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眼神,讓沈映棠深刻的感受到,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流逝。


    從前他也是這樣,可那樣的冰冷和無情,在多年的光陰裏對於沈映棠的傷害漸漸磨平了傷害,她雖然會痛,可像那天他回到宋家那樣的痛徹心扉,很少很少會有。


    難道她又要再一次失去宋淮欽了嗎?


    沈映棠倉皇從床上站起來,冷風從微微打開的窗戶外吹進來,熱淚一下子就涼了,落在臉頰上像刀刮過。


    “媽好像暈了過去,我剛剛叫了護士,應該很快就趕過來了。”沈映棠渾身都在顫抖,雖然努力控製著平靜,聲音裏還是控製不住的抖動。


    宋淮欽伸手將沈映棠扯開,另一隻手將王青的身體托起來,有些失控的喊:“媽。”


    醫生和護士手裏握著儀器蜂擁而入,混亂之中有人推了沈映棠一把,後背撞在病房的欄杆上,針對一處的力道,讓她腦袋嗡嗡作響,大半天都蹲在地上,沒有辦法直起腰。


    等她終於站起來,醫生已經推著王青進了icu,宋淮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角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沈映棠按住後背,終於走到icu的時候,門還沒有關上,護士門出出進進忙碌而又混亂,宋淮欽背對著她的方向站在門口,幾個醫生正在商量會診的方案。


    “病人是中風,應該是受了非常嚴重的刺激,好在是躺在病床上而沒有下床走動,所以並沒有顱內出血,需要在icu待上一段時間,等待蘇醒。”王青一直以來的主治醫生經驗非常豐富,當了大半輩子的醫生,站在宋淮欽的麵前說話還是非常的小心翼翼,頭輕抬起,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你們先進去。”宋淮欽的聲音冷漠無比。


    沈映棠聽完鬆了一口氣,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宋淮欽回過頭來看著沈映棠,走到她麵前,一把抓起她的手,目光好像要生生把她撕碎:“你對我媽說了什麽?你刺激她什麽了?沈映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沒有和媽說過什麽,我來的時候她剛好醒過來,和我說了一會話之後護士說收到了一份郵件,她看過之後就暈過去了,我著急著叫護士,根本不知道上麵的內容是什麽。”沈映棠被他冰涼的目光淩遲著,差點喘不過氣來,她的心在顫抖,緊跟著聲音的顫抖也無法被抹平。


    “淮欽,我今天到醫院複診,剛好過來看伯母,卻看到她房間裏麵沒有人,旁邊還放著一份文件,護士說伯母進了icu,這是怎麽回事啊。”趙婉婉踩著高跟鞋,匆匆忙忙走到她們麵前,臉上的關心和焦急,不辨真假,而理由也是恰到好處的讓人反駁不起來。


    天衣無縫。


    宋淮欽狠狠放開沈映棠的手,直接就把趙婉婉手裏抱著的文件拽了過來。


    翻了幾下,他眼睛裏泛著紅血絲,看著沈映棠,血管仿佛要炸裂開來:“你告訴我媽我們離婚了?”


    “沒有,我沒有。”沈映棠連忙擺手。


    剛剛時間匆忙,她根本沒有機會查看王青到底是看了什麽東西才會受到刺激暈過去,怎麽都沒有想到是那份離婚協議。


    “沈映棠!別解釋了,這份離婚協議隻有你有。”宋淮欽的聲音根本不容辯解,他的眼中充滿了厭棄和憎恨。


    沈映棠從來都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眼光那樣陌生,他甚至沒有觸碰自己,就光是那目光就足以把他打下十八層地獄。


    她顫抖著退後一步,眼淚掉下來,她閉上眼睛否認:“我沒有。”


    “病人醒來了。”病房裏傳來了醫生的聲音。


    宋淮欽轉身走進了icu病房,趙婉婉跟在後麵,就在沈映棠也要走進去的時候,趙婉婉把門擋住,擋在她的前麵。


    “沈映棠,你先回去吧,我想伯母應該不會願意見到你這樣一個罪魁禍首,你就別再把她氣的中風了,這裏有我和淮欽就好。”趙婉婉的臉上揚著不易察覺的笑容,她穿上高跟鞋比沈映棠要高,完完全全讓沈映棠看不到病房裏麵是什麽情況。


