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顯被送去醫院之後,秦正銘一群人從山上下來。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道路兩旁是高聳的路燈和樹影重重的林子。


    秦正銘抱著蘇暖,手伸進毛衣的領口,把玩著她掛在胸前的懷表。


    後來,那隻手……


    等蘇暖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立馬將他的手按住,抬眼警告他,卻才想起他眼睛現在暫且可以看見一絲絲光亮,應該是看不見她的眼神。


    誰知下一秒,秦正銘被她按著的手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抽出來,聲線貼著她的耳朵問:


    “還害怕?”


    以為蘇暖還沒從剛才的威脅中緩過神來。


    他的聲音貼的太近,蘇暖的半邊耳朵都酥麻了,耳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一圈,見他的手拿出來,搖頭。


    “現在回想起,已經沒那麽怕了。隻是沒想到,我爸還有那麽一段情史,他們之間原來有那麽一段過往。”


    那段情史,秦正銘也是在不久之前知道的。


    因為當年蘇啟恒在被綁架之前,接了個電話匆匆就要出門,對同事說去見一位老朋友。


    這件事引起秦正銘的重視,追查到底,當年的事情自然很快就浮出水麵了。


    那些年,秦昭顯雖然沒有在肉體上折磨母親,卻是一年當中有三百多天不在家。


    時常能在新聞上看見他為了哪位明星在拍賣會上拍下名貴的珠寶,或是又在哪裏過夜。


    精神折磨終究是讓母親熬到了奔潰。


    這些,秦正銘沒有對蘇暖說。


    但他現在仍然心有餘悸。


    要不是提前準備了這些,又時刻盯著秦昭顯的動作,今晚究竟會如何,他不敢去深究。


    一想起蘇暖雜亂又快速的心跳,他的心口就揪著疼。


    秦正銘緊抱著她,將她的頭貼著自己的胸口,恨不能就這樣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麵,這樣即便走到哪裏,都能帶著她。


    “我喘不過氣了。”蘇暖紅著臉抗議。


    結果沒想到,秦正銘直接俯身,堵上她的嘴,貼著她的唇線:“給你渡氣。”


    蘇暖:“……”


    唐時慕的車已經到達山腳了。


    當目光觸及車上被秦正銘摟在懷裏的人時,他眉宇輕輕一蹙。


    蘇暖掙了一下,秦正銘不鬆手。


    蘇暖:“……”


    其實她並沒有受到太大的驚嚇。


    可秦正銘依舊緊抱著她,尤其是到了山腳下,外麵那麽多人。


    除了唐時慕的人還有秦正銘,靳庭風的人。


    因為車輛下來,山腳的人目光自然而然齊刷刷地朝著車廂看進來。


    那麽多雙眼睛看著。


    蘇暖覺得自己還是要臉的。


    再次出聲提醒他:“你把我放開。”


    “抱著不舒服?”秦正銘腦回路清奇地問了一句。


    聲音從胸腔溢出,輕微的波動貼著蘇暖的耳朵。


    很近,很安全。


    “不是舒服不舒服的問題,很多人看著。”蘇暖在他懷裏嘟噥一聲。


    可秦正銘的胸膛是銅牆,雙臂如鐵,她撼動不了半分。


    “嗯。”過好幾秒,秦正銘才低沉地應了一聲。


    蘇暖:“……”


    這個嗯是什麽意思?


