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昭儀摩挲著手腕上的一隻玉鐲,暖潤的金質因為體溫變得溫暖起來,她聽見了壓抑的哽噎聲也僅是垂下了眼簾,對於這麽大的一件事,犧牲一個宮娥壓根即是微乎其微的損失。


    “我把你從禦膳房救出來,這多年,也從未虧待過你,眼下我也有一事相求,柳兒,你可願幫我一回?”史昭儀起身撫起了跪在地的柳兒。


    柳兒不敢抬眸,渾身都在發抖,她已然知道合歡殿被團團圍住的事了,此時昭儀娘娘找自己來,還有事要命令,那鐵定是大事了!


    “娘娘……婢女的命皆是娘娘救得,婢女樂意為娘娘做事。”她止不住地戰栗,可她也曉得自己沒有別的路。


    史昭儀拍了拍她的肩,“你的家人……我會安排好一切。”


    柳兒心中一凜,此是安撫亦是警告,自個的家人還掌握在昭儀娘娘的掌中,她攥著拳點了頭,“婢女懂了。”


    合歡殿的舍人一個個地被提去側殿審訊,景帝乃至親身駕臨,這事更為迅疾傳開了,連衛婕妤亦是大驚。


    甄嬈從傅舍人那兒得了消息,方才曉得是有人在宮中使毒,她趕忙攆去了漪瀾殿。


    彼時的衛婕妤也對宮中的形勢非常不安,她對邊坐著的恰是長沙王妃獨孤容煙。


    倆人盯著案桌上的那封長沙王親筆所書的密信,皆是緘默不言。


    衛婕妤抬眸道:“容煙,眼下宮中連連出事,你這陣子還是別入宮了,畢竟你這身子還不穩妥,府中也要再上些心,傭人都要仔細再梳理一遍,但凡有問題的都要早日處理了,你府中那些史昭儀賜下的舍人還在?”


    獨孤容煙點頭,“雖然都在,可都防著呢,已然然是沒了響動,等過了年節就尋了由頭送去廟中祈福,史昭儀也尋不到錯處。”


    衛婕妤想了想微微頷首,“也可以,母嬪這心中頭眼下最安心不下的即是君澤跟你腹中的胎兒了,宮中那些事還有母嬪在撐著,容煙,你就不要再勞神了。”


    獨孤容煙點頭笑道:“教母嬪操心了,待到殿下歸來一切都會好的。”


    門外倏然傳來通報聲,“娘娘,甄美人來了。”


    獨孤容煙也聽聞了這個一夜之間得到聖寵的宮娥,僅是還未有見過,她抬起了明眸,“母嬪,這位即是母嬪宮中的舍人?”


    衛婕妤明眸浮起了一絲複雜,她點點頭,笑道:“恰是,眼下已然做了佳人了,你也該瞧瞧,倘若不錯,日後在宮中隻會水漲船高。”她已然懂了陛下的心意,陛下對這麽張臉隻會極盡寵愛。


    甄嬈進了房間就瞧見了衛婕妤邊上坐著的長沙王妃,從前她還在漪瀾殿做宮娥時曾經見過這位長沙王妃,倒是個雍容大氣的女人。


    “這即是甄美人了。”衛婕妤一笑。


    獨孤容煙略點頭,她身為王妃無須對一個佳人見禮,倒是甄嬈微福了一福。


    “不知王妃也在此,倒是甄嬈魯莽了。”她隨即也踟躕了,不知該不該講合歡殿的事,傅舍人隨著聖駕已然攆去了合歡殿,隻怕還未時間來漪瀾殿通報……


    衛婕妤端詳著她,想著大約是宣室殿有何事,開口說:“有事便說罷,容煙也不是外人。”


    甄嬈想了想,促聲道:“娘娘還不曉得,今日史昭儀在宣室殿暈倒了,不知怎麽的,陛下已然攆去合歡殿了,說是要上上下下徹查個遍!”


    “什麽?有這等事?陛下親身攆去了?”陛下的身子還未痊愈就攆去徹查合歡殿,看起來是不小的事,衛婕妤跟獨孤容煙對望了一眼。


    甄嬈點點頭,正色道:“陛下走非常急,傅舍人也攆去了,甄嬈想著定是無人來支會娘娘一聲,方才趕來了。”


    “我曉得了,你暫且回去,有消息命人來支會一聲便可,你眼下也不方便來回走動,侍奉陛下要緊。”


    甄嬈應了後便退下了,獨孤容煙開口說:“母嬪,這事看起來不小,依照史昭儀的脾性不可能鬧出這麽大的事,會不會當中有隱情?”


    衛婕妤也不確認,她垂眸想了想,“近來史昭儀著實是沒什麽響動,今日去了趟宣室殿就暈倒了?這倒是令人費解……”


    “要不要把此事告知殿下?”獨孤容煙抿了抿唇,“興許這僅是我們在宮中不知情的事,宮外可不鐵定。”


    “也可以,也讓君澤去瞧一瞧情況,這事發生在合歡殿,可卻不可以不管那宮外的廬陵王府。”衛婕妤隨即便喚了人來。


    馬上這消息便傳到了姬無衡的耳中,他剛撤出在吳州的人手,恰是不悅時,卻聽聞史昭儀那兒又出了這麽件事,更為摸不準了。


    他倏地居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獨孤容姿。


    “來人,去請獨孤二小姐來!”


