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傍晚了,居民樓附近陸陸續續有人經過。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車旁站立著好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好像遇上了什麽棘手的事情,幾個人臉色陰沉著。


    “監控調出來了嗎?”秦正銘聲音冷沉,整個人好像被一層寒氣籠罩。


    手背上的青筋異常凸顯,五指緊攥著掌心的懷表。


    懷表是剛從老師傅那裏拿回來的,鏈子修好了,他想著蘇暖的行李也許收拾好了,就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通了,卻沒有人接。


    一連十多個。


    他隱隱覺得不安,給小桃打了電話,可小桃說蘇暖沒有回劇組。


    幸好車子有定位係統。


    趕過來之後,看見停靠在路邊的車子,擋風玻璃上還有交警貼的罰單。


    手機在駕駛座旁邊的置物盒裏,電量還很足,顯示著十多個未接來電。


    秦正銘看到這些,胸腔的血液急劇翻湧,太陽穴突突直跳,好像下樓突然踩空了的感覺,整個人都不踏實。


    她會去哪?


    她不會一聲不響地就離開,秦昭顯已經死了,沒人會再對她出手。


    時基走到秦正銘麵前,“監控已經在調了。”


    靳庭風幾乎也在同一時間趕過來,他往車裏掃視了一眼,神情越來越凝重,“錢包和手機都在,車裏沒有明顯的掙紮痕跡,可以排除搶劫的可能。”


    不是搶劫,隻可能是綁架!


    秦正銘目光冷沉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墨色眼瞳夾著幽深的寒涼。


    路上越來越多的人和車輛,嘈雜聲,攀談聲,腳步聲,嬉笑聲。


    亂七八糟的聲音。


    卻唯獨沒有蘇暖。


    她到底去哪裏!


    時基很快就拿來監控錄像,蘇暖被人拖進一輛黑色的轎車。


    靳庭風倒吸了一口涼氣。


    秦正銘目光落在車牌上,眸色一凜,“查附近所有路段的監控,把這輛車找出來!還有,那個劫持阿暖的男人,將他的側臉圖像交給專業技術人員!”


    高清攝像頭下,那個男人戴著頭盔,沒能看見正臉,隻能看出對方身形高大。


    但是……


    在他拉開車門的一瞬間,蘇暖臉上的表情很明顯出現一瞬間的愣神,轉瞬即逝,可秦正銘卻敏銳地捕捉到了。


    這就說明,對方很有可能是蘇暖認識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一股寒意從秦正銘的腳底竄了起來,他一咬牙,拳頭狠狠地砸在車門上。


    砰的一聲,車子搖晃了幾下,他拳頭抵在車上,青筋沿著小臂顫抖著一根根凸起。


    “阿暖……”


    ……


    夜裏,唐時慕也趕到月牙灣別墅。


    “那輛車找到了嗎?”他劈頭蓋臉朝秦正銘問。


    秦正銘抬眸,眼睛裏有紅血色,聲音喑啞低沉:


    “是輛套牌車,車子在亭山公園找到的,裏麵沒人……”


    突然,唐時慕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砰”的一聲,將秦正銘摔在牆上,力道大到指節泛白,平時那麽淡定的他聲音都顫抖了:


    “不是答應我要好好照顧她嗎!”


    秦正銘絲毫不在意自己被揪住的衣領,冷峻的下顎線緊緊繃了起來,像是蘊含著無窮的力量,眼神堅定而銳利。


    “我會把她找回來!”


    時基站在一旁,不敢動作。


    可是那輛車就停在亭山公園附近的監控死角,出入車輛太多,排查工作進行起來的難度很大。


    更何況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報警,萬一是窮凶極惡的歹徒,走投無路隻會選擇一條路。


    那就是撕票!


    就在這個時候,技術人員已經將劫持蘇暖的男人的側臉分析比對出來了,“這個人曾經進過監獄!”


