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抬起頭看著大家:“是啊,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這年頭生個病還不正常,我這不好好地回來了?沒事,就是個扁桃體發炎,好了。”


    丫丫抓過張偉的手,看著手上紮針的傷孔,眼淚又嘩嘩掉下來:“哥,你生病怎麽也不告訴我?”


    張偉安慰地拍拍丫丫的手:“乖,丫丫,哥這不好好地了,沒事了,活蹦亂跳,別哭了……”


    然後大家又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作為陳瑤的好朋友和下屬,大家都很著急。


    “陳姐的家裏人會不會知道陳姐的去向?”王炎說。


    “不知道,陳姐的妹妹今天還打電話到公司來找,說她手機關機,她媽媽找不到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都急壞了,”徐君說:“我沒敢說陳姐出走的事情,就說出差了,暫時搪塞一下。”


    陳瑤離家,連家裏人都沒有說一下,難道就不怕她家裏人著急?這不符合陳瑤做事情的準則,除非是陳瑤的心情極度敗壞,沒有心情和家裏人交代,才會這樣。或者,陳瑤並不打算出走多長時間,隻是出去散散心,所以才沒有告知家裏人。


    可是,現在的情況來看,陳瑤家裏和公司都等不起。


    張偉看著手裏的紙條,想著剛才大家的話,琢磨了一會,對大家說:“我看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公司、家裏老人都等不起,得馬上啟動所有關係,打探她的消息。我看這樣,陳瑤不在家,大家一定不要亂,公司一定要維持正常運轉,該工作的工作,該學習的學習,該生活的生活,王炎和丫丫明天去一趟陳瑤家裏,安撫一下她媽媽,就說陳瑤出差還沒回來,手機摔壞了,暫時打不通。我再想想辦法,尋找一下她的消息,如果知道她在哪裏,就是天邊,也得把她找到,把她找回來。”


    然後,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張偉安排丫丫去休息,自己去了陳瑤的房間。


    這是張偉第一次進陳瑤的閨房,房間布置得很雅致,一張大床,兩張單人布藝沙發,一張寫字台,看來是陳瑤晚上用手提上網的地方,隻不過這會桌麵上空空的,隻有一個筆筒、一個台燈,還有一個台曆。


    陳瑤是帶著手提電腦走的。


    張偉在房間裏轉悠,邊四處查看,希望能發現有關陳瑤去向的蛛絲馬跡。


    看了半天,什麽也沒有發現,張偉頹力地坐在陳瑤的寫字台前,托著腮幫,信手翻閱桌上的記事台曆本。


    記事本上幾乎每一天都用粗鉛筆記著各種事項,大多是和業務有關的,也有的是朋友和公司職員的紅白喜事、生日等等,還有的是陳瑤的即興心得或者心情陳述。


    張偉翻閱到3月14日這一天的時候,上麵的一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3月14日這一天的台曆上,潦草地用鉛筆寫著這麽一句話:愛不會是一種罪過,恨也不會是一種解脫。既如此,去也!


    前麵的一句話好理解,感情遭受挫折,心灰意冷,無限悲涼,抒發感覺而已,倒是後麵一句“去也”引起了張偉的關注。


    “去也”是什麽意思?到哪裏去?去到哪裏?張偉凝神思考。


    琢磨了半天,也沒想透,於是上樓休息。


    上樓之後,看見那間佛堂,張偉心中一動,推門進去,打開燈,四周查看。


    陳瑤離家之前在這裏坐了一夜,或許這裏會有一些什麽信息。


    張偉注意到佛龕上放著一張紙,忙過去拿過來看,上麵隻寫了五個字:普陀,雲台居。


    普陀,無疑是普陀山了。雲台居是幹嘛的?什麽玩意?別墅?酒店?住宅小區?


    張偉拿著這張紙回到房間,打開電腦,點擊百度搜索,沒有查到。又點擊普陀山,在關於普陀山如海的資料裏麵扒拉,眼都用花了,找了2個多小時,半夜時分,終於找到了雲台居,原來是位於普陀山小西天的一座尼姑庵。


    張偉一陣眩暈,陳瑤寫這個幹嘛?難道是要去普陀山出家?


