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暑假第一天——也就是一星期之後,赤月祭就要正式展開的放學後……


    我雙手抱著一個裏麵裝滿東西,且又大又重的紙箱步行於走廊上。


    由於moonchild的身體比一般人要來得強韌許多,因此即便是這種平常需要用到數人才搬得動的東西,我們也能單獨搞定。與活動內容的規模大小對照起來,校方之所以隻給赤月祭如此短暫的時間進行籌備,乃是因為學生們的身體機能都如上述一般高強,足以在短期之內處理好一切準備事務。這同時也是學校能在一年當中舉辦數次類似大型活動的主要原因。


    ……不過,雖說我是個moonchild,但是每天做這麽沉重的勞動工作,我也是會肌肉酸痛,也是會感到疲勞的耶。話又說回來,我比較想知道這個紙箱裏麵究竟裝了什麽玩意兒啊!再怎麽重也該有個限度吧!


    自從成為赤月祭工作人員之後,我每天在放學後幾乎都得留下來處理相關作業,直到學校即將關門才得以返家。午休時間也一樣,根本沒什麽時間吃飯,隻能忙著作業作業作業。而且根據謠傳,從倒數第七天開始,我們工作人員將會變得更加忙碌……這簡直讓人哭笑不得啊。


    “霧村,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呢。”


    走在我後麵的藤堂開口對我說道。這家夥也抱著一個跟我手上紙箱差不多大的物品,右手還別著一個能夠表明赤月祭工作人員身份的臂章(我的右手也別著一個用紅色及黃色為基本色調精心設計而成的同款樣臂章)。


    藤堂燈夜,一名金發碧眼,給人一種輕薄印象的文雅男子;而且正如他的外表一樣,是個總愛遊走於數名女子之間的花花公子。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當我在受到陽子的推薦而被選為赤月祭工作人員之後,他居然接著說:“呃……既然霧村要當工作人員,那我也跟著做做看好了……”,並主動接下工作人員一職。相信不用我說,各位也猜想得到……班上同學因他這個決定而發出的訝異聲,遠比我願意承接工作人員時所引發的驚叫聲還要大上好幾倍。


    “這個紙箱太重了啦!裏麵到底裝什麽東西啊?”


    “我猜八成是石像之類的玩意兒吧,要用來裝飾鬥技場。”


    “石像……難怪會重成這樣……”


    允許使用奇跡顯現能力的武鬥大賽<水鏡杯>,將以位於學校地下的許多個巨蛋啦、球技場啦,武道場等等場地為舞台進行比賽。隻是維持場地原有模樣,未免太過無趣,所以我們決定把賽場裏麵的牆壁及觀眾席稍加裝飾一番,希望能夠營造出一點古羅馬競技場的風格氣氛。


    雖說這樣做實在是沒什麽意義可言……但是看著平常用來上體育課的場地,變得越來越有鬥技場的模樣,其實還蠻有趣的。


    “這先撇開不談。藤堂,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為什麽自願擔任赤月祭工作人員呢?”


    我開口向他詢問這個一直讓我很在意的問題,以取代閑話家常。


    “哎呀……我總不能丟下霧村你這名好友,讓你自己一個人忙到死去活來的吧!”


    藤堂以十分認真的口吻……認真過頭到隻會讓人以為他在開玩笑的聲音作出回答。


    “是是是,那……真正的答案是什麽?”


    “因為我至今從未認真地參與或協辦過任何學校活動,所以我才會想說,為了世界,為了眾人,我偶爾也該全心投入一下才對。”


    ……這家夥,願意擔任工作人員的理由居然跟我一模一樣……


    “……上述全都是謊話啦。”


    藤堂聳了聳肩(從背後傳來的感覺他似乎是做了這個動作。)


    “……統統是假的啊!”


    “哎呀,不管是為了什麽理由都無妨吧?反正我也隻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這樣說也沒錯。”


    我雖然也想聳聳肩,但因手上紙箱太重,導致我做不出這個動作。


    “……話又說回來,藤堂。”


    “怎樣?”


    “自從發生那件事至今,你還沒跟九音和好嗎?”


    “哇咧!好險!”


    藤堂突然很慌張地大叫了一聲,我頭也不回地開口詢問。


    “……你在搞什麽鬼啊?”


    “還不都是因為你突然丟出那個鳥問題,害我手滑了一下,手上的東西還差點掉到地上耶!”


    “幸好你沒有因此受傷啊。”


    “……嗯。”


    “……那,看樣子你們果然還沒和好呢……我猜你會主動擔任工作人員,八成是很期待能夠因為忙著處理赤月祭事宜,而不用天天跟九音碰麵吧?”


    藤堂燈夜及久遠九音。


    班上平常總是會上演因為藤堂開九音的玩笑,導致九音抽刀四處追砍藤堂的戲碼,簡直就像極了青春愛情喜劇裏麵的固定橋段。不過前幾天藤堂跟我一起出去逛街之時,他卻好死不死地真的惹火了九音。


    在那件事發生之後,鬧翻天的捉迷藏頓時消聲匿跡,兩人之間則彌漫著一股微妙的氣氛。


    藤堂之所以會想盡辦法捉弄九音,乃是出自“就是會不自覺地想要捉弄自己所喜歡的女孩子”這種宛如小學生的心理作祟(這是藤堂自己所說,所以不會有錯。),至於九音嘛……雖然她本人尚未察覺,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似乎也很戀慕藤堂。


    ……換言之,這就是傳說中的“兩情相悅”啦。


    “說實在的,霧村!”


    藤堂突然提高聲量對我喊話,我頭也不回、隨便回了他一聲“啥——?”


    “我可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那個小女孩和好啊!不對,應該說我跟她的關係本來就很糟嘛!”


    “是是是,然後咧?”


    “在這世上比她更有魅力的女孩子多得不像話!再者,我又很受女性歡迎!而且是超級受歡迎喔!所以像那種既矮小又平胸且毛都還沒長齊,現在還留著香菇頭發型,毫無時髦概念可言的小女孩,我根本就不需要時時刻刻去注意她的心情到底好不好嘛!這樣你了解了吧?”


    “是喔是喔,原來如此啊——”麵對有點自暴自棄地飆出這段話的藤堂,我也跟著以隨便的語氣回應他……此時,突然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湧現,好像這個狀況以前曾經發生過;可是我隨即回想起這壓根就不是什麽似曾相識的感覺,而是實際上真的發生過的狀況,同時心中也浮現出一股強烈不祥的預感。


    “……居然大聲誹謗中傷他人……真是……太不要臉了!”


    ……哇哩咧……


    藤堂燈夜的背後,傳來一陣陰氣逼人的聲音,可以清楚聽出此人正極力壓抑住已瀕臨爆發邊緣的情感……


    ……雖然不用回頭也知道發聲之人是誰,但我及藤堂還是相信會有奇跡出現,於是做好心理準備回頭一看,結果奇跡依然沒有降臨……出聲之人乃是貨真價實,身穿繡有骷髏頭花紋和服,手持日本刀的矮小少女——久遠九音本人。


    “不……不是……那個……這個……”


    藤堂臉上露出宛如拚命想要隱瞞自己所做的惡作劇的笨小孩神情,並支支吾吾地想說些什麽。不過他卻連半句意思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九音則冷眼凝視著窘態畢露的藤堂。


    “……我是個矮子,是嗎?”


    “……啊……呃……”


    “……我沒有胸部,是嗎?”


    “咿……”


    “……說得也對……我到現在都還留著香菇頭……絲毫沒有時髦概念可言嘛……”


    “唉……”語氣淡然地說完這些話之後,九音頗為寂寞地歎了


    口氣。她那帶著憂愁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成熟,連我都不禁怦然心動了一下。


    之後她不發一語地超越了怔然佇立在原地的我及藤堂。


    “等等……那個,九音啊……”


    我反射性地回頭想要叫住她,不過她依然繼續往前行……大概又走了三步之後,她突然停下腳步。


    “……藤堂……”


    “怎……怎樣?”


    藤堂依然背對著九音,且以相當粗魯的口吻回應。


    “……我要跟你絕交。”


    她語氣冰冷地丟下這句話,隨後便再也沒有停下過腳步,身影就此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轉角處,隻留下一個笨男人及其朋友a(也就是我)留在原地。


    砰咚。


    背後傳來重物摔落地麵的聲音。我再次回頭一看,隻見藤堂所抱的東西離開了他的雙手。紙箱的一角似乎相當用力地擊中了藤堂的右腳……不過藤堂卻維持著抱住東西的姿勢,毫無反應地背對著我杵在原地。


    “你……你還好吧?”


