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宮軍的士道將軍用異國傳來的望遠鏡捕捉遠方的旗幟,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夏日陽光照耀下的城寨十分安靜,飄揚的旗幟下可見許多敵兵的身影。


    三宮夏目軍此刻紮營在剛好可以遠眺羽隅城寨的距離。


    根據推測,一宮神川與二宮錫馬最有可能選擇經過此地的交易路線作為會合地點。為了表現加入四都同盟的誠意,三宮軍自願擔負防守此地的任務。


    三宮夏目希望在鼓城正式加入,五都同盟的結構確立之前盡量爭取表現,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展現自己旗下的可靠兵力。


    對麵是一座可以容納五百名牧瀨兵的城寨,這座城寨由受風雨侵蝕褪色的古城改建,在粗糙的石頭城牆上建有兩層高的重簷式樓房。


    城外沒有護城河,整座城寨給人精致、有如寺廟的纖細感覺。


    城寨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實戰功能,原因可能是因為這座城寨原本就不是為了應付大軍而建。它的構造頂多隻能應付兩、三百人規模的敵軍進攻,事實上與其說這裏是一座城,說它是兵團的囤駐基地會更加貼切。


    在避免與大國對立的方針下,倉瀨和牧瀨都無法建造真正的要塞。


    於是這造成敵人可以輕易攻占脆弱城寨的現狀。


    「那座城就算先一步入城也守不住啊。」


    雖說城本身有厚實的土壘和城牆可以阻擋外敵,然而此地一旦遭到包圍就會陷入孤立。與其他城寨的距離太遠,周圍的地勢又太過開闊,不但友軍來援不易,圍城的一方也能輕易掌握與援軍的距離。


    即便徹底采取守勢,這裏的地勢也不適合城內外的友軍夾擊敵人,隻會讓守城的一方處於難守易攻的狀況。


    「話說城是怎麽被攻陷的?」


    將軍把望遠鏡遞給部下,同時要求正在待命的倉瀨敗兵發言。


    這位身穿整齊軍裝的軍官是城寨陷落之際逃出來的人之一。他沒有在城破時受到多少傷害,就連腰上的刀都很幹淨。


    「事情來得很突然,突然間我們就被趕出城了。那是昨天清晨發生的事。」


    在天還沒全亮的清晨時分,了望兵發現疑似敵方先遣部隊的神秘軍團。


    城主下達隻守不攻的命令,守軍因此采取閉門拒敵的作戰方式。


    然而來到城下的敵兵隻有區區五十幾名步兵,他們看起來毫無敵意,還向守軍請求入城接受庇護。


    他們自稱無法忍受神川與錫馬互相勾結,因此背叛他們的國家。還說他們都是曾經在千鳥的最前線參戰的當地人。


    在移送外地的途中,他們聽說四都同盟的消息,所以趁機逃亡來到這裏。


    於是守軍解除他們的武裝,將他們帶進城內。


    問題就在這裏。


    一支大軍突然出現在地平線。


    鳳翼旗團,兵力約有一千騎。


    這個數量是城內五百兵力的兩倍,而且對方還是惡名昭彰的實戰部隊。


    就在城內一片嘩然之時,應該受到監視的逃兵突然開始暴動。


    內奸早已為他們準備武器,轉眼之間城內各處就紛紛燃起火頭。


    一片混亂之中,城主下達撤退的命令。


    同時命令守軍與來到後方的士道將軍和麾下的六千兵力會合,雙方合力包圍鳳翼旗團。


    於是大部分的守軍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逃出城寨,來到此地向士道將軍報告事情經過。


    他們同時請求士道將軍協助他們取回城池。


    「城主到哪裏去了?」


    「城主說要留在城裏死守到最後一刻。」


    「原來內奸就是城主啊。」


    士道將軍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應該是少數的內奸和城主一起投降鳳翼旗團。故意製造混亂和發出撤退命令的目的,都是為了在不損傷城寨本身的情況下奪取。


    一宮也曾在千鳥動亂中碰上同樣手段,那次是由一群擁有一宮市民身分,同時又是真都成員的雙重國籍者暗中搗鬼。至於這次對方似乎也采取相似的策略。


    如果不是這樣,那麽要不是這名城主極為惡劣和無能,就是雙子宮的軍隊經驗太過不足。無論是何種情況,對其他盟友來說都是件值得擔心的事。


    「畢竟是鄰國,在敵國有親友的人也不少。」


    了解狀況之後,士道將軍請牧瀨的軍官先去休息。


    然後他坐在凳子上,遠眺落入敵軍手中的城寨。


    「傳聞中的流浪者如今正在錫馬,也就是說指揮官是副將啊。」


    敵將雖是無名之輩,但是能讓那位王子委以全軍指揮權的人,想必不是普通人物。


    夏目的主力有六千人,牧瀨的殘兵雖然超過三百人,很難期待他們能帶來什麽幫助。


    「在這裏擊潰鳳翼旗團,就能削弱二宮的力量。」


    副官提出攻城的建議。他認為以我方的優勢兵力攻下那座城並不困難。


    「這不就是個陷阱嗎?對方想把開戰的責任推到我國身上。」


    鳳翼旗團也許會宣稱羽隅城是以和平的方式移交他們,若是三宮主動攻城,對方將得到派出大軍的借口。


    一旦我方發動攻擊,鳳翼旗團的主力會在遭受損失之前撤退,同時把老弱殘兵留在原地。這些人打從一開始就是用來促成開戰的犧牲品。


    「再過一天那個人就會過來。他會負起開戰的責任。」


    展·鳳,士道將軍要求眾人等待東征將軍前來參戰。


    在荒地紮營的三宮對上固守城中的鳳翼旗團,兩者在戰力的消耗程度自然大不相同。不過隻是一、兩天的時間,還不至於造成太大問題。


    目前的方針是由三宮六千人與七宮四千人組成萬人規模的軍團,然後圍城迫使對方投降。


    「這裏是他國,我國不能隨便攻城,我們得與倉瀨的將士還有展·鳳展示三都的團結。」


    最理想的情況當然是雙子宮也派遣援軍前來,然而士道將軍告訴幕僚們自己並不抱這麽高的期望。他們要做的隻是避免擅自行動,隻要能留下一次堅守原則的紀錄,之後便會有更多自由行動的機會。


    「七宮要是不來怎麽辦?」


    被如此問道的將軍眼神微微露出笑意:


    「他們會來。如果他們不來,不管是四都還是五都都隻會變成過眼雲煙。」


    不展示實力就無法吸引他人追隨——統領一軍的將軍說出自己的經驗。


    展·鳳。


    領軍出發的將軍就是他。


    出於對這個名字和這個高個子的認識,春瀨·彩充滿戒心地緊閉嘴唇。


    不隻如此,來自七宮的杜艾爾·陶就站在自己麵前。


    地點是春瀨常駐的辦公廳裏一間接待室。


    「東征將軍派傳令送來消息,說我方與士道將軍合作必定可以取勝。」


    「我很清楚兩位勇將的實力。但是戰場是在我們牧瀨的領地。」


    擅自與大國開戰會帶來嚴重的後果。


    四都同盟的作用是牽製大國,他們原本的打算隻是讓士道將軍展示軍容,加深外界對三宮夏目的印象。


    然而眼前卻出現自己人背叛導致城寨淪陷,本國領土遭到敵軍占據的麻煩狀況。


    「二宮錫馬一和一宮還沒有傳來任何消息。這該不會是某些人的擅自行動吧?」


    報告提到敵人的旗幟是黃色的筒旗,由此可知敵人是二宮自己也無法有效駕馭的鳳翼旗團。


    鳳翼旗團的指揮官,破軍王威夷才剛在翡翠姬的召喚下返回錫馬。據說他是一個比展·鳳還要好戰的人。


    春瀨沒有想過鳳翼旗團會在


    那個人不在的情況下發動攻勢。畢竟他不是軍人也不是軍師。


    「敵兵約有一千騎,其中異國傭兵的數量將決定接下來戰事的發展。」


    杜艾爾是個軍師,對於事態的觀察顯得特別深入。


    鳳翼旗團之中有大約五百人是來自中原的流浪兵團。這些人大多是騎兵,擅長在實戰中擔任主攻的角色。其餘一千五百人則是選拔自真都同盟的步兵團,地位相當於真姬的親衛隊。這些人因為長期經曆與一宮的衝突,因此比較擅長防守。


    「他們會對攻還是防守呢?」


    「那都要看他們了。」


    「擊退他們。要是放任他們蠶食我們的領土,我們的地方同盟會變得有名無實。」


    必須動員倉瀨和牧瀨的兵員。春瀨正在思考該如何與議會交涉,突然意識到一個大問題。


    「他們想逼我們踏上險路啊。」


    對方看穿我們處於無法回頭的狀況,因此透過挑釁行動測試我方應付大國的態度。想到這裏,春瀨反而想把所有兵力都收回來。


    現在當然不能叫遠道而來支援雙子宮倉瀨和牧瀨的友軍什麽都不做就回去,而且也不能放任領土和城寨被人奪走。


    「還真是一不做二不休。他們明明也才剛結成聯盟,應該還沒有協調好才對!」


    如果二宮擅自行動,一宮可能會因此收手,大國聯盟也將變得徒具其名。


    春瀨原本已準備花上好幾年的時間在地方同盟與大國聯盟之間周旋。


    在兩者針鋒相對的情況下找出讓步的空間,必須依靠大人的智慧。春瀨自幼就相信人類世界的本質在於交涉,也一直遵守這個原則。


    然而現狀卻是另外一回事。對方打從一開始,就試圖靠武力達成自己的要求。


    「他們想消滅我們吧?」


    「也許他們想在四都同盟變成五都同盟之前、在東和對我們有更深的認識之前,向世人展現大國的力量吧。」


    「向人們展示力量的差距,讓所有人認清我們在他們之下嗎?」


    春瀨緊抿嘴唇。做為試金石的戰爭就要開始,這不是什麽問題。


    麻煩的是之後的事。


    「我們隻能正麵迎戰,給一宮跟二宮派遣大軍進攻的借口。」


    杜艾爾的話很沉重。


    一旦爆發大戰,我方將會承受難以估計的傷害。


    為了避免遭到大敗,以及避免東和陷入長期內戰的局麵,春瀨和背後的議會必須使盡所有的手段。無論最後的目的是求勝還是求敗,他們隨時必須為了謀求最有利的結果而努力。


    「我很不甘心。沒想到戰爭會在我們領地爆發。」


    春瀨·彩閉上眼睛露出下定決心的表情,杜艾爾·陶安慰他:


    「去年免去鼓城大戰的那份良心,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


    倉瀨與牧瀨是東和的和平象征,這點得到新興都市七宮賀川的公開支持,再加上鼓城的琥珀姬,五位公主都發出同樣意旨的聲明。


    「我們也不會忘記各國不辭辛勞遠道而來的恩情。不過這件事到底是誰主使的?」


    事情的起因有可能是一宮支使二宮,也可能是二宮自己的行動,也有可能是破軍王擅自調兵前來進攻。


    「多半是哪個心急的人幹的好事吧。」


    杜艾爾的聲音變得冰冷,讓春瀨看到他未曾見過的表情。


    這個總是表現出遊刃有餘模樣的人卸下臉上的一切表情。


    春瀨以為杜艾爾也感到焦急,但是在默默聽完對方接下來的話,發現並非如此。


    「隻有心急的人才會希望一次就打倒我們。」


    春瀨在眼前這個人的臉上,見到先父的影子。


    「沒有必要心急。不管是四都還是五都都可以在台麵下擺平,我們未必需要出手。」


    看完有關倉瀨與牧瀨舉行的四都同盟典禮的報告書,翡翠姬搖頭說道。


    在稱得上是真都錫馬大本營的屋裏,她顯得特別悠然自得。


    現在的她正在擺滿書架和大量書本的辦公室裏處理一個接著一個的議案。


    「三宮和七宮都打算在當地駐留到冬天嗎?如此一來駐紮的消費會很驚人。何況以客人身分在其他都市過冬,也是件難熬的事。我們大可等他們回去之後再對五宮和六宮下手。我們不像他們那樣必須長征,就算要在冬天進攻也不算太難。」


    或者也可以等到明年或後年再開戰。


    「大國一宮與真都的聯盟會隨歲月的經過變得穩固,屆時脆弱的地方同盟不管在政治還是經濟都會變得微不足道,那個時候再一決勝負才是最好的方法。」


    翡翠姬駁回賢人團立即進軍的建議。


    二宮錫馬軍,或說是自衛團的指揮官也提出相同意見,但是全都被這位公主打回票。


    「你們希望戰爭嗎?別忘了我們是為了人民而組織的和平團體。應該說國家本來就是為了維護人民的和平生活而存在。」


    異國樣式的堅固桌邊,翡翠姬坐在由藤蔓編成的椅子上,以毅然的態度說道:


    「未來如果發生戰爭,隻會是由一宮或者是地方同盟主導。」


    真都錫馬絕不可能開啟戰端,隻有他國才是好戰分子。


    幕僚一一退下。翡翠姬接著在桌上寫起市民請願書的回信,慎重地斟酌信中的一字一句。


    有個人正用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看著翡翠姬的辦公情景,偶爾才動一下自己的手。


    畫家繪津打從一大早就坐在公主身邊看她工作。


    他坐在房間的角落,耳朵不停聽見自己聽不懂的艱深話題,完全不明白眼前的狀況,隻是偶爾提起畫筆畫幾下。


    畫的是線條簡單的素描。


    因為公主要畫就畫工作情景的要求,繪津才會一早就坐在公主身邊。


    「您有什麽不滿的地方嗎?」


    發現畫家還在傻傻看著,對方向他投以禮貌的聲音和視線。


    「啥?呃、那個,您真忙啊,沒錯,我看了都嚇一跳。」


    畫家慌慌張張回答,身穿法衣的公主暫時停下手邊工作,用手輕按眼睛四周:


    「宮姬必須為國家的方針負責。這也是我的工作。」


    「喔……」


    以前在常磐姬手下工作時,繪津從未見過宮姬露出如此樣貌。那位公主隻在危急時負起宣示決意的責任,平常倒是過得頗為自由。


    待在雙子公主手下的時間很短,她們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以溫和優雅的姿態與人接觸。對她們來說,埋頭於工作似乎不是宮姬該有的表現。


