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身後黯含的波瀾,就交由顧這個護妻狂去折騰罷。


    華陽公主收回了思緒,她含笑對獨孤容姿道:“我陪著你回府去接旨,我這長公主府雖然大,可也太過冷清了,我昨兒在這住了一宿,著實是心中膈應。”


    失去了心中那個人,住再大的房間也卻是隻會覺得空蕩蕩,華陽公主輕歎了一聲。


    獨孤容姿知道她還放不下蘇嘉的死,但這事著實是牽扯過大說不盡裏邊的曲折。


    她握了握華陽公主的掌,淺笑道:“公主倘若不嫌棄就去我那兒住幾日,雖沒何好玩意兒,可好茶鐵定管夠,倘若無趣還可以為若蕪的鋪子挑一挑字畫。”華陽公主的一大興致也即是字畫了。


    史若蕪對著華陽打趣道:“還說我去鬧著容姿,我瞧咱們的長公主也抱著這個心呢,容姿你可要留神了,留神這陪嫁都要被我們吃窮了!”


    華陽公主倒是笑得不行,“行行行,待到容姿出嫁我可不得添一份妝,到時可要出血本了。”


    史若蕪遮住嘴直笑,“容姿你瞧瞧她……”


    仨人說笑間獨孤容姿也放下了心中略有些沉重的思緒,她嗔笑道:“盡是拿我取笑,左不過我這個郡主亦是個繡花枕頭。”


    史若蕪連連擺手,“不是否敢,郡主我卻是不怕,我怕的是鎮遠侯!”


    上車馬時,獨孤容姿微微地拉了一下華陽公主的衣衫,彼時史若蕪已然上了車馬,華陽公主會意,她回首一笑,“我想起來還有樣東西沒拿給容姿,倒是要令自個跟我一道去瞧瞧看喜不喜愛,若蕪你在車上好長時間。”


    史若蕪猜到她倆人有話說,一笑,“要真是好玩意兒還真得你悄悄攜了容姿去,否則我可不保證不染指的。”


    獨孤容姿見華陽公主不待自己開口就講了要進入,也明白她是要跟自個講的,於是莞爾一笑,“倒是容姿今日運數好。”


    她倆人緩步往邊上的茶廳步去。


    獨孤容姿沉思了片刻,“公主,容姿知道這郡主的賞封身後還有隱情,是不是?”


    華陽公主輕歎道:“就曉得是瞞不過你的,不過你也安心,這事並非是壞事,於你於……於他人都有益處。”


    獨孤容姿眉心微蹙,“公主想必是曉得的,饒村一事是顧所為,我並未做過什麽。”


    華陽公主真是要禁不住笑了,可又答允了顧不說出這個緣由來,她想了想正色道:“這事我也曉得了七八分,可沒有你的話那饒村乃至是吳州城外的所有村莊皆是有可能爆發疫情的,他顧身在吳州也顧不得這村野之事。”


    獨孤容姿還是蹙著眉:“即便是我受了這個名號,史昭儀那兒又該如何想呢?我跟淳於家已有姻約,這已是讓史昭儀忌憚的了,這郡主一位賜下,又該如何了?公主,容姿有些不解,您分明是可以繞過此事的。”


    華陽公主盯著她清亮的明眸,心中更為欣賞,不過這事畢竟已然定下了,“容姿,這事我自有方寸,至於史昭儀,我最怕的還是她繼續隱匿下去呢,無為便無錯處。”


    獨孤容姿也拗不過她,這聖旨都在路上了還可以如何?她憂慮道:“公主方才從吳州回來,還是應該先在長安站穩了才是。”


    華陽公主歎了口氣,“蘇家的事都處理完了,蘇嘉的喪事我也辦妥了,現眼下也隻餘下這一個念頭了,你曉得麽,身為一朝公主更多的不是地位跟權勢,我體會最多的是無奈跟苦楚,本以為終究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可沒料到我離開就唯有兩條路,困死在蘇家跟除去蘇家而後回來,我沒得選……”


    想到華陽公主跟蘇嘉之間的情跟怨,獨孤容姿也非常感慨,他們倆人是最不該有情意的,可最終華陽公主的所作所為也顯然是動了真情。


    “公主,一切都過去了,這些事本即是命數所迫。”獨孤容姿也不忍心。


    華陽公主點頭,“是呀,命數,我在蘇家如臨深淵了三年,贏得了自個的退路,卻又輸掉了自個的終身,你說我畢竟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她深深吸了口氣,“容姿,你也不必再勸我什麽,我決意了的事就不會更改。”


    獨孤容姿攥著她的掌,鄭重地說:“值得不值得皆是自個心中明白,但容姿還是期望公主能三思而行,史家的勢力不小,眼下要想連根拔去非常不容易。”


    華陽公主也不感到詫異了,她曉得容姿的聰穎跟敏銳,她咬緊牙,幹脆開誠布公地說:“容姿,不瞞你說,這事也並非是我自己著急,我見過我父皇,雖然都說他病情好轉,可我瞧得出那類懸浮於表麵的病態,父皇的身子鐵定是有問題的,能撐多長時間也不好說。”


    她此話也不必講下去了,獨孤容姿有些訝異又覺得合乎情理,前些時日陛下的病情好轉乃至倏然便可以起身去上朝,這表麵看是龍體安康,可隻須是有些造詣的醫者去看就會疑心,這兒頭也仿似非常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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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容姿愈想愈覺得心中揪著,她下意念地又想到往常見到景帝時的那些畫麵,彼時而被景帝掛在唇邊拿在掌中的安神茶,還有史昭儀倏然間的得勢。


    最重要的是,還有姬無贏如此個虎視眈眈盯著皇位的皇子。


    要從哪兒入手呢?