    這讓我看了有點擔心,於是我繞到藤堂的麵前,結果……


    “哇咧……”


    ……藤堂燈夜臉上露出嘴巴半開的呆滯表情,雙眼還冒出如同漫畫一般的大量淚水。藤堂,對不起……你現在的表情實在很有趣。


    “怎……”


    過了許久,藤堂總算開口說話了。


    “怎?”


    “怎……怎怎怎……”


    “怎怎怎?”


    “怎、怎、怎……”


    他換上一副非常沒出息的表情看著我。


    “……怎麽辦?”


    “你這句怎麽辦……指的是九音的事呢?還是你那隻看起來似乎相當不妙的右腳呢?”


    “呃………是……是右腳……超痛的……”


    都事到如今了,這家夥居然還……


    “我懶得理你了啦……”


    連我都很傻眼,於是我才這樣回應他。


    “霧村……”


    藤堂的雙肩頹然下垂。


    “……我去一趟保健室……這個紙箱就拜托你搬了……”


    藤堂掉轉腳步,邊拖著右腳邊離開現場。


    “等等……什麽叫拜托我搬啊……”


    我光是搬自己手上這箱玩意兒,就已經快撐不下去了耶。


    “真拿你沒轍啊……先把我手上的搬去放好之後,再回來搬這箱吧……”


    目送藤堂那垂頭喪氣的背影(所有與他擦身而過的學生們,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回頭看他一眼)離開之後,我繼續搬運手上這個箱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


    一個是看起來壓根兒就還沒談過任何戀愛,一心隻熱衷於劍術的女孩子。


    另一個則明明是個身經百戰的花花公子,但對自己真心喜愛的女孩子卻隻會說什麽“像我這種下三濫根本就配不上她”,並隨便抽身退開的膽小鬼。


    認為這兩個很不會談戀愛的人其實十分速配的,該不會隻有我而已吧?


    “真是的……有夠麻煩……男女戀愛真是件麻煩事啊……”


    我不經意地盜用了禦廚槐的口頭禪。


    *


    我來回兩趟將自己與藤堂原本搬運的東西送到地下球技場之後,邊走邊捶著自己的肩膀,此時……


    “哦。找到了找到了,霧村!有客人來找你喔!”


    走廊的另一端有一名男學生,神情有點慌張地邊開口大喊邊朝著我這邊跑過來。他是我的同班同學。


    “有客人找我?”


    <社群>派來的刺客或兔子頭管家……這些不正常的人物瞬間浮現在我腦海當中。嗯……看來這荒謬的現實真是毒害我不淺啊……


    “客人現在在教室裏麵等你喔。我話已帶到,拜啦。”


    說剛說完,他又急急忙忙地跑走了。話說回來,他好像說過要在赤月祭舉辦一場選美大賽之類的活動,而且顯得相當起勁似的。赤月祭除了<水鏡杯>及工作人員所開設的攤位之外,還有許多其他同學會主動推出各式各樣的企劃及攤位供所有人參加享受。


    因此,除了工作人員之外,也有許多同學會為了即將來到的赤月祭而努力準備活動。


    這種氣氛真是令人懷念啊……不過同時卻也讓我不經意地體會到……一股宛如有什麽東西在體內蠢動的不舒服感。這股漆黑的不明意誌……好像是想讓我知道,我這個人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此似的……


    哎呀……不行不行,我現在應該隻想到自己該做的事才對。如果我一直思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那隻會耗光我的體力而已!我得先去見見前來找我的“客人”才行。


    啪!我用力拍了自己的臉頰一下,重新提振精神,並快步走回教室。


    ……在教室裏等我的,是一名戴著灰色眼罩的女仆及身穿迷你裙的巫女。


    “小靜……以及芙深?”


    “你好。”小靜麵無表情地向我鞠了個躬(我似乎聽見待在教室裏的其他同學們紛紛脫口說出“哇靠!女仆居然對霧村低頭鞠躬耶!”“他該不會是傳說中的主人吧?”“難不成他還會叫女仆晚上好好服侍他一番?”等等無聊的發言,但我決定加以忽視。)


    緊接著,旁邊這位頭上綁著一對紅色馬尾的巫女在察覺到我露出驚訝視線之後,也跟著相當輕鬆地揮手向我打招呼。


    “唷,咱們又見麵啦,霧村聖司。”


    蹂躪阪芙深,是禦廚的青梅竹馬(?),並以<試作型>之組織<社群>的刺客身份來到這個城市。她擁有名喚<四神降臨>的凶惡奇跡顯現能力,同時也是青龍、朱雀、白虎及玄武等四姐妹的主人。


    “呃……算是十天沒見了吧。可是你怎麽會跑到學校來?”


    “我在街上散步時,剛好遇到這名女仆。既然都遇上了,我就順便請她帶我到學校囉。”


    “原來如此……”


    這些撇開不談,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我說芙深……關於寄宿在我房間裏麵的那幾個女孩子啊……”


    “嗯,怎樣?你們處得還好吧?她們外表看似清純,但實際上可是相當好色的四姐妹呢。隻要你一聲令下,不管是什麽樣的事情,她們大概都會加以實行喔。5p咧?你們玩過5p了嗎?”


    她居然當眾說出這段不正經到極點的話。我似乎聽見背後的同學們正議論紛紛地“喂,她剛剛好像說到5p這個字眼耶!”“讓女孩子們寄宿在他房間……似乎有點犯罪氣息……”“這讓我想到,霧村那間房間每天晚上都會傳出鞭子抽打聲及女孩子的悲鳴聲耶……”“真是個變態!”“我昨天還看到一名打扮宛如sm女王的幼女從霧村的房間裏麵走出來的說。”“連幼女都吃?真不愧是霧村,已經成功辦到連我們都無法實現的夢想……實在令我崇拜到極點啊……”“果真是一名邪魔歪道……”這樣的對話進行著,但我還是決定加以忽視。


    “我也很清楚她們是相當好色的四姐妹,但我根本就沒有因此而對她們上下其手。我想說的是……拜托你快點把她們帶走好不好!”


    “嗯?為什麽?這世上應該沒有任何男人會討厭接受數名好色女子們的服侍才對吧。而且槐又說你是個悶騷型色狼,據說你平常腦子裏就充滿著一般人連想都想不到的下流點子,不是嗎?”


    “……這臭小子……”


    我從以前就一直在猜……禦廚該不會是相當討厭我吧?


    “……該怎麽說才好呢……說真的,那四人……不對,應該說是那四隻實在是有一點……太過有個性了……我一個人實在應付不來啊。而且她們明明是式神,食量


    卻大得不像話,還會擅自從我的錢包裏偷錢出去卯起來買酒買點心買衣服買蠟燭……請問一下你究竟是怎麽教育你家的那四隻式神啊!”


    夕月學園的學生統統具有領取獎學金的資格,市政府每個月都會支付相當高額的獎學金,所以要應付一般生活開銷絕對不成問題。不過若一口氣多養四隻啃錢蟲,那在經濟方麵當然會陷入吃緊的窘境。


    “嗯……那你何不派她們出去賺錢呢?”


    “啊,說的也對。就讓她們去打工好了。”


    “最直接了當的解決方案,就是讓她們到遊郭(妓院)賣身囉。”


    “你這人居然若無其事地說出這麽過分的提案!”


    她們明明是你的式神耶……話又說回來,我們學校也不是沒有女學生在遊郭……不對,應該說是風月場所裏麵打工就是了……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啦。她們在你那邊住得好像也很開心,所以你就暫時再讓她們待上一陣子吧。”


    “哪來的事情就是這樣啊……”


    “咳……”此時,旁邊傳來清嗓子的聲音。


    “啊,小靜。”


    “……還‘啊,小靜。’咧!不是這樣的吧!”


    看起來小靜的心情似乎有點糟。


    “虧我還特地親自把你說要借的服裝帶過來,你卻不理不睬地徑自跟別人閑聊起來……”


    “啊,你特地將女仆服給帶過來了嗎?真是太感謝你了。”


    自從當天我丟下一句“我改天再過來拿”便離開小靜的住處後。至今已過了整整一星期,但我卻因為忙於處理學校裏麵的工作,而遲遲抽不出空再次前往借取女仆服。


    “在這裏。由於我不知道你需要多少套服裝,所以我就先拿了十五套過來。如果還不夠的話,我會再拿過來給你。”


    小靜邊說邊指著放在旁邊桌子上那個以包袱巾包起來的巨大行李。


    “……請問,你該不會是背著這玩意兒一路走到學校來吧?”


    “是啊,怎麽了嗎?”


