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鳳沒能除掉流浪王子嗎?」


    剛接到的消息讓常磐姬難掩失望之色。


    這裏是距離倉瀨隻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一座中繼軍糧據點的屋頂。


    點綴朵朵夏雲的天空下,由一個小村莊圍繞在中間的城寨看起來頗為壯觀,堡裏有數千名士兵駐守。


    此地目前是由常磐姬自願擔任守備。


    身為東和七姬中最接近前線的一人,常磐姬比其他人更快更詳細地得知前線的狀況。


    負傷的流浪王子率領鳳翼旗團與兩萬錫馬軍主力往後撤,在麵對山城的平原建構陣地。


    後續的一萬兵力擺出等候黑騎士團來援的姿態,有消息指出困守山城的倉瀨軍開始對眼前的情勢感到恐懼。


    原因是先前備受期待的七宮軍奇襲失敗。


    獨自嚐試狙擊敵將,卻未能射中關鍵一箭的展·鳳。傳聞說他拚死逃命成功躲過敵軍追擊,其實他在逃離過程多次與追擊的敵軍交戰,最後可說是兩敗俱傷。


    這是一場不擇手段的競逐。展·鳳的目的是扳回因奇襲失敗而衰退的士氣,鳳翼旗團務求讓對手受到與己方指揮官同等的傷害。


    二宮錫馬軍與七宮賀川軍多次交戰,雙方都有相當程度的死傷。


    最後展·鳳也在五宮倉瀨軍駐守的山城前建構陣地。


    布陣的方式簡直可說是五宮倉瀨軍的外城,來自羽隅方麵的軍隊也不斷往陣地會合。


    為數將近一萬的軍團,加上駐軍後方的一萬五千倉瀨軍,兵力合計兩萬五千。


    鍚馬方麵若有三萬兵力,兩軍合計便是超過五萬的大軍。


    「這場戰爭是由哪邊占優勢?」


    常磐姬詢問的對象是名武將。


    一位背負長刀的英挺男子,長刀的造型與公主手中的護身長刀幾乎毫無分別。


    慧星與銀星,這兩把優美的長刀本來都是此人家傳的寶刀。


    霧羽·良沙。長期負責鎮守邊境的良沙一門首領,同時也是新生四宮鼓城的將軍。


    此人以及由他指揮的三千兵力,是這次鼓城提供的全部力量。雖然為數不多,但是鼓城參戰這件事本身就足以提升雙子都市居民的士氣。


    他是四都同盟變成名副其實的五都同盟的證明。


    隻不過此時此刻,隻有霧羽和其他少數人先趕到此地,要讓所有戰力集結在此,還需要一兩天的時間。


    「如果對手隻有二宮還可以說是勢均力敵。麻煩的是黑騎士和一宮。」


    不久前傳來一宮派遣黑騎士支援二宮的消息。


    這代表一宮神川主力也可能有所行動。


    「叔父大人再怎麽阻擋也有個極限。」


    士道將軍至今仍然堅守七宮放棄的羽隅地區。


    一宮雖然要求交出羽隅,但是沒有強行展開進攻。


    畢竟就連主張擁有羽隅所有權的二宮錫馬,到了現在也沒有投入太多兵力。


    一宮神川軍不想造成太多的流血,以免與三宮夏目與雙子都市形成無可化解的敵對關係。


    但是神川方麵也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


    當膠著狀態持續太久,一宮將越來越難阻止旗下大軍發動攻勢。攻勢一旦發動,三宮夏目軍與六宮牧瀨軍很快就會在壓倒性的兵力差距下遭到吞噬。


    因此交出羽隅是遲早的事。


    持續不斷的交涉工作,還有難以掌握的撤退時機,現在都由士道將軍一手負責。


    「我是很希望你跟叔父大人並肩作戰,但是你打算支援東征將軍吧?」


    在率領鼓城軍來到五宮倉瀨時,霧羽便表明了要與二宮錫匪一作戰的意思。


    霧羽和七宮原本是敵對關係,他甚至曾與展·鳳上演私鬥。


    但是現在雙方除了合作之外別無選擇。


    「七宮有他們該做的事。我必須在五都同盟旗樹立的同時樹立新生四宮的旗子。」


    「沒錯,這才是士道和我都另眼相看的男人。好好為夏目和鼓城努力吧。」


    在三宮夏目擁有軍籍的傭兵將軍,如今統率屬於四宮鼓城的軍隊。如此的關係勢必會為東和西部地區的情勢帶來新的影響。


    三宮夏目與四宮鼓城的新關係,可能因此變得比以前和睦。


    「倒是琥珀現在過得怎麽樣?」


    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提出的問題,隱約帶有這位公主過去的苦澀回憶。


    一方麵是想跟琥珀姬重修舊好的想法,另一方麵是就算和好又如何的無奈。她們兩人都是公主,屬於相鄰的兩個國家。


    「琥珀姬殿下正在努力做好眼前該做的事。沒有多想其他的事,」


    「這樣啊。也對,現下的我也應該這樣。」


    公主如此說服自己,然後又為另一個問題扳起麵孔:


    「其實翡翠……二宮公主來了一封信。」


    二宮錫馬近來再三捎信給三宮夏目,訴說這場戰爭的無謂,以及與三宮夏目的和解之意。


    「他們是打算拉攏吧。」


    常磐點頭同意霧羽的話:


    「他們說隻要我們退出地方同盟,二宮保證會支援夏目的開拓工作。」


    信上指出東和重整計劃的內容將對夏目有所優待,甚至包括替夏目分擔部分負債的方案。


    翡翠姬指出比起五都同盟提倡的未來,附和他們的提案才是最穩當的做法。


    「其他公主多半也接到類似的書信吧。」


    不隻是公主,將軍以及政治家必然也是二宮遊說的對象。可以想見在敵我雙方之間,有無數的書信正在往來。


    「可以不去理會吧?」


    年方十七的公主向年長的對象尋求意見,因此霧羽·良沙用成熟的表情點頭回應。


    這個回答似乎掃除常磐姬心中的陰霾,她的表情變得輕鬆:


    「既然如此,我不會再有迷惘。」


    手握慧星的公主露出堅定的表情:


    「我信任士道和三宮夏目,也信任霧羽和新生四宮鼓城。視各位武運昌隆。」


    負起責任的武士將收在鞘內的銀星捧在眼前,向公主行獻劍之禮。


    這代表將生命寄托在劍上之人,賭上畢生榮耀許下的誓言。


    「他們叫我出賣七宮。」


    杜艾大人一臉愉快地把手中的信揮來揮去。


    這封信來自一宮神川議會的有力人士。信中好像承諾要讓杜艾大人當上地方領主,或是中央的高級官員。


    「每個勢力都在到處提出同樣的承諾。我自己也經常做這種事。」


    我在一如平常的辦公室裏,聆聽杜艾大人說話。


    「誰都喜歡聽好聽話。一旦投入戰爭難免會受傷,所以大家都喜歡挑輕鬆的路走。」


    提供對手這類輕鬆的路,借此削弱對手的戰意,似乎也是軍師的工作。事實上比起軍事謀略,杜艾大人更擅長這種地下工作。


    「這種計策不是立即見效,而是在未來發生效果。當情勢變得困難時,人們特別容易因為甜言蜜語作出錯誤判斷。」


    杜艾大人說得得意洋洋,接著還把各個勢力的動向告訴我。


    展大人跟常磐姬好像也收到類似的信。


    「現在的情況應該還好吧?」


    「我們的老家比較危險。要是拜東將軍跟山豪將軍倒戈,我們就會變得無家可歸。」


    聽見這種可怕的預測,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所以我給老家那邊送了寫滿好消息的信。就說五都同盟大獲好評,一宮與二宮的內部狀況都很糟,還有雙子都市的軍隊意外擅長防守之類的。」