    好好的日子不過,好好地大老板不當,出的哪門子家?張偉心裏一陣緊張,不過,又想想陳瑤臨走之前的留言,或者是去清淨心情,並非一定要出家。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隻要心中有佛,便是信佛,何必一定要剃度出家呢?張偉對此不以為然,他感覺陳瑤其實也是這個想法。


    陳瑤是自己的好朋友,朋友有難,自當伸手幫助。


    張偉決定去一趟普陀山,去找陳瑤,去試一試,看陳瑤是不是在那裏。畢竟,這是目前唯一能找得到的線索了。


    張偉心裏突然有些興奮,感覺自己像個偵探,從蛛絲馬跡著手,竟然能分析道陳瑤的去處。


    要是陳瑤突然發現自己從天而降,一定會大吃一驚,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找到這裏的。


    張偉決定明天就走,找到陳瑤,一定要把陳瑤帶回來。


    第二天早上張偉很早就起床了,去廚房做好早餐,然後叫丫丫起床。


    丫丫跟自己來南方,自己這個哥哥一直沒盡到什麽責任,基本沒大管,倒是陳瑤像對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對丫丫百般嗬護體貼。


    陳瑤一離開,丫丫也變得懂事多了,一叫就起,不像以前那樣,喊3遍還沒有動靜。


    起床後,丫丫主動幫張偉去廚房端飯端菜,收拾東西,顯得很像個大人。


    早餐的時候,張偉告訴丫丫:“哥今天出去找你陳姐,你在家好好學習工作,不要胡思亂想,今天記得和王炎去看看陳瑤的媽媽。”


    丫丫一聽來了精神:“哥,你知道陳姐的去向了?”


    張偉搖搖頭,他不想給丫丫說陳瑤可能去尼姑庵的事情:“不好確定,我去找找看,不要多問了。”


    丫丫點點頭,突然又起身從電視機下麵的抽屜裏摸出一串鑰匙:“陳姐車沒開去,你要不要開車去找陳姐?”


    張偉擺擺手:“主人不在家,人家的車怎麽能隨便開,把鑰匙放好。”


    張偉知道,普陀山乃彈丸之地,就是開車去也不方便,停車都是個問題。


    張偉對丫丫說:“我去找陳瑤的事情先不要告訴他們,等我找到會通知你們的。”


    丫丫連連點頭答應:“哥,你可要早點回來啊。”


    張偉:“嗯,我知道,你有什麽事情就找王炎或者徐君好了,沒事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裏學外語,另外,你也大了,要學會堅強,不要動不動就哭鼻子,在國內,在家裏,都還有人照顧,要是去了德國,誰來照顧你?隻有自己來照料自己。”


    丫丫歪著腦袋,眼睛眨巴眨巴:“去了德國也有人照料我啊,哈爾森啊。”


    “胡說,他得來回跑,主要的精力要放在中國這邊,哪裏會有時間照顧你,你必須要學會自立自理自強,不然,以後找婆家都沒人要。”張偉既疼愛又教訓的口吻。


    “知道了,沒人要就跟著你,還有爹娘,不找了。”丫丫做了個鬼臉。


    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丫丫感覺心裏很踏實,心情也好多了。


    這幾日,哈爾森王炎和徐君沒有少過來陪自己,可是,總歸不如自己的哥哥讓自己心裏感到紮實。況且,丫丫不喜歡哈爾森和王炎一起過來陪自己,每當看到他們二人在自己麵前毫不掩飾的親熱的樣子,丫丫心裏就會突然跟到很難受,很羨慕,很嫉妒,還很失落。


    丫丫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她想控製住自己不要這麽想,但是辦不到,她感覺自己這樣想是一種罪過,心裏很有負疚感和罪惡感,感覺自己不是個好人。為此夜深人靜的時候,丫丫沒少抹過眼淚。


    倒是徐君,每次來的時候,都給丫丫帶好吃的東西,給丫丫做南方特色的晚飯,很合丫丫的口味。飯後陪丫丫看電視,給丫丫講一些笑話,逗得丫丫哈哈大笑。


    丫丫感覺徐君實在是一個有趣的人。


    飯後,張偉先給鄭總打電話請幾天假,張偉也不知道這一行總共得要幾天時間,不過一去一回就需要3天,再耽擱一天,幹脆就請了3天假。


    請假的時候張偉心裏頗有歉意,自己病假剛完,接著又請事假,有點說不過去。


    鄭總倒也爽快,沒具體問什麽事由,立刻答應了。接著,鄭總又和張偉說起了海州市場開拓的事情。


    鄭總的擔憂和張偉如出一轍,中天的代理可能要黃。


    鄭總在電話裏說,老高公司最近一團糟,業務骨幹基本走光了,新客戶拉不到,老客戶被搶走,最近流轉資金嚴重短缺,和龍發簽訂的區域代理協議,預付的代理金至今一分錢也沒到帳,已經嚴重違反了協議的規定。