    ……背著用包袱巾包起來的巨大行李走在路上的眼罩女仆。我有一種感覺,夜光市似乎又將有一個新的都市傳說拉開序幕。


    “附帶一提,是我發現她在這種大太陽底下精疲力盡地倒臥在柏油路上,並救了她喔。”


    “芙、芙深小姐!我們不是說好不提此事的嘛!”


    “嗯?哦哦,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喔,抱歉抱歉。哇哈哈。”


    滿臉通紅地提出抗議的小靜,以及靠笑聲來避開抗議的芙深。


    “總……總而言之,既然已完成此行的目的,我也該告辭了。”


    小靜鞠躬致意,正準備轉身走出教室。


    “對不起!女仆小姐,在你離開之前,我們有問題想請教一下!問題很簡單,請問你究竟是霧村的什麽人呢?”


    班上一名女同學(她好像是……齊藤同學吧?)突然丟出這個問題,其他同學也頗感興趣地注視著小靜。


    “這!你問我是他什麽人?我……我跟他並沒有……呃……”


    小靜起初有點麵紅耳赤,但過不久她臉上的表情卻顯得越來越嚴肅。“呃……我是他的什麽人啊……”最後甚至相當認真地側頭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她是我朋友啦。”


    看樣子她似乎真的覺得很困惑,於是我姑且開口回答。其實這個答應並沒有什麽特殊含義……不過小靜卻十分訝異地睜大雙眼,且極為認真地凝視著我。


    “……我……我是你朋友嗎?”


    糟……我該不會是惹她生氣了吧?


    “那個……小靜?”


    “沒事……啊,呃……那個……朋友……朋、友……”


    支吾其詞的灰發女仆,她的神態似乎有點怪怪的。


    “呃……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小靜慌張地搖了搖頭:“沒、沒有啦!我……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以‘朋友’這兩個字來稱呼我……我……我很高興……我、我告辭了!”


    她再次掉轉腳步,宛如脫兔般衝出教室。這人的舉動還是一樣可疑到不行啊……


    “……被稱為‘朋友’而感到高興的女仆……我說霧村啊……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的人際關係了。”


    齊藤也擺出側頭思考的姿勢,慢慢離開教室。


    “呃——話說回來,霧村啊,你知道槐在哪裏嗎?”


    芙深開口問我。


    “禦廚?他跟我一樣都是赤月祭的工作人員,所以現在應該正忙著在學校裏到處奔波才對。而且被你這麽一問,我才想到我也差不多該繼續處理我的工作才行了……”


    “嗯……原來如此……那真是太可惜了……虧我難得來到學校,還想說要叫槐帶我逛逛校舍的說。”


    “如果要參觀學校的話,走廊旁邊應該都有擺設地圖,上麵清楚標示出赤月祭各相關活動的舉辦地點,你先看過地圖之後,就可以慢慢逛囉。”


    “嗯,謝謝你好心告知……不過問題重點並不在此就是了……”


    此時,我聽見教室一角傳來“嘿,你覺得誰能拿下冠軍呢?”“這個嘛——不過現在參賽者的資料都還沒公布出來啊……”等等對話聲。有好幾名男同學湊在一起聊天,聽起來似乎是在預測<水鏡杯>的結果。


    說理所當然確實也很理所當然,武鬥大賽<水鏡杯>也提供賭盤供人下注。校方基本上也默許賭盤的開設,隻要別搞得太過誇張就好。據說,開設賭盤之人還擁有一支專屬的采訪小組,任務是收集所有參賽者的情報,以調整賠率的高低。由於學生報名參賽的時間到比賽正式開始前三天為止,所以每當有實力高強的學生決定參戰,馬上就會在學校當中引起話題。因此我個人認為除了當天的正式比賽之外。包括賽前的討論預測在內,都算是享受這場祭典的方法。


    “我們班有哪些人報名參賽啊?”


    “截至目前為止,有神崎、園山、田中跟吉田……女生則隻有久遠而已。”


    “人數還真少。不過我們班上擁有戰鬥型奇跡顯現能力的人本來就不多,所以這樣算正常吧。”


    “雖然說重點還是要看奇跡顯現能力怎麽使用……我們班上還有哪些家夥的能力是屬於戰鬥型的?”


    “木崎能從眼睛發射熱線。佐倉……我記得他能從口中噴出火焰。啊,武藤一年級的時候,曾靠著從屁股噴出的風暴,將整間教室毀掉一半耶。”


    “武藤……身為女孩子的她居然……”


    “剩下的……啊……禦廚的好像也是吧。雖然我不太清楚,但他的拳頭會發光喔。”


    “禦廚啊……那家夥明明是班長,但卻沒什麽存在感。”


    “而且看起來又那麽瘦弱……就算參賽也贏不了吧。”


    毛骨悚然。


    我的背部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奇妙的寒氣。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膽戰心驚地……轉頭看著站在我身旁,側耳聽著這幾名男同學閑聊的芙深。


    結果如我所料,芙深的臉頰像是痙攣似地不停抽動,似乎是因為聽見禦廚被瞧不起而大動肝火。完蛋了……教室裏要見血了。


    不過,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芙深她居然“吸——”地深呼吸一下,收起滿腔怒火。


    “……呃,那麽……芙深,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


    “嗯,好好加油吧。”


    感受到某種不對勁氣息的我,逃也似地離開了教室。


    *


    另一方麵,在同一時刻。


    既非赤月祭工作人員,也沒有特別投入某項企劃的冬木陽子,以及自稱為陽子真命天女的優羽


    ,正如往常一般忙著玩鬧翻天的捉迷藏。


    陽子一邊閃躲因準備赤月祭相關事宜而忙著來回奔波的學生們,以及亂無秩序地散落在走廊上的木材、噴漆罐及厚紙箱等物品,一邊快速奔馳於走廊上。而沒有穿著平常慣穿的紅色花邊洋裝,卻是換上跟陽子一樣同為夕月學園夏季製服(也就是短袖水手服)的優羽,則像是一隻發情的狗一般,來勢凶猛地從後麵追趕上來。


    “陽子,給我站住——!今天我一定要你跟我變得恩恩愛愛的!嘿嘿嘿……今天我可是帶著真那送給我的秘密武器喔!”


    “什麽?秘密武器?”


    陽子稍稍回頭望去,隻見落後她將近二十公尺左右的優羽,手中似乎拿著一張紙,持續地追著她。


    那張紙是什麽玩意兒啊?


    覺得莫名其妙的陽子,稍微放慢了奔跑的速度。


    “陽子,看好了!這可是魔法契約喔!根據真那所說,隻要在這張紙上寫下你我的名字,再蓋上印章,那我們兩人就算是結婚了喔!真是方便的契約書呢!”


    “哇靠……居然是結婚證書!冰川那家夥,怎麽會有那種玩意兒啊!”


    “附帶一提,如果沒有印章的話,隻要按下血手印,也能得到這個城市的法律承認耶!真是太好了!”


    “不會吧……咦?等等,這是真的嗎?應該隻是冰川平常慣用的……玩笑話而已吧?”


    陽子不禁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雖然她認為,光靠血手印就算是締結婚姻關係一事純屬無稽之談。不過她個人對法律並沒有那麽深入的了解,進而導致她開始猜想在這個本就不合常理的城市當中,說不定真有這麽一條法律規定……


    “嗬嗬嗬……陽子你看,我已經先按上我的血手印了!現在就隻差你的名字跟血手印而已喔!你就乖乖認命,跟我結婚吧!”


    “嘖……這下子事情真的大條了……小優這家夥整雙眼睛都充血了……”


    陽子頓時冷汗直流,並全速拚命逃跑。因為她太過慌張,導致她完全沒時間及心思去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同性之間根本就不可能結婚。


    “陽子!你為什麽要逃!你不是自己說過,要守護我一輩子嗎?”


    “不要隨便捏造我的話!哪來的守護你一輩子,我壓根兒就沒說過這句話啊!”


    “雖然沒有說出口,不過陽子你當時的心意已直接傳送到我心中了!”


    “你根本隻是收到怪電波而已嘛!”


    “不對,那是陽子跟我所引發的愛之奇跡——嗚哇!”


    噗咚。


    背後傳來一聲巨響。陽子回頭一看,隻見優羽整張臉重重地跟地板進行了一次親密接觸。似乎是她不小心踩到散落在走廊上的圖畫紙,才用力地摔了這麽一跤。


    “帥啊,機會來了!”


    打算利用這個機會拉開與優羽之間的距離的陽子,正準備全速逃離之際——


    卻因為傳入耳中的呻吟聲而停下腳步。


    “嗚……嗚啊……嗚嗚……唔……呼……呼……”


    跪坐在地上的優羽,用手揪住自己的胸口,痛苦萬分地呻吟著。


    “小優……”


    難不成是<無間地獄>的饑渴又發作了?