    對方將男人的檔案調出來,結果……


    “是蔣慶山!”時基驚恐地回頭看著秦正銘。


    蔣慶山一直在秦昭顯身邊做事,關於他的過去,恐怕也隻有秦昭顯知道。


    他坐過牢,秦昭顯去世後,他知道秦正銘不會饒過自己,不知道躲到什麽地方。


    他善於反偵察,秦正銘派人出去找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他為什麽劫持蘇暖,難道是秦叔臨終前命令他的?”靳庭風探身在電腦上看了一眼,眉頭擰了起來。


    唐時慕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蔣慶山要真是聽秦昭顯的話,今天傍晚就可以當場殺了小暖,不會再將她劫持上車,肯定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秦正銘目光如鷹,眼底漸漸透出寒芒,湛湛的光犀利又染著寒意。


    “他藏匿了這麽多天一定會留下什麽蛛絲馬跡,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


    蘇暖被關在一間小木屋裏。


    外麵有月光。


    她看到一絲絲的光線透過木板的縫隙進來,照在地上,很快,屋子的輪廓就在她的眼前清晰。


    忽然,木門打開。


    屋子裏亮起了一盞低瓦的白熾燈。


    當看見從外麵走進來的人時,一股寒意從蘇暖的頭頂上散開。


    可是她的嘴被貼了一條黃色膠帶,不能出聲。


    顏卿玉坐下來,目光冷淡,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太多的變化,輕悠悠地瞥了蘇暖一眼,看到她眼底的的震驚時,才開口:


    “知道我為什麽這麽恨你嗎?因為我喜歡正銘。”


    蘇暖的頭皮一緊,被綁在身後的手指蜷起來,目光微顫。


    “很意外?”顏卿玉聲音愈發顯得清冷。


    與她溫婉的容貌不符的清冷。


    蘇暖睜著眼睛看著她,口不能言。


    身子也因為在看見那個視頻之後,不留神被蔣慶山注射了一支不知名的藥,暈了過去,到現在都提不起力氣。


    明明被人綁著,可她的眼底沒有一絲的害怕。


    顏卿玉目光波瀾不驚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將目光落在木屋的窗子上,外麵站著蔣慶山,他手裏拿著手槍,以防有人來。


    其實這裏根本就不會有人會發現。


    她看著蔣慶山的背影,嘴角才稍稍一勾,笑容很淺,帶著一絲絲的嘲弄:


    “我家裏窮,很早就出來賺錢了,那時候我媽重病,哪裏賺錢快,我就去哪裏。


    夜總會裏大老板很多,隨便一點小費都能頂得上我媽兩天的醫藥費,當然,那些髒手也會隨之而來。


    是正銘救了我,他隻是隨手救了我,連我的感謝他都不放在眼裏,可是我卻忘不了他救我時的樣子。”


    她隻比秦正銘大了三歲不到。


    那時她不過二十出頭,春心萌動。


    秦正銘英俊挺拔的身影就像一根刺,紮在她的心上。


    很疼,可她舍不得拔掉。


    她知道自己高攀不起,而她仍是抱著期盼。


    “可是我卻被秦昭顯看中了,他霸占了我,用我媽的命威脅我,就因為,我長得像他最愛的南嫿!


    如果不是他……我一定有機會接近正銘,可是我卻成了正銘名義上的小媽!”


    多諷刺的命運!


    顏卿玉嘴角的嘲弄越發地深刻,眼眸深處是化不開的恨意和濃稠到無邊的黑暗。


    她的手指在木桌上摳著,指甲劃過木桌的聲音像刀子一樣刮在蘇暖的耳膜。


    也刮著她驚顫不已的心髒。


    突然,顏卿玉過來,掐著蘇暖的下頜,她的手指很涼,像毫無氣血一樣涼到讓人心驚。


    而且,她還在發抖,不隻是手指在發抖,整個身子都在戰栗。


    “我嫉妒你!憑什麽你能得到他的愛,而我就要被秦昭顯糟蹋!”


    蘇暖的下頜被她掐的生疼,喉中不斷發出不受控製的嗚咽聲。


    顏卿玉看著她難受的樣子,心裏劃過一絲絲的快感,她越掐越緊,指甲都掐進蘇暖的肌膚裏,可她覺得不夠。


    她還是疼,要讓蘇暖也嚐試一下。


    “知道你爸媽怎麽死的嗎?”


    一句話,讓蘇暖渾身的血液倒流,直衝向腦門。


    “唔——”她咬著牙,雙目頓時猩紅。


    顏卿玉很滿意她的表現,勾起唇角陰冷地笑了一下,“是我讓蔣慶山做的,還有秦昭顯,也是我毒死的!