    但是這位公主不一樣。


    她認為投身職務是自己的本分。


    「因為我不做巫女的事,所以剩下的都是些嚴肅的工作。」


    祭靈和祖靈信仰在真都比較不普及。身為自認是副都的強國,真都不像地方都市那樣重視祭祀活動,因此宮姬一年隻有一、兩次擔任巫女的機會。


    一宮的黑曜姬至今依然經常執行巫女姬的工作,那是因為一宮與注重禮儀的王室有密切關係。就某種意義來說,那位公主比其他宮姬更必須維持傳統儀式。


    「每個國家的公主殿下都不同呢。」


    「聽人說畫家先生與三宮、五宮、六宮都認識。」


    翡翠姬拿出自己拿到的畫卷如此說道。


    畫卷上是並肩而立的雙子公主手繪彩畫,畫中人溫柔的微笑令人印象深刻。此外還有畫上常磐姬和琥珀姬的錦繪,與在一宮神川販賣的彩色版畫內容相同。此類的畫在神川大量生產,是他最具代表性的工作。


    「隻是稍微而已。每位公主殿下都很照顧我,我


    隻是個下人。」


    一宮神川是大都市,繪津在那裏得到版畫工匠的幫忙,因此能夠大量販售自己的作品。要是繼續在神川工作下去,多半可以爬到更高的地位。


    但是他卻來到二宮錫馬,原因是他無法拒絕彩家大人物的邀請。繪津曾經受過彩家的春瀨照顧,當春瀨的叔父、叔母向他提出邀請時,他也隻能答應。


    照他們的說法,彩家內部掌握實權的人其實是他們,年輕的春瀨不過是個見習當家。


    繪津現在的成功是托春瀨的福,要是拒絕彩家大人物的邀請,對自己的恩人春瀨可能有不好的影響。繪津不想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


    而且繪津一直想見到東和七姬的每一個人,因此這次的邀請在他看來不是壞事。


    隻是繪津沒想到自己會處於這種狀況。


    二宮錫馬的規模雖然比不上一宮神川,仍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都市。它沒有四宮鼓城那種風情,也沒有雙子都市那種曆史,卻比東和任何一個都市更加精力充沛。


    由於長期生活在一宮神川這個敵人身邊,這裏的人民自然而然鍛煉得很有活力?


    這位公主身邊不斷有充滿熱情的公務員來來往往。


    這是在其他任何都市都看不到的情景。


    這位親自處理每一件公務的公主也和其他公主不一樣,她的表現簡直像是道場的師傅。


    也因為如此,繪津特別感到不知所措。


    對於喜歡悠閑度日,隻要能隨心所欲作畫便滿足的繪津來說,這是個難以融入的世界。


    而且情況有些奇怪。


    「原來如此,每一位的特征都有畫出來。畫家先生對人的觀察很入微呢。」


    公主的感想與繪津最初聽見的說法完全不同。


    「那個……彩家的大人物說我來這裏的工作是向公主殿下報告其他公主的容貌,可是公主殿下好像全部都認識?」


    繪津努力堆起接客用的笑容發問,翡翠姬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點頭說道:


    「是這樣啊,彩家的人為了行事方便的確是這麽說。」


    聽見公主殿下的回答,繪津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不管怎麽想,自己好像都是被對方隨便找個理由拐來。


    「我特地請您過來不為別的,是想請您談談東和七姬身邊那些有權勢的人們。」


    光是特地請繪津過來這點就與原先的說法大不相同。繪津一直以為自己是彩家從眾多畫家當中隨意挑選的一人,現在看來這位公主似乎指名自己過來。


    不僅如此,這位公主還表明她感興趣的對象不是其他公主,而是那些公主身邊的人。


    這種事照理說,應該跟專門幫公主作畫的畫家繪津沒有關係。


    「這不是畫家的工作吧……」


    繪津試圖抵抗。


    「身為經常出入公家場所的人,身兼各國經驗和知識傳遞者的任務是很正常的。」


    但是對方輕描淡寫地擋了回來。


    這個時代很受重視借由人傳遞的情報,畫家和學者在往來各地時,往往會將他們在其他國家的所見所聞告訴給當地人。


    而且人們也經常從這類人身上詢問對於他國人物的評語。


    然而畫家繪津原本隻是個在街頭謀生的平民畫家,不像那些經常出入宮廷的藝術家那樣有著豐富的政商關係,同時地位也不算高。


    像自己這種名不見經傳的畫家為何會遇上這種事?繪津露出大感不解的表情,但是翡翠姬沒有太多反應。


    「聽聞頑固的常磐對您頗為器重,還聽說在她底下工作的傭兵將軍也是您的好友。」


    繪津的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過那種話,然而此刻的氣氛讓繪津不敢表明那番話隻是自己在吹牛。尤其公主殿下的語氣是如此地認真。


    「七宮方麵,聽說您經常在左大臣杜艾爾·陶身邊出入,東征將軍展·鳳也把您當成親弟弟一般照顧。我們已經調查過,您確實從七宮那裏接到一些大工作。」


    一點都沒錯,這些全都是事實。


    雖然是真的,卻是讓人一點也不想承認的事實。


    杜艾爾·陶確實是眾人爭相籠絡的對象,畢竟他是擁立公主的代表。至於展·鳳則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對每個年輕人都極為照顧,幾乎把每個人都當成弟弟看待。


    他們都是那種會在不知不覺間把人拉攏到身邊的人,然而他們身邊的人也永遠摸不清楚他們的底細。


    事實上,繪津就是因為不想變成他們的同夥才離開七宮。要是跟他們混在一起太久,久到跟他們成為一夥人,那麽自己多半得一輩子為他們做牛做馬,所以繪津最後選擇了自由。


    忽然間,繪津想起自己與七宮那夥人來往時,在賀川認識的那些孩子。


    那個沉默的男孩跟那個小女孩不知道過得好不好。這兩個孩子走的是跟繪津不同的路,不知道他們又是用什麽樣的眼光看待那對大臣與將軍。


    回憶讓繪津放鬆,不過他很快想起現在的狀況,連忙重新打起精神。


    「我收到的報告指出您是他們送來的間諜,請問這點有錯嗎?」


    「才不是!」


    最後一句話總算沒有聽漏。


    於是繪津全力為自己辯解:


    「我、我隻是個畫家。我隻是喜歡尋找那些平常生活裏看不到的東西,像是公主殿下、工藝品之類的,會碰上他們隻是巧合。因為他們都是很奇妙的人,我覺得他們挺有趣的,所以才跟他們有些來往,沒什麽特別深厚的交情。我在這方麵還是很小心的。」


    繪津的解釋讓公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能不能告訴我,您為何要跟他們保持距離?」


    要是不回答這個問題,接下來的問題多半會更難回答,所以繪津老實說道:


    「因為我覺得跟他們來往是死路一條。」


    這句話一出口,繪津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連忙用比較委婉的說來解釋:


    「他們的夥伴應該不多。其實他們從來不接納新夥伴。」


    說到這裏,繪津心想確實是這樣沒錯。


    那兩個人隻花了數年時間就爬到足以影響整個時代的地位,但是他們似乎從來沒有真正的夥伴。他們身邊隻有自己擁立的公主,和忠心的部下。


    能夠成為他們夥伴的人隻有兩種,一種是擁有與他們同等的力量,另一種則是擁有他們所需的特殊才能。然而具備如此條件的人非常有限。


    隻有極少數的人,能夠跟得上這兩個永遠隻往上看的人。


    繪津過去的經驗讓他能夠體會這一點。他在工坊當見習生的時代認識的那些畫家同伴已經有七成從業界中消失,就連有真才實學的人有時也難逃被淘汰的命運。


    就連畫家這種安穩的職業也極少有人能夠在十年後持續貫徹自己的夢想和理想,更何況是那個隨時可能讓人送命的世界。


    「那跟我們完全相反。」


    公主把手指放在法衣的領口,清清喉嚨之後對繪津說道:


    「真都同盟是由眾多夥伴聚集而成的組織。我們比任何人都重視夥伴,肯為夥伴付出生命戰鬥。我們的同盟不是國與國的同盟,而是人與人之間羈絆的擴大。」


    翡翠姬闡述同盟這個名詞蘊含的遠大意義,不過聽在繪津耳裏隻有誇大空泛的感覺。他心想難道從沒有人對這個容易招來誤解的名稱表達疑問嗎?


    「如此我也能理解,為何他們喜歡玩弄賭博和秘密賄賂這類的手段。因為他們從不為人的羈絆而戰,隻為了利害關係而戰。」


    「的確是這樣。雖然不隻是這樣,但是這樣說也沒錯。」


    公主的


    斷言讓繪津感到難以心服,他一麵提出曖昧的反駁,一麵思索該怎麽說才好。


    有個念頭從他腦中閃過。


    「他們一定是討厭賣弄夥伴或是羈絆之類的東西吧。」


    應該是這樣沒錯。


    說到這裏繪津才想到,杜艾爾·陶一向很討厭真都同盟。


    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


    因為兩邊根本完全相反,打從一開始雙方做的事就沒有調和的空間。


    「我們同樣厭惡那些人的做法。如果他們認為可以隻靠自己的力量改變世界,那麽便是站在與我們相反的一方。與民眾創造的未來為敵。」


    公主淡淡開口,繪津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民眾的團結創造真都,由羈絆組成的同盟創造未來。那兩個人不願接受真都的精神,隻憑自己的好惡便對其他都市妄動幹戈。我們不能容許這種行為。」


    「咦?這樣說來是數量多的一方優先嗎?」


    「政治本就是少數服從多數。」


    「喂,鄉下來的少數派。」


    一陣帶有嘲笑意味的聲音打斷繪津與翡翠的對話。


    公主的視線望向房間角落,看見一隻腳從堆積如山的書本後頭伸出來。


    真都的曆史、東和的曆史,還有大師的著作。躲在這些由真都同盟旗下書店出版的書堆後麵的人,就是全身散發異國風情的王子。


    「照你這個說法,你們都應該服從中原這個遠遠超過你們的多數羅?」


    躲在書堆後頭的人似乎直接坐在地板上,聽似從低處傳來的聲音就是最好的證據。繪津知道他一直在這裏讀書,隻是今天還沒有麵對麵見過他。


    「國內政治與來自他國的侵略是兩回事。身為這個國家的一分子,在合理的法律和秩序麵前,有時必須讓路給其他勢力的多數派。但若是毫無關係的他國向我們發動侵略,我們必定會抗戰到底,這個世上永遠沒有合理的侵略。」


    一口氣說完這番話,翡翠姬再次把臉轉向繪津,回到一開始的無視態度。


    繪津搶在對方之前開口:


    「支、支持七宮的人意外地多喔。」


    事實上,對展·鳳的強勢手段抱持期待的人不在少數。杜艾爾·陶那種講究公平的態度,也在交易對象之間和他的根據地贏得良好的評價。


    相較之下,真都同盟對於支持者以外的民眾來說,往往是敬而遠之的對象。畢竟越是標榜團結的組織,越容易與其他人產生隔閡。


    「走上錯誤道路的人若是堂堂正正向我們挑戰,我們將會正麵迎戰。若他們企圖從背後偷襲,我們也不會露出任何破綻。我們會在我們的道路前進,曆史將告訴我們最後的結果。」


    「這是誰來惹事就把誰打垮的意思嗎?」


    繪津半開玩笑地說道,對方竟然點頭同意。


    繪津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他覺得自己不像在跟宮姬說話。


    此刻說話的人,更像是政治家或軍師。


    「我們背負著百年大計一路走來,甚至不惜放下私怨與神川聯手,為的就是創造能夠為國家的明天負責的體製。未來的國家將是神川議會與錫馬議會的聯合政權,我們沒有必要配合少數地方勢力的擅自行動。」


    話雖如此,但是地方都市之所以會連成一氣,原因就是不想配合一宮與二宮的自作主張。每個勢力都有自己的狀況。


    所以繪津繼續嚐試反駁:


    「一宮和真都,在其他地方都不怎麽受歡迎喔。」


    繪津的話讓翡翠姬發出輕歎:


    「如果其他人對我們有所誤解,我們會花時間慢慢去解開。我們會努力把我們的理念傳達全世界,直到這些理念深入大家的血肉。」


    「不需要,那種贅肉隻會讓人想吐。」


    突然插進來的話充滿嘲笑意味,令公主和畫師同時露出嚴肅表情。不過一方是出自於對說話者的責備,另一方則是出自不希望論戰的危機感。


    翡翠姬似乎不打算應付旁人的插嘴,繼續對畫家說道:


    「身為聯合政府之一,我們不能夠允許地方都市擅自行動。我們希望他們盡快歸順政府。」


    一宮神川與二宮錫馬正在推動東和重整計劃,計劃內容是利用來自地方都市的稅收重建神川,錫馬則以重建協助者的身分謀求發展。自稱宮都市的地方都市都擁有相當程度的國力,除了財政吃緊的三宮夏目之外,其他都市都可以提供大量的稅收。


    「中央集權才是讓東和走向安定的捷徑。身為政府的一員,我們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收拾諸國割據為整個東和帶來的混亂局麵。」


    麵對公主的東和重整宣言,隻是一介平民的畫家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來幫你說如何?我的知心好友。」


    角落傳來表示願意幫忙的聲音,繪津很想接受對方的好意,然而一旦接受肯定會讓事情變得無法收拾,所以他忍了下來。


    「您指的是戰爭嗎?」


    繪津撇開誘惑發問,真都的公主用認真地眼神望著他:


    「我們想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我們會設法引導四都同盟放棄擴大自己的勢力,轉而與中央政府融合。」


    法衣之上的表情跟著緩和:


    「為此我必須更加深入地認識他們,所以才想跟畫家繪津·楊都先生請教他國的事。」


    「呃、就算您這麽說……」


    就在畫家因為公主溫柔的眼神和聲音而不知所措時,一陣低沉的笑聲傳入耳中。


    聲音是從書堆後頭傳來,迫不得已的翡翠姬隻好把視線轉過去。


    「那邊的先生有什麽意見嗎?」


    「不好意思,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書堆後傳來把書闔上並且放在地上的聲音,同時可以感覺到書堆後的人正在伸懶腰。