    優羽因為吸過霧村聖司的血,而受到他所擁有的奇跡顯現能力<無間地獄>之束縛,已變成得定期吸其鮮血方能保住性命的體質。


    陽子本人就算不吸霧村的血,大概也可以忍耐將近兩周左右。至於優羽的話,也早在五天前就為了預防萬一而讓她吸過聖司的血,原以為應該可以撐上一陣子才對……但照此情形看來,饑渴的發作時間或許會因人而異也說不定。


    “嗚……呼……呼……嗚啊……我……我不要緊……我……我……真的不……要緊……”


    呼吸急促的優羽,看起來一點都不是不要緊的模樣。


    “小優……”陽子急忙跑到優羽身邊,並及時接住了軟弱無力地自地上站起來,卻又搖晃欲墜的優羽。


    不料——


    “——抓到你囉。”


    緊扣。


    優羽那原本軟弱無力的雙手,此時卻力道十足地抱住了陽子。


    “什麽……等等……咦?咦?”


    陽子頓時慌了手腳,甚至忘了要撥開優羽的雙手,而優羽則是對陽子露出滿臉笑容。


    “嘻嘻,陽子你中計囉。”


    “難……難不成……剛剛你隻是演戲而已?”


    “嗬嗬嗬,一點都沒錯!”優羽像是一名成功惡整到別人的小孩子一樣,臉上浮現出自豪的笑容。


    “我……真是太大意了……本大小姐居然會上了小優的當……真是太可恨了……”


    陽子受到極大的打擊。她完全沒料到眼前這個被她視為腦袋空空的蘿莉小公主,居然也會使出如此的必殺技。


    同時也察覺到自己居然因著“幸好她沒什麽大礙,真是太好了”這個念頭而感到安心,這讓陽子再次大感震撼。


    “陽子,我好高興!陽子你果然還是會擔心我嘛。”


    “我……我才沒有擔心過你咧!我隻是怕你在這種地方又失控的話,會給其他同學造成麻煩,所以才有點慌張罷了!”


    她搬出這句連自己都覺得沒說服力的台詞加以辯解。


    雖然陽子可以斷言自己對優羽絕對不抱任何戀愛情感……但若因此而說自己絲毫不在意優羽的安危,那就真的是在自欺欺人。當看到優羽露出痛苦表情之時,陽子便會瞬間失去思考能力。


    ‘我會好好守護你——’


    十天前與蹂躪阪芙深開戰之際對優羽所說的那句話,確確實實是她的真心話。


    這種感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難不成是母性本能?


    “所以啦,陽子!在這裏寫上名字及按下血手印——”


    優羽鬆開原本緊抱住陽子的手,並將結婚證書拿到陽子麵前。


    “哎……”


    陽子大大地歎了口氣,並趁優羽鬆懈的那一瞬間,將她手中的結婚證書搶奪過來,再將它撕成不可能複原的細小碎片。


    “啊啊!你這是幹什麽啊!”


    優羽雖然大聲抗議,陽子卻不予理睬。


    ……老天……真是累死我了……


    被優羽這麽一鬧,陽子才回想起來——雖然優羽在五天前已吸過聖司的鮮血,不過仔細想想,陽子自己也已經整整兩周沒吸過聖司的鮮血。


    說真的,以地獄之刑來形容對<無間地獄>之鮮血的饑渴症狀,真是一點都不為過。還是趁此機會稍微補充一下比較好。


    此時剛好有一名同班的女同學經過,她跟聖司一樣,手臂上也掛著代表赤月祭工作人員的臂章。


    “啊,由紀,你有看到霧村嗎?”


    被陽子叫住詢問霧村行蹤的女同學回答:


    “霧村?剛剛我看到他跟藤堂一起搬運著很大件的物品。但現在他人在哪裏,我就不太清楚了,畢竟他正忙著全校跑透透啊……”


    夕月學園的校舍相當寬敞,除了體育館及室內遊泳池等各項體育設施之外,再加上位於地下的所有場地,簡直可說是寬廣得不像話。還是放棄找人這個念頭比較好一點。


    “話又說回來,霧村擔任工作人員耶……”


    擅自加以推薦的她,說這種話或許很奇怪,但陽子也沒料到霧村居然會如此爽快地答應。原本她還以為聖司一定會覺得很麻煩而拒絕此事,不料……她說她想看聖司穿女仆服的模樣,這可是一點都不虛假且完全出自內心的真心話;然而推薦他當工作人員,其實也隻是想開個小玩笑而已。


    “霧村他啊,在我們工作人員眼中可


    是擁有極高的評價喔!”


    “真……真的假的?”


    “嗯……聖司他?”


    “嗯,他的工作態度相當認真,當碰到需要出力氣或比較麻煩的事情時,他總是率先承接,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離開。而且他手邊一空閑下來。又會馬上去協助其他人處理事務呢。”


    “……哇哩咧……霧村,你究竟是怎麽了啊……”


    由於跟平常所認知的聖司落差太大,令陽子不禁感到有點頭暈。優羽也同樣露出一副宛如聽見無法置信之事的表情。


    “而且霧村他雖然個子有點矮,但是長相及體格都還蠻不錯的。我因為跟他同班,所以有好幾名女性工作人員都向我問過‘霧村他有沒有女朋友啊?’這樣的問題呢。”


    “什麽………”“嘖……”


    陽子及優羽同時產生動搖。


    “可……可是霧村這家夥一定會趁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偷懶或放水……”


    “嗯——我個人並不太希望聽見別人這樣批評他呢。畢竟他是很認真地做著工作人員應做的工作啊……”


    被這麽態度和緩卻明確地責怪之後,陽子頓時“嗚……”地噤口不語。她感受到自己的雙頰因羞愧而發燙。依她平常的作風,根本不會在背地說人壞話,但是……


    “那麽,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先走一步了喔?”


    “啊,嗯……加油啊。”


    少女轉身離開。


    “嘿嘿嘿,隻要聖司因此大受歡迎而隨便跟某個女孩子粘在一起的話,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撓我跟陽子培養感情了!”


    優羽這番話,隻換來陽子的一聲歎息。


    “優羽,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陽子無法否認自己講這句話時,語氣變得有點帶刺。


    “這……”優羽頓時說不出話來。因為優羽除了激進地追求陽子之外,也同時對聖司抱有好感。


    ……真是……把氣出在小優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麽意義嘛……


    陽子伸手以有點粗魯的動作摸了摸優羽的頭。


    正當此時,有人朝著佇立在走廊上的兩人喊了聲“喂——”


    出聲的是一名短發造型的少女。由顯示學年的衣袖線條顏色來判斷,她跟陽子等人一樣都是二年級的學生,不過陽子並不認識她。


    “請問……你是三日月夕子同學,對吧?”


    少女開口對優羽說。


    “……是的。”


    優羽以有點僵硬,卻又頗為自大的語調回答。自從轉入夕月學園以來,在學校內與優羽擁有積極交流之人就隻有陽子及聖司,頂多再加上真那,所以很少見到她與這三人之外的學生進行對談的場麵。陽子個人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現象,但由於優羽本人對於與其他人交流一事毫不關心——不對,應該說她宣稱“我隻要有陽子就好”,所以陽子也拿她沒轍。


    “我是二年f班的檜山……其實我有事想拜托三日月同學。”


    “拜托我?”


    麵對側頭感到疑惑的優羽,這名自稱檜山的少女緊接著說:


    “——能否請你……擔任戲劇的女主角呢?”


    “戲劇——?”


    檜山的說明如下。


    她是戲劇部的成員,而戲劇部原本預定在赤月祭的第二天上演一出原創劇。不過本來擔任主角的女同學卻因為兩天前與身兼劇本及導演的部長大吵一架,因而遭到撤換。由於她本來就不是戲劇部成員,隻是為了飾演女主角而硬是從外麵挖角進來的臨時成員。在熱情洋溢之部長的嚴厲指導下,她並沒有繼續演出的意願。檜山及其他戲劇部的部員都很清楚,若真的讓她上場主演,這出戲劇將變得十分沒有看頭。因此,大家都能接受部長撤換掉她的這個決定。隻是如此一來,戲劇部勢必得盡快找到替代人選才行,於是優羽便成為她們眼中的首選。


    “你的形象跟劇中女主角真的十分吻合,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我們女主角的設定也是個銀發的嬌小女孩,連氣質也實在是像到無懈可擊。”


    在陽子的印象當中,檜山看起來並不像是為了讓優羽願意接下女主角一職而漫天扯謊的人。從以前開始,識破他人的謊言就是她的拿手絕活,不過她也因而吃了不少苦頭。


    像極了優羽的角色,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任性公主呢……


    對此事產生些許興趣的陽子問道:


    “可是現在距赤月祭不是隻剩一星期的時間而已嗎?臨時要她代打,未免太過勉強吧……這孩子啊……腦筋有點不太靈光,不對,應該說她根本就是個腦袋空空的笨蛋。”


    “啊——陽子你好過分!”