    諸如此類,為


    了獲勝、為了不讓己方落敗,除了眼前的鬥爭之外,還有很多事要做。戰場不是隻有展大人與士道將軍所在的前線。


    春瀨先生也跟杜艾大人談過很多次話,其他的公主們也有所行動。


    所以我不禁感到擔心:


    「總覺得隻有我什麽都沒做。」


    我害怕自己一個人被這個世界拋下。


    不,應該說這個世界一直把我丟在一旁自己變動。當戰爭的規模越大,這個世界越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迅速變動。


    「沒關係,這個世界就是那樣。」


    杜艾大人的意思是我就算有什麽行動也沒用。


    很少采取行動的淺黃姬跟萌蔥姬,才是宮姬的典範。


    杜艾大人似乎從沒想過讓我像常磐姬那樣,站在第一線活動。


    「我跟你就算跑去聲援展,也成不了戰力。要是對手找我們開刀,展光是來救我們就應接不暇了。」


    我也是這麽覺得。我在戰場上根本幫不上忙,也不想靠近可怕的戰場,不過光隻是在這裏等待也很讓人害怕。


    我沒辦法像淺黃姬與萌蔥姬那樣總是保持平靜,當個稱職的公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我試著尋找話語描違我的心中感覺時,有個聲音傳進我的耳裏。


    金屬的響聲與爆竹聲。包圍我們的民眾似乎又開始抗議了。


    「哎呀呀,真是閑啊。」


    杜艾大人為了這些人的不停糾纏歎口氣,然後像是發現什麽似地開始思考。


    「啊啊,確實是這樣。這也是真都的力量。」


    杜艾大人若有所悟地點頭,開始向我解釋:


    「一定是因為什麽都不做會讓人害怕吧。」


    「對對對,陽才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雖然還有很多不解的地方,還是趁著能說的時候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他們的夥伴是那些害怕被時代、被世界的潮流丟下的人。真都同盟就是靠著煽動這些人來擴大勢力,靠夥伴的力量讓自己變得強大。」


    杜艾大人邊說邊露出對自己的答案感到滿意的樣子。


    「人們,應該說民眾不是隻為了自己的利益在行動,他們同時也為了不讓自己麵對被時代拋下的不安而行動,真都非常清楚這一點。」


    「這麽說來也對。不管是誰都是這樣。」


    隻要做些什麽事就能轉移注意力,努力工作就能安心度日。如果隻是一直玩,人就會開始害怕因此失去什麽東西。我隻是說每個人應該都是這樣,杜艾大人卻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樣啊,也對。是我忘記了。」


    「咦?」


    無所不知的杜艾大人說出感覺非常不可靠的話。


    「我和展基本上都是那種不停往高處爬的人。我們從小就隻會往上看,而且一直為這個目標而忙碌,從來沒想過聚集那些什麽都不想,隻是因為不安而行動的人,也沒想過讓那些受到不安驅使的人成為自己的力量。」


    聽杜艾大人這麽說,事實好像的確是這樣。


    這些人一直都是這樣,他們總是抱著取得天下這種遠大目標,也總是為了自己的目標忙碌。雖然也有玩耍的時候,那也不過是在忙裏偷閑。


    這些人從來沒有經曆過沒有目標的生活方式。


    這些人都是那種在往上爬的過程獲得無比樂趣的人。所以他們總是靠自己的活躍帶領周遭的人一起向上。


    然而似乎沒有多少人受他們的影響。


    「原來是這樣。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沒有人要跟隨我們。我原本以為我們自然而然就會得到很多夥伴,結果這幾年來我們隻多了你這個夥伴。」


    說出心中的驚訝之後,杜艾大人忍不住開始思考。


    「就是因為這樣,杜艾大人才會被人行刺。」


    「嗯,我得做些事給大家看才行,老是躲在安全的地方還是會被人怨恨吧。」


    該怎麽說呢?真是沒辦法。


    雖然我很喜歡這些人,但是他們的想法真的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梳妝師曾經叫我小心展大人和杜艾大人,也許她指的就是這方麵吧。我決定下次找個機會問問她。


    「沒錯,我不動雖然對我有好處,卻會讓你覺得不安,對同盟對象也會造成無謂的不安。看來我還是有些動作比較好。要是別人因為懷疑而扯我們後腿,那就糟糕了。」


    但是杜艾大人似乎不想做花錢的事,想了一會兒之後說道:


    「去慰問常磐姬如何?」


    過應該是最容易做到的提案。


    「用援軍的身分過去嗎?」


    「不,以代表和平的巫女姬身分過去。我們要讓世人知道我方有終止戰爭的準備。我猜真都方麵也會有同樣的動作,而且是二宮公主親自上場。」


    真都同盟一向熟知民眾的心理。


    所以翡翠姬總是出現在最前線,有時是為了煽動民眾,有時則是為了撫慰群眾。


    「翡翠總是為了民眾行動。我想她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事代表什麽意義。」


    不知為何,杜艾大人露出有些為難的笑容。


    然後我忽然發現一件事,這個人在提到翡翠姬的名字時,臉上經常出現複雜的表情。


    「杜艾大人對她有興趣嗎?」


    這個人雖然討厭真都,卻從沒有表現出討厭真姬的樣子。


    「跟往上看的夥伴走在一起是很愉快的。」


    杜艾大人的表情既認真又溫柔。


    「被從不肯往上看的夥伴包圍,一定是件難過的事。」


    他用十分遺憾的語氣開口,在稍作思考之後換個說法:


    「那個人所看見的世界,跟那個人周圍的人所看見的世界不一樣。」


    我又聽到自己不懂的事,於是試著自己思考。


    「說不定我也是這樣。其他的公主或許也是這樣。」


    我試著回答,杜艾大人點點頭:


    「話是沒錯,但是有時候人與人的想法差距會大到無法想像。」


    「就像一宮殿下,黑曜姬殿下跟王室還有議會的對立那樣嗎?」


    如果是這樣,我想我也可以理解。


    那個人想重建自己的國家,但是周圍的人希望的未來卻是另一種模樣,所以那個人總是獨自一人出現在各個地方。


    她甚至邀請我成為她的夥伴,而我因為想要待在這裏拒絕了她。每當回想起這件事,我的心情就忍不住低落。


    「不,她隻是被要求。」


    杜艾大人看著別的地方。


    「要求配合周圍的人。」


    「我們不會配合他國的想法。隻有我等真都錫馬才能夠成為這個時代的中心。」


    真都二宮錫馬城。


    一支軍隊即將從二宮錫馬城向雙子都市之一的倉瀨進軍,宮姬的朱紅馬車也參與其中。


    馬車的門打開,等候主人前來的朱紅馬車迎來一位隻有少女年紀的公主。


    迎風飄動的法衣,在夏日陽光照耀下反射耀眼的鮮綠色。


    周圍傳來一陣陣歡送真姬出發的歌聲。


    這是由大師親自作詞作曲的真都同盟歌之一,是一首高讚光輝未來與勝利榮耀的合唱曲。


    任何人都能朗朗上口的曲調,配上能夠激發所有人心中熱情的雄壯歌詞。


    被左右兩邊高聲合唱的人們守護的公主背後,還有一名少年踩著虛浮的腳步緊跟在後。


    「呃、這聽起來好像軍歌。」


    在無數熱情的歌聲和笑臉圍繞下,畫家繪津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他不知自己為何被要求與出發的宮姬同行,隻