    不過,當他隱約聽見有腳步聲過來的時候,就將蘇暖鬆開了。


    卻是另外一隻手緊緊捏著她的小手,又軟又溫暖,他忍不住再捏了幾下。


    “沒事吧?”唐時慕過來,西裝筆挺,眉目疏朗。


    看見秦正銘的動作時,眼睛微微一眯。


    蘇暖搖了下頭,剛想開口,秦正銘就已經搶了話,就算他現在視力不好,目光依然可以穩穩地落在唐時慕臉上。


    “這次多謝唐總相助,改天請你吃飯。”


    “擇日不如撞日吧。”唐時慕似笑非笑。


    秦正銘嘴角一勾,意味深長道:


    “今天不巧,我和阿暖要回家。”


    “那就去你家吃。”


    這頓飯,唐時慕像是鐵了心地要吃。


    這麽“死乞白賴”,秦正銘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輕笑一聲,“唐總請吧。”


    在回去的路上,時基已經訂了豪庭飯店最貴的套餐送到月牙灣別墅。


    到的時候,飯菜正好送來。


    時基正在指揮服務員將飯菜擺上桌,靳庭風懶懶地坐在沙發上,掃了四周一眼,嘖嘖了幾聲,忍不住抱怨:


    “這房子我還是第一次來,以前說什麽你都不讓我進來,虧得跟你兄弟一場,忒小氣!”


    “第一個進來的人不能是你。”秦正銘說的簡單明了,手攥著蘇暖的不放。


    在場的人都明白,這句話應該是除了我之外,第一個進來的人隻能是阿暖。


    其實秦正銘沒有想過,蘇暖住進來的這一天會是什麽樣的。


    這麽多年,一個執念。


    不是沒想過去找她,不是沒動過任何念頭。


    可是真要走出那一步,他卻退縮,那顆曾經因為蘇暖被溫暖著又重新跌入到黑暗中的心,始終不敢再暴露在陽光下。


    可是早在很久之前,蘇暖就在他的心底埋下了一顆種子。


    這麽多年發芽生長,從心底一直往上竄,到了他無法控製的地步,他再也控製不住靈魂深處的渴望。


    他要找到她,無論如何,她背叛自己也好,愛慕虛榮也罷,他隻想將她留在身邊。


    好在,她一直都在。


    一直都是他始終唯一的阿暖。


    蘇暖察覺到秦正銘攥著自己的手的力道越來越緊,好像能感受到他在想些什麽,她也更緊地抓著他。


    轉頭看他,他好似沒注意到她的視線,嘴角凝著一抹笑。


    唐時慕目光輕淺地落在蘇暖和秦正銘身上。


    屋子裏的光很亮,秦正銘勉強能看到一點,正好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秦正銘的嘴角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攥著蘇暖的手一緊,“飯菜就快擺好了,你去酒窖把架子第五層第二列的那瓶紅酒拿上來。”


    蘇暖這就起身,又聽秦正銘說:“不知道唐總能不能陪阿暖去拿一趟?”


    到酒窖的時候,才知道那瓶酒在第五層,蘇暖夠不到的位置。


    唐時慕輕而易舉地將酒瓶拿下來,握在手裏一看。


    再往架子第二層的末尾看了一眼。


    嘴角勾起不易察覺的笑意。


    還真是別扭的男人。


    蘇暖並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抬眼看他,在山腳下沒能說出來的話,借此機會說了出來:


    “時慕,今天真的要多謝你了,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肯定拿不回那塊玉,你是我們蘇家的大恩人。”


    唐時慕握著酒瓶的手指攥得有些發白,眉眼在轉身之前鬆開,眸底深處藏著晦暗不明的情緒,壓抑著。


    “為你做任何事情都不算什麽。”


    此時此刻,蘇暖的心口有些發熱,她垂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卻在這時,唐時慕傾身過來,一手拿著酒瓶,另一隻手輕輕抱了她一下。


    “其實很多話即使我沒說你都懂,小暖,你幸福,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蘇暖抬頭,眼眶有些濕潤。


    她忽然想起當初那個雨夜,在會所樓下的樹叢裏。


    她渾身濕透狼狽的跪坐在地上,而他撐著傘過來,矜貴從容的他微微傾身,站在雨幕下朝她伸手,問她“哭什麽”。


    原來,那一刻的感動,因為唐時慕給的感覺,像家人。


    “時慕,謝謝,除了謝謝,還是謝謝……”


