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火勢很大,根本沒法靠近。


    好不容易將火捕滅,房子已經燒得差不多了,薛管家跑進去一看,地上躺了兩具屍體,一大一小,皆以為是那女人母女。


    薛管家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一聲驚叫。


    發出驚叫的是一個仆役,他伸著手,指著一個方向,身子微微抖動。


    薛管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那裏竟然還躺了一具屍體。


    屍體燒得漆黑,皮肉皆被火舌舔去,身上衣物不成模樣,隻有頭頂原本束發的簪子還保持了原樣。


    那簪子是白玉質地,落在汙穢之中也不掩瑩光。


    薛管家看著看著,突然就變了臉色。


    他認得那隻玉簪,那是去年生辰,薛老爺特意尋來,送給薛柏的生辰禮物……


    “薛二公子怎麽會在那裏?”


    宋蘊之與沈蒼梧麵麵相覷,在彼此明淨的眸子裏皆看到了震驚的神色,就在薛府,活生生燒去三條人命,就算那女人惹人厭煩,為何就不會呼救?


    況且,燒死的這三個人裏麵,有一人竟是薛柏……


    宋蘊之神色複雜,薛管家更是目光沉鬱。他不知道那天晚上,薛柏為何會在那裏,事實上,從那女人進門,薛柏就幾乎沒怎麽搭理過她。


    白發人送黑發人,薛老爺心中悲痛。


    薛柏再怎麽不像話,再怎麽讓他生氣,到底是他的兒子。


    生死麵前,仇恨也跨不過,薛柏的喪事並沒有大辦,薛老爺覺得,這是報應,薛柏負了陸莘兒在前,又害得她懸梁自盡,如今終於逃不過天譴。


    宋蘊之聽到這裏,隻覺這個故事莫名有些滑稽。現世報來得如此之快,從陸莘兒回忻城,到薛柏喪命,中間經曆悔約、流言、退婚、自盡、娶妻、納妾,短短一個月,人生畫軸已展開大半,命運張開尖銳的利爪,將是否善惡趕到一起,讓枉死者有了一個刨根問底的機會。


    看起來酣暢淋漓,宋蘊之卻有種鏡花水月的不真實感。


    這一切的關鍵,似乎都在那個女人身上。


    倘若她不去找陸莘兒,陸莘兒就不會被傳出那樣不堪的流言,更不會逼得走上絕路,薛柏不惜與薛老爺斷決父子關係也要娶進門的女人,為何又對她心懷戒備?


    薛柏若是不喜歡,以薛家在忻城的勢力,何以輪落到被威脅的地步?


    宋蘊之對那女人的身份一時好奇到了頂點,想起薛管家之前說的話,那女人突然出現,連薛家都查不到來曆。


    宋蘊之想了想,道:“那女人既然不是忻城人,與薛二公子是怎麽相識的?”


    薛管家搖頭。


    他之前調查過,卻什麽也沒有查到。


    宋蘊之又問了幾句,薛管家皆表示不知。


    宋蘊之見問不出什麽,便不再多問。


    他和柳煜說了下心裏想法,柳煜帶著荀月白出了薛家,荀月白雖然不知道宋蘊之為何對那個女人如此關注,還是將暗衛都灑了出去。


    宋蘊之和沈蒼梧又去見了下薛柏的夫人,昨夜程知微所見,還有那神秘人的提醒,加上薛管家方才的話,讓宋蘊之有些好奇。


    薛柏住的院子在薛府正東,院內盆景石台極具雅逸,草木山石布置相形映彰,書香情趣顯露無遺,然而因為主人的疏忽,長勢參差,顯得有些寥落。


    走了沒一會,前麵傳來嚶嚶的聲音,似乎是女子壓抑的哽咽。


    宋蘊之奇怪,繞過拱門,就見正屋門前,一個婢女跪在地上,薛柏的夫人站在海棠花下,執著根鞭子,見眾人進來,眼皮也沒抬一下。


    她手一甩,眼見鞭子就要抽在婢女身上。


    婢女渾身哆嗦,顯然是怕極,口裏喊著‘少奶奶饒命’。


    然而那鞭子來勢不減,婢女閉著眼晴,卻遲遲不見落下,她怯怯地睜開眼睛,就見麵前站了一個好看的公子,墨色寬袖長袍,清冷霜顏之下,發絲輕盈地飄動,若有若無的梅香氤氳麵前,不由呆住了。


    鞭子突然被人拽住,薛柏的夫人心裏一怒。


    她抬頭瞪向沈蒼梧,不悅地道:“放手!”


    沈蒼梧倏地鬆開手,冷冷地看過去,薛柏夫人隻覺一涼,莫名的懼意從心中滲出,手裏的鞭子似乎重了許多。


    她別過臉,躲開沈蒼梧的目光,就見跪在地上的婢女被拉了起來。


    宋蘊之拉著婢女站在沈蒼梧身邊,兩人一黑一藍,風華氣度,一看就非同尋常。薛柏夫人昨日方受過氣,沒好氣地道:“你們是什麽人!”


    說著,她朝宋蘊之身後的薛管家看去,冷笑道:“薛柏去了,我連自己院子裏的婢子都管不了了?”


    薛管家沉著臉,看向宋蘊之身邊的婢女,“怎麽回事?”


    不等那婢女說話,薛柏夫人道:“還問什麽問,薛福,你不要忘了,你隻是薛家的家奴,不要仗著老爺寵愛就找不準位置。”


    說著,她冷冷地笑了笑,指桑罵槐地道:“有些人骨頭就是輕,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量,主子們的東西,是你能覬覦的麽,偷了我的首飾,還敢拿去典賣,今日我就打死你……”


    說著拿起鞭子,作勢又要甩下。


    那婢子嚇得瑟瑟發抖,抓著宋蘊之的袖子,想躲不敢躲。


    薛管家臉色鐵青,喝道:“夠了!”


    他看向那婢子,冷冷地道:“做下人的,自當謹言慎行,戒焦戒躁,怎能因為主子寬容,就抱僥幸心理。少奶奶跟前,你不好好服待,要你何用!”


    那婢女滿臉驚恐,著急地道:“我沒有……”


    被薛柏夫人一瞪,話就咽在喉嚨裏。宋蘊之聽了半晌,突然然笑了笑,他想起昨夜程知微帶回來的布袋,薛柏夫人怕是已經發現銀子不見了。銀子藏在梅花樹下,那般隱秘,她不敢明言,隻能說婢女偷了她的首飾。


    見宋蘊之突然發笑,薛柏夫人更是不悅,“你笑什麽?”


    宋蘊之摸了摸鼻子,道:“不知夫人丟了什麽首飾,怎麽就認定是她拿的呢?”


    薛柏夫人哼了一聲,“我這裏就她一個,除了她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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