    能不明就裏地亦步亦趨。


    「我要去見您的好朋友。跟我一起去吧。」


    真姬翡翠回過頭,向抱著畫板的畫家溫柔地招手。


    周圍的人全是真都的忠實成員和他們的家人,因此不時可以聽到孩子的大聲歡呼。


    美麗的真姬即使麵對窮酸樣的畫師也同樣溫柔以待,這正是人們心中理想的宮姬形象。


    理性與友愛的表現,才是宮姬真實的樣貌。


    繪津轉頭環顧四周,聚集在周圍的數百名群眾讓他倍感壓力。


    從真姬平時處理事務的官舍中庭一直到外麵的大街,一路上聚集了許多像是來參加節慶的市民,而現場的秩序隻由少數的真都自治團負責維持。


    他們幾乎是無償工作,這些熱心的支持者有時甚至不惜參加軍事行動。


    他們以身為真都的一員為榮,不分老幼都肯為真都的擴大奉獻自己的青春。


    真都成員的身分,便是他們人生的主軸。


    而這正是身為局外人的繪津害怕的地方。


    他對真都的未來毫無興趣,也不想去了解真都的理念,熱情的笑容反而讓他感到害怕。他害怕自己要是說出一句反對意見,所有人都會對自己怒目相向。


    繪津心中的不安表現在臉上,但是沒能讓重新麵向前方的公主看見。


    在送行者的合唱與歡呼聲中,繪津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搭上朱紅馬車,與公主一同離開。


    按照預定,這支以公主為中心的軍隊似乎要到倉瀨支援友軍。


    當地已有破軍王威夷率領的鳳翼旗團及兩萬兵力,再加上增援的一萬兵力,一共三支軍隊將在守護她的同時共同進軍。


    「那個……請問我為什麽也要同行?」


    當車內隻剩自己與坐在對麵的公主兩人,繪津說出心中的疑問。


    周圍的合唱還在繼續,看來同類型的曲子似乎有好幾首。


    「那個人不斷擅自開戰,我打算借由慰問的方式阻止他繼續失控。到時候希望您把現場的情形畫下來。」


    在車中坐定之後,翡翠姬脫下法衣的外套,輕輕吐出一口氣。


    由於正值夏天,她的法衣用上比較輕薄的布料。


    朱紅馬車的窗戶也隻用一道垂簾與外界隔開,因此車內並非密閉空間。


    送行的歡呼聲在車內聽起來依然清楚。


    「呃、可是就算這樣,這裏也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吧?」


    「說過幾句話之後就會請您離開,我也不想連自己梳妝打扮時的模樣也被畫下來。」


    公主半開玩笑地開口,語氣比平常更溫柔。


    「可是……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繪津鼓起勇氣發問。


    就在繪津提出這個問題的同時,車夫喊出出發的信號。


    「請說,隻要是能夠回答的事,我一定知無不言。」


    翡翠姬閉上眼睛,任由身體隨著開動的馬車晃動。


    由於是宮姬專用馬車,行進速度十分緩慢,就連輪軸轉動的聲音聽起來也格外溫和。


    「現在這個怎麽看都是軍事行動。這應該是軍隊的工作吧?」


    「別人會叫我們錫馬軍也沒有辦法。我們是市民的集合,巡守隊實際就是市民軍。也有人提議我們用自衛軍的稱呼,我想未來應該會出現錫馬自衛軍這個名字,並且成為固定稱呼吧。」


    「為什麽要打仗?錫馬……真都不是標榜自己是和平都市嗎?」


    真都二宮錫馬一向以天下的副都、和平都市自居,以此向各國發出和平與秩序的呼籲。


    然而沒有一個都市像鍚馬這樣與眾多都市對立。


    與一宮神川的主權糾紛從未間斷。除了一宮之外,還有與雙子都市,以及不屬於宮都市的村落之間的領土糾紛。


    二宮鍚馬的主權涵蓋範圍在過去十年裏增加四成。在這些被二宮吸收的小都市,以及新開拓的農地也經常發生激烈的紛爭。


    直接戰鬥絕大多數發生在與一宮神川之間,法律上的糾紛隨時都有數百件。


    「和平必須靠自己去爭取,而不是靠別人賜予。」


    不能隻安於一宮神川賜予的地位。


    隻有獨立自強的精神,才配得上真都的稱呼。


    「呃,可是……為了達成和平,帶上三萬大軍不是很奇怪嗎?不管敵人選是我方,都會死傷很多人啊。」


    繪津鼓足勇氣把無法在眾人麵前說的話說出來。


    就算對方嫌自己煩、把自己趕走也沒關係。


    事實上那樣反而更好,繪津一點都不想被卷進戰爭當中死去。他是個自由自在的畫家,對於成為戰場的英雄或勇猛的軍人沒有半點興趣。


    「我前往的目的,就是要告訴對方我們有坐下來討論的意願。當宮姬來到戰地和戰地後方,對方就能感受到我方對和平交涉的誠意。」


    繪津幾乎快被說服,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都派了那麽多兵力又是包圍又是進攻,最後才說和平解決,那不是玩弄兩手策略嗎?」


    「對於那些擅自勾結成立軍事同盟,擅自計劃分裂國家的人,隻靠講道理、隻靠談話是無法達成和解。」


    身穿法衣的公主閉著眼睛繼續說道:


    「重整東和是讓這個國家重新走向團結的唯一道路。這條路不存在分裂時代。雙子都市和三宮公主所做的事,隻會令東和走向每下愈況的未來。」


    「七宮又是如何?」


    流浪王子似乎正在與七宮的展·鳳作戰。繪津非常不想就這樣被卷進那場紛爭。


    這兩個人都不會為了斬殺敵對的人而後悔。


    「那裏正是混亂的火種。聽說展·鳳用鮮紅的火焰當成旗幟的圖案,這正是他們的象征。結束這場戰爭的最快方式就是擊敗七宮的展·鳳。隻要能讓他敗退,七宮就會陷入衰退,進而不得不逃往偏僻之地。屆時以中央為中心的新世界便能誕生。」


    屆時無論是懦弱的雙子都市,財政困難的三宮,還是尚未從創傷當中恢複的四宮都將自然而然順從大都市一宮神川與真都錫馬。


    因此翡翠姬斷定自始至終最大的問題就是七宮。


    「他們有自己的思想嗎?他們唯一做的事就是利用紛亂的情勢向上爬。一宮和我們好不容易放下長久以來的爭執,不惜停止對抗也要爭取的未來,絕不能讓人破壞。」


    「可是一宮與二宮的爭執,帶給其他國家很多麻煩不是嗎?」


    在不斷將周邊國家卷入主權紛爭之後,這回又要其他國家服從重新修好的兩國,實在是毫無道理的提議。


    繪津認為沒有人會願意遵守這種要求。


    「有這種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必須把國家的百年大計,把東和的統一擺在第一優先。自從開國以來,我們一路不斷努力,為的就是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為了清除神川的腐敗,我們不惜選擇與他們並肩前進。如果任由地方都市在東和搗亂,有朝一日當隔著山的中原進逼而來時,我們國家將失去未來。」


    這番理論讓繪津聽得似懂非懂,翡翠姬睜開眼睛,微微露出笑容:


    「那麽請您在下一個休息地下車吧。」


    「咦?不是說有事要我做嗎?」


    繪津以為自己惹公主生氣,翡翠姬伸手要他不要慌張:


    「已經結束了。我隻是想正麵麵對你的疑問。」


    繪津露出完全無法理解的表情,翡翠姬重新閉上雙眼靜靜說道:


    「也許您已經注意到了,真都的每個人都無法像您這樣毫不保留地提出疑問,大家都太聽從我說的話。」


    「是嗎?我看那家夥明明就


    一點都不聽話。」


    說到這裏,繪津想起那個王子本身就是流落東和的異國之人。


    當麵對那位異國人時,這位公主顯得堅定而且毫不退讓。想到這裏,繪津仿佛能從那個情景隱約看見這位公主的內在。


    「你的疑問恐怕也是其他公主的疑問,同時也是不屬於真都的庶民心中的疑問。因此我必須做好麵對他們的準備。戰爭是最後的手段,我是為了對話而出發。」


    「真姬為了對話來到這裏?笑死人了。」


    展·鳳對二宮鍚馬最新動態嗤之以鼻。


    對錫馬的一萬援軍延遲到達的情報加以分析,他們得到錫馬軍正護送真姬前來的結論。


    「先把我們打到體無完膚,再高談和解是吧?她打算怎麽為流浪王子幹的好事負責?」


    展的陣地就設在五宮倉瀨軍駐守的山城周圍。


    陣地一共分成三重,他所在的地方就在地勢最高、視野最遼闊的陣地中心。


    在寬闊的白色與淡墨色營帳裏,副官加上直屬部隊成員,大約三十個人聚在一起。


    其中有些人身上還帶著剛在戰場上留下的新傷。


    展麾下的五十騎直屬部隊是真正的精銳。


    其餘五百騎兵雖然實力都在平均之上,但是缺乏擁有絕對實力的強者。其中有不少是為了對抗鳳翼旗團訓練的新戰力,在戰場上難免顯得有些生疏。


    如今他們之中已有一成成了死傷者。


    雖然第一場戰鬥是處於勢均力敵的局麵,但是在後來幾場零星戰鬥裏,展這一方受到相當沉重的打擊。


    展親自率領的部隊連場皆勝,副官們率領的部隊卻是損傷嚴重。


    破軍王本人雖然因傷退場,但他的部下多是優秀的老兵,馬匹也是體格強健的中原馬。


    因此七宮軍不得不采取守勢。


    展讓背後的倉瀨軍保持隨時可以出擊的狀態,自己率領部隊隔著開闊的荒地,與鳳翼旗團的陣地對峙。


    「這是二宮的慣用手法。他們總是用盡方法讓自己占據優勢,然後高唱對自己有利的和平與友好。要是再讓他們胡來,東和的未來就要任由他們擺布了。」


    各個勢力都有類似的一麵,不過二宮錫馬顯得特別明顯。那種絕不妥協的優良經營手段,讓他們爬上了東和第二把交椅。


    「不過鳳翼旗團實在很強。與他們正麵對決太辛苦了。」


    其中一個副官忍不住訴苦。


    他的表情顯示他深知那群曾經交手的對象實力有多強。


    東征將軍也搔搔自己的頭發:


    「抱歉。要是一開始射穿他的頭,我們就輕鬆了。」


    這是最令人懊悔的事。那次隻針對破軍王一個人的奇襲和狙擊,竟然沒能成功。


    那一箭照理說是可以決定戰事的發展,如今對手反而因為躲過那一箭,使得士氣大升。


    「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瞄準身體啊。」


    要是能確實命中,至少可以讓他退出戰場。對於自己沒有瞄準身體而是選擇瞄準頭部,展·鳳低頭表示歉意。


    雖說以對方異乎尋常的回避能力,就算瞄準身體還是很有可能被躲過。


    那個人雖然沒戴頭盔,但是身體有鏡甲保護。


    「沒有反敗為勝的辦法嗎?」


    麵對這個問題,副官們的反應顯得十分沉重。


    展·鳳的判斷力與戰鬥力便是七宮賀川軍的攻擊力。能夠提供毫無阻滯的補給線,同時做好每一件幕後工作的軍師杜艾爾·陶不在這裏。而且就算他也隨軍出征,這個人也隻是戰略家,不是戰術家。


    展從未疏於培訓部下。事實上他在這方麵十分積極,不隻是部下,他從平時就在不斷尋找能夠信賴的同輩夥伴。


    但是能夠令他滿足的人才實在太少。


    而且少數的人才之中,還有不少是必須在實戰當中加以培育的年輕人。


    如今已有好幾個人才消失在眼前的這個戰場。


    戰況就是如此激烈。


    以異國傭兵為主力的鳳翼旗團,完全沒有對手是自己同胞的心理障礙。至少破軍王的直屬部下是絕對冷酷的,其他以誌願兵為主體的部隊也表現得非常團結。


    「對方躲過將軍那一擊的事讓我軍士氣下降,我們得設法讓大夥取回自信才行。」


    終於有一名直屬部隊的年輕人提出意見。


    他也是親眼目睹那一幕的人之一。


    所以他的心中也產生迷惘。


    那一箭無論怎麽看都不可能躲過。在那一箭射出的瞬間,他確信一切都將結束,對手隻有死路一條。


    然而對方卻用難以置信的反應與速度奇跡似地躲開。


    麵對發生在眼前的奇跡,他心中湧出不知該如何打下去的不安。


    打倒那個人似乎變成一種不現實的事。


    「話雖如此,以後我和那家夥都不可能再做出那種事了。」


    展聳肩說道。無論是隻身靠近敵人狙擊,還是閃躲必殺一箭的奇跡,都是極為偶然的。


    展努力把對手的僥幸當成一件小事。


    他之所以說沒有第二次,其實是因為他在全力逃走時把大弓轟火留在戰場上。那樣的狙擊無法使用普通的弓箭,想要再來一次已經成了不可能的事。


    破軍王威夷多半也不可能再次做出那種動作。那次已經超越人體極限,所產生的衝擊足以讓人的心髒立即停止。


    即使是將身體鍛煉到巔峰狀態的人,一生也頂多隻能達到一次那樣的境界。


    「忘了那件事。他是個了不起的敵人,但是崇拜他這麽一次也就夠了。人到了該死的時候,一枝不起眼的流箭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以這種方式死去的人,無論在敵我雙方都多不勝數。