    唐時慕抬手在她的發頂輕輕抓了抓,“哭什麽,秦正銘看見了以為我欺負你,得和我打一架了,我又打不過他。”


    蘇暖忍不住一笑,“他不敢打你。”


    “難說,畢竟他脾氣不好,”唐時慕微笑,目光幽深地看著她,“可如果是他,我就放心了。”


    說著,他抓了抓手裏的酒瓶,轉身沿著階梯上去了。


    蘇暖看著他的背影,拿著醒酒器,跟著他離開了酒窖。


    ……


    靳庭風自打蘇暖和唐時慕去酒窖之後,目光一直盯著秦正銘看。


    就算看不太清楚,秦正銘依然能感受他探究和玩味的目光。


    “有屁快放!”


    靳庭風收起二郎腿,裝作一本正經:


    “你就不怕唐時慕趁機拐走了蘇暖?要知道,今天的唐時慕可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麵對他的嚇唬,秦正銘根本不為所動:“所以,我給她感謝他的私人空間。”


    私人空間。


    靳庭風見了鬼似的看著秦正銘,“你真變了,完全像個人。”


    秦正銘嘴角輕輕一勾,卻隨手抄起手邊的抱枕,準確無誤地朝著靳庭風丟過去,“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靳庭風一躲,不想跟老弱病殘計較,但還是忍不住添油加醋:


    “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唐時慕曾經打算向蘇暖求婚,就在她生日那晚,大鑽戒,氣氛十分浪漫。”


    “我知道,”秦正銘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阿暖是我的,終究是我的。”


    麵對秦正銘的王之自信,靳庭風不服都不行,笑罵道:


    “滾你丫的,要不是那丫頭早認識的你,你和唐時慕,指不定選誰呢!”


    這個問題……


    秦正銘眉頭倏然一蹙,沉吟了好一會兒,直到蘇暖他們從酒窖回來了,他擰著的眉頭仍然沒有鬆開。


    後來索性直接攥著蘇暖的手,吃飯的時候也不鬆手,弄得蘇暖一度覺得既尷尬又難為情。


    吃過飯後,蘇暖上樓去客房看小桃和周梅仁醒了沒有。


    靳庭風因為出動家裏的精英部隊,得回去接受老爺子的思想教育,時基陪著一起去,將事情老老實實交代清楚。


    餐廳是飯店的人在收盤子。


    庭院裏隻剩下秦正銘和唐時慕了。


    秦正銘摸出了褲兜裏的煙盒,摸索著從裏麵磕出一支,叼在嘴裏,撇頭,口齒依然清晰地問:


    “來一根?”


    唐時慕側目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接過來,抽出一支夾在手指間,然後又接過秦正銘再遞過來的打火機。


    點燃了煙之後,他瞧了一眼秦正銘,正準備給他也點燃。


    卻被秦正銘伸手拿走了打火機,拇指在滾輪上一擦。


    “嘶——”


    藍黃色的火苗瞬間竄起。


    說話的時候唇齒間叼著的煙上下抖動,“眼睛不好使,這點小事還是能做到。”


    借著模糊的火光在眼前跳動,低頭,吸燃。


    煙霧繚繞的時候,他眯縫著眼睛,頭也不轉地說:“今天多謝。”


    唐時慕吸了一口,靠在長椅的椅背上,慢慢地吐出煙霧,這是他人生第二次抽煙,依然還是喜歡不起來,轉瞬接了秦正銘的話。


    “我是為了幫小暖。”


    “嗯,你幫了我的女人,我理應道一聲謝。”秦正銘彈了彈煙灰,說的很自然。


    唐時慕將煙抵在唇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對她好一點,否則我隨時都會把她搶過來。”


    “嗬,”秦正銘一笑,“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還是操心操心自個兒的事,別成天惦記著我的女人。”


    “我就喜歡小暖這一款。”唐時慕半眯著眼睛,呲著牙吐出一口煙。


    秦正銘舌尖頂著上顎,“唐總是想打架了?”