    秦昭顯是魔鬼,他該死!可我不想殺你,我想到更好的折磨你的方法,當年你和正銘戀愛的事情,是我叫人透露給秦昭顯的,我再毒死你的父母,我要讓你嚐嚐生離死別的痛苦!”


    原來是你!


    原來是你!


    蘇暖通紅的雙眼裏包含著濃烈恨意,逆流的血液再次分布到四肢百骸的瞬間,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寒冷。


    她劇烈地掙紮著,卻被顏卿玉輕而易舉地按在地上。


    她抓著蘇暖的頭發,半跪在地上,迫使蘇暖看著她,“可是現在,我忍不了了,蘇暖!


    我忍不了你跟正銘在那麽多磨難之後,還能在一起,我嫉妒到發狂,那些原本可以屬於我的幸福,都被你霸占了!


    蘇暖,你太貪心了,我忍不了,你就隻能死!”


    她從口袋裏拿出一部手機,點開一段視頻,因為顫抖得太厲害,她點了好幾下,才將視頻點開。


    “我讓你死的明白一點,但我不敢保證這不會讓你更痛苦,蘇暖,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為你剪輯的視頻!”


    視頻裏出現一個嬰兒。


    蘇暖記得,她記得!


    是蔣慶山給她看的視頻裏,最先出現的那個虛弱的嬰兒。


    她猛地開始掙紮,顏卿玉就更緊地抓著她的頭發,幾乎都要扯下她的頭皮,陰惻惻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


    “蔣慶山說你不信,當時我本想掐死這個孩子的,可是後來轉念一想,他是正銘的孩子,我不舍得,我幫你養了這麽大,你不該好好看看嗎,啊?”


    視頻記錄著孩子成長的曆程。


    不長,可是每一個階段的變化都很清晰。


    那張臉越來越熟悉,輪廓越來越像蘇暖認識的一個人。


    直到後來孩子蹣跚學步抬起頭麵對著鏡頭的時候,蘇暖的目光劇烈一顫,眼淚頓時就掉了下來。


    奶聲奶氣的聲音口齒還很不清晰:


    “媽……咪”


    萬箭穿心的疼痛頓時在蘇暖的心口炸開。


    被貼著膠布,她的低吼隻能發出一聲聲的嗚咽,喉中竄起的腥甜在她的味蕾肆虐,像一根根細針,紮得她跳動的神經上全是那兩個字!


    平安……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蔣慶山這幾天都在城南藏匿著,裏麵有一個他在監獄時候的獄友,通過他弄到了兩張到新加坡的船票。”時基將搜集到的信息匯報給秦正銘。


    秦正銘雙手搭在腿上,小臂上的肌肉凸起緊繃著,他一言不發地盯著茶幾,直到聽見時基的話。


    他擰眉,“兩張?和誰?”


    到新加坡正常人都會選擇飛機,坐船要花那麽長時間,蔣慶山為了躲他,果然什麽空子都鑽。


    時基搖了一下頭,說:“隻知道是和他的女人。”


    他已經叫人嚴刑逼供,隻套出這麽一句話出來,恐怕也是全部內容了。


    “可是據我所知,蔣慶山平時不找女人,他哪裏來的女人?”時基很疑惑,“而且,他私藏了很多海洛因。”


    就在這時候,時基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老宅管家打來的電話——


    “小少爺哭鬧個不停,顏女士傍晚出去後一直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讓少爺回來一趟吧。”


    傍晚,顏女士……


    時基的眼睛頓時瞪大,將電話掛斷之後,回身到秦正銘身前說:


    “老板,我知道蔣慶山要帶走的女人是誰,是顏卿玉!”


    靳庭風一聽,“怎麽可能?”


    時基解釋道:“有幾次我見到蔣慶山和顏卿玉拉拉扯扯,我都裝作沒看見,可是現在想想,蔣慶山沒找過其他女人,他卻買了兩張船票對他的獄友說,要帶著他的女人走,而顏卿玉又剛好在傍晚的時候離開,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但是,找顏卿玉恐怕要比找蔣慶山更加容易。”


    秦正銘眸光凜冽,“查查她傍晚離開秦家之後,去了哪裏?”