    優羽鼓起臉頰抗議,這讓她看起來更像是個笨蛋。


    “為了盡可能減少過長的台詞,部長正在重新修改劇本。隻是修改歸修改,在時間上確實還是相當吃緊……但是,三日月同學……拜托你,能否請你答應接下女主角一職呢?”


    “嗯……”


    優羽對此事似乎不太感興趣。這也難怪,畢竟這個要求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了。而且,要一個矮子吸血鬼演戲,未免太……此時陽子突然想起剛剛發生的事,也就是優羽痛苦呻吟出聲的逼真演技。她能以這招騙過自己,可見其演技確實十分逼真。如果她除了痛苦以外的動作也能做到如此逼真的話,那麽說不定——


    “你何不答應她的請求呢?我個人覺得你說不定能在劇中大放異彩呢……”


    “陽子……”


    “拜托你!部長為了順利完成這部戲,真的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所以我真的很希望能幫助部長完成這部戲啊!”


    眼見檜山流淚懇求優羽的模樣,陽子不經意地猜想……她該不會是很喜歡戲劇部的部長吧?


    “……小優,你偶爾也該幫幫別人才行喔。更何況求你協助的還是一名熱戀少女,若不幫忙就太說不過去囉。”


    “熱戀?檜山正在談戀愛嗎?”


    檜山頓時變得滿臉通紅。看見檜山害羞的模樣,優羽卻依然“嗯——”地煩惱了一會兒之後說:


    “……總之,我先跟你們部長談談再說吧,帶我去找你們部長吧。”


    “嗯……我這就帶你去!真是太感謝你了,三日月同學!”


    “叫我優羽就好。那個名字讓我感到很別扭,而且那也隻是個假名而已……”


    於是優羽就這麽被檜山帶往戲劇部的練習地點。


    隻剩下陽子獨自一人留在原地。一想到總算不用再與優羽玩這場雞飛狗跳的捉迷藏,她便覺得輕鬆許多……照理說應該是要輕鬆許多才對。


    可是在優羽一離開之後,她卻突然覺得有點不太滿意……


    “我還真是搞不懂我自己的想法啊……”


    陽子自言自語一番。隨後也離開了現場。


    此時突然有一陣風自窗外吹入,使陽子剛剛動手撕破的結婚證書如同五彩碎紙般飛散開來


    *


    將小靜特地送來的女仆服拿到預定開設咖啡廳的教室之後,我跑了趟美術室,把某樣神秘裝飾品搬到地下,然後被摔角同好會抓去當他們所策劃的“寢技體驗會”的實驗台,又因遊泳部正在彩排他們所策劃的“性感泳裝大賽(男子部門)”而差點被抓去脫掉內褲,於是我腳底抹油急忙逃離現場——我實在提不起勇氣穿上粉紅色的低叉泳褲啊……


    赤月祭工作人員的工作除了負責官方開設的女仆咖啡廳及<水鏡杯>會場之設置與營運之外,還得分身去檢視其他同學自願擺設的各種攤位及活動的準備進度。


    在申請場地租借上並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不過我們得親自確認這些企劃活動的內容有沒有問題。如果在


    準備期間發生任何狀況,我們也得協助他們解決困難。


    真的是……超忙的啦。我已經忙到完全找不到時間可以說出“為什麽我非得做這些事不可啊!”之類的抱怨。就我個人而言……我這一陣子確實是過度投入這項工作了。


    “好啦……接下來要去戲劇部看看情況……”


    據兩天前曾去視察過情形的工作人員所言,戲劇部似乎因為原本擔綱演出女主角的學生遭到撤換而鬧得不可開交,現在狀況如何呢?


    夕月學園的校地內共有五座體育館,據說戲劇部將在其中一間體育館舉行公演。


    劇名為“紅月公主”。雖然還不知道這出戲的內容究竟是什麽,不過似乎是戲劇部的原創戲碼。


    為了這場公演而特地撰寫原創的劇本,戲劇部還真是用心呢……但若有人說使用原創劇本所演的戲,會比沿用既存的舊劇本還要有趣的話,個人對此說法其實還蠻存疑的啦……我邊思考這個有點令人好奇的問題,邊走進體育館。


    但不知道為什麽,優羽居然出現在體育館內,並像是一具芭比娃娃一樣任由戲劇部的成員們玩弄。


    “呀!好可愛!真的超可愛的啦!”“要不要順便別上這個蝴蝶結?哇,超速配的說!”“嗚哇……這是什麽啊?真的是你的頭發嗎?但是這種觸感,跟構成我們頭發的物質根本就完全不一樣嘛!”“哪,洋裝是不是選這種顏色比較能夠襯托出布料的優點呢?”“嘿嘿嘿,此時就該輪到本大爺的秘密收藏出場囉。就是這玩意兒啦!”“哇靠……你怎麽會擁有這種飄逸的洋裝啊?”“想……想也知道是我妹妹的嘛……”“你這借口毫無說服力可言喔……”


    從近似她平常所穿的蘿莉風洋裝,到清純可愛的連身裙、蝴蝶結、發箍、發髻、英國軍服、法國貴族風的閃亮禮服,以及燕尾服……在這群想要把手邊所有服裝統統拿出來給她試穿的戲劇部員們的包圍之下,優羽雖然麵露困惑神情,卻也隻能任由他們擺弄。


    “話又說回來……優羽你真的好漂亮喔……”


    “這……這樣啊……”


    “你害羞的模樣也很可愛說。好、想、要、吃、掉、你、唷☆”


    “我……我已經有共許未來的戀人了——”


    正當此時,優羽總算是察覺到我站在離她有點距離的地方,正以有點柔和的目光看著她。


    “聖、聖司!你來這裏做什麽……”


    優羽身上穿的飄逸蘿莉風格洋裝,跟她平常所穿的紅色洋裝沒什麽兩樣,隻是顏色換成白色而已。隻見她滿臉通紅地詢問我。


    “這,我才要問你在這裏做些什麽咧……”


    “——請問你是赤月祭的工作人員嗎?”


    一名女學生從包圍在優羽身邊的戲劇部成員當中,朝我這邊走來。她是一名帶著穩重氣息的修長美女,由其衣袖線條的顏色,可以看出她是三年級的學生。


    “你就是戲劇部部長嗎?”


    我開口詢問,她點頭回應“是的”。


    “我聽說你們為了公演角色的問題而鬧得有點不可開交……”


    “關於這件事嘛……你看,我們已經解決囉。”


    我實在是不太懂她所謂的“你看”是什麽意思……等等。


    “難不成你們要請優羽當女主角?”


    “是的。”


    “等、等一下!我可還沒說我願意接下女主角一職啊!”


    優羽一邊擺動著她身上那件花邊飄飄裙,一邊小跑步到我及部長身邊。


    “什麽?這樣我們會很困擾啊……你跟奧菲莉雅的形象明明如此吻合……啊,奧菲莉雅是這出戲劇的女主角,是一位跟怪物們一同居住在深邃森林古堡當中的吸血鬼公主。”


    雖然這樣的設定相當常見……不過卻與優羽的生平不謀而合。


    “……你所謂的怪物,該不會是指戴眼罩的女仆及身穿西裝的兔子頭管家吧?”


    “什麽?”


    部長一臉不可思議地側著頭,看樣子並沒有連怪物的設定都有所重複。


    “……可是,要優羽演戲啊……”


    當我以微妙的視線望向優羽時,這名矮小吸血鬼隨即露出相當不愉快的神情,宛如是在對我說“你……你那是什麽眼神啊!”似的。


    “這個嘛……我隻是有點懷疑,你真有辦法記住台詞嗎……”


    “哼——!剛剛陽子也說過同樣的話。你們該不會……都認為我是個笨蛋吧?”


    “確實是這麽認為啊。”


    “不……不準小看我——!”