    唐時慕看了他一眼,起身將煙掐滅,“如果你對她不好,拚死也要和你打一架。”


    腳步聲由近及遠,秦正銘頂了頂後槽牙,忽而一笑。


    ……


    人都離開後,秦正銘撈過蘇暖將她攬在懷裏,低頭親吻著她的發頂。


    蘇暖趴在他的胸膛,雙手繞過他的腰身緊抱著他,耳朵貼著他的心跳聲,糯著聲音喚了他一聲:


    “正銘。”


    “嗯?”秦正銘的手指在她細滑的臉上遊移。


    從山上下來到現在,秦正銘雖然和往常並沒有什麽區別,但蘇暖還是能感受到。


    他一直壓抑著情緒。


    因為秦昭顯。


    “我沒事,”秦正銘卻好像能讀懂她的心思似的,揉了揉她的頭發,“其實這麽多年早就麻木了。”


    可沒有孩子不渴望得到父愛。


    蘇暖隻能更緊地抱著他。


    沒過多久,時基接了個電話進來,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蘇暖和秦正銘,神情頗為凝重。


    “老板,二爺他……過世了。”


    ……


    秦昭顯的葬禮是時基和管家操辦,最後秦正銘還是出席了。


    來的人很多,都是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葬禮隻是個儀式,秦昭顯本就命不久矣,這一天隻是遲早的問題。


    結束後,時基領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過來,“老板,這是二爺的律師,帶來二爺立下的遺囑。”


    說著,將遺囑的內容念一遍給秦正銘聽。


    果然不出秦正銘所料,秦昭顯隻將平安列為他的遺產繼承人。


    其實古玩店裏的生意,秦正銘在很早之前就開始委托人照料,自己隻是偶爾現身,到現在他幾乎可以不用出麵。


    隻等著平安成年以後。


    麵對這樣一份遺囑,秦正銘早就心中有數,離開殯儀館的時候,情緒很平靜。


    隻是回身吩咐時基:“別將他的墓地和我母親的選在一起就行。”


    ……


    蘇暖已經兩天沒去劇組了,秦正銘勒令讓她在家休息幾天。


    中午了,蘇暖才全身酸痛地從床上爬起來,無奈又好笑地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那塊懷表。


    在情事上,秦正銘就像一頭狼,恨不能將她拆骨入腹,昨晚不小心將懷表的鏈條扯斷了,暫時是沒辦法戴在身上了。


    下樓的時候,秦正銘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近距離視物已經沒有多大的問題了。


    聽見腳步聲,他嘴角一勾,將報紙放下,伸手就將蘇暖撈到懷裏。


    將頭埋進她的頸窩,唇角若有似無地觸碰著她的頸項,“睡飽了?”


    蘇暖覺得癢,急著要躲開他,卻被他更緊地按在懷裏,最後還是她說肚子餓了,他才停下來,卻直接抱著她去餐廳。


    並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親手喂她吃麵包,喝牛奶。


    “秦正銘,我不是小孩子!”蘇暖終於忍無可忍。


    秦正銘勾著嘴角看她,眼神愈發地灼熱,她的唇邊沾了一圈的奶白,整個人顯得又萌又軟。


    反抗的時候像是有一根羽毛在秦正銘的心尖上一掃而過。


    他心念一動,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他吻著她,揉捏著她的細腰,後來直接將她抱起來按在沙發上。


    直到蘇暖喘不過氣來,他才用額頭抵著她,手還不老實地鑽進她的衣服下擺,揉捏著,氣息紊亂:


    “你的戶口本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蘇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秦正銘看著她迷茫的樣子,忍不住低頭啄了一下她的唇,說:


    “阿暖,我們結婚吧。”


    蘇暖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心髒突突直跳,手下意識地摸上秦正銘的頭發。


    腦袋持續空白了一分鍾,她才想起來:


    “戶口本在行之,再過半個月他才回國。”


    “才……”秦正銘語氣玩味,“你很急?”