    「你們明明一心想要開戰,真虧你能說出這種謊話。」


    「我們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現在我軍也已經退兵。」


    從這句話可以聽出公主的讓步,至少承認二宮實際上擁有軍隊。


    「所以你才命令我回來?」


    「我們不想隨意挑釁其他都市。眼前應該先給他們時間表示歸順的意願。」


    「那麽這份命令書又是怎麽回事?」


    書堆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把某樣東西拋過來。


    令人驚訝的是他正好對準公主的胸口。


    不過公主不會因為這種事慌張失措,反而用冷靜的表情一把接住拋過來的東西。


    「這是?」


    公主手裏拿著一個與普通人的手臂差不多長的圓筒。


    那是竹製的傳令筒,主要用在戰場上。外型質樸不過構造堅固,拿在深綠色的公主手中顯得十分不搭調。


    「這個東西和你的返國命令同時送到我這裏。我遵照你的要求回來,也遵照這份命令留下一些兵力在原地。」


    對方的聲音顯示他打算起身,翡翠姬聞言打開傳令筒的蓋子,裏麵的東西讓她皺起眉頭。


    「這是祖父大人寫的?」


    傳令筒裏裝有邊緣鑲上金箔的文書,這種文書隻有真都的大師有資格使用。翡翠姬迅速展開文書,紙上的內容讓她表情一變:


    「接收投降的牧瀨城寨?怎麽可能,這不就等於是對雙子宮的進攻命令嗎?」


    「是啊,那個叫羽隅的地方已經開戰了。隻是我們不在場。」


    愉快的笑容從書堆後方浮現,他就是擁有破軍王稱號之人。


    「你是說真的嗎?」


    公主壓低聲音問道。


    「是啊,這個命令還滿有趣的,所以我就照辦


    了。」


    王子笑著回答。


    「這份文件是偽造的。祖父大人絕不可能發出這樣的命令。」


    「是嗎?我倒是分不出來。話說回來我根本沒見過你們的大師。」


    話題變得越來越可怕,畫家繪津幾乎想找個不起眼的地方躲起來。


    眼前的對話怎麽想都不是一個區區的畫家應該接觸。繪津的本能告訴他這些對話全都不該聽也不該知道,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裏逃,隻能尷尬地站在原地。


    「信紙是真的,應該是從內部流出去的。筆跡也很像,但是這不是大師的親筆,畫押也是偽造的。」


    「有證據嗎?」


    「大師是我的祖父,我可以肯定絕對不會認錯。」


    「這樣啊,那就是我被騙了。這真是遺憾啊。」


    王子不帶歉意地對公主笑道。


    「一名身經百戰的將軍,有可能對兩道完全相反的命令沒有任何懷疑嗎?」


    「畢竟我在異國做不習慣的工作啊。而且發出相反的命令本來就是你們的拿手好戲,哪有什麽好懷疑的。」


    「你是故意的吧?」


    公主的眼神變得嚴厲。明知是假命令還故意照辦,也隻有惡名昭彰的異國王子才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這種事。


    「我什麽都不知道。不是早就叫你們改善命令係統嗎?」


    王子的表情充滿挑釁意味,像是在說假信也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竟然因為黑函的挑撥轉動曆史。這是要我們在世人麵前暴露如此難看的一麵嗎?」


    「剛才我看完你們大師寫的書,每一本都跟黑函沒有什麽兩樣。從頭到尾都是同樣的大道理加上同樣的自說自話,貫徹始終的程度簡直令人佩服。」


    「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讀完超過兩百本的大師著作?」


    「隻要認真讀個一、兩本,就知道每一本都是一樣的東西。這也算是從頭到尾保持一貫的信念吧。」


    正因為每一本書都是用來宣揚不可動搖的一貫信念,寫出來的東西自然不可避免地大同小異。依照王子的意思來說,就是根本沒必要把一、兩百本書都讀完。


    「民眾期望的就是一貫的思想和信念。」


    「我對特定的民眾沒興趣。」


    短暫彼此瞪視之後,身穿法衣的公主從座位起身:


    「我要召開會議,雙子宮那邊的狀況可能導致我國麵臨危機。你最好先作心理準備,受黑函蒙騙的你免不了要負最大責任。」


    「我很期待啊。」


    公主看也不看王子一眼,帶著假信迅速離去。在隔壁待命的侍從連忙圍在公主身邊,隻留下兩個人目送他們離開。


    不知所措的畫家問道:


    「現在是什麽情形?」


    「要開戰了吧。我很快就會被叫到前線,」


    王子說得很輕鬆。


    繪津快要哭出來了:


    「隻因為那封奇怪的信就要打仗嗎?」


    「就是這樣。戰爭的起因大半都是有人胡扯。」


    在政變發生和政局混亂的時期,總是可以見到無數來源不明的黑函。這一點無論在任何國家都一樣。


    有的人會被黑函蒙騙,也有人反過來利用黑函行動。


    「大哥,你為什麽那麽想打仗?」


    「那封信搞不好是真的也說不定。」


    「嘿?」


    「誰都無法分辨那是真是假。也有可能是大師故意讓那封信看起來像是假的。」


    所以才用那種模棱兩可的寫法——繪津看見對方臉上露出冷笑。


    「也有可能是翡翠自己寫的。這樣就可以把開戰的責任推到我身上。」


    「她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有的人已經把演戲當成日常的一部分。所謂君主就是這樣的生物。」


    說到這裏,王子露出想起某件事的表情:


    「她扮演的角色是真姬吧?那是個演技要求更高的公主角色,難怪叫人百看不厭。」


    「你和那位公主關係很差嗎?」


    繪津哭笑不得地發問,王子回以否定的笑容:


    「她是個喜歡說個不停的小女孩,我喜歡那種像隻小狸貓的生存方式。雖然我對女人這種生物沒興趣,不過為了她的玩笑扮演壞蛋也挺有趣的。」


    看來這位王子對那位公主頗為中意。繪津在心中偷偷為翡翠姬感到可憐,同時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呐,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展·鳳應該會很高興地上戰場吧。他是個趕時間的人。」


    繪津也認識那個人,不過現在繪津跟在這位王子跟那位公主身邊,這讓他更加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他為什麽要趕時間?」