    優羽揮動手腳打我。我一掌抓住她的頭,將她推開。優羽雖然邊發出低鳴聲邊持續揮動雙手,但由於她的手實在太短,導致不管她再怎麽揮動手臂,拳頭依然夠不到我的身體。


    “嗯,真的很像是個傻瓜啊。”


    “可惡……”


    優羽相當不甘心地發出抗議聲。而我也覺得自己這樣做,好像是在欺負一個小孩子一樣。於是我便鬆手放開了優羽的頭。


    “哼,別看我這樣,背誦可是我的拿手絕活喔!連艾修達都曾經誇獎過我呢!雖然簡單一點的魔法在習慣之後,便可省略詠唱儀式這個手續而直接使出,但是基本上想要使用魔法,就非得正確無誤地執行極為複雜的步驟才行;一旦忘記任何一個步驟,就無法施展魔法了啊。”


    “你說得還真頭頭是道呢……”


    “夠了!我說的都是真的啦,笨蛋聖司!仔細給我看好了!”


    說完之後,優羽腳步粗魯地從我身邊走開。不知為何,她居然走到舞台上去。


    她深呼吸一口氣之後——突然發出聲音:


    “——各位,你們是怎麽了?為什麽大家都不見了呢?”


    除了戲劇部成員之外,就連在體育館後方練習舞蹈的學生們也都因這突發狀況而同時將視線投射至舞台上,可見優羽的聲量及蘊含於台詞之中的情感,均擁有足以瞬間吸引眾人目光的力量。


    “劄巴克!古斯達夫!德雷亞姆!吉朗!你們究竟跑哪裏去了呢?我忠實的臣仆們,為何不回應我的呼喚呢?如果少了你們,這座昏暗的城堡裏豈不是隻剩下我孤單一人嗎!不要再惡作劇了,求求你們快點現身好嗎!”


    此時,優羽突然閉口不語,隨後她走下舞台,有點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再次跑回我身邊。


    “……剛剛我隻看過劇本的開頭部分而已,而那個叫奧菲莉雅的角色就隻有這一、兩句台詞。應該這樣說,我是在聖司你出現之後,才知道她們希望我扮演的那個角色叫做奧菲莉雅。”


    “呃,意思就是說你雖然隻看過開頭那幾頁。而且隻是稍微掃過一眼,便將所有的台詞全都背起來了?而且連其他角色的台詞都沒放過?”


    社長睜大了眼睛問道。


    “其實……也稱不上是全部啦,因為旁白那邊有太多漢字我看不懂……”


    “這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檜山……你這次可是幫我找到了一名千載難逢的奇才啊……我要給你獎勵之吻!”


    部長抓住朝我們這邊走來的其中一名部員,並熱情地親了她的臉頰好幾次。名為檜山的這名少女也相當高興地“嘻嘻……”笑了起來。


    完全無視在一旁顯得十分興奮的部長等人,優羽徑自挺起她那等同於飛機場的胸部,很自豪地對我說:


    “怎麽樣啊,聖司?這下子認輸了吧!”


    “嗯,這個嘛……還算不錯啦。啊,抱歉,剛剛那是假的,其實我還蠻吃驚的。除了你的背誦功力令我驚訝之外,連你剛剛那段即席演出的功力也相當了不起……我個人認為啦。”


    我很坦率地讚美她,結果……


    “嘻嘻嘻……”


    優羽打從心裏感到高興,臉上也跟著露出笑容,不過她卻隨即收起笑意。


    “……哼……哼!這……這是理所當然的啊。本大小姐跟你們這群俗物的水準本就不同了,笨蛋!”


    “好——是是是,了不起了不起。”


    我拿出陽子平常慣用的那招,有點粗魯地摸了摸優羽的頭發。


    “嗯……”此時,優羽露出相當舒服陶醉的神情。


    “優羽同學,見識過你剛剛的演技之後,我更加確信這部戲若想成功,就非得借助你的力量不可。請你務必伸出援手協助我們!”


    部長表情認真地對她說,其他部員們也以帶有熱切期待的視線注視著她。


    優羽此時感到有點不太能適應,“呃……這……”她一邊支吾其詞。一邊又以有點撒嬌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看樣子,這名任性公主似乎不太習慣這種受到他人依賴的狀況。


    “……放心吧。我相信你辦得到。”


    我話剛說完。


    “哼,這不是廢話嘛,愚蠢之人!好,我就接下女主角一職了!”


    優羽一回答,戲劇部所有成員們頓時歡聲雷動。


    我用眼光餘角看著在部員們的包圍之下,雖然有點困惑卻仍舊露出笑容的優羽,並轉身離開了體育館。


    *


    當我從體育館行經有天花板的外部通道回到校舍內不久,便撞見了神情黯淡地在走廊上行走的禦廚槐。不對,應該說禦廚他雖然總是露出黯淡的表情,不過我卻覺得他今天的神情比往常還要黯淡許多。附帶一提,班級委員都得強製擔任赤月祭工作人員,因此他跟我一樣,手上也別著表明工作人員身份的臂章。


    “辛苦啦,禦廚。”


    我開口向他打招呼,他卻答非所問地回了我一句:“嗯……早安……”,隨後又重重地歎了口大氣,簡直可以讓聽者身上的重力增加好幾倍。


    “……你是怎麽啦?一臉要死不活的模樣……”


    “……你想知道嗎?”


    “不,反正你也隻會覺得說話是件麻煩事,所以還是算了。”


    “……我希望你聽我說啊……雖然我還是覺得很麻煩……”


    他的思考邏輯依然十分詭異,不過因為我們的前進方向剛好一致,於是我決定邊走邊聽他敘述。


    “……你看……這個。”


    禦廚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折了好幾折的草紙遞給我。


    水鏡杯時報。


    正如其名,這是一份記載著<水鏡杯>最新相關情報的時報,平均一天出版兩次。發行者似乎是開設<水鏡杯>賭盤的組頭,不過詳情無人知曉。在專門負責策劃<水鏡杯>的工作人員協助之下,這份時報上麵所寫的情報新鮮度及可信度都很高,所以學生們都視這份時報為寶貝。


    “這玩意兒怎麽了嗎?”


    由於當天我主要的工作是在女仆咖啡廳這邊,所以對<水鏡杯>的事並不太在意。


    “……這裏。”


    禦廚指著草紙的正中央。我看看……新報名參賽選手名稱一覽表,更新至本日下午五點為止……淨是些我不認識的名字呢……


    “……什麽!”


    在將近十名新參賽選手的名字當中,居然出現了‘禦廚槐’這三個字。


    “……你要參加比賽啊?”


    我這麽一問。禦廚便“唉——”地再次歎了口大氣。


    “……我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報名參賽了啦……”


    “哪來的不知不覺啊……”


    “雖然我覺得很麻煩,但我還是向負責報名事宜的工作人員詢問了此事,結果得到的答案是一名身穿巫女服的紅發女子替我報了名……”


    “……原來是芙深啊……這讓我想到她今天有跑來學校喔。”


    “你有見到芙深姐嗎?”


    “嗯,她似乎是救了倒在路旁的女仆一命,並順便陪那名女仆到學校來的喔。”


    “……雖然我搞不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但……她怎麽又做了這麽麻煩的舉動啊……”


    禦廚有點鬧別扭似地抱怨了一下。


    “直接棄權不就得了?”


    然而禦廚卻一臉疲憊地搖了搖頭。


    “要是我棄權的話,芙深姐絕對會為了我棄權一事而大發雷霆……她也太愛自作主張了吧……”


    芙深為什麽要擅自幫禦廚報名……這理由我大致上是猜得到啦……不過也輪不到我告訴他就是了……


    “原來如此……還真是苦了你啦……總而言之……好好加油吧。”我姑且語帶敷衍地幫他加油打氣。


    “……我就是不想加油嘛……超麻煩的……啊……真是……受夠了。人生怎麽可以這麽麻煩啊……”


    “…………”


    於是,我及禦廚又分頭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


    總算搞定今天所有工作之後,我轉頭望向窗外——隻見太陽早已下山,天際掛著一道漂亮的半月。留在校舍裏麵的學生也不多,校內廣播則是播放著告知最後離校時間已至的平靜音樂。


    我也得快點回家去囉……


    為了拿書包,我走回自己的教室。


    哢啦哢啦。


    我一打開教室的門,發現在隻有月光照耀的教室裏麵,有一名少女趴在我的座位上睡覺。少女的右手橫放在桌子上代替枕頭,頭則靠在右手上麵。


    這名少女正是冬木陽子。


    “這家夥為什麽會在我的座位上睡覺啊……”


    我緩緩走近我的座位。隨著距離逐漸縮短,我也得以看清楚陽子的睡相。她平常活潑到令人厭煩的印象已不複見,現在的她隻是靜靜地沉浸在香甜的睡夢當中。


    閉上的雙眼,微微張開的漂亮雙唇。


    或許因為天氣太熱,導致陽子事先解開了製服胸口部位的鈕扣。而她胸口附近的肌膚在月光照耀之下,令我差點看到入迷,於是我急忙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


    說真的……她實在很可愛。話又說回來,即便她沒有睡著,隻要姑且撇開她平常的言行舉止不談,她依然算得上是個活力十足且極具魅力的女孩子。


    此時若依照情節發展,我似乎該試著做出偷親她睡臉等不當的惡作劇舉動才對(不過,像是在她額頭上寫上一個‘肉’字或是把她的頭發編成男子發髻模樣等具有情色意味的惡作劇,我可是連想都沒想過喔!),但是……


    “……喂,起床了啦,陽子。都已經天亮了耶!”