    很快,時基就找到線索,“她先去了一趟孤兒院!”


    技術人員分秒必爭地查看孤兒院路段的監控,很快就搜尋到了顏卿玉的身影。


    “她上了一輛出租車,一直到城西口附近。”


    秦正銘眉頭倏然一擰。


    城西口附近沒有什麽可以藏匿的地方,隻有一片山林。


    山林!


    正在排查亭山公園附近的技術人員也有了結果,“有一輛車從監控盲區出現後,也一直朝著城西口的方向過去!”


    如果不出意外,那是蔣慶山的車!


    秦正銘緊咬後槽牙的動作一鬆,“去城西口!”


    ……


    蘇暖拚命地搖頭,顏卿玉卻突然撕開了她嘴巴的膠布,她撕心裂肺的低吼聲在夜裏尤其淒厲。


    “我不信……”蘇暖一開口,嘴角有血跡滴落,她咬破了舌頭,僵麻的身子暫時得到了緩解。


    “你怎麽瞞天過海,你怎麽瞞過秦昭顯?你想在這個時候讓我更加痛苦死去,才編造了這個謊言!”


    她不該相信,她不該相信!


    已經痛苦了五年,她不該相信的!


    顏卿玉繼續扯著蘇暖的頭發,她的身子在不斷發抖,原本拿著的手機也掉在了地上,她臉色忽然很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蘇暖神經緊張的緣故,總覺得顏卿玉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張開嘴一笑:


    “怎麽不能瞞天過海?因為,那時候我也懷著孩子,當初給你看到的那個孩子不過是醫院其他產婦生下來的死嬰,而我的……秦昭顯的孽種,被我丟走了,你不是還經常去看他嗎?”


    經常去看他……


    四五歲大的孩子。


    蘇暖目光一顫,望著顏卿玉令她熟悉的眉眼,她的腦海裏瞬間閃過另外一張稚嫩的臉,原本蓄在眼眶的淚水頃刻砸了下來。


    “小……”


    然而,她還沒說完第二個字,一直在顫抖的顏卿玉突然跌坐在地上。


    她的臉色很差,嘴唇很快就變成了灰白色,額頭布滿了細汗,顫抖的手緊緊抱著自己,好像很冷的樣子。


    在外麵盯梢的蔣慶山一轉眼就看見不對勁,連忙從窗戶那邊躍進來。


    “小玉!”他跪在地上抱著顏卿玉。


    顏卿玉身子仍然在顫抖,她張著口,好像臉部的肌肉都僵硬了,張了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


    “慶山……在我口袋裏,我戒不掉,戒不掉!”


    蔣慶山雙目睜大,“小玉你忍一忍,我馬上給你,馬上給你!”


    將她放在地上,蔣慶山在她大衣的口袋裏找出注射器。


    當給顏卿玉注射完之後,他緊緊地抱著她,親吻著她的額頭和發頂,哄著:


    “沒事了,沒事了……”


    如果到這個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話,蘇暖就白活了。


    可眼下,她顧不了那麽多了。


    就在剛才混亂的時候,顏卿玉和蔣慶山根本沒顧及到手機。


    她之前被顏卿玉按在地上,整個人半趴著,她緊盯著他們,然後悄悄地用身子將手機藏在衣角下。


    她顧不得手腕被麻繩磨破了皮,眼下蔣慶山眼裏隻有顏卿玉,根本就沒注意到她這邊。


    牆角有塊凸起的像是木樁的東西,她趁著蔣慶山沒注意,身子微微挪動了幾分,忍著痛,用力將手腕上的麻繩在木樁摩擦。


    正銘一定在找她,她必須做點什麽!


    動作不敢太過明顯,又要提防著不被發現,蘇暖憋出了一頭汗,直到麻繩微微扯開。


    突然那邊有了動靜,以為是自己的動作被發現,蘇暖的頭皮頓時一麻,身子僵硬著,手也不敢再有動作。


    卻是裝作驚訝於顏卿玉的毒癮發作一樣地抬眼看過去。


    顏卿玉的臉漸漸有了血色,剛剛毒癮發作,她整個人顯得很狼狽,被蔣慶山抱在懷裏,還有輕微的顫抖。


    她側頭,兩隻眼睛緊緊盯著蘇暖,雙眼充滿了恨意:


    “是秦昭顯那個魔鬼,他變態地愛著南嫿,將我當成南嫿的影子,後來我媽死了,我以為自己可以從此擺脫他,可是他卻用毒品控製我!”