    蘇暖:“……”


    就在這時候,別墅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進來,秦正銘早起去晨練了,門也沒關緊。


    就這麽直接被人推進來。


    蘇暖和秦正銘下意識地側頭,結果看見了平安!


    “啊——”平安叫了一聲,連忙捂住眼睛,卻又五指分的老開,留出有眼睛那麽大的縫,一邊“偷看”一邊大叫:


    “我還是小孩子呢!”


    “……”蘇暖的臉頓時就紅得像是煮熟了的龍蝦。


    反應過來立即去推秦正銘,秦正銘翻身坐起來,然後將蘇暖抱起,先幫她整理淩亂的衣服,再起身,直接走到門口將平安拎起來。


    “你一個人來的?”


    卻是剛問完,就看見門外站著的一臉尷尬的顏卿玉。


    剛剛不僅平安看到了,她也看到了。


    秦正銘眉頭一蹙,很不耐煩的表情。


    “大哥,我想你嘛,才叫媽咪帶我來的。”平安拽著秦正銘的手掌搖晃著。


    到底是小孩子,秦昭顯離世的事情對他的影響不算大,除了前兩天情緒低落以外,後來倒沒聽管家說過。


    秦正銘低頭看他,今天是周末,他不用上學,抿成直線的嘴角一鬆,“吃完午飯就給我回去。”


    “歐耶!大哥,你真是我男神!”平安的彩虹屁吹得越來越響。


    顏卿玉站在門外踟躕,秦正銘眉頭一擰,“你也留下來吃飯吧。”


    平安蹦躂著小短腿到蘇暖麵前,仰著頭脆生生地喊了一聲:“仙女姐姐!”


    蘇暖已經站起來了,伸手在平安細軟的頭發上摸了摸。


    直到顏卿玉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神色,她猛地一低頭。


    她隻穿著一件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的睡裙!


    蘇暖的臉再次紅了起來,噔噔噔地上樓,速度之快讓平安乍舌。


    秦正銘一巴掌按在平安的頭發上,揉了揉,“以後改叫嫂子,聽見沒?”


    嫂子?


    平安反應了幾秒,忽然眼睛一亮,“真的?”


    “我騙過你?”


    他拎著平安到沙發過去,根本就沒再理會進門的顏卿玉,自然也沒看見她眼神裏一絲絲的不自然。


    別墅除了蘇暖和秦正銘,還有一位保姆。


    早餐蘇暖沒吃多少,所以午餐很快就準備好了。


    吃飯的時候,平安非要坐在蘇暖身邊,秦正銘坐在主位上,蘇暖坐他右手邊,而顏卿玉坐在蘇暖的斜對麵。


    “仙女姐姐,我要吃魚。”平安指著盤子裏的魚。


    因為蘇暖喜歡吃魚,所以保姆經常煮。


    蘇暖加了一塊魚肉放在小碗裏挑刺,這才想起平安也喜歡吃魚。


    平安張著小口,蘇暖夾起魚肉就送進他的口中。


    一雙炙熱的視線盯了過來,蘇暖耳根一紅,隨手夾了一塊肉,幾乎用丟的方式丟進秦正銘的碗裏。


    秦正銘這才心滿意足地繼續吃飯。


    真是……


    蘇暖忍不住彎起嘴角,卻忽然麵前多了一塊魚肉,她一抬眼,秦正銘舉著筷子抵在她唇邊。


    “張口。”


    低沉的嗓音有著讓人毋庸置疑的力量。


    蘇暖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魚肉,乖乖張口,將那塊魚肉咬進嘴裏。


    看著她咀嚼的動作,秦正銘愈發地心滿意足。


    平安抬頭不滿地哼哼了兩聲:“大哥偏心,你從來不給我挑魚刺。”


    “吃你的飯,小孩子廢話那麽多!”