    “你先去處理你的事情,等你回來後我們再詳細商議,最近要密切注意中天的動向,做好三種準備,一是另外找代理,二是我們自己做,三是仍然給中天做,不過,第三種的可能性好像是不大了。”鄭總電話裏的聲音不無憂慮。


    “鄭總你當心,這個事情好處理,絕對不會影響我們在海州的市場拓展的。”張偉信心十足地對鄭總說:“我們現在是時間很充裕,到時候我多弄幾套預備方案,做到萬無一失。”


    “嗯,那就好,回來就看你的了,放開手腳大膽幹。”鄭總在電話那端用鼓勵的口氣對張偉說。


    鄭總的電話讓張偉本來的擔心變得更加切實,張偉腦子裏開始把海州市場開拓的事情提上議事日程。


    高總,不是冤家不聚頭,看來咱們還是免不了要繼續交鋒。


    老高,你現在是我老婆的前夫,我靠,我繼承了你的衣缽啊。張偉心裏對老高一陣怒罵。


    張偉想起老高那次和何英打架的時候說過要和張小波複婚的事情,不知道這個兔崽子的婚複的怎麽樣了?像這等大花瓶似的男人,吸引小姑娘還可以,要是吸引成熟的女人,特別是像張小波這等受過刺激和打擊的女人,估計老高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或者要付出艱辛的努力。


    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老高的動靜,估計中天內部的事情夠他忙乎的,但願他和中天以及新投資的旅遊度假村項目不要夭折才好。畢竟都是生意人,做生意都不容易。


    打完電話,張偉直奔興州長途汽車站,坐上了直奔舟山的長途大巴。


    坐在東去的大巴上,張偉一會想起何英,一會想起傘人,一會又想起陳瑤,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執著地要去普陀山找陳瑤,是為了盡朋友的一份責任?是為了自己心中的一種道義?還是……張偉想不下去了。


    中午12點,車到舟山。張偉又直奔沈家門渡口,坐上了去普陀山的快艇。


    坐在快艇裏,看著窗外飛濺的浪花,張偉心中頗有感慨。


    3個多月前,自己和何英開車來舟山,差點就計劃要來普陀山。當時自己還想要是自己能和傘人一起來這裏,該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沒曾想,那次沒有成行,現在卻是自己買舟東去,一朝佛山,獨行海天佛國了。


    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中矗立的幾座小島,張偉心中突然倍感蒼涼,大海茫茫,一葉扁舟,海角天涯,感到人如浮萍,茫然之心油然而起。這也大約就是普陀山當年建立第一座寺廟的佛子的想法吧。天之崖,海之角,知交幾零落。一懷悲愴,幾年離索。


    下午3點多,船到普陀山,張偉下船後顧不上欣賞普陀美麗的風景,又馬不停地趕到小西山風景區,在普濟寺的西麵。


    來到小西山風景區,才發現這裏尼姑庵很多,零落散布在叢林和山坡間。


    普陀山遊客眾多,一年四季,都是旺季。


    張偉在熙熙攘攘的遊客中穿行,四處張望,卻始終不見哪裏有雲台居。正焦急間,迎麵走過來一位尼姑,張偉忙先前施禮,恭恭敬敬地問道:“大師,請問此處可有一叫雲台居的處所?”


    那位尼姑連忙還禮,低眉順眼回答:“施主所說的雲台居不就在你的後麵左側嗎?”