    她掙紮著起來的一瞬間,撲過去要掐住蘇暖的脖子,“我過得這麽苦,憑什麽讓你得到正銘!隻有你死了,我才會好過!”


    顏卿玉毒癮剛發作,力氣不大,蘇暖隻是微微一躲,就躲開了她的手。


    毒品會很大部分控製人的神經係統,顏卿玉原本就傾心於秦正銘,毒品侵蝕之後,執念越來越深。


    蘇暖一抬眼,當看到蔣慶山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失神後,她的心裏頓時有個猜測,平穩氣息,嘲諷道:


    “她喜歡的人是秦正銘,你傻傻地替她做喪盡天良的事,到最後,她就會把你出賣了,到時候殺人償命的是你,而她繼續過著她的好日子,在她眼裏你隻是她的一條狗而已!”


    果不其然,蘇暖猜對了!


    蔣慶山聽見她的話後,難以置信地朝著顏卿玉看過去,抓起顏卿玉的肩膀,怒吼:


    “小玉你回答我,她說的是真的嗎!”


    剛剛那句話,他就覺得不對勁,她要殺蘇暖,他一直不理解。


    原來……


    顏卿玉想要拂開他的手,卻奈何力氣抵不過對方,吃吃地笑了一下,抬眼,依舊是那個溫婉的她。


    “她想離間我們,慶山,你別上她的當!”


    “到現在你還被她蒙在鼓裏,真是可悲……你知道她為什麽當初不讓你將我的孩子殺死嗎?因為那是正銘的孩子,她想留著,將來正銘會看在她保住孩子的份上,對她另眼相待,就能留在正銘身邊了。”


    很顯然蔣慶山將蘇暖的話聽進去了,他掐著顏卿玉肩膀的手越來越緊,直到顏卿玉痛到蹙眉,他也不鬆開。


    “你不是答應我,把她殺了之後就跟我去新加坡嗎!”


    顏卿玉吃痛地叫了一聲,而後擰著眉看他,“所以,你現在開槍把她殺了!”


    蔣慶山遲疑,“你真的會跟我去新加坡嗎?”


    “隻要她死了,我就跟你走!把她的屍體丟在這裏,秦正銘才會動用全部的力量來找她,到時候我們逃走的機會就大很多!


    慶山,你還猶豫什麽,動手吧!”


    蔣慶山抓起手邊的手槍,蘇暖身子一寒。


    ……


    就在秦正銘的車子到城西口的山腳下時,果然就看見了山腳下的一輛車。


    車門沒鎖,後車座上丟著一個頭盔,正是監控裏看到的蔣慶山戴著的那個頭盔。


    秦正銘氣息低沉,拉著將軍的狗鏈,下令道:


    “搜山!”


    秦正銘的人馬和唐時慕的人馬很快就匯聚起來,避免打草驚蛇,搜山的人並不能太多。


    其餘人馬留在原地。


    就在這時候,技術人員在車裏喊道:“有人從山頂上發出求救信號!”


    ……


    秦正銘到達山頂的時候,果然看見木屋裏有光亮,山頂很暗,那束光詭異又讓人心跳加速。


    “砰——”


    突然一聲槍響,所有人的心都緊了一下!


    阿暖!


    木門被踹進來的一瞬間,蔣慶山猛地將顏卿玉手裏的槍奪過來,對準蘇暖的腦袋。


    他抓著蘇暖的胳膊,凶惡地對秦正銘說:“秦正銘,你敢過來,我就一槍崩了她!”


    秦正銘的目光釘在蘇暖身上,她毫發無傷。


    他的阿暖!


    原來剛才那一槍是在蔣慶山猶豫不決的時候,顏卿玉奪過槍,但因為她毒癮剛發作不久,手腳還在顫抖,又加上蔣慶山不相信她的話出手阻攔,所以才沒有打中蘇暖。


    隻差毫厘!