    “是你!東西是你寄給媽的,你是故意的!”沈映棠看到她那一抹笑容猛地反應過來,因為激動,聲音有些大。


    “你有什麽證據嗎?就隨隨便便汙蔑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和淮欽簽了離婚協議的事情,而且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反倒是你,你因為怨恨一直將你養大的王伯母,因為宋氏股份的原因,讓淮欽娶了你,你敢說你知道以後心裏沒有一點點的質疑和怨恨嗎?”趙婉婉毫不客氣的將沈映棠推倒在牆上,目光淩厲,話語也是沒有絲毫的漏洞,絲毫不給沈映棠反駁的機會。


    被她那一推,沈映棠後背更加的疼痛,沿著光滑的牆壁滑落下來,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不用裝了,沈映棠,你覺得淮欽這個時候還會有心思來看你嗎?這場戰爭是你輸了。”趙婉婉狠狠帶上病房的門。


    沈映棠蹲著等在病房門口,宋淮欽和趙婉婉很久都沒有出來,她不敢擅自闖入裏麵,也不敢去麵對宋淮欽那陌生的眼神。


    過了很久,她終於有些撐不住了,一名護士看到她說:“這位小姐,你怎麽了?啊?你的後背流了這麽多的血怎麽不去看醫生呢?”


    “沒事,就是撞了一下,不用看醫生的。”沈映棠擺了擺手,撐著牆壁站起來,滿腦子都是因為供血不足的頭暈目眩,還好扶著欄杆才不至於倒下。


    護士看著她有些疑惑的走了。


    沈映棠走了幾步路,又還是有些不甘心,折返回去的時候宋淮欽剛好走出來。


    趙婉婉跟在他後麵,臉上揚起著得意的笑容,他看不到。


    “宋淮欽,今天這件事情,不是我……”她繼續著蒼白無力的解釋,可是宋淮欽並不願意聽。


    “我不是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和媽說這件事情。”宋淮欽不過看了她一眼就走了,趙婉婉緊緊跟在後麵。


    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讓沈映棠的心,被重重一擊。


    ……


    他們的身影很快的從醫院的走廊裏麵消失,而她又重新被遺棄了,沈映棠想去病房裏麵看看王青,卻被通知宋淮欽吩咐過,她不可以探視。


    她站在空空蕩蕩的走廊裏,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什麽地方。


    走出醫院,沈映棠看到那輛火紅色的車還停在門口,那是宋淮欽昨天送給她的,他們一起參加了顧淮的訂婚宴。


    昨天一切都還是好好的,這一切都是蜻蜓點水,過後無痕嗎?


    看著車,沈映棠隻覺得神色恍惚,空空蕩蕩,她突然想起來原來今天是自己26歲的生日。


    二十六年的時光匆匆而過,她和宋淮欽之間的關係還和三年前,五年前,七年前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前幾天的溫柔對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個旖旎瑰奇的夢境。


    回到家裏,沈映棠在大廳裏坐了整整五個小時,一直等到牆壁上的指針過了十二點,宋淮欽都沒有回來。


    飯桌上放了很多親手準備的菜,她熱了一遍又一遍,空空蕩蕩的房子帶給她極大的不安全感。


    沈映棠終於忍不住給宋淮欽打了一個電話。


    “你又要幹什麽?”電話直到響鈴的最後一聲才被接通,那邊傳來宋淮欽有些微醺的聲音。


    “是我。你今天回來嗎?我等你等了很久……”沈映棠有些緊張,最終感性戰勝了理性,她還是那個卑微的沈映棠。


    “不回來。”這三個字,宋淮欽說的斬釘截鐵。


    “為什麽?我做了很多的菜,我……”沈映棠閉上眼睛,她忍不住問,就像她忍不住想要給宋淮欽打電話。


    “沈映棠,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問這個問題?”他的聲音就像置身於冰淵之中寒冷的讓人顫抖。


    沈映棠害怕得到這樣的答案,卻還是飛蛾撲火一般撲上去接受宋淮欽的淩遲。


    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麽,怎麽會有這樣的結局呢?隻不過一句話,她就如同那隻等待了千年的狐狸,立刻被打回原形。


    “我……”話還沒有說完,宋淮欽就掛斷了電話,根本由不得她多說什麽。


    桌上的菜逐漸冷卻,宋淮欽一直到淩晨兩點都沒有,沈映棠忍不住想,他現在在哪裏?