    張偉一聽,忙回頭一看,果然,在自己經過的後方左側,遮天濃密的大樹之中,一座很小的廟宇坐落其中,樹葉遮擋處,雲台居三個字隱隱可見。


    到處找不到,原來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經過的眼前。


    張偉忙謝過尼姑,回身直奔雲台居。


    庵裏很靜,進來遊覽的遊人不多,院子中央的一個香爐裏香燭嫋嫋,左邊房間裏傳來敲打木魚的聲音。


    張偉循聲過去,一位尼姑正端坐期間,靜坐念經。


    看人家正在修行,張偉不敢打擾,又悄悄去了其他幾間房子,趴在房間瞧瞧看,卻都沒有看到什麽。


    張偉最後來到一間門前,往裏一看,卻是尼姑的宿舍,閨房。


    “請問施主有何見教?”張偉正在觀看,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沉穩的聲音,嚇了張偉一跳。


    張偉忙轉過身來,一看,原來是剛才在打坐的那位尼姑,40歲左右,正單手合掌詢問張偉。


    張偉忙施禮:“大師,我並非隨意觀看眾位尼姑的寢室,我是從遠方過來,來這裏找另一位施主的。”


    尼姑伸手施禮:“那請施主到茶室一坐,細細道來。”


    張偉跟隨尼姑進了茶室,尼姑給張偉倒上茶,雙手端過來。


    張偉忙彎腰接過:“謝謝大師招待,敢問大師法號尊稱?”


    尼姑忙施禮:“施主客氣了,貧尼法號慧空,乃此庵的主持,敢問施主到這裏是要找——”


    張偉忙施禮回道:“見過慧空大師,我來這裏是要找一位朋友,請問大師貴庵還有別人嗎?”


    慧空回答:“敝庵總共5人,其餘4人皆外出雲遊去了,隻有貧尼獨自在家留守。”


    張偉問道:“沒有別的施主在這裏居住?”


    慧空回答:“沒有,本庵從不收留外來施主留宿。”


    張偉一聽,心頓時涼了,壞了,自己錯誤地分析,陳瑤根本不在這裏,白白走一遭。


    想到這裏,心情頓時變得沮喪。


    慧空見張偉這樣,對張偉說:“施主既然來了,那就一定有來的道理,就一定有來的因果,施主不妨再去別家去看看,或許你的朋友在別的庵裏。”


    張偉一聽,心裏又升起了希望,忙問:“敢問大師,這一帶總共有多少家庵?”


    慧空回答:“小西天這一代,總共有尼姑庵六六三十六家,如果加上其他地方的尼姑庵,普陀山尼姑庵共計九九八十一家,取九九歸一之意。”


    張偉一聽,心更加涼了,這麽多啊,誰知道在哪家呢?


    正躊躇間,慧空又說:“施主既然遠道而來,就為心誠之表現,即為心誠,何畏數量多而退矣?”


    張偉忙回答:“願聞大師指教。”


    慧空說:“施主可以先在附近庵裏找尋你的朋友,貧尼也聯係一下別的地方的庵,幫你打聽你那位朋友的下落。”


    張偉一聽非常高興,一把抓住慧空的手:“謝謝大師,我那位朋友名字叫陳瑤,是位女施主。”


    慧空忙站立回退施禮:“阿彌陀佛,施主請自重。”


    張偉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失禮,忙致歉:“對不起,大師,請大師多多原諒。”


    慧空低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請自行去吧,請施主明日中午來這裏,貧尼會告知施主尋找的結果。”


    張偉忙道謝,然後出了雲台居。


    出來後,張偉出了一頭汗,我靠,剛才差點被慧空大師認為是輕薄之徒,好丟人啊。


    然後,張偉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在叢林間穿行,一家一家尼姑庵找尋。


    這裏的尼姑庵眾多,但麵積都不大,一個庵裏頂多也就10間房子,最小的才5間房子。


    張偉到每個庵裏都是先查看一遍,然後再找主持詢問,可是,詢問找尋的結果都是一個,沒有叫陳瑤的女施主來過這裏,都不知道陳瑤此人。


    看著漸漸西沉的太陽和逐漸稀少的遊人,張偉的心越來越沉重,身體越來越疲憊,一陣孤獨和悲涼又在心頭湧起。


    拖著越來越沉重的步伐,張偉在黃昏時分,最後走到一個尼姑庵。


    即將日落西山,庵裏異常安靜而落寞。張偉環顧四周滄桑而挺拔的鬆柏,不由想起古龍在楚留香裏寫的南少林,那些青燈古佛,重重院落裏閃亮的青石,背後是多少孤寂漫長的寒夜。


    辛辛苦苦跑這一遭,值得嗎?不知道。張偉滿懷感慨,走進院子。古風盎然的窗欞,淡淡的檀香味緩緩地追蹤著張偉的步伐。


    張偉耳邊忽然傳來喃喃的私語,頓下腳步,以為自己有了幻聽,或者佛祖慈悲,發現自己有慧根,要來點化不成?張偉東張西望,沒有什麽神跡出現,頗為沮喪。


    聞聲尋跡,好像發自廂房。張偉悄悄地將眼罩在窗欞上的青紗,裏麵香煙繚繞,一位女尼跪在蒲團上,麵前一本經書,昏黃的夕陽映照下,是伊那異常秀麗的側影。喃喃的頌佛聲中,伊的麵龐似乎都在發光,除經之外,別無他物。