    獨孤容姿這麽想著又躊躇起來,史昭儀跟廬陵王莫非真的敢?


    她抬眸正色說:“公主,容姿想讓您幫著辦一件事。”她畢竟還是不安心的。


    華陽公主旋即就點了頭,“你還有何能令我幫的?快說說。”


    獨孤容姿沉吟了片刻,“我想見陛下的醫案。


    華陽公主幾近嚇得開不了口來,她無法想象臉前這個小女人究竟有多大的勇氣可以麵不改色地說出如此的滅族之罪來!


    “容姿!你曉得你在幹嘛麽?”華陽公主重重地吐著氣,“這可是死罪,還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獨孤容姿卻是沒有被自個的話嚇到,她從說出這個想法,不,是開始想這個想法時就知道這個想法可能帶來的滅頂災禍,可她的心中著實是覺得不安跟不甘,她要瞧一瞧,乃至去捕捉那兒頭一絲半分的線索。


    華陽公主本是要搖頭,這事太過危險,更況且倘若稍有差池這連累的人不可估量。


    可當她再一回望向獨孤容姿時,那雙泛著堅決跟果決的明眸令她還是點了頭。


    “我盡力去禦醫院試一試,不過你要先跟我說為什麽要這麽做?”華陽公主盯著她,麵色滿是不解。


    獨孤容姿麵色稍有踟躕,“我懷疑陛下的病情有問題……”


    待到她倆人步出長公主府,史若蕪已然等得要下車了,她瞧見倆人總算是出來了,方才歎道:“你們可算是來了,再不出來連宣旨的吉時都要誤了。”


    華陽公主跟獨孤容姿對望了一眼,她們皆是微微一笑。


    車馬略有些快的往左相府而去,獨孤容姿的思緒也隨著車馬顛簸不平,沒有幾日即是除夕了,然而她的心中卻不住有一種驟然一緊的感覺,就如同不住在提醒著她,這局勢愈來愈亂了……


    左相府早便得了小太監的通知,獨孤居正親身帶人設了香案等著,華陽公主跟獨孤容姿、史若蕪仨人先到了左相府,隨即傅舍人也隨著到了。


    華陽公主料定獨孤容姿是應付得來的,她索性拉著史若蕪去了後宅,畢竟此是獨孤家的家事,她們畢竟還是外人。


    前苑的影壁後邊,香案上一應俱全。


    傅舍人手持著聖旨朗聲念著冗長的聖旨。


    “……吳州疫情爆發,朕之子民陷於水火,幸得獨孤氏嫡次女善行感天動地,吳州之安亦是上天降福於大齊……獨孤氏嫡次女靜容婉柔,端方識禮,貞靜軟儂,淑慎性成,柔嘉維則,為大齊之國泰民安,特封其為紹興郡主,享食邑奉田,職俸二品,欽此!”


    獨孤居正跟獨孤容姿趕忙跪下接了這道旨意,獨孤容姿此時才算是懂了華陽的用心良苦,倘若這聖旨貿貿然來了,隻怕自己先是惶了神,她不愚笨,更不會真以為天上會掉如此的餡餅。


    同樣心中在不住計量著的是獨孤居正,他即即是笑著賞了傅舍人銀兩,隨即還是把獨孤容姿單獨喚去了書廳。


    這事他總覺非常不對勁,大齊朝第一個被封的郡主,誰能想到是容姿呢?!


    書廳內,獨孤居正盯著獨孤容姿,見她鎮定自若,緩緩開口問道:“這事隻怕容姿是知情的罷?”


    獨孤容姿也曉得無法瞞什麽,她把吳州一事的詳情講了,但關於這回景帝的恩賜,她沉思了片刻還是瞞了一部分自個的猜測。


    獨孤居正左右踱著步,心中非常不解景帝這舉動身後的含義,倏然他步伐一滯,莫非是宮中的風向又轉了?


    “容姿,華陽公主可有提到宮中之事?”


    獨孤容姿搖搖頭,“女兒同長公主也僅是略有交情,這些事也不好過問。”


    獨孤居正想了想還是不安心,“罷了,你先去罷,父親還有些事要處置。”


    獨孤容姿抿著唇,還是開口說:“父親,此時還是靜觀其變罷。”


    “你懂些啥?四王爺……”他止口不言了,“罷了,容姿,你讓父親再想想。”


    獨孤容姿輕歎了口氣,“容姿是怕父親身亂了陣腳,雖然一時長安城的局勢不容樂觀,可畢竟四王爺平安無事了,這一點就夠了,現在頭痛的該是史家,倘若父親魯莽去做了啥,反而是給了史家小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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