    當人踏進武門,選擇走上軍人之路時,這種現實就變得再平常也不過。


    「沒辦法了。隻好一方麵正麵對抗,一方麵誘敵深入了。」


    就在展提出戰術的同時,了望兵敲響大鼓。


    連續的激烈鼓聲宣告敵人的來襲。


    「是二宮吧。」


    展和直屬部下迅速行動,來到陣地的高處眺望遠方。


    開闊的平原呈現紅褐色,上頭零星散布一叢叢夏草。


    另一頭的二宮錫馬,破軍王的陣地沒有動靜。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支軍隊。


    一支黑色隊伍出現在七宮陣地與二宮陣地中間。


    以黑色為基地的軍服與甲胄,高舉的旗幟上印有一宮的文字。


    為數兩千的騎兵迅速朝這裏奔來,強大的聲勢令地麵為之振動。


    迅速移動的大量騎兵看起來就像黑色濁流。


    一宮神川黑騎團。


    壯盛的軍容宣示東和最強的騎士參戰了。


    「用包圍陣形迎戰!空出中間,從左右包抄!」


    弓兵同時收到指令,整個陣地的士兵全都忙碌地開始動作。


    俯瞰擺出突擊姿態的黑騎團不斷朝下層陣地接近的情景,展·鳳在高處讓所有人看見自己這個指揮官的身影。


    對方的行動以奇襲來說距離太遠。


    這讓守軍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做好防備。


    「看來隻是打招呼吧。」


    正如同展所說,在黑騎團光明正大到異於尋常的行動裏,聞不到太多肅殺的氣息。


    如此遙遠的距離,馬匹在奔進敵陣之前就會感到疲勞,進而影響衝刺能力,更何況一宮軍剛到達這個戰場,在此之前的旅途應該也讓他們消耗一定程度的體力。


    「一宮有動作了。」


    展對隨侍左右的部


    下開口。就在不遠處,在七宮弓兵即將舉起弓箭的距離,原本直線前進的騎兵團整整齊齊分成左右兩列,分別朝兩個方向前進。


    從陣地的高處往下看,黑騎士的動作就像用刀切開麵團一般順暢,他們很快就往左右兩邊分頭奔去。


    如同軍事演習的精彩分列,立刻引起七宮方麵的驚歎。


    越是熟悉騎兵的人,就越是驚訝他們一絲不苟的動作。


    腳跨比任何國家都要強健的馬匹,身穿統一裝備的黑騎士。他們移動時馬匹問的距離很短,轉換動作絲毫沒有任何阻滯,可以看出這是一支經過嚴格操練的隊伍。


    壯觀的景象讓在場大多數初次經曆的人,感受到巨大的震撼。


    分開的馬群分別在平原上畫出弧線,從左右兩邊回到二宮錫馬的破軍王陣地。


    看著卷起滾滾黃沙的行軍隊伍,展忍不住低聲咒罵:


    「竟然隻靠亮相就把我的士兵嚇住了。」


    就在展的眼下,注視騎兵的背影和馬屁股遠去的士兵全都停下動作。


    周圍那些直屬部隊的年輕人也在議論紛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現在出現的兩千騎兵,是東和最具代表性的騎士團。


    看到如此數量的騎兵同時出現,就是一個極難得的機會,而且這些騎兵每個人都擁有熟練的馬術與高度的團隊默契。


    在我方隻有直屬部隊的五十騎精銳才前這種力量,對方的規模卻是整整兩千人。


    更別說手下的土兵都知道一宮黑曜的騎士有五千人之多。


    「糟糕,還沒開戰就輸了。」


    不管是七宮的士兵,還是從後方山城看到眼前景象的五宮士兵,此刻都被對手的強大力量與規模所震懾。


    再這樣下去,五都同盟方麵的指揮係統將會出現混亂,最糟的情況甚至可能出現逃兵。


    事實上就在此刻,年輕的士兵便用不安的眼神看著他們的指揮官,期待他說出能夠振奮人心的發言。


    因此東征將軍展·鳳抬頭挺胸說道:


    「五宮也擁有值得開拓的土地。隻要在這些土地建造城市,倉瀨也會跟著一起繁榮。我們不能把那樣的未來白白送給那些家夥。」


    一開始說的話像是在閑話家常,讓周圍所有人想起自己腳下的土地屬於誰。


    雖然這片荒地在彩家的主導下。預定當成放牧地,但是在遙遠的未來,這裏未嚐不可能發展成一座城市。帶來夢想也是掌握人心的手段之一。


    「不用理會剛才的一宮軍。他們和二宮根本合不來。隻要我們擊敗二宮,那些家夥鐵定會改變心意。」


    接下來說出人人都知道的事實。在獲得所有人的同意之後,最後來要給他們一個目標。


    「當流浪王子再次上陣之時,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我會親自站上前線,這次我一定會打倒他,想獲得軍功的人就跟我來!」


    明確的宣言讓一度低落的士氣重新高漲起來。


    士兵認識到比起黑騎士,鳳翼旗團其實是比較容易應付的對手。


    展·鳳繼續靠一個人的力量,在前線鼓舞士氣。


    「不愧是黑騎士,就算在我們北國還有中原也是一支勁旅。」


    破軍王威夷用不發出聲音的拍手表達自己的讚賞之意。


    發生在剛才的一連串行動,他和麾下的鳳翼旗團與錫馬本軍同樣從另一個角度看在眼底。


    當一宮黑騎團的援軍到達時,他們一步也沒有停留便衝進戰場。


    黑騎士威風凜凜的衝刺,無論在敵營還是在二宮鍚馬軍陣地,都引起強烈的讚歎。這種令敵我雙方都衷心讚賞的團隊行動,讓鳳翼旗團的老兵也忍不住叫好。


    「不過各位黑騎士,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威夷一麵拉去纏在額頭的繃帶,一麵在軍椅上坐下。


    他的麵前攤著一張地圖,上麵畫有這個區域的地形以及兩軍的陣地分布。


    在野營地的主帥陣地裏,他正與幾個老兵還有監察官舉行軍事會議。


    太陽高掛天空,威夷額頭上的傷口直接暴露在陽光照射下。


    傷口不再出血。


    雖然傷口隻是稍微愈合,但是威夷自認治療結束,把染滿血跡的繃帶隨手拋開。


    這種超乎尋常的恢複力並非與生俱來,而是習慣的結果。在受傷等於家常便飯的歲月裏,他早已養成不把普通創傷當一回事的習慣。


    就在威夷的視線前方,剛才率領黑騎團穿越戰地的指揮官,推開營帳布幕走進來。


    他是一宮黑騎團遊擊部隊的長官。


    「隻是勘查一下地形。」


    遊擊長說得若無其事,同時用右手扯動黑色軍裝的領口。


    這個人直到到剛才都穿著頭盔跟騎兵用的輕鏜,所以他的胸口、頭發還有臉上全都是還沒幹的汗水。


    「怎麽樣?」


    「有幾匹馬傷了腳。這一帶的土地到處都是石塊。」


    這是一片未經開拓的土地。


    野戰戰場自然無法與平坦的官道相比,地麵存在許多從外表無法判別的部分。


    「跑過一次之後,下次就知道啦。」


    「是啊。」


    遊擊長顯示出作好戰鬥準備的自信。


    趁著敵人采取觀望時,以大軍逼近對手進行威嚇。這是大國一宮神川最擅長的戰術。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削弱對手的戰意,還可以幫助己方熟悉戰地與敵營的狀況。


    雖然會暴露我方的戰力,但是這點在我方戰力明顯占有優勢時並不成問題。


    「你們要上場嗎?」


    「你們有困難我們就幫忙。不過要等到我們的輜重隊跟上才行。」


    此刻隻有負責實戰的騎兵部隊搶先一步趕到。黑騎士團並非全由騎兵構成,其他還包括由步兵組成的兵站部隊以及醫療部隊。


    要是現在立刻投入戰鬥,他們連戰後的傷兵治療都無法應付,糧食的供應也還沒有達到充分的程度。


    若是一般的軍人,即使在諸事不備的情況下,該戰鬥時還是得出戰,但是黑騎士團並非一宮神川的正規軍。


    他們是接受一宮議會出兵請求的黑曜姬親衛隊,本來的身份是王族手下的私人兵團。


    「輜重隊是由你的長官率領嗎?」


    「我沒有被告知上級的動向,而且也沒興趣知道。」


    「我也是,聽說我的雇主正往這裏過來。」


    「伺候宮姬很辛苦啊,你我都是。」


    說到這裏,兩人臉上都露出諷刺的笑容。


    王子與騎士,兩人上頭都有一位公主,這些公主名義上是姐妹,不過人們都說這兩位公主之間的關係,是七位公主之中最冷淡的。


    「我可不要你們幫忙。這裏交給我們就好。」


    「你才應該去把羽隅奪回來,這裏就讓給我們。」


    「我得到的命令不是奪回羽隅,而是解救在羽隅遭到俘虜的部下。」


    王子笑著開口。隻要在這裏打勝仗,逼得雙子都市投降,或是獲得大量的俘虜,他手上就有充分的籌碼可以換回手下的士兵。


    「小心別人會要你一個人負起這場戰爭的責任。」


    「你們以為不負起戰爭責任,就可以創立國家嗎?」


    「國家已經有了,那就是我們的東和。隻有雇用你的真都才想創立國家。」


    「放心吧。要是我被錫馬趕出來,也可以挑你的公主當我的下一個雇主。」


    一旁的監察官聞書臉色大變,遊擊長倒是麵不改色:


    「你這個人,就算雙子都市雇用你當傭兵也會答應吧?」


    「那當然。我隻是被雇用的,你們對我來說沒有什麽特別。」


    不管是一宮神川或真都錫馬,大聯盟、真都同盟或五都同盟,甚至東和本身,在異國王子眼裏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他誕生在遠比東和廣大的國家,經曆過比這更大規模的動亂,隻是個流浪的過客。他眼中所見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暫時的,就算他對旅途中偶遇的事物有好感,也不會因此定居下來。


    監察官急著想要說些什麽,威夷用異常溫和的眼神看著他:


    「放心吧,我很中意翡翠。隻要她還雇用我的一天,我就會好好工作。」


    然後他把視線移回遊擊長身上,繼續說道:


    「不過你們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並非隻有你們,也不是隻有我,往後會有更多外界的人來到這裏。你們要是不好好磨練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奪去所有東西,自己的國家也會失去原有的麵貌。像現在這樣自家人不停爭鬥,結果隻會降低國力而已。」


    「你是在推銷自己的豐富經驗嗎?」


    遊擊長有些無奈地笑道。


    「隻是給熟人一個親切的忠告。」


    王子淡然一笑,然後一邊撫額頭上的傷疤一邊抬頭仰望。


    名為高夏的東和夏空,陽光在傷口留下灼熱的痛楚,令他的嘴角微微扭曲:


    「倒是你們的公主殿下,也在打與我們這些好戰分子不同的仗啊。」


    從沒有一個公主說過要用一場大戰爭統一東和或是重整東和。直到此時此刻,還沒有任何人發表宣戰的演說。


    「明天由我上場。」


    扭曲的嘴角形成充滿攻擊性的笑容。


    夏天的夜晚來得很遲。


    漫長的黃昏很舒服,我很快就忘掉白天的炎熱。


    天空的橘色漸漸變淡,白色的雲朵逐漸染上淡墨的色彩。


    「七宮殿下也要到常磐姬那裏?」


    在與六宮萌蔥姬共進晚餐的過程中,對方語氣溫和地如此詢問。


    「是的,我認為應該讓那邊的人們看見我們七宮到訪,就算隻是一、兩天也好。」


    我們兩人之間擺滿倉瀨與牧瀨賴以維生的黎湖特產魚料理,以及各種夏季蔬菜。


    餐桌上隻有我們兩人,各種色彩繽紛的菜肴全都放在一個個精致的小食器裏。


    晚餐會進行的期間,萌蔥姬的隨從與我的梳妝師都在餐廳外頭待命。


    我之所以來到六宮姬的住處,是為了提出明天一早出發的請求。


    我們不能在同盟國內擅自行動,所以我與杜艾大人分別做了自己該做的事。


    「若是兩位前往,我們也該一同前去才是。」


    「不,我們希望五宮殿下與六宮殿下能夠留下來牽製一宮。」


    隻靠士道將軍一個人防守羽隅,是很不容易的。


    杜艾大人說過唯一能支援士道將軍的方法,就是透過外交手段爭取時間。


    「隻要爭取時間就可以了嗎?」


    「七宮認為四都——不,五都同盟最需要擔心的事就是一宮與二宮建立緊密的關係。因此真正可怕的狀況是一宮本隊離開羽隅。」


    我把杜艾大人說過的話一五一十說出來,萌蔥姬立刻表示同意。


    「也就是說當一宮本隊開始移動,就代表他們即將參加二宮對倉瀨的攻擊吧。」


    萌蔥姬溫柔的臉上露出憂慮的表情,然後看著我說道:


    「我們必須阻止一宮殿下與二宮的關係繼續加深。我也會派遣和平使者求見那位公主,告訴她以蠻力達成的統一,隻會在東和曆史留下禍根。」


    一宮神川與黑曜姬殿下采取的行動,將會改變曆史的發展。


    我一點都不想跟那個人開戰,但是那個人是那種若有必要便不惜流血的人。就算不這麽選擇,她也會接受其他人的選擇。


    「東和的公主應該如何參與東和的未來呢?」


    當我喃喃說出這個疑問,六宮的公主殿下用溫和的眼神望著我:


    「大家都有想達成的目的和夢想吧。我們隻要實現我們的理想就可以了。」


    「六宮殿下的理想是什麽呢?」


    「您不會笑我吧?」


    「不會的。」


    於是萌蔥姬清清喉嚨,然後微笑說道:


    「就是大家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不隻是我們雙子宮姐妹,而是全體東和七姬。」


    那樣的景象聽起來是如此理所當然,又令人感到無比遙遠。


    我試著想像,卻發現不太容易。


    我可以想像四部同盟邀請琥珀姬來訪,五都同盟齊聚一堂的景象,卻想像不到一宮黑曜姬與二宮翡翠姬也一起出現的樣子。


    「這是一個理想。是我們的夢想,所以我們長期以來都維持不與任何地方爭執的態度。」


    那種夢想如今變得更加遙遠。即使如此,這位姐姬還是不斷微笑。


    「我覺得這是非常美好的夢想。我很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雖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我還是說出對這個美好夢想的感想。


    「七宮殿下的理想也與我們相似嗎?」


    聽見這個問題,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我的理想嗎?」


    我和展大人和杜艾大人三個人所作的夢,是個沒有盡頭的夢。對於其他人來說,那個夢多半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而且我總是在追逐黑曜姬殿下的背影。她是一位無論好事壞事都會親自麵對的公主殿下,那樣的姿態也是我的理想之一。


    「我一直憧憬高處。」


    我試著用自己的話來解釋:


    「一直以來,我都對那個又高又遠的地方充滿憧憬,希望能看看上麵是什麽樣子。理想在很遙遠的地方,所以我為此一直努力。我想就算有所接近,理想還是那麽遙遠。」


    展大人跟杜艾大人明明就在那麽近的地方,對我來說卻是無法達到的高度。我想就算到了黑曜姬殿下身邊,還是會覺得那個人是在遙遠的高處。


    我心目中的夢想和理想,無論何時總是那麽遙遠。


    「我隻是墊著腳尖伸手往上摸。越是用明確的話來形容,越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學到。」


    「七宮殿下的夢想是親眼目睹遙遠高處的景象啊。若是您為了心目中的未來和理想,追求遠大的目標,想必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微笑的萌蔥姬視線從我身上移開。