    這是張偉今天看到的第一位出聲誦經的女尼,其他的都是默然不語,無聲靜坐。這一瞬間,張偉感到了心如止水,異常的平和寧靜,滿心的浮躁從身上紛紛飛出,澹然化去,暮春特有的燥熱轉眼間變成了清涼世界。


    張偉感到腳很沉,轉身在廂房門口的台階上坐下來,休息一會。


    聽著室內女尼的喃喃私語,想到陳瑤的不知去向,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卻一無所獲,想到自己的淪落愛情,想到傘人也是佛家的虔誠信徒而現在卻從此不再相連,不覺心中一陣愁苦,一陣失落,一陣悲涼……


    良久,張偉靜靜地坐在那裏,靜默無語,直到廂房的門被打開,修行的女尼站在身後。


    “敢問施主來敝庵有何見教?貧尼慧南這廂有禮。”


    這是一位30歲左右的尼姑,眉目清秀,麵容俊俏,雖然是一身尼姑服裝,仍掩蓋不住滿身的青春和嬌美。


    張偉忙說明來意,並把陳瑤的相貌詳細敘述了一遍。


    慧南想了想:“每天來這裏進香的施主很多,要求出家的女施主也絡繹不絕,不過這一帶的尼姑庵都已經超出接納能力,一般不再接受,施主剛才描述的那位陳姓女施主,從年齡和麵貌以及五官特征,貧尼好像有一些印象。”


    張偉一聽,渾身的疲倦一掃而光,高興地一下子差點蹦起來,不過卻沒敢再拉人家的手:“太好了,大師能否告之詳情。”


    慧南邊回憶邊說:“大約一個多星期以前,一位女施主,就是施主描述的這般容貌,麵容憔悴,來到敝庵,詢問出家事宜……”


    張偉心中一震,陳瑤真的要出家?


    “貧尼看這位女施主雖然麵容憔悴,但充滿雍容高貴之氣質,看麵相和言語交談似為情所傷,看破紅塵,想斷了人間的煩惱,來此了卻餘生,”慧南繼續說道:“女施主說隻要這裏能接納,她會回去處理家裏的善後事宜,安排好家裏的生意,然後來這裏專心修行……”


    “那後來呢?”張偉急問。


    “貧尼聽了女施主的陳述,仔細觀察了女施主的麵相,婉言謝絕了女施主的請求,一是本庵接納不了,二是看女施主的麵相,女施主隻是暫時為情所困,為情所傷,塵緣未了,六根未淨,不適合出家為尼,所以婉言相勸,讓她放棄這個念頭……”


    慧南說完一聲歎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3年前,貧尼和那位女施主有著幾乎相同的際遇,但貧尼徹底看破紅塵,放棄了千萬家產和世間紛擾,來此打發餘生……那位女施主見無法打動貧尼,自言自語說‘怎麽都不接納我呢,怎麽都這麽說……然後就走了……”


    張偉一聽,原來慧南大師也是塵世間為情所困,看破紅塵出家的,不由頗為感慨。聞聽陳瑤被拒絕出家,心中稍微寬慰,又忙問:“那她去哪裏了?請大師明確告知。”


    慧南搖搖頭:“這普陀佛國,每日來的善男善女數以萬計,來往匆匆,貧尼也不知那位女施主去向如何。”


    張偉一聽,心裏頗為失望,轉身欲離去。


    “不過,貧尼倒是有一信息告知,”慧南輕輕說道:“島上的尼姑庵都容量很小,一般不收留施主居住,倒是一些大的寺廟,專門開辟有客房,男女施主可分開居住,施主可以去一些大的寺廟找找看。”


    張偉聞聽:“那——那這島上可以住人的大寺廟有幾家?”