    總不能一直很入迷地注視著她的睡相,於是我彈了她的額頭一下。而陽子則咕噥著說出一些我聽不清楚的話之後,睡眼惺忪地微睜雙眼。


    “……什麽?真的假的?這是我跟霧村一同迎接的第一個早晨嗎……咦……這就怪了……我怎會失去了昨天晚上的記憶呢……我完全不記得霧村究竟對我做出了多麽令人羞恥的事情……啊……不過我現在漸漸回想起來了。”


    “我才沒幹過這些事,不要隨便捏造事實好不好!還有給我仔細看清楚,現在還是晚上,而且這裏是教室耶!”


    “嗯,我知道啊。哎呀,隻是開個小玩笑而已嘛。”


    麵對不覺大聲出言吐槽的我,陽子臉上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看樣子她根本就沒有睡昏頭嘛……可惡……


    “說吧,為什麽在我的座位上睡覺?”


    “當然是在等你回來啊。”


    “你該不會又在打什麽歪主意了吧?”


    我擺出警戒態勢,不過陽子卻若無其事地揮揮手加以否認。


    “你想太多囉,我隻是想吸吸你的血罷了。”


    “哦……你這一說我才想到,你這個月以來好像都還沒吸過我的血,對吧?”


    優羽及陽子因為受到我的奇跡顯現能力<無間地獄>的束縛,已變成得定期吸我的鮮血方能保住性命的體質。


    “就是這麽一回事啦。在百忙之中還這樣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啊,主人。”


    陽子語帶諷刺地笑著。


    “誰是你主人啊……還有,你要在這裏吸我的血嗎?”


    “反正大家都回去了,根本不會有人出現。”


    “說不定優羽會像往常一般跑出來鬧場喔?”


    “今天你大可放心,小優似乎有她自己的事要忙……”


    “哦——”


    我邊回話邊拿出放在書包裏麵的美工刀。


    “來來……主人,人家是您專用的廁所,請給我很多很多您那熱熱的東西喔☆”


    “拜托你不要學青龍說話好不好……”


    我有點厭倦地將美工刀刀片抵住左手食指,並用力一劃。如果傷口沒有太深的話,moonchild所受的傷總是會馬上複原。


    切開肌肉的感覺、被刀切割的感覺。雖說早已習慣,但這絕非是什麽令人感到愉快的感受。


    “喏。”我把溢出鮮血的指尖移到陽子嘴邊。


    “嗯……”


    陽子發出格外煽情的聲音,並張口含住了我的手指頭。她的舌頭持續在我手指頭的傷口上來回遊走,讓我覺得有點酥癢。


    咕嚕、咕嚕……陽子的喉嚨不斷將我的鮮血送進她體內。


    我茫然注視著閉上雙眼吸血的陽子,並開始回想。


    我第一次讓陽子吸血,是在半年前初次相遇之後,經過一些有的沒的事而時常混在一起,然後再過了一個月的某天所發生的事。


    當天我們兩人都翹課窩在校舍頂樓打混,而且所聊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我記得內容好像是“我肚子餓了。”“是啊……”“可是在上課時間合作社又不開放營業。”“是啊……”“此外我也覺得有點口渴說。”“是啊……”“呐,讓我吸一下你的血好不好?”“好啊……你說什麽!”之類的啦。然後我就這麽不清不楚地讓她吸了我的血。


    雖然moonchild需要鮮血才能過活,不過事實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靠超商及自動販賣機所銷售的血液飲料包來補充鮮血,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這大概是因為……大家或多或少都對直接從人體吸取鮮血一事感到排斥吧。


    與其說是禁忌……倒不如說是大家心中都存在著一股意識,認為一旦做出吸人鮮血的舉動,就等於從普通人的框架當中,踏出決定性的一步,之後將再也無法自詡為普通人類……


    然而,冬木陽子卻若無其事地跨越了這道禁忌。


    她一點都不認為此一舉動具有什麽特別含義,隻是視為無關緊要閑聊的延伸發展而已。


    她完全不害怕所謂的禁忌,亦並非為了享受打破禁忌的刺激感而采取這項行動。


    她會這樣做,真的純粹隻是出自“我肚子餓了”這項理由而已。


    當時我被她吸血的同時,心中也不自覺浮現出這個想法:或許對她而言,禁忌本來就是為了被打破而存在也說不定……


    附帶一提,我的鮮血似乎比市售的鮮血飲料包還要來得美味可口。因此自從第一次吸了我的血之後,陽子便開始有事沒事地找借口要求我提供鮮血。


    至於我嘛,由於陽子一再宣稱“真的很好喝啦!霧村你也試試看嘛!”並不斷推薦我嚐試,所以我也喝了她的鮮血。味道的確是很不錯啦,不過一考慮到為了吸一次鮮血就必須費工夫割傷他人的肌膚,我便不會這麽頻繁地想要直接吸取他人的鮮血。


    隻是在吸完陽子的鮮血之後,我心中並未特別浮現出“我終究還是打破禁忌”或“我正式放棄了普通人類這個身份”等後悔及感慨之念。當時我應該隻抱持著“哦……我直接從他人身上吸取了鮮血耶”這樣的感想而已吧。


    “——嗯哈……”


    花了幾分鍾吸取我的鮮血之後,陽子鬆口放開了我的手指頭。隻見她那混雜著鮮血的唾液還在她的嘴巴及我的手指頭之間牽起了一條細絲。


    “霧村,你剛剛是不是在發呆啊?”


    陽子邊拿出手帕擦拭嘴角,邊語帶不滿地詢問我。


    “為了讓你感到舒服,虧我還特地活用我的舌頭做出各式各樣的動作……結果根本隻是白忙一場嘛……”


    “我若因為你‘吃飯’的動作而感到舒服,這樣還得了啊?”


    “怎麽這樣說啊……當小優在吸你的血之時,你不是感到相當舒服嗎?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希望你在被我吸血的時候,也能感覺舒服一點嘛。”


    的確,當優羽吸取我鮮血之時,確實有伴隨著一股快感,而且是一股足以令人上癮的煽情快感。


    “我聽禦廚說,當<試作型>在吸血之時,都會有一股快感相隨。此外,在吸血的過程中,好像也會導致被吸之人的傷口不停湧出鮮血呢。”


    “哦……還真是像極了‘吸血鬼’呢,我好羨慕喔。”


    是羨慕在吸血時會給自己及對方帶來快感,還是羨慕“像極了吸血鬼”這回事呢?


    照常理推斷應該是前者才對。不過我不經意地認為,就算陽子選擇的答案是後者,似乎也不足為奇。


    在前世的記憶蘇醒之後,她並未產生太大的動搖,而且還果決地宣稱自己依然還是自己……對陽子而言,說不定她連自己是否身為人類這件事都覺得很無關緊要呢。我實在提不起勇氣向她確認此事……隻是如果真如我所料的話……那我大概會覺得她這個人有點可怕吧。


    完全接納這個世界——並樂在其中,即便突然變成了吸血鬼、突然擁有奇怪的超能力、前世的記憶突然蘇醒過來、整個世界突然崩潰……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可以一笑置之。


    我開始想象,如果能夠具備這樣的心態,那麽人生必將變得十分輕鬆。隻是憧憬歸憧憬,我這個人是絕對不可能采用這樣的生存方式。因為我並沒有如此堅強……我隻是個平凡到不行的愚拙之人,再怎麽瘋狂也隻能瘋到不上不下的程度而已。


    “喂——霧村,你還好嗎——?”


    我一回過神,發現陽子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啊,歹勢,我發呆發過頭了。”


    “霧村,你似乎顯得相當疲勞……啊,對了,你何不順便也喝喝我的血呢?很好喝喔?喝了會讓你精神百倍喔——”


    陽子拈著水手服的胸口一帶來回擺動,語帶誘惑地對我說。


    “不用了,現在還不需要。”


    “哇咧……居然這麽隨便地拒絕我……你看你看,這是我的內衣走光現場喔。我隻要再掀開一點點,你就可以看見我那柔軟嬌美的胸部了喔……”


    “這跟吸不吸血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陽子頓時翹起嘴巴。


    “霧村你真無趣!剛剛明明就想趁我睡覺之時對我做出一些下流的舉動……”


    “我才沒有咧!”