    是不是在趙婉婉身邊呢?


    還是和其他人在一起?


    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錯在太過於貪心?貪心的既想要留在宋淮欽的身邊,又想要得到他的愛。


    沈映棠守在房間的窗子口,開著窗,守候著宋淮欽的回來,就像是多少次她在宋宅,也會這樣從等待著宋淮欽,等待著他哪怕回來一次。


    ……


    沈映棠打完那個電話以後沒多久是,司機就開車把宋淮欽送到了馬路的岔道口,他沒有喝太醉。


    很少很少,他有喝的失去神智的時候。


    “宋先生,夫人在窗口等你。”司機並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事情,隻隱約的感覺到宋淮欽今天晚上的心情非常不好。


    所以他在岔路口停了下來,也沒有開遠光燈,這個角度沈映棠看不到他們。


    很多次,宋淮欽喝醉了讓他送回家就是這樣,他每次都會開車前往宋宅,但是宋淮欽並不一定在那裏過夜,有時候開一圈又回到別墅這裏。


    宋淮欽抬起頭,看到沈映棠單薄的身影藏在房間的陰影裏麵,她留了多年的長發披肩而下,臉色非常蒼白,看不見一點血色,晚上的溫度有些低,她穿了一件薄薄的長袖,抱著手臂站在那裏,一直看著另一個方向,往常他回家的時候,開車都是那個方向。


    一輛車開著遠光燈從那個方向行駛了過來,沈映棠探出頭,半個身體都神出窗外,那一刻宋淮欽以為她要從窗子上掉下去,差點飛奔過去拉住她。


    看著車輛飛快的飛馳而過,沈映棠的眼裏充滿了失望,不是宋淮欽。


    “先生,我們要開進去嗎?”司機也看到了剛才的情形,不由的有些不忍心。


    沈映棠那樣翹首以盼,想必心腸再硬的人都不會忍得住吧。


    宋淮欽沉默了一會,搖搖頭說:“送我去公寓。”


    所謂公寓是宋淮欽的另一處房產,平常沒有人住,但是定時都會有人去打掃,宋淮欽在公司上班晚了的時候,偶爾會回那裏。


    ……


    一連著之後的一個月裏,沈映棠都沒有在公司見到宋淮欽,倒是時常看見趙婉婉,她臉上總會洋溢著勝利著的微笑。


    公司裏的流言也不多,似乎是趙婉婉意識到這樣對她無法造成太大的傷害。


    沈映棠問過何景許多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宋總出差了,行蹤保密。”


    像是有意為了逃避自己。


    沈映棠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都會做一桌子菜等待宋淮欽的歸來,可是菜冷了又熱,宋淮欽再也沒有出現在門口過。


    沈映棠逐漸的陷入了恐慌之中,他們雖然還是有著婚姻關係,可起碼以前她還能遠遠的見宋淮欽幾眼,現在卻是一麵也見不到了,她無比的害怕宋淮欽再也不會回來這個家。


    幻想,等待,期盼在一個月的時間裏麵,慢慢的消磨殆盡,沈映棠開始絕望。


    她終於再一次哭著撥通了宋淮欽的電話。


    還是和往常的情況一樣,宋淮欽並沒有接,話筒裏麵隻有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撥。”


    她所有的勇氣,都在那一刻消耗殆盡,手無力的垂下來,讓人絕望又哀傷。


    沒過幾秒,空氣中響起電話鈴聲悅耳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麵格外鎮定人的心神,沈映棠顫抖著雙手拿起手機。


    是宋淮欽!


    是他回撥過來的。


    謝天謝地,感謝上蒼。


    “喂!淮欽,你終於出差回來了嗎?你會不會回家?”沈映棠多麽渴望聽到他的聲音,哪怕隻是冰冷無情的譏諷而已。


    她不害怕,她做好了準備。


    “家?”宋淮欽笑出了聲音:“我什麽時候和你有過家?我怎麽不記得?”


