、庫伊助我一臂之力。」


    宜歐手上並沒有製作複製品時少不了的設計圖。而且,也不能要求對方讓自己測量實際尺寸,當然摹寫外型更不可能。


    「原來如此。」


    上上一代睜開了鮮少在外人麵前睜開的右眼。


    並列著兩個瞳孔的上上一代右眼能識破幻術等所有偽裝的招式,寄宿著能正確地看穿事物的力量。隻要擁有這隻眼睛,要正確測量目標物足完全不費功夫。


    席恩用頭發遮掩的右眼,以及庫伊用眼罩遮住的右眼也一樣,庫伊甚至是擁有三個瞳孔的聖工末裔。


    「你已經和『寶石箱』取得聯係了嗎?」


    上上一代脫口說出製造石像複製品時欠缺不得的人物、他們一族的總稱。


    「我待會兒就要去見他們。」


    寶石箱是善於處理石材的聖工一族的末裔。以當家的派萊特為首,因為所有族人的名字都以寶石命名,所以被稱為寶石箱。除此之外,他們雖然在自由都市裏生活,卻過著由驢子擦著器械與石材,一麵修補石板路麵與城牆,一麵四處奔波的日子,是奇怪的一族。


    「目前我先讓九十九屋歇業了,請自由使用。」


    宜歐選擇了九十九屋作為可以不用在意他人眼光製作石像複製品的場所。


    「不,你還是找個離博物館比較近的場所吧。」


    負責測量實際尺寸的上上一代們倒無所謂,不過考慮到製作石像的派萊特等人的方便,九十九匡未免太過遙遠。如石像的肌理這種無法以外型測量的細節也很多,而這種無法測量的項目,由派萊特他們直接比對加工相對省時。


    「既然如此,再考慮到掉包時的麻煩,幹脆在博物館的建築用地進行如何?」


    席恩的建議可以說既大膽又不失理想。


    就算在工事現場搭建作業小屋,或是搬運石材也不會有人覺得詭異,而且在搬運掉包石像的時候,還可利用載貨馬車。


    「可是,不知道會不會那麽如我們的意,剛好有來自博物館的工作委托」


    「不用擔心。關於這一點,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會想辦法處理的,你說對不對啊,父親?」


    長久以來,九十九屋時時暗地扶持自由都市的發展,直到引退之前一直擔任主人的老者答應了女兒的提議。人情要多


    少有多少,讓博物館發出委托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不好意思。我自顧自地要借用上上一代和派萊特先生等人的力量,都沒有考慮到大家的狀況。」


    宜歐痛感自己的能力並不足以勝任九十九屋的主人。


    「這沒什麽好道歉的。你就好比是一名船長,沒有必要在甲板上跑來跑去,或是爬上桅竿,判斷狀況決定前進路線才是你的工作。」


    取回被當作展示品處置的狂戰士遺骸,並交回戀人手上,宜歐所下的決定以九十九屋的主人立場而言是正確無誤的。


    「船長先生?」


    聽不懂大人們的對話內容,百無聊賴的庫伊總算聽明白了一個單字,於是便樂嗬嗬地露出了微笑。


    「對啊,宜歐是我們的船長先生喔,所以不可以搶走他的貨物唷。」


    「是~」


    庫伊眼睛閃爍光芒盯著宜歐看。


    「他真的聽懂了嗎?」


    席恩說什麽就是無法不對自己那天真的兒子感到不安,而這個不安的預戚,就在討論結束宜歐離去時變成了事實。


    尾隨在宜歐後頭漫步的庫伊嘴裏吹著像是進行曲的曲子。


    「庫伊慢著,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和船長一起去搶好東西。」


    隻見席恩的臉頰不停抽搐,宜歐慌亂逃了出去,庫伊隨之追上前來。


    「你這樣會來不及吃晚飯的!」


    在突然停下腳步的庫伊麵前,大門「碰」地一聲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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