    顏卿玉坐在斜對麵,看著平安坐在他們中間,而自己卻像個外人。


    握著筷子的手有些緊,指節都泛白了。


    她一直沒怎麽動筷子,蘇暖知道秦正銘不會開口的,所以她招呼道:


    “顏女士,你多吃點。”


    顏卿玉手心微潮,筷子在手裏有些滑,乍然聽見有人叫她,她一怔,筷子就從手裏滑落,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


    她有些緊張地彎腰去撿筷子,卻在抬眼時,看見秦正銘的腳去勾蘇暖的腳,而蘇暖好像不樂意,將他的腳踹開,結果就被秦正銘雙腿夾著不放。


    抓著筷子的手一緊,顏卿玉的眼底閃過一絲絲的陰冷。


    顏卿玉撿起筷子的一瞬間,蘇暖斜眼警告地看了秦正銘一眼,然後麵不改色地對她說:


    “沒關係的,我讓保姆再拿一雙幹淨的過來。”


    顏卿玉點了一下頭,嘴角輕抿了一下。


    也就是這一瞬,秦正銘看向她的目光停頓住了。


    若有所思地眯了一下眼睛。


    不過很快就移開,繼續挑著小碗裏的魚刺,然後將挑好的魚肉給蘇暖吃。


    吃完飯後,平安還想賴著不走,卻被顏卿玉牽著手,“你大哥要養傷,我們別打擾了他。”


    平安看了看秦正銘,又說:“可是大哥的眼睛看得見了呀!”


    秦正銘不希望家裏多放兩個燈泡,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你太吵。”


    就這樣平安被顏卿玉帶走了。


    回到車上,平安不解地問:


    “媽咪,你不是也想來嗎,為什麽這麽急著叫我回去呀?”


    顏卿玉抓著包的手心都是汗,汗水涔涔,她冷漠地對平安說:


    “沒為什麽。”


    ……


    秦家老宅。


    蔣慶山拉著顏卿玉到角落,顏卿玉嚇了一跳,剛要掙開,就被他按在了牆上。


    四處看了看確認沒人之後,蔣慶山這才壓低了聲音說:


    “小玉,你之前答應我的,隻要等秦昭顯那個老東西死了之後,就跟我一起走的,現在就是好時機!”


    “慶山,我不想拖累你,你明知道我是……”


    蔣慶山大約怕她說出什麽羞辱自己的話,緊緊攥著她的手,說:


    “我不在意,我可以照顧你,隻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我幫你給蘇啟恒夫妻和秦昭顯下毒,幫你隱瞞孩子的事情,我可以為你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小玉,跟我走吧!”


    顏卿玉隻是搖頭,她的眼角還掛著淚,眼尾微紅,瞧得蔣慶山一陣心疼,揉著她的手,額角的青筋都跳起來了。


    “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顏卿玉的表情出現了短暫的恍惚,她一怔,腦海裏全是中午在月牙灣別墅裏看見的一幕幕。


    她一咬牙,反手握著蔣慶山的手,問他:“你說,什麽都願意為我去做?”


    蔣慶山毫不遲疑,“就算你讓我去死都行!”