    “嘖……你真是個超級膽小鬼。如果有女孩子毫無防備地在男孩子麵前睡著,那麽男孩子至少也該偷偷脫下女孩子的內褲,這樣才叫做紳士禮儀嘛!”


    “那種禮儀死一死算了啦!”


    對她這番發言感到傻眼的我,伸手拿起我的書包。


    “差不多該走了,太晚離開會被巡邏的警衛撞見喔。”


    “是是是……”


    陽子也邊發牢騷邊從座位上起身——此時,她突然以相當認真的語氣對我說:


    “不過霧村啊,你真的不可以太過勉強自己


    喔?我聽小雪說,你好像相當投入呢。”


    小雪?哦……她說的應該是一名姓雪村的工作人員吧。


    “雖然你在女生工作人員群當中的風評很不錯……但若因而累垮的話,那就太不劃算了喔……”


    ……我幾乎沒聽見陽子這番話的後半段在講些什麽…


    “……風評很不錯……嗎……”


    ……這樣子啊……原來……我的表現還算不錯嘛……


    ——就跟當時一樣,能夠跟眾人相處得十分融洽嘛——


    *


    ——夕月學院第五男宿的某間寢室,也就是禦廚槐的房間。


    在廚房裏攪拌鍋子的蹂躪阪芙深開門迎接忙了一整天赤月祭事宜的禦廚槐。她在平常穿慣的迷你裙巫女服外又套了一條圍裙。


    “哦,槐啊,你回來啦。再等我一下,我這道牛肉燉湯就快要完成了。我有預感這次味道一定很棒。”


    芙深心情愉快地對禦廚說,並一邊哼著歌一邊以常人無法置信的速度激烈地攪拌鍋中物。


    在拉攏優羽加入<社群>的任務結束之後,不知因為什麽緣故而繼續留在這個城市裏麵,而且還一直寄宿在禦廚房間裏麵的她,將青龍等式神四姐妹丟給霧村聖司之後,便自顧自地過著看漫畫、打電玩、組裝模型等極端我行我素的生活。


    她十分頭痛的料理,也因著每天勇敢無懼的挑戰……手藝還是一樣糟到不像話。這道自稱牛肉燉湯的料理,還一直在冒泡泡。而且在經過一連串流血流汗的特訓(主要都是禦廚在流血流汗就是了)之後,芙深總算是完全學會了電磁爐及電鍋的使用方法。禦廚當時曾認為這是驚人壯舉而打從心裏感到高興,隻是如今回想起來,他真替當時的自己感到悲哀。


    然而……現在這些事對他而言都無關緊要。


    “芙深姐,我問你……”


    “嗯?”


    芙深邊攪拌鍋中物邊出聲回應。


    “……聽說你今天有去過我們學校?”


    “是霧村聖司告訴你的嗎?是啊,我確實有去過。”


    芙深絲毫不在乎地回答。


    “……拜托一下,要去之前先通知我一聲好不好啊……你不知道自己是個很醒目的人物嗎……”


    “真是不好意思,我隻是在散步途中看見一名女仆倒在路旁,於是就順勢陪伴她到學校去啦。”


    “這件事我也聽霧村向我提過……隻是芙深姐……你在學校還擅自幫我報名,讓我成為<水鏡杯>的參賽選手,對吧?”


    芙深停下手邊的動作,並以有點僵硬的聲調回問:


    “……那又如何呢?”


    “你還敢問那又如何咧……你為什麽這樣自作主張呢!”


    禦廚的語氣變得有點火爆。芙深因為很少有事情能惹到禦廚動怒的,現在卻因此事而大動肝火,所以感到有點畏懼。


    “這……我可是為了你好啊。”


    “為了我好?”


    因為在教室裏麵,她聽見禦廚被其他同學瞧不起。


    說什麽他很沒存在感、十分弱不禁風等等。


    隻要禦廚能在<水鏡杯>拿下冠軍,便可讓這群隻會說風涼話的人跌破眼鏡。而芙深也相信禦廚確實擁有摘下冠軍寶座的實力。


    隻是她脫口說出的話,卻與她心中所想的說辭完全不同。


    “哼,還不都是因為你最近太過懶散了。所以我才會覺得借比賽讓你跟其他奇跡顯現能力的使用者對壘一番,有助你重新鍛煉自己的實力啊。”


    她實在很不好意思說出純粹是因為聽見禦廚被班上同學瞧不起,所以才會氣衝衝地替他報名參賽。


    “這未免也太過亂來了吧!”


    “沒問題的啦,你隻要輕鬆出場參賽、輕鬆拿下勝利不就得了。”


    “不要把事情說得這麽簡單好不好……我還有工作人員的事要忙,而且我們好歹也是以工作員的身份藏匿於這座城市裏之人,豈可再做出任何顯眼的舉動?”


    禦廚的一番正確論述,使芙深頓時無話可說。隻是她的個性也不容她就此作罷。


    “槐,你沒自信拿下冠軍嗎?”


    “問題重點並不在此吧……”


    “錯,這就是問題重點所在。說穿了,你隻是害怕在場上輸給別人而已嘛。所以你才會設法地找借口推托。真是的……你未免也太過膽小了吧,這樣會害‘魎太郎之子’這個名號丟光麵子喔。”


    由於芙深的說辭太過不留情麵,導致禦廚聽了也跟著有點光火。附帶一提,魎太郎乃是禦廚他父親的名字。


    “根本就亂七八糟嘛……我從以前就一直覺得……芙深姐你太愛自作主張了啦……就因為你這個性,才會整整九十年都交不到男朋友。”


    “你!”


    “就因為你這個性……才會連我老爸都甩了你……”


    “槐!”


    芙深大吼一聲。看見她那泫然欲淚的表情,禦廚的腦子裏瞬間浮現出“糟……我好像說得太過火了……”這樣的後悔念頭。不過他隨即轉念,因為先搬出父親名字的人乃是芙深,如果還要他先低頭道歉,那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我……可不會一輩子都當芙深姐的玩具啊……”


    禦廚咕噥著說出這句話,隨即轉身朝玄關走去。


    “槐,你要去哪裏!”


    “……出去散步啦!”


    他穿上鞋子,打開玄關大門,離開了這間屬於自己的房間。


    啪噠一聲,玄關門扉再次緊閉。


    “槐……”


    平常總是麵帶好強神情的芙深此時居然露出令人想象不到的難過神情,並喃喃自語地叫著禦廚的名字。此時突然有一股刺鼻的焦煙飄來,她這才察覺到剛剛在與禦廚對話之時,忘了關掉瓦斯爐火。


    “哎呀……這下子燒焦了啦……”


    她姑且用湯瓢舀起一瓢湯試試味道。


    相當諷刺的是,不知是因為燒焦而抵消了這道料理原有的難吃,或是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麵,這道牛肉燉湯的口味,居然成了她所嚐試過的料理當中,最美味的一道菜肴。


    *


    回到寢室之後,冬木陽子難得能夠獨自一人享用晚餐。


    優羽好像跟戲劇部的成員們一同去聚餐兼開會。起初受到戲劇部邀請之時,她似乎還顯得有點猶豫不決;對此有點在意的陽子決定到體育館看看狀況,結果戲劇部的成員對她說優羽已決定接下女主角一職。雖不知她是被部員們的熱情所打動,還是因其他理由而答應協助,總之看見優羽能與其他人類產生交流,陽子也十分樂觀其成。


    “吃飽囉——”


    吃完晚餐之後,陽子馬上動手清洗餐具。少了平常總是像隻餓翻天的倉鼠一樣大吃特吃的優羽在身旁,這頓晚餐吃起來顯得有點平淡無味。不管怎麽說,能夠看見有人很高興地吃著自己所烹煮的料理,確實會令陽子感到欣慰。


    當陽子洗完碗盤,正在放洗澡水之時,優羽回來了。


    “陽子,我回來囉。”


    一踏進室內,優羽馬上順勢脫掉水手服,變成身上隻剩下汗衫及內褲的無防備姿態。


    “喂,小優!不可以這麽不像話。我不是千交代萬交代,衣服脫下之後要掛在衣架上才行嗎!”


    “哎唷,我整個人都快熱死了,待會兒再掛啦。”


    緊接著優羽又打算脫掉身上的內衣褲。


    “不行,現在馬上把衣服掛好。還有,不準脫內褲不準全身脫光光。啊……算了,你還是脫好了。我洗澡水剛放好,你先去洗澡吧。記得要把內褲丟進洗衣機裏……哇咧……我剛剛那段話根本就不像是一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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