    “這一個月我很想你,想念你躺在我的身邊,想念你和我一起吃早餐,想念你說我是你的妻子,想念你的一切,我每天都會做好一桌子菜在別墅你等你,你可不可以回來一次?哪怕隻是吃一口也好?”她人生所有的卑微入塵埃的愛,都在這些話裏。


    她愛宋淮欽,愛的一塌糊塗。


    一個月差點失去的滋味讓沈映棠意識到,她的生命中早已經不能失去這個人。


    “我不會回來,也不想看到你,更加不喜歡你做的菜。”宋淮欽握著手機語氣冰冷。


    沈映棠壓抑住心裏的痛,還有眼裏的淚:“如果你不喜歡那麽我讓梅姨做好嗎?或者我在外麵你喜歡的餐廳買了等你回來吃。”


    “沈映棠,我不想看見你,懂不懂?你就像一個攆不走的蒼蠅,一看見你我就想起你從前做過的那些事情。”宋淮欽並沒有激動,但是他的話難聽的讓人根本沒有勇氣去回顧他的語氣。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幹淨利落,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看著從手裏無力掉下去的電話,沈映棠終於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終於徹底的失去了宋淮欽了嗎?


    她終於在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沒有嗎?


    那樣的空空蕩蕩,被世界遺棄的感覺,讓人倉皇而又無助,沒有宋淮欽的生活,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雖然還是照常的在吃飯,喝水,可是她對一切都感到麻木和悲痛。


    ……


    她真的以為宋淮欽再也不會回來了,當她淩晨三點守在窗子口守得口幹舌燥,轉身去喝水的空隙間。


    司機扶著喝的一灘爛醉的宋淮欽回到了別墅裏,他倒在床上,沒有說任何話。


    像是枯木逢春,絕地脫險,沈映棠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忍不住走上前去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她觸碰到宋淮欽真實的身體,看到他緊緊皺起眉頭的臉。


    這是真的。


    宋淮欽在這個不可能的時候,又重新回來了。


    沈映棠那樣喜悅,手腳笨拙的替他脫掉外套,然後端了一盆水想要為宋淮欽擦洗身體,他身上的酒氣衝天,混合著多種味道的香水味,在空氣中揮發。


    沒有一樣是自己送給他的那瓶烏木沉香。


    沈映棠不敢多說什麽,為他衝了一杯牛奶解酒,剛放在床頭。


    宋淮欽飛快的將她壓在身下,睡衣化為了碎片,沒有任何防備,也沒有給她一絲反應的機會。


    沈映棠的身體劇烈的顫抖,她害怕,害怕的不敢用手去推開宋淮欽。


    這是一種羞辱和折磨。


    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天亮,田間有鳥兒飛過的倉皇的翅膀聲,宋淮欽壓在沈映棠的身上,目光如斯冰冷,眼神也如同審判的天神:“沈映棠,像你這樣的女人,不配擁有愛,你以為你是什麽人?就算你和我結婚,也不過是一個泄yu的工具。”


    沈映棠一直默默的忍受著他的暴怒和脾氣,身體到處都充滿了歡愛過後的痕跡,下半身更是傷痕遍布,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


    聽到她這話,臉上的淚水不停的往外湧出來。


    宋淮欽掐著她的脖子,狠狠的說:“裝出這幅委屈的樣子給我看?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心疼你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沈映棠一句話也沒有說,東方太陽在天邊微微露出一絲曙光,他們在半明半暗的空間裏看著彼此,冷靜的像個冷血動物,也感性的像一塌糊塗。


    她差一點被掐的忘記了如何呼吸,被他放開以後,沈映棠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房間裏麵新鮮自由的空氣。


    而宋淮欽呢,喝過酒以後長時間的交歡讓他也精疲力竭,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沈映棠和他背對著背,看著刺眼的陽光,她走過去拉上窗簾,讓房間又回到了黑暗之中,她扯出一個笑容,在空蕩房間裏麵無聲的笑容,那樣的淒涼和絕望。


    他們都是生活衍生的怪物,被命運捉弄,半天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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