    彼時的獨孤容姿卻是跟史若蕪隨著夏真軒混進了蒙府。


    “別呀!此是少夫人的藥!你留神些!”一個朱衣丫頭側身讓過了。


    險些撞上的是個橙衣丫頭,看衣著就知道身份不低,她諷笑道:“那個病秧子的藥又咋了?我可是趕著要去服侍嫡少爺的。”


    “你什麽意思?!”朱衣丫頭怒視著她。


    “全府誰不曉得少夫人撐不了太長時間了,還就唯有你們相信那個啥神醫,我瞧江湖騙子還差不多……”她話還未說完就哎唷一聲。


    那橙衣丫頭遮住臉看了一大圈可也沒瞧見人,隻可以是悻悻地跺了跺腳,“晦氣!來你們這院落都晦氣!”


    樹叢後的史若蕪忿忿不平,“這康氏好賴是少夫人,居然過得連個丫頭都敢光天化日之下侮辱她。”


    獨孤容姿拉住了她的衣衫,輕歎道:“康氏本即是為左康兩家聯姻才嫁了過來,左大公子還是個整日臥床的藥壺子,康家的地位以及明顯敗落,現眼下康氏也得了頑疾,你說誰會敬她?”


    史若蕪悶悶不樂地放下了掌中還想再丟的石子,“可見為利益嫁人隻會一世淒楚。”


    獨孤容姿拍了拍她的肩,低吟道:“尋常人家都羨慕世家大族的女兒,隻道她們錦衣玉食一世無憂,實際上連命運都掌握不了,隻可以身如浮萍。”


    “容姿不會的,即便是浮萍,那淳於家亦是一池春水,鎮遠侯待你那樣好。”史若蕪勉強擠出了笑紋,“容姿,我真羨慕你。”


    “各有緣法,即便是淳於家也並非真如外表看上去那樣光鮮,若蕪日後可要拭亮了眼。”想到淳於家,雖有暖意卻也有顧慮,淳於家並非長盛不衰,要在大齊朝立足還要費些功夫,淳於朗他獨自撐著如此個攤子,想必真的是太累了……


    獨孤容姿壓下了心中的憂慮,她一笑,“咱們走罷,夏醫傅該急了。”


    史若蕪看了眼那緩緩而去的朱衣丫頭,隻覺得心中酸楚,她點點頭,“走罷。”


    康氏的房中,夏真軒替躺著榻上的康氏把了脈,這脈象已然比往常好多了,他點點頭,“少夫人這些日子恢複了不少,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了,再用兩日的藥後便可以少許用一些溫補的藥膳。”


    獨孤容姿安心了一些,她向那邊上的朱衣丫頭問道:“康夫人現在何處?”


    那丫頭忙道:“夫人去送幾位康家的舅相爺了,本是要多留幾日的,不知怎麽的就回去了。”


    獨孤容姿點頭,她也不期望此時康家鬧起來。


    史若蕪盯著躺在床上緊蹙眉心的康氏,心中微涼,她往後是不是也隻可以被史家嫁去哪兒聯姻,而後一步步走至跟這康氏一樣的程度?


    夏真軒從草藥盒中取出華五爺送來的瓷瓶,這藥再用兩日也就差不多了。


    “若蕪,過兩日即是除夕了。”獨孤容姿安排了人去熬藥,回過身就望見了還在發怔的史若蕪,


    史若蕪一愣,“是呀,除夕了……”


    “我替你備了些年禮,明日回去一趟罷。”


    史若蕪瑉唇不語,再如何她亦是史家人,她是被史家養大的。


    獨孤容姿握了握她的掌,“別多想了。”


    史若蕪點點頭,笑道:“定是容姿嫌棄我了,非得趕我走。”


    獨孤容姿也笑了起,“我可不敢,現在府中邊也冷清非常,我巴不得你長住下來呢,僅是你父親還不得上門來要人?”


    史家跟獨孤家畢竟是不對付的,史若蕪訕然一笑,“我明日就回去,過了年我便來尋你。”


    獨孤容姿點頭,“回去也別鬧脾氣了,跑來獨孤家住了如此長時間,畢竟也有你的不是,認個錯也就罷了。”


    史若蕪扁了扁嘴,“好啦好啦,我都聽你的還不成麽?誰令我吃你的用你的呢?”她說著說著自個也笑了,想了想她又道:“容姿,你的身子還不大好,總該好生養著,還擔憂我幹嘛,我反正還是史家的嫡長女,誰也不可以虧待了我。”


    夏真軒也背著草藥盒出來了,他輕笑道:“康氏的病已然沒啥了。”


    獨孤容姿點點頭,“今日我也僅是想來蒙家瞧瞧,瞧見這兒亂糟糟的也就知道沒什麽線索了,還是先走罷。”


    出了蒙府獨孤容姿便瞧見門邊停了輛車馬,那馬夫倒是有些眼熟,婉貞還在車馬旁立著,她一瞧見獨孤容姿便迎麵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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