    秦正銘的眼底濃雲湧動,下顎線繃成冷硬的線條,他抬手做了個手勢,身後的人馬立即停了下來。


    “放了她,我可以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秦正銘聲音清冷低沉道。


    他與生俱來的威嚴頓時壓了過來,蔣慶山拿著槍的手一緊,槍口死死地抵在蘇暖的太陽穴。


    “我不會相信你,你和秦昭顯其實就是一路人,你們太狡猾!”


    顏卿玉沒料到秦正銘這麽快就找上來。


    她呼吸凝滯,毒癮發作後冰涼的手腳還沒來得及回溫,更強烈的寒意從腳底直往上鑽。


    突然,蔣慶山抵在蘇暖額頭上的槍口猛地對著秦正銘,食指按在扳機上,“你死了,我才放心!”


    “不要,慶山不要!”


    顏卿玉猛地撲過去,死死地按住槍口,卻被蔣慶山一甩開,槍口再次對上蘇暖的額頭。


    眼神複雜地看著被他甩開而趴在地上的顏卿玉,忽然笑了起來,“我隻是稍微一試,就知道你有沒有在騙我了!小玉!”


    轉瞬之間,他的臉色變得陰沉,“你究竟把我當什麽了!你一直叫我幫你做事,可到頭來我隻是你一條呼之喝去的狗,你喜歡的隻有秦正銘!”


    秦正銘眉頭一蹙,墨玉色的眼瞳幽暗又冰冷,像碎冰砸進深潭裏,蕩開的漣漪都帶著寒意。


    顏卿玉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她沒急著去看蔣慶山,而是望向秦正銘。


    他聽到了,他聽到了!


    可當她看見秦正銘眼底的冷漠和厭惡時,那種寒意一直往裏鑽,深刻到了心底。


    她肮髒低賤,正銘瞧不起她!


    而她的眼神落在蔣慶山的眼底,卻成了深深的愛戀。


    她深深地愛戀著秦正銘!


    他突然將蘇暖往後一推,然後將顏卿玉抓了過來,強行將她與自己臉貼著臉,顏卿玉猝不及防,他的聲音就在耳畔,憤怒,悲痛:


    “小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為了你我什麽都可做!你為什麽就不能看到我對你的好!!”


    蔣慶山將槍口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板機一扣,他和顏卿玉必死無疑。


    顏卿玉驚恐地掙紮著要跑開,“你不是喜歡我嗎?”


    “是啊,喜歡你,反正就算活著出去也難逃法律的製裁,都是一死,不如和你一起死!”


    蔣慶山沒有絲毫猶豫!


    “砰——”


    血花在蘇暖的麵前飛濺開。


    顏卿玉倒地的一霎那,朝著秦正銘看了過去,嘴角一勾,按下了藏在袖口下的遙控。


    “滴滴滴——”


    木屋裏突然傳出警報聲。


    聲音是從蘇暖身後傳來,秦正銘三步並作兩步到蘇暖麵前蹲下來,按住她的身子,眼神堅定不動分毫,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哄著她:


    “引爆裝置已經開啟了,別亂動。”


    蘇暖點頭。


    秦正銘小心翼翼地掀開她的大衣衣角。


    炸彈連著她的腳,怪不得她都沒發覺。


    ”秦正銘眸色微微一蹙,抱著蘇暖的頭,“別怕。”


    “靠,顏卿玉這個惡毒的女人!”靳庭風怒罵一聲。


    “時間隻有十五分鍾了。”秦正銘冷靜說道。


    他朝靳庭風伸手,“快,給我一把刀,我來拆。”


    秦正銘會拆炸彈,靳庭風是知道的,曾經軍區大院裏的老兵教過他們,可是靳庭風不感興趣,秦正銘倒是學的通透。


    這種炸彈拆起來的難度並不大。


    可就在最後一瞬間,饒是不會拆彈的唐時慕和靳庭風都是一怔。


    紅藍線!


    “操!”靳庭風一咬牙,“這女人居然準備了這種炸彈!”


    紅藍線,任意一條都可能是拆彈的關鍵,也可能是引爆的關鍵。


    而炸彈爆炸時間隻剩下兩分鍾不到……


    “老板,我來!”時基走上前。


    秦正銘卻是抓著手裏的刀,目光灼灼地望著蘇暖,“害怕嗎?”