    ……


    蘇暖回劇組拍戲了。


    剛回到劇組,小桃就將最近的通告給她看。


    上次唐時慕告訴過她,會在電影拍攝間隙接一條廣告拍攝。


    蘇暖一看廣告商的名字,頓覺得戲劇化。


    這個品牌的化妝品是國內一線品牌。


    已經有十多年了。


    蘇暖當年大學時期接到的第一支廣告就是它,可是沒想到卻是秦昭顯給她安排的一場破碎的夢。


    他親手給了她希望,卻又在她以為夢想可及的時候,殘忍地收回去。


    時隔六年她居然再次遇上了。


    廣告拍攝是在兩天後,蘇暖這兩天剛好可以把一些戲份拍完。


    休息的時候,她先回了一趟公寓。


    月牙灣別墅那邊,她的東西都是秦正銘給她新買的,不過她還有很多用得順手的東西都在公寓。


    回去的路上秦正銘給她打了電話,聽見她要回去收拾行李,立馬說讓時基派兩個人過去。


    “不用了,我的東西不多,自己就能整理得過來。”蘇暖說話的時候,正好看見前麵在堵車。


    她掛了電話之後拐了個彎,往另外一條小路走。


    說是小路,其實就是居民樓附近的一條道,不算寬敞,兩邊種著香樟樹。


    卻是蘇暖的車子行駛到居民樓附近拐角的時候,卻突然有一輛摩托車從拐角另一頭竄了出來。


    對方沒有按喇嘛,速度太快,蘇暖立即踩了個急刹車。


    刹車的聲音刺耳又尖銳。


    蘇暖恍然意識到不太對,抬眼就看見那輛摩托也停了下來,一個甩尾停她的車麵前。


    潛意識裏察覺到有危險的訊息。


    她的頭皮一緊,對方速度太快,還不等她踩油門就已經將她的車門拉開。


    男人帶著頭盔,半張臉都遮著,他居高臨下地站在車門邊。


    蘇暖抬眸,卻在看見他右邊眉毛斷了一截時,抓著反向盤的手一緊,那人已經拉開車門將她從車裏拽了出去。


    “救——”男人已經捂住她的嘴。


    “蘇小姐想要活命的話最好不要叫!”


    現在是午飯時間,附近沒什麽人走動,也沒有人會發現這邊的異常。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路邊,蘇暖被男人拖進車裏。


    車內一共三個人,司機,副駕駛座,還有劫持她的這個男人。


    蘇暖掙紮著,男人卻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蘇小姐看看這個興許就會乖乖聽話了。”


    手機正在播放一條視頻。


    視頻上方顯示了時間。


    居然是五年前六月的某一天。


    這個時間瞬間讓蘇暖冷靜了下來,她對這個時間太敏感。


    視頻錄得是一間……手術室!


    血淋淋的手術台上躺著一個女人,醫生手裏抱著一團……


    鏡頭拉近,蘇暖一怔,是個嬰兒!


    嬰兒好像很虛弱的樣子,一張小臉皺巴巴的,半睜著眼睛,動了動四肢。


    忽然醫生將孩子抱了出去,但很快,又再抱了回來。


    可蘇暖卻看出來了,他們再抱進來的這個孩子明顯不是剛才那個孩子。


    孩子,被調包了!


    他們給自己看這個視頻到底是什麽意思!


    隨後,視頻裏的女人轉醒過來,她很瘦,頭發遮蓋了半張臉,蘇暖看不清,直到那個女人從病床上爬起來。


    蘇暖渾身一僵,如遭電擊。


    視頻裏的女人,是她自己!


    自己從病床上爬起來,不顧醫護人員的阻撓,不顧身上的血跪趴在地上要去看孩子。


    蘇暖看著視頻裏的自己,忽然一陣鑽心的疼痛,可是下一秒,她四肢倏然冰涼,腦仁突突直跳。


    不對……


    不是之前的那個孩子!


    空白的腦海裏雲霧翻湧,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呼之欲出!


    孩子……


    孩子!


    蘇暖冷靜不下來,她下意識地卻抓胸口,那塊懷表呢?


    懷表的鏈子斷了,秦正銘已經拿去給老師傅修了,不在她身上。


    她忽然很不安,卻不斷地暗示自己要冷靜,現在作假手段層出不窮,視頻作假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你們拿一個作假的視頻給我看,有意思嗎?”蘇暖盡可能地冷靜下來。


    男人麵目凶惡地盯著蘇暖,忽然一咧嘴,“如果我說,這不是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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