    慧南低頭沉吟了一會:“大概有40餘家設有客房的,施主可以去察看。”


    張偉一聽,額滴神,暈死!


    張偉忙謝過慧南,轉身離去。


    晚上,張偉就在附近找了一家賓館住下,打算明天上午去幾家大寺廟看看,然後到中午去雲台居找慧空主持,看她打聽的情況如何。


    與白天的熱鬧相比,夜晚的普陀島分外寧靜,整個佛國處於靜謐和安詳之中。


    雖然是初次來到這裏,張偉卻無心看風景,在房間裏坐臥不安,心神不定。明天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這40多家寺廟要是一家家跑下來,不累死才怪。而且,陳瑤也未必就在這裏住下,說不定也像雲台居的尼姑一樣不知去哪裏雲遊了。


    不過,既然自己來了,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一定要盡心去找,隻要陳瑤在這個島上,就一定要找到她,把她帶回去,除非她離開了。如果正常情況下,陳瑤別說出來一星期,就是一個月大家也不會擔心的,可是,此次情況不同,一個遭受重創的女人獨自外出,音訊全無,單位裏、家裏、親朋好友誰不著急啊!


    張偉獨自在房間裏看了會電視,心情煩躁不安,總感覺有心事,總覺得有個什麽事情沒有做。


    想了半天,張偉的眼神落在了手提電腦上,原來症結在這裏,已經習慣了晚上上網聊天了,一改變反倒不適應起來。


    張偉盯著電腦,半天沒動,這老夥計從北方到南方一直跟著自己,自己隨身帶著手提電腦已經成為習慣了,就好像隨身帶手機一樣。這台手提也算是自己和傘人無疾而終的愛情的見證了。


    張偉歎息一聲,上chuang睡覺,可是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張偉知道為什麽睡不著,心裏的糾結還在纏繞。


    寂靜的夜裏,寂靜的海島,微風吹過,窗外傳來樹葉颯颯的聲響。


    張偉睡不著了,翻身爬起,熟練地打開電腦,連接上賓館裏的網線,直接登錄qq。


    張偉的qq現在設置的是自動隱身登錄,無須輸入密碼直接登錄。


    和自己預見的一樣,傘人不在線,更沒有留言。


    張偉不死心,又登錄傘人的空間,希望在空間裏能見到傘人的最新的隻言片語。


    同樣,結果讓自己失望。


    張偉癡癡地看著屏幕,看著和傘人曾經無數次聊天的小窗口,心潮澎湃,悲從心生,悵惘不已。


    傘人現在在不在線?還是一直在線隱身?張偉心裏琢磨著,突然有了一種想打字的衝動。剛抬手,心裏一個聲音在提醒自己,這樣會毀了自己,也毀了別人。


    張偉猶豫了半天,最終沒有敲擊鍵盤。


    如果自己敲擊鍵盤,如果傘人在線,對話窗口左上方就會顯示“正在輸入……”字樣,傘人就會知道自己在線。


    張偉最終放棄了打算,隻是盯著qq對話窗口發呆,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丫丫來電話:“哥,家裏剛才有人砸門……”


    聽丫丫的聲音很驚慌,張偉說:“丫丫,別慌,慢慢說,怎能回事。”


    丫丫慌裏慌張地說:“今晚徐君過來的,和我一起吃晚飯,飯後,我開始學習,他看了會電視就走了,剛走一會,我在房間聽到有人按門鈴,我問是誰,他不說話,我就沒開門,又問,半天他凶裏凶氣地說:開門,我找陳瑤的,叫她出來。


    “我嚇壞了,說她不在家,結果那人就開始用手砸門,說陳姐一定在家,說是故意躲她的,說陳姐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叫我馬上打開門……我後來大著擔子告訴他陳姐真的不在,他要是再砸門我就打110報警,他害怕了,才罵罵咧咧地走了……”


    張偉一聽,來氣了,肯定是他媽的那個糾纏者,安靜了幾天,又到門上來鬧事了。張偉壓住怒火,對丫丫說:“你看到他長得什麽樣子了嗎?”