    蘇暖搖頭,緊抓著他另一隻手,柔聲道:“不怕。”


    秦正銘嘴角微微上揚,然後回頭命令所有人都撤離。


    “都給我退到安全的地方去。”


    沒有人動。


    秦正銘咬著牙,聲音頓時沉下來,“唐時慕,庭風,帶他們出去,這是我和阿暖的事,你們誰也別牽扯進來!”


    唐時慕沉沉地看了蘇暖一眼,幽深的眼底湧動著異樣的神色,他轉身下令,“所有人員,後退!”


    人馬已經退到安全地帶。


    秦正銘握著刀的手心微潮,他一抬眸,蘇暖忽然吻住他,“正銘……我們的孩子,平安,他是我們的孩子,當年顏卿玉拿小川和他調包了!”


    生死之間,他該知道!


    她的唇瓣貼著他,劇烈地顫抖,是害怕,是驚喜,是在生死之間徘徊時最後的希冀。


    秦正銘亦是如此。


    平安,平安!


    怎麽會……是他的孩子!


    “大哥大哥……”


    腦海裏全是平安叫喊自己時的模樣。


    他竟是……


    秦正銘看著蘇暖,墨色的眼瞳裏滿滿的都是震驚和喜悅,還有濃濃的化不開的心疼,漸漸溢出了柔軟。


    他的眼睛裏有細碎瑩亮的光,一笑,“我平常對他太凶,他該是要恨死我了。”


    蘇暖也笑了,眼淚卻是止不住。


    可炸彈的滴滴聲不斷地提醒著秦正銘時間不多了。


    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阿暖,我給平安起名字的時候,因為想起你當年的生日願望,你希望家人平平安安,我們都會平平安安。”


    這是秦正銘在切斷藍線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滴……”


    警報聲停止了,炸彈從蘇暖的腳踝鬆開。


    蘇暖緊繃的表情剛一鬆動。


    “滴滴滴——”


    突然,比剛才更快更尖銳的警報聲響了起來,炸彈突然閃著紅光。


    電光火石之間,秦正銘抱起炸彈,從木屋的窗口跳了出去。


    “轟——”


    爆炸的衝擊波晃動著木屋,外麵林子裏的木屑呼嘯而來,飛濺在蘇暖眼前。


    火光映照在她蒼白的臉上,她張開口,喉中卻堵著一口氣,混著血腥猛地湧了上來——


    “正銘——”


    ……


    醫院裏。


    病床上的蘇暖忽然身子一顫,猛地睜開眼睛,距離她最近的唐時慕清楚地看到她眼睛裏的恐慌,悲痛,所有複雜的情緒全都湧現而出。


    “小暖!”


    是唐時慕的聲音。


    蘇暖一側身,眼圈頓時紅了,“時慕,正銘他……”


    就在這時候,病房門被人從外麵推了進來。


    男人站在門外,手臂上綁著繃帶,臉上有明顯的刮痕,卻仍然好看到過分,尤其是那雙墨玉色眼瞳,讓人心醉又心碎。


    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照進來,斜長的光影落在地上,被他踩在腳下。


    他踏著金陽從門外進來,嘴角凝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每一步都像烙印一樣刻在蘇暖的心上。


    蘇暖急著撲進他的懷裏,緊緊攥著他的衣角,“秦正銘,你王八蛋!你混蛋!”


    那麽危險的事情,他考慮過她嗎!


    秦正銘聽見她哭就已經受不了了,抱著她哄:“是我不好,我的錯,你要打,一輩子給你打。”


    突然,一顆小腦袋從病房門外探進來。


    平安眼睛一亮,邁著小短腿跑過去,抱住蘇暖,仰著小腦袋笑眯眯:


    “仙女姐姐,你終於醒啦!你都睡一天了呢!”


    蘇暖的眼淚忽然就止不住,平安以為自己是不是碰到她哪裏的傷口,急著就要鬆手,一邊還懊惱:


    “仙女姐姐你哪裏痛?”


    卻是蘇暖將他抱了個滿懷,親吻著他的頭發,眼淚成串地往下掉,砸在被子上,手臂上,心疼到每根手指都痛得蜷縮起來。


    “不痛,不是仙女姐姐,平安,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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