    「因為他知道一旦戰爭拖長就輸定了。他們那種東拚西湊的軍隊再怎麽強也隻是一時。說不定偽造那封信送給我的人,就是七宮的展·鳳。」


    糟糕,真的很糟糕。繪津很清楚展這個人,這讓他覺得王子的推測很有可能是真的。


    一隻細瘦的男性手臂搭上繪津有氣無力的肩膀。不知為何,這位王子似乎也很中意畫家。


    反對戰爭。不能容許四都的暴行。要贏回和平。


    諸如此類的喊叫聲,不斷從遠處傳入耳中。


    我們的營地門口聚集了大約百人。


    他們打從一大早就不斷在進行反對履行五都同盟,拒絕容許士道將軍和展·鳳發動戰爭的抗議活動。


    「要再來一杯茶嗎?」


    梳妝師如此問我,我才發現手中的茶杯已經空了。


    「好的。啊、請給我淡一點的茶。」


    「遵命。」


    帶有柑橘風味的紅茶是萌蔥姬送給我的禮物,最近我很喜歡這種茶。


    加上少許蜂蜜,喝起來特別美味。


    「再加點蜂蜜。」


    「不行。」


    啊、日影先生被罵了。


    大餐廳在沒有旁人時是個寂寞的地方,雖然現在有我和梳妝師和日影先生三個人,還是給人一種冷清的感覺。這個大房間是用來舉行宴席的地方,一旦沒有人就難免顯得特別冷清。


    「那些人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門外不停傳來鼓噪聲。一群市民不停大聲高喊譴責聲明,同時又跟負責警衛的士兵保持一定的距離。


    雖說是自稱,不過這些人都是倉瀨和牧瀨的居民代表,因此七宮方麵無法動用強硬手段。


    「這裏離一宮與二宮都不遠,他們應該是住在這裏的親一宮派還有親二宮派吧。」


    正在幫我倒茶的梳妝師淡淡說道:


    「根據左府閣下的報告,三宮殿下那邊,還有五宮殿下與六宮殿下周圍也發生了類似的抗議活動。」


    「他們想要威嚇我們嗎?」


    雖說對方是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但是激烈的叫罵聲還是足以令聽到的人感到驚懼。


    「也許他們是想激我們動手,所以左府閣下已經嚴命所有人不準出手。」


    若是七宮出手傷害平民,這種不正當的行為將會為大國製造采取行動的名分。


    發動戰爭需要有人受到傷害的事實為借口,這代表有人必須以犧牲者的身分獻出生命。


    以前杜艾大人說過,戰爭的第一步是讓自己看起來像正當防衛。


    當難以造成正當防衛的事實時,另一種方法就是抓住對手的把柄發動戰爭。


    「這次的理由是六宮倉瀨的城寨遭到不法占領吧?」


    所以剛好在現場的同盟國三宮軍迅速列陣包圍城寨,同盟國七宮軍則在東征將軍的指


    揮下派出援軍,與當地的五宮六宮協力作戰。


    感覺起來似乎不是壞事。


    「應當是如此。所以東征將軍希望靠威風的出征展現四都的團結,公主殿下也同意他的行動。我方的準備十分周全。」


    梳妝師遞來灰白色的陶製茶杯。這個杯子不追求純白,造型也不太平整,是個有點歪歪斜斜的手工茶杯。


    聽說這是三宮夏目山裏生產的年度新作,跟常磐姬愛用的茶杯是一對的。


    陶土的質料好像很不錯。我想起那一天,為了答謝七宮分送兵糧而把這個茶杯送給我時,常磐姬臉上的害羞表情。我很喜歡那時的感覺,忍不住嘴角上揚。


    「這個茶杯真不錯。」


    我向故意不跟我同坐,一個人在附近牆邊坐下的日影開口。


    日影先生露出訝異的表情。他手上同樣拿著印有三宮標誌的茶杯,不過日影先生的杯子是三宮為了表示友好而贈送的量產品,形狀比我的杯子來得整齊。


    形狀中規中矩的杯子當然比較好用,隻是少了一點自我風格。


    「普通。」


    聽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日影先生這麽說,我忍不住笑了。


    「嗯,話是沒錯,可是又不是這樣,我想這就是它好的地方。」


    「我覺得還不錯。雖然很難判斷它在現今的市場上能不能賣錢,不過的確有種山城三宮夏目特有的新風格。」


    像是看不下去我們的不知所雲,眼光僅次於展大人的梳妝師在我身邊補充。


    雖說太複雜的事我也不懂,不過聽說三宮夏目打算靠陶器開拓新的市場,為此還開始投資陶藝家的工坊。


    每個地方的人都很認真,大家都在努力工作,把目標放在更高的地方。就算不能往上爬,至少也要努力讓自己不往下掉。我想光是要做到這一點,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


    「沒有人願意退讓呢。」


    我突然冒出這麽一句,發現角落的日影先生默默點頭。


    「是啊。」


    梳妝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溫柔,這讓我的心思抽離遠處的喧囂。


    「賣不出去的。我國喜歡的是晶瑩的青瓷和白瓷。」


    黑衣公主拿著三宮夏目出產的陶器笑道。


    「我們王室裏沒有人會喜歡這種粗糙的作品。」


    和影姬們一起召開的茶會,看起來就像是在四麵都是鏡子的房間裏進行。


    舊王都神川,神川城的深處,四位公主圍坐在純白的圓桌旁邊。


    麵對麵的四個人不但長相和身形相同,就連修剪整齊的黑發和身上的黑色公主裝扮也都完全一樣。


    身穿比漆黑更加光豔的黑綾,她們是東和一宮黑曜姬還有她的影子。


    圓桌上擺著各種三宮夏目送來的工藝品。


    雖然東和各都市實際上已叛離舊王都一宮神川,但是為了道義上的理由,各都市偶爾還是會向一宮繳納少許稅金和貢品。


    雖然說不上是安定的地方稅收,不過這種顧及一宮顏麵的納稅行為確實發揮了避免明確對立的效果。


    這點就連長期與一宮敵對的二宮錫馬也不例外。除去雙方爆發紛爭的時期,二宮一向定期繳納最低限度的稅金給舊王都一宮神川。七宮賀川也是,雖然上繳的金額極少,仍然遵守每年納稅一次的規矩。


    這些稅收之中,隻要是工藝品就會先被送到王室或宮姬手中。


    隻是這位公主拿到的通常是剩下的東西。


    這是她自己的意思。高價的美術品、工藝品都會優先送進王室。


    身處在一旦獨占地位和財富就會招來危險的立場,這可說是一種明哲保身的智慧。


    而且這位公主除了喜愛華麗的服裝,在其他方麵從來沒有表現過貪欲。


    硬要說的話,她愛好的不是奢侈品,而是建築物和城市規劃。所以她花了很多時間在這座城的改建上。


    比起美麗的物品,這位公主更喜愛美麗的景色。這是生活在神川的人們對一宮公主的印象。


    然而在此時此刻,黑姬正用潔白的指尖享受陶器粗糙的觸感。


    「不過這種質樸的風格倒也可愛。三宮公主多半很喜歡。」


    三宮夏目比其他任何宮都市都適合粗糙的工藝。


    「這些東西應該會在市井之間受到歡迎吧。說不定還會因此流行武家風格。畢竟對東和貴族與華族的軟弱心存不滿的國民為數不少。」


    麵對獨自發表意見的公主,其他幾位公主臉上露出不安神色。國民的不滿往往是戰亂的導火線,這讓她們不由得產生危機感。


    「大動蕩即將來臨,但是我一定會保護神川。」


    無論是在身為王都的時代,還是變成舊王都的現代,一宮神川城從來沒有被卷入與他國的戰爭。曆代的國王和議會都極力避免直轄的領土遭到戰火破壞。


    即使是與二宮為首的其他都市之間的紛爭,頂多也是發生在衛星都市的小都市。神川城的本質是座自古以來就受到嚴密保護的古都。


    「隨時注意不讓本國成為戰場,這就是一宮的做法。」


    發出宣言之後,一宮公主笑道:


    「不過要達成這個目的就必須由我們主動出陣才行。這正是二宮想要的。」


    露出冷淡笑容的同時,公主潔白的手指輕撫手中的陶器:


    「好啦,我和我的騎士們會被召喚到哪裏去呢?」


    她像是討論茶器的市場一般娓娓道出時代的演變,同時用指尖輕輕將陶器放回圓桌。


    在擺滿圓桌的工藝品裏,有一部分會當成一宮公主的愛用品,賞賜給有功績的臣子。


    在這之中或許有流傳後世的藝術品,但是黑姬和她的影姬們無法看到如此遙遠的未來。


    此時此刻已經決定的事隻有一件。


    「得送一個給辛勤工作的遊擊長閣下才行。」


    剛才公主拿在手上把玩的樸素茶器,已經確定未來的擁有者。


    黑騎士的軍服屬於禮服的形式,在以實用為主的剪裁上加入一些裝飾。


    遊擊長和他指揮的四名騎士,由最低人數組成騎兵小隊。


    這就是一宮黑曜姬派出的全部戰力。


    「那位公主根本是把遊擊隊當成跑腿嘛。」


    遊擊長如此抱怨,副官立刻在他耳邊咳嗽。


    考慮到自己所在的地方,遊擊長也隻能停止抱怨。


    環顧四周,到處都能見到隨風飄揚的真都旗幟。


    許多人在周圍排列整齊的隊伍,他們都是在不久前還是我方敵人的二宮錫馬軍幹部。放眼望去,左右兩邊多達數千名的士兵正以冰冷的眼神看向這裏。


    這裏是二宮錫馬城,此刻正在進行對四都同盟聯軍的結盟典禮。


    計劃的第一步是集結由一萬錫馬軍,加上兩萬一宮神川軍組成的大軍團,以強勢兵力逼迫雙子都市倉瀨與牧瀨解散四都同盟。


    二宮方麵的核心是直屬真姬的鳳翼旗團,為此黑姬也不得不派出地位相當的親衛隊。


    首先派來與二宮接觸的人就是遊擊長。


    一宮內部有許多人不願意讓黑姬與親衛隊有太多表現的機會,在內部的重重壓力之下,親衛隊隻能派出一個小隊作為代表。


    一宮的兩萬大軍還沒到達,這也讓先一步來到二宮錫馬的使節團與遊擊隊感到特別尷尬。


    排列整齊的士兵麵前設有講台,上麵站著真都的年輕統合部長,遊擊長靜靜地聆聽他熱切的發言。


    那個人不停高喊要取回錫馬的祖先之地,還高聲疾呼要建立和平的世界。


    在他的說明之中,不久前從牧瀨方麵歸降錫馬的


    羽隅城寨周邊區域,在百年前的古地圖是屬於錫馬版圖的一部分。


    看見這種試圖用粗糙的古地圖讓我方行為正當化的手法,遊擊長得拚命忍耐才能讓自己不至於笑出來。


    古地圖的內容大多曖昧不清,很難在地圖上畫出明確的疆界線。有不少地圖還是後世之人偽造。此外同一區域的地圖,往往也有好幾種不同的版本。


    話說到底,在正式的地圖上,全東和從來沒有一個都市擁有自治的領土,二宮錫馬的領土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然而台上的發言似乎很能得到台下的共鳴。


    情況相當不妙。一宮公主的親衛隊就站在這裏,如此的情景很容易讓人產生一宮神川默許二宮錫馬主張的錯覺,也有可能這場演講的目的就是要製造這種錯覺。


    過去他們也是用這種方法提高反一宮的士氣,所以才造就今日的真都錫馬。這次他們把矛頭指向四都同盟。


    遊擊長眼前所見的二宮錫馬軍是強大的,但是同時發現其中有不少稚氣未脫的年輕人,在這些人臉上可以看見少年特有的純樸表情。


    錫馬軍的基礎是來自周圍各村落的義勇兵。比起都市的誌願者,來自偏僻地區的村民占的比例更高。


    這是真都的觸角深入每個地方的證明。


    某些邊境地帶就連堅守舊體製的一宮都已舍棄,但是以錫馬為中心的真都同盟卻把觸角伸向這些地方,花費數十年時間將這些地方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


    在這種情況下聚集而來的人眼中,都閃耀著光輝。


    他們沉醉在成功的感覺裏,因為他們能夠驅策舊體製的一宮,也能鎮壓地方都市的造反。


    讓他們如此覺得的根據之一,就是號稱東和最強的黑騎團參戰。這點讓身為當事人的遊擊長很不高興,因為他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宣傳工具。


    一個小隊的戰力至多隻能當成裝飾,然而真都的首腦非常清楚裝飾所能發揮的力量。


    到了最後,台上發出昨天之敵就是今日之友的呼聲,使節團的發言人成了一宮代表,被拱上台去發表對於共和未來的看法。


    「還好我是負責前線。」


    正當遊擊長在心中喃喃自語的同時,他發現錫馬方麵的軍官接到外來的緊急通報。


    聽見急報的人立刻露出慌亂的樣子。


    混亂的模樣一點也不像職業軍官,遊擊長感到一種類似城市人來到鄉下的尷尬。


    遊擊長保持軍人的威嚴,不讓自己因為情況的變化而動搖。挺立原地一段時間,急報的內容終於傳到他的耳裏。


    靠著狼煙和快馬傳來的急報,是來自羽隅城寨的壞消息。


    由於展·鳳的奇襲,羽隅當地的同胞陷入毀滅狀態。


    不受周圍混亂的動搖,遊擊的黑騎士隻是低聲啐了一聲。


    東征將軍展·鳳以堪稱電光石火的速度趕到羽隅。


    他連士道將軍率領的三宮夏目軍也視若無睹,直接帶領騎乘駿馬的五十名親衛部隊衝向城寨的正門。


    麵對僅以五十騎兵力衝向戰場的敵軍,占領羽隅的鳳翼旗團顯然受到引誘。


    他們派出數百兵力出城迎戰,試圖生擒展·鳳。


    然而就在這時,駐紮在遠處的三宮軍驟然發動突襲。


    當慌忙關閉城門的步兵,與追逐逃走的展·鳳的騎兵彼此分隔開來時,這場戰役的勝負便已經決定。


    麵對抓緊機會發動猛攻的三宮軍,困守在不熟悉城寨裏的二宮軍根本無法抵抗,正門很快就被攻破。


    城外的三百騎兵見狀立刻放棄追擊展·鳳,他們沒有返回城寨,而是開始撤退。


    快速的反應顯示出這支騎兵正是破軍王子麾下驍勇善戰的傭兵團。


    至於守在城內的步兵大多是選拔自真都同盟的真姬親衛隊。


    遭到舍棄的步兵發出的哀號,很快就被三宮軍的歡呼聲掩沒。


    放棄守城而從後門逃走的二宮軍則被晚一步來到戰場的七宮騎兵包圍,展·鳳隨即趕來參戰,在飽受蹂躪之後宣告投降。


    喧囂的城寨正門前方,士道將軍雙手抱胸注視眼前的狀況。


    除了少數衛兵,其他人都已衝進城寨。


    鳳翼旗團的士兵在經過三次正麵衝突之後開始投降,有組織的抵抗到此告一段落。


    此刻城中正在進行俘虜的分類。


    將軍背後傳來逐漸靠近的馬蹄聲,然後是馬鳴聲和騎士停下馬匹的吆喝聲。


    來者沒穿頭盔和開價,一身輕裝顯示此人跑了很長一段距離。


    任何名馬都無法長距離馱運盔甲武士,就算辦得到,這匹馬也不可能有餘力應付戰鬥。


    率領頂盔貫甲的步兵團,本人也穿上頭盔和全副鎧甲的士道將軍回頭麵向輕裝的年輕人:


    「來得真快啊,七宮的年輕大將。」


    透過頭盔下沿的狹窄視界,士道將軍看見一道高大的男性身影。


    展·鳳穿著輕盈的皮製胸甲,背上背著小型騎兵用弓。


    他沒有帶刀,弓以外的武器隻有一把貼身短刀。


    此時的展·鳳看起來不像個將軍,反而像是民兵團的頭目。


    也可以說像是高原遊牧民族的年輕族長。


    「別期待我的土產。馬可是受不了的。」


    回答的聲音十分輕鬆,但是展·鳳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不隻是他本人,在他身後不停顫動的雌馬同樣全身是汗地冒著蒸汽。


    他剛經曆不分晝夜的長途奔馳,直到剛才還在奔跑,所以四周充滿人和馬的味道。


    「為什麽毫不考慮地衝到他們前麵?要是我軍沒有支援,你早就死了。」


    在馬匹因為長途奔馳而疲勞的情況下,一旦與鳳翼旗團的騎兵展開追逐戰,被追上隻是時間的問題。


    「因為我們是同盟。我相信友軍。」


    笑容顯示出這個人從沒懷疑過三宮會出手支援,真是個豁達的青年。


    「隻因為這樣?」


    士道將軍不因對方的笑容而放鬆,追問的他成功看見對方另一種表情。


    「敵人的騎兵本來就會撤退。這裏的步兵都是犧牲品。」


    士道將軍點頭讚同對方冷酷的看法。


    敵人打從一開始就打算任由這座城寨被玫陷。


    他們需要介入四都同盟的正當借口,為此需要一定程度的流血。


    所以士道將軍一直避免殲滅敵人,而是以俘虜的方式處理敵兵。


    「我想先聽東征將軍的意見。隻讓流浪王子的手下活下來,真都的民兵全部犧牲,這樣的戰略是誰決定的?」


    「那當然是流浪王子本人。那家夥成天想要回到自己的國家,所以會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這邊的戰爭。」


    異國的王子不想花費幾年時間參加他國的戰爭,所以希望在此時來一場大戰。


    「要接受他的引誘嗎?」


    發問的語氣帶有確認意味。


    「戰端由我開放。七宮的展·鳳接受錫馬的挑釁——就讓曆史這樣寫好了。」


    麵對表現某種覺悟的表情,士道將軍的嘴角往上牽動:


    「你傻了嗎?對手要是隻有錫馬就算了,別忘了一宮也會有所動作。」


    展·鳳聞言露出嚴肅的表情,終於向士道將軍行了軍禮:


    「從此開始,七宮東征將軍展·鳳誠心希望能與三宮夏目軍建立深厚的同盟關係。希望三宮的士道將軍能夠體會我們的誠意。」


    照理來說主動提出同盟請求的一方會處於較為不利的立場,但是如今長久為財政困難所苦的三宮夏目不得不歡迎七宮的合作請求,好借此平衡自己過於薄弱


    的力量。


    「哼,自作聰明的家夥。」


    士道將軍發出冷笑,七宮軍的主力終於到達。


    「你的士兵沒有蒙受損失。所以下一戰由七宮先攻,我方從後方支援。」


    「那是當然。」


    展·鳳如此回答,臉上的表情顯示他打從一開始就是如此打算。


    自從在先前的鼓城戰場相遇以來,這兩個人還是第一次麵對麵。


    在此之前,展·鳳曾經率領敢死隊衝進士道將軍的大營,並在那場戰鬥用箭射中他的肩膀。在生死一瞬間的戰場上,兩人一直都是處於敵對。


    但是他們沒有提到過去。這兩個人都是武士,都是手握兵權的大將。


    無論是自己負傷,還是身邊的人喪命於敵人槍尖,在戰場上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因此雖然麵對年紀可以當自己兒子的仇人,士道將軍仍然握拳向對方行武士之禮:


    「感謝你迅速派來援軍。我們三宮和你們七宮都為雙子宮的危機而戰,現在開始是名副其實的四都同盟。」


    他們已用實際行動顯示四都同盟並非隻是口頭上的約定。眼前的事實已經足夠堵住東和每一張質疑的嘴。


    「有士道將軍的指揮和在下的突擊,我們不會輸給任何大國。」


    如同演戲一般的認真語氣,是這名高大男子的體貼表現。


    士道將軍麾下的將兵此刻正在遠處圍觀兩人的對話。七宮的展·鳳倘若擺出高傲的態度,結果必定招致三宮軍的反感,使得兩軍的合作產生障礙。


    所以展·鳳裝出尊敬士道將軍的樣子,將周圍的對立狀態減輕到隻剩輕微的反感。這種處世方法在沒被看破的情況下非常有效。


    當利害關係十分明確時,展·鳳從不在意讓自己看起來處於下位。認識這個人的人都知道,他一向有著隨時能夠逆轉形勢的自信。


    「你別老是突擊。哪有大將自己趕去送死的。」


    麵對士道將軍的責備語氣,展·鳳露出自負的眼神:


    「我天生這是這樣。」


    「少說謊。」


    戰陣經驗豐富的老將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不敗戰績是鋌而走險的結果。身為指揮官的他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率領直屬部隊發動突襲,隻是因為他別無選擇。


    七宮賀川軍沒有三宮夏目軍那種悠久曆史,也不像一宮神川軍那樣規模龐大,也沒有二宮錫馬軍那種堅固的凝聚力。


    展·鳳必須親自衝鋒陷陣,甚至不惜發動不顧性命的突擊,靠著他的勇猛吸引年輕人聚集到他的麾下。士道將軍能夠以穩重的行事作風令士兵甘心追隨,但是展·鳳不行,因為他太過年輕,無論是權力基礎還是曆史都太過薄弱。


    由於他適度展現自己的弱點,而且總是在適當時機抽身,因此普通人很難看穿他極度冒險的做法。隻有真正上過戰場的人才能看出他的真相。


    「你要是死了,我會照顧你的士兵。如果不想讓這種事發生,突擊時最好節製一點。」


    老將軍對如今已經成為盟友的對手提出勸誡。這不是出自個人的好意,而是年長者對年輕人的諄諄教誨。


    所以七宮的年輕將軍也點頭答應,用充滿敬意的姿勢向老將軍敬禮。


    這就是羽隅城寨戰勝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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