    她的視線在空無一物的空間探索。


    「但是請您小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許多人隻願意追求近在眼前的未來。」


    也許是因為擔任聯係兩座都市的公主,這位公主的話讓人感覺她曾經接觸無數人的想法。


    「有許多人認為我們的理想微不足道。當然,七宮殿下描繪的未來也有遭到踐踏的可能。」


    她說的是一宮與二宮的大聯軍吧。


    為了不讓我們被大國的力量吞噬,我們兩人在這之後又談了許多的事。


    「牧瀨之後輪到倉瀨嗎?十萬大軍,光是想像就讓人受不了。」


    在與來訪的杜艾爾會麵時,春瀨如此感歎。


    二宮錫馬的軍力已有三萬之多,當他們與為數七萬的一宮神川本軍會合,便成了一股無可抵擋的巨大軍勢。


    在彩家的一處宅邸裏,春瀨與杜艾爾摒除閑雜人等之後展開會談。


    「羽隅的領土權屬於我們。我們已多次派遣使者前往一宮。」


    春瀨以及六宮的府中都有行動,卻難以阻止改變的情勢。


    「一宮的將軍想要不流血取得羽隅。我們也可以裝出準備交出羽隅的樣子


    。」


    春瀨咬著嘴唇思考杜艾爾的提案。


    「由我擔任使者前往一宮吧。」


    雖然沒有自信,但是能去的人隻有自己——杜艾爾搖頭否定他的想法:


    「這不是你該做的事,你必須盡全力維持雙子宮之間的聯係。要是你到了遠地,該由誰來支撐雙子公主呢?」


    杜艾爾用年長者的語氣如此告誡。


    「但是我們這裏沒有多少人才可以負此重任。」


    雖然如此回答,春瀨自己知道這是謊話。


    彩家的有力人士就住在這座宅邸裏,杜艾爾·陶就是知道這點才特地造訪。


    所以他搖頭否定自己的話。


    「由我來——不行啊——」


    這位自嘲的年輕人是商家彩家的家主,繼承豪商父親地位的男子。


    光是靠自己取得成功,還不足以令他成為稱職的彩家家主。


    「運用人才對我來說也是件麻煩事。我常在想要是自己一個人能做好全部的事就好了。」


    杜艾爾的話帶有安慰之意。這是有過相近經曆之人的安慰。


    「叔父大人和叔母大人與一宮有很密切的往來。由我去請他們出麵吧。」


    叔父夫婦多半早就為眼前這樣的狀況,采取了應變措施。倘若真是如此,或許代表他們不信任春瀨,也或許他們打算借機鍛煉太過年輕的春瀨。對此春瀨無法判斷。


    就算親口詢問叔父,他們應該也隻會隨口敷衍吧。


    看來自己又要被那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嘲笑了。


    春瀨想起以前在鼓城街上,看著自己的那個孩子。


    自己不能再有當時的醜態。春瀨露出振奮的表情,向對麵的杜艾爾輕輕點頭:


    「雙子公主與我們彩家在此立下承諾,必定全力守護五都同盟和我們的新時代。」


    「空澄姬與她的臣子也是為了同樣目標來到此地。」


    兩個男人同時以公主之名立下誓言。


    當天夜裏,在送走杜艾爾·陶之後,春瀨·彩不帶任何侍從前往叔父等人暫住的離館。


    離館的燈火直到隔天黎明都未熄滅,屋內不時傳出激烈的爭吵。


    日出之後不久,春瀨離開離館,部下們在他臉上看見疲憊與如願以償兩種表情。


    就在當天中午,叔父夫婦將養女留在當地,兩人出發前往羽隅。


    他們將在那裏對一宮神川提出停戰呼籲。


    展的騎兵牽製襲擊補給路線的鳳翼旗團,步兵之間彼此互射弓箭。


    破軍王率領的部隊與迎戰的東征將軍展·鳳部隊爆發激烈衝突。


    「休想通過這裏!」


    展號令直屬的騎兵衝擊敵陣側麵。


    「太嫩了!鄉下來的將軍!」


    鳳翼旗團和破軍王將攻擊擋了回來。


    雙方毫不退讓,在一進一退間形成消耗戰。


    兩邊的指揮官都身先士卒,這種異常的情景連帶使得周圍的戰況越發激烈。


    騎馬的兩人在戰場上交錯,槍與槍直接交擊。


    一邊從馬背上發出銳利的突刺,一邊回以帶有強大力道的一擊,兩邊都毫無保留地賭上自己的生命。


    兩人沒有發出吆喝聲,接著扔下長槍拔出大刀,展開緊迫激烈的近距離戰鬥,接著又彼此拉開距離。


    騎兵之間的戰鬥,在拉開距離的同時結束。


    在雙方各自帶領軍隊的情況下,要再次接近對方是不可能的事。一旦部隊停止移動,就會造成混戰,進而讓馬匹與士兵出現無謂的消耗。


    離去之際,一把襲向展背後的投斧陷進附近大樹的樹幹。


    展沒有躲避,隻是斧頭沒有瞄準。


    要是被擊中,展的脊椎多半已經折斷,


    當然也可以把沒擊中的原因,歸功於展維持不易被追擊的姿勢。但是無論如何,那都是危險的一斧。


    展下意識地想掉轉馬頭與對方廝殺,但是隨即放棄並且越拉越遠。


    分散的部下開始會合。


    命令部下攻擊之後立即脫離的人就是他,所以他壓下回身繼續戰鬥的衝動。


    「哼,逃了嗎?」


    看著對手的背影遠去,威夷也停止戰鬥。


    「被幹掉了不少啊。」


    周圍充滿鮮血與汗水的氣味。


    人和馬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難受的臭味。


    地上到處都是敵我雙方的死傷者。


    還可以聽到無法動彈的人發出痛苦的呻吟。


    「撤退了,現在就算兩敗俱傷也沒關係。」


    當雙方所受損害相同,人數較多的大國當然占有優勢。


    隻要用正攻法不斷戰鬥,勝利就會離自己越來越近。


    「不追擊嗎?現在是取他性命的絕佳時機。」


    指揮官搖頭否定副將的建議:


    「他是在引誘我們追擊。看來他想靠奇策挽回敗勢,但是我可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不過我們也有越來越多人無法戰鬥。」


    「是啊,我們沒有辦法補充。」


    鳳翼旗團,尤其是破軍王子的子弟兵有不少人被迫脫離戰線。他們與真姬親衛隊不同,王子直屬的部下沒有人可以替代。


    「如果實力減弱,我們會在異國失去地位。」


    「驍勇善戰的表現已經夠多了。我們證明在這個國家沒有人比我們更懂得戰鬥。」


    走在通往我方陣地的路上,流浪王子舉目凝望遠方。


    野地紮營的錫馬軍,還有一旁黑騎士的大兵團。


    他從不借用錫馬軍和黑騎團的力量。


    主要的戰役都是由鳳翼旗團單獨進行。


    「我們已經充分戰鬥,但他們卻從來沒有積極參戰。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對聚集在自己周圍的親信提出問題,王子微微笑道:


    「他們在等公主殿下到達。這個國家的戰爭似乎就是這樣。」


    然後騎著馬來到大樹前麵,用力拔起深深嵌進樹幹的投斧。


    「為了不讓這種事發生,我們還有得忙。」


    「怎麽能讓他們再出風頭。情況還是對我們不利。」


    聽著士兵報數的聲音,展·鳳朝地上吐口口水。


    口水帶著紅色,是因為他在混戰之中傷到嘴巴,不過沒有嚴重到需要治療的地步。


    「那個混蛋,明明是指揮官還每次親自上場。」


    展故意不提自己的事,邊說邊等發熱的身體冷卻。


    夏天的戰鬥無論對人還是對馬,都是件痛苦的事。


    來到一處視野良好的山頂,展讓包括部下在內的所有人都離開馬背。


    為了替下一場戰鬥作準備,他們必須讓馬匹得到休息。


    有的士兵忙著把發熱的馬匹帶到樹蔭下。


    「他們果然堅持正攻法。」


    期待對手追過來的副官發出失望的聲音。


    他們原本打算把敵軍引誘到狹路,然後用埋伏的步兵夾擊敵人,如今這個計策落空了。


    他們在先前幾次的戰鬥也準備了陷阱,但是敵人從來沒有上鉤。


    「不過還是我們贏得比較多。」


    雖然很多情況是兩敗俱傷,但是嚴格來說大部分的戰鬥都可以算是七宮方麵獲勝。


    即使如此,他們蒙受的損害還是太大。


    再這樣消耗下去,結果隻會戰敗收場。


    就算這場戰爭結束,兵力的大量消耗也會導致國力降低。


    地方都市的總體力量本來就無法與大國相提並論,一旦衰弱很快就會被局勢吞沒。


    脫下被汗水浸濕的頭盔,展遠離部下和愛馬,獨自來到樹蔭下乘涼。


    「如果能在真姬到達之前打倒那個笨蛋王子是最好,但是很難啊。」


    他用自言自語的方式分析戰況。


    事實上,就連展自己也對流浪王子單騎作戰的實力感到讚歎。


    就算在我方優勢的狀況下與他作戰,他也總是能夠扳平局勢。


    他非常慣於戰鬥,同時擁有經曆無數戰場之人特有的堅韌,以及不拖泥帶水的果斷。


    「真好笑啊,杜艾。」


    展仰望天空,口中叫著不在這裏的搭檔的名字。


    白色的夏雲在清澈的藍天緩緩流向遠方。


    頭上是一縷淡淡的白雲,尾端仿佛棉絮一般飄散。


    「那家夥根本是個怪物。竟然把身體維持在十來歲的程度。」


    要如何鍛煉才能辦到?越是與那個人戰鬥,越能感受到他的動作充滿年輕的爆發力。


    大人的老練動作,加上少年的敏銳反應,北國王子威夷能夠自由運用這兩種相反的力量。


    雖然展·鳳也將身體維持在極為年輕的狀態,仍然沒有他這麽誇張。


    「雖然不打算輸給他,但是就此毀了他也挺可惜的。」


    想到要讓那家夥成為自己的夥伴,展不禁笑了。


    「不可能吧。那家夥不適合東和。」


    報數結束,展一麵聽著為數不少的犧牲一麵走出樹蔭,舉手擋住正午的刺眼光線。


    「那家夥知道有危險,所以才這樣戰鬥啊。」


    想到獲勝的機會就在這裏,展的心中湧起鬥誌。


    「在我們家的公主到達之前解決一切吧。」


    展想起那位以天空為名的公主,隨即開始思考下一場戰鬥的準備工作。


    「戰事正在擴大。我們必須設法阻止才行。」


    接近戰地的翡翠姬造訪一處暫時用來照料傷兵的寺院。


    前線還在很遠的前方,這一帶隻是戰爭初期的戰場。


    附近所有大型的設施,都被當成傷兵收容所。


    不斷有傷兵從前線送到後方,在無法進行完善治療的情況下,這些傷者隻能痛苦掙紮。


    「請增加醫療組的人員。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背負真都未來的年輕人。」


    聽見這個聲音,傷兵們知道真姬已經到達,許多人不顧傷勢試圖起身。


    「請好好休息。各位的痛苦我全都看在眼裏,各位已經沒有必要再痛苦下去。我以東和翡翠之名在此宣示,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這場戰爭。」


    被安置在地板上的傷兵們聞言發出歡呼。


    「我們真都為了重新統一東和而戰,各位都為了我們的未來而流血。各位的痛楚,真都同胞永遠不會忘記。正當的明日將伴隨我們真都開拓的真實而來。各位流下的每一滴血,每一滴汗水還有每一滴淚水都是最好的證明。」


    公主點頭告辭離開,繪津在外麵迎接她。


    「請把這個景象畫下來。也請不要忘記它。」


    繪津點頭遵命,盡管他點得不太甘願。


    「戰爭時不管哪個地方都是這樣。我在鼓城戰爭時也看過一樣的景象。」


    並不是隻有真都的人在流血。


    同樣的情景也出現在七宮和雙子宮。


    「您也受過傷嗎?」


    「我在逃跑時被人從背後砍了一刀,之後一整晚都倒在那裏。」


    「幸好您最後得救了。」


    「說來諷刺,是展·鳳把像個屍體一樣倒在路上的我撿回去,所以我才不敢不聽他的話。」


    繪津下意識地說出這些話,翡翠姬用有些意外的表情看著他:


    「您也經曆過許多事呢。」


    在這裏的眾多傷兵裏,也許有許多人是被展·鳳砍傷。


    翡翠姬仔細思考該如何開口,然後對繪津說道:


    「常磐、三宮公主據說也來到戰場的後方,也許她也看見這樣的情景。我曾經好幾次派遣特使去見她,但是她從來沒有給我答覆。」


    「啊?您是說常磐的公主嗎?」


    繪津想起那位與眼前的公主印象截然不同的武家公主,心中湧起一股懷念。想想自己還真是來到很遠的地方,還有那個春天的經曆是多麽快樂。


    「我要與那位公主商談停戰的事。繼續戰爭下去沒有意義,我們打算立刻停止戰爭。」


    對地方同盟施加的壓力已經足夠。


    即使就此停戰,也能得到一定的成果。翡翠姬不打算對繪津或其他任何人說明,但是真都的目的可以說是達成了。


    「是啊,和平是很重要的。」


    繪津想都沒想就點頭。


    他這個人不適合同時思考太多複雜的事,如此直接的反應代表他的個性。


    「正是如此,不過遺憾的是她很討厭我。」


    「為什麽?」


    「以前我曾邀請她來真都,卻被她激烈抗拒。」


    「唔哇!所以你們弄哭她了嗎?」


    「這個問題關係到她的顏麵,不應該問也不應該回答。」


    被罵的畫家縮起肩膀,公主用認真的表情對他說:


    「書信已經準備好了,快馬隨時可以出發。現在我要把這個重要任務交給您。」


    繪津花了好些時間才意識到公主要自己擔任特使。


    「啊、啊、啊啊啊啊!」


    繪津一邊發出沒有意義的怪叫一邊後退,但是後方有好幾個大男人在待命。


    就算想逃,繪津也打不過那群從真姬親衛隊精挑細選的護衛。想找別的路逃走,又看見旁邊有一群老人。


    他們是真都錫馬的官員,全身散發令人難以靠近的嚴肅氣氛。


    「小、小的不會騎馬啊。」


    慌張的繪津脫口說出這輩子第一次使用的自稱。


    「不管是馬車還是快轎都可以立刻準備。能讓常磐姬敞開心胸的人,隻有你一個。」


    「不對。那個人會打人,我還被踢過喔?」


    這次搞不好會被砍——想到這裏繪津就感到害怕。


    就算不是真刀,還是很有可能用木刀。


    「請直接穿越戰地。破軍王和東征將軍都十分中意您,隻有您可以說服他們,做好這個特使的工作。」


    繪津拚命搖頭表達心中的不願,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親衛隊的成員和官員不斷對繪津發出無言的壓力。


    「啊、啊、那個、呃、所以……」


    繪津想開口說話,但是聲音隨即被周圍的聲音掩蓋過去。


    寺院裏開始響起歌聲。


    那是傷兵用沙啞的聲音唱出思念故鄉的歌。


    歌聲漸漸傳開,唱出大家心中期望的和平未來,光輝未來,還有真實的明日,也唱出對家人的思念。


    這是為真姬送行的歌曲,歌聲匯聚真都錫馬的年輕人全部的心意。


    現場的氣氛迫使繪津必須做出有勇氣的決定。


    所以畫家繪津莫可奈何地說聲:


    「是。」


    他也隻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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