    “沒,”丫丫說:“我最近離門也有5米多,沒敢靠近門邊,嚇死我了……”


    “別害怕,把門反鎖好,有事就打110報警。”張偉對丫丫說。


    “嗯,我鎖好了,他一走我就跑過去把門反鎖了。”丫丫說。


    “那就好,今天你和王炎去陳瑤的媽媽家了嗎?”張偉說,


    丫丫說:“去了,上午去的,陳姐家炸營了,陳姐走得時候沒有告訴家裏,隻給公司安排了下,給我留了個紙條,別的任何人都沒說,家裏開始以為她出差了,都習以為常,沒在意。過了幾天她媽媽給她打電話不通,又打還不通,後來她妹妹也打不通,一連幾天都不通,這才都急了,她媽媽和妹妹今天下午一起到公司裏來了,很著急。”


    張偉一聽:“那你和王炎怎麽說的?下午來公司裏的時候徐君怎麽和她們說的?”


    “統一口徑,對她媽媽說陳姐出差在外地,手機壞了,暫時聯係不上,說陳姐用外地座機和公司裏說過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媽媽安撫好。”丫丫心有餘悸地說。


    張偉鬆了口氣:“那就好,你這兩天和王炎勤去看看陳瑤的媽媽。”


    丫丫:“那我明天晚上再去。”


    “別,也不能太勤,後天去,”張偉叮囑:“去的時候不要空手。”


    “嗯,今天我和王炎就是買了老人用的滋補品去的,”丫丫有點得意:“我們早就考慮到了。”


    “不錯,提出表揚,在南方,在待人接物的禮節方麵不要向當地人學,要堅持北方的禮節,尊敬老人,尊重同事,說話、辦事要有禮有節,注意細節,這一點,南方人都不大在乎……”張偉又開始嘮叨。


    “好了,知道了,哥……”丫丫打斷張偉的話:“咱是禮儀之邦出來的,為人處世的道理從小就受熏陶,你放心,保證沒問題……對了,你找到陳姐了嗎?你在哪裏呢?”


    “還沒找到,我在外地,別問那麽仔細,回頭再告訴你。”張偉說。


    丫丫一聽急了:“怎麽還沒有找到啊,我想陳姐了……”


    說著,丫丫的聲音竟然哽咽起來。


    唉,這個感情脆弱的丫頭啊,張偉忙對丫丫說:“丫丫,哥早上怎麽和你說的?又忘記了?要學會堅強,不要哭,聽話,丫丫乖……哥一定會找到陳瑤,一定會把她帶回去的。”


    “嗯……”丫丫停止了抽噎:“哥,我相信你,你快點回來啊。”


    安撫好丫丫,張偉頹然地看著電腦屏幕,在這個汪洋中的小島上,自己似一頁飄零的樹葉,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很無助的感覺,湧起對傘人無盡的思念。


    傘人難道就再也不上線了?難道就再也不登陸qq了?


    還是傘人有另外的工作qq號碼,這個號碼是私人聊天號碼。


    張偉心裏又很矛盾,自己如此這般地在這裏等候傘人上線,究竟想要幹什麽?想要得到什麽?傘人不在線上,自己都不敢留言,甚至都不敢敲擊鍵盤,如果傘人真的上線,自己敢和她說話嗎?自己感麵對她嗎?


    答案是否定的,不敢。


    既然如此,自己為什麽又一次次隱身登陸qq,麵對無聲的窗口和屏幕發呆呢?自己還想要得到什麽?還想要去懷想什麽?難道,在自己卑鄙肮髒的心靈深處,對未來還另有企圖和想法?難道,自己還想在回憶中收獲安慰?難道,想借回憶來安撫和欺騙自己?還是為自己找一個理由?


    張偉怔怔地趴在桌前,看著電腦屏幕,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


    張偉抬起發麻的胳膊,擦幹衣服袖子上流出的口水,看看外麵的天空,朝陽在升起,小鳥在歌唱,空氣無比新鮮。


    自己就這樣睡了一夜。


    張偉洗涮完畢,吃過早飯,退掉房間,走在海島清晨的大道上。


    一大早,已經有不少善男信女背著黃色的化緣包在各個寺廟出沒,其中不乏大鼻子藍眼睛的老外。


    張偉看著這些熙熙攘攘的陌生的麵孔,他們的內心是否都如臉上的表情顯示地那樣無憂無慮、專心虔誠呢?


    張偉買了一張海島導遊圖,按照上麵地圖標誌的地點,開始一個一個去寺廟查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和美女董事長那些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易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易克並收藏和美女董事長那些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