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麗姬急得叫喚,麵上的焦慮、心疼之色展露無遺,可惜男人並沒有看。


    卻落到了薑美初眼裏,戀愛的激情在美人關心的目光下冷卻下來,見公子走了,朝她揖了一下禮,馬上轉身,準備小跑著追上去,胳膊卻被美人身邊的婆子拉住了。


    美人伸手就朝薑美初的臉頰上扇過來,“賤人——”


    身手了得的薑美初如何能讓她得逞,伸手就抓住了扇上來的手臂,“美姬,小心手疼。”說完,稍一用力就甩了她手,對方被甩得踉蹌,好不容易才被幾個仆人架住,狼狽極了。


    “你……”美人的臉都扭曲了,“你敢對我無禮,我要殺了你。”


    薑美初搖搖頭,“我是庶人,你無權殺人,就算是奴隸,考究起來,你也不能隨意殺人!”


    “還不走?”公子轉頭,麵色平淡,卻不怒自威,讓人生怯。


    “來了,公子!”薑美初小跑著上去。


    麗姬甩了架住她的仆人,眼神如毒蛇般緊緊纏著那瘦弱的背影。


    “美姬……”奴仆擔心的叫道。


    “我管不了你,總有人管得了你。”


    “美姬,你的意思是……”


    麗姬看了眼婆子。


    婆子連忙行禮,“老婆子明白了。”


    薑美初跟著公子等人到了他的兵器坊,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她都是第一次跟金屬這樣的東西接觸,古老的作坊,雖簡陋但工藝流程齊備,工藝讓人歎為觀止,難怪周朝的青銅器在三千年後仍以工藝精湛、美倫美奐而名滿天下!


    “好厲害的兵器坊!”她由衷的感歎。


    陳陽大夫搖頭:“這算什麽厲害,我們這裏跟國都的小作坊差不多。”


    薑美初看著占地麵積頗大的兵器坊,又看了看近百的工匠,“在我看來已經很了不起了。”


    公子無夏對崔嶺說道:“讓大匠師過來。”


    “諾,公子!”


    不一會兒,大匠師過來了,連忙給主人揖禮:“公子——”


    “禾庶士找你打點東西。”公子無夏親自出口。


    “諾,公子!”大匠師態度非常恭敬。


    公子無夏示意薑美初自己說。


    薑美達朝大匠師抱了抱拳:“不好意思,打擾了。”


    “庶士客氣了!”。


    “我們邊走邊說吧。”


    “諾,庶士!”大匠師帶著一行人朝工房核心部走去,“請問庶士想打什麽?”


    “耕地用的犁。”


    居然是這,這不是大才小用嗎?大匠師不解的朝公子看過去,可是主人一點也沒有反對的樣子,這不是胡鬧嘛,瞄了小兒,發現他的皮膚很黃,原來他就是傳聞中的男寵啊!


    大匠師忍住不屑,看在公子的麵上耐心的問,“小的知道了,我會用最好的青銅幫你做一套犁。”


    薑美初搖頭不:“不要青銅。”


    “庶士為何不用青銅犁?”大匠師有些不解,心想,青銅這麽貴重,給你做就是抬舉你了。


    “太貴不能普遍推廣。”薑美初回道。


    大匠師一臉不解:“鐵根本不好用啊!”


    “不會啊!”這下輪到薑美初不解了。


    陳陽歎氣對薑美初說道:“我們也嫌煉製銅戈、槍、戟太費幣,所以想用鐵製品代替,結果鐵太脆,一碰就斷,根本不能長期使用。”


    “我聽說在鐵裏麵摻入太多的碳就會變成廢鐵。”薑美初說。


    “那應當摻多少呢?”大匠師並不覺得黃臉小兒能講出什麽,隨口問道。


    薑美初化學學得不錯,背過生鐵、熟鐵之類的配比,具體到底是什麽樣,她不懂,隻能讓這些工匠們在實踐中摸索了:“我把聽來的一些東西講給你們聽吧,行不行要看你們自己了。”


    大匠師看了看自家主人,公子無夏頷首,他連忙吩咐人拿竹簡記下來。


    薑美初微笑提醒道:“我可能說得有些亂啊,麻煩師傅你們自己整理一下。”


    “無礙,我們會根據工藝甄選的。”大匠師毫不在意付附道,心想,這話還要你說嘛,我就知道這樣。


    薑美初想了下說道:“我先說讓鐵製品又硬又不會斷的一道工藝,叫淬火。”


    “淬火?”


    “對!”薑美初簡單的說了下淬火的原理,溫度越高,硬度越高,……


    原本大匠師隻是應付公子帶來的人,又聽其說得不專業,沒當回事,說拿簡記下來,也就是給公子麵子走個形式,並不覺得他能說出個什麽來,可聽著聽著,都是他們工藝流程中涉及的問題,甚至他們都不知道怎麽總結出來,可是眼前黃瘦小兒卻說得頭頭是道。


    “師傅,聽明白了嗎?”


    “有些不太懂,不過不要緊,我會和工匠們會試鍛的。”此刻的大匠師背不那直了,微微有些向前傾,這是恭敬的表現。


    “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薑美初心虛的說道。


    大匠師笑得真誠:“小的會盡力而為的,一定把庶士所說的熱處理(退火,正火,淬火,回火),冷卻等工藝琢磨個透澈,”


    薑美初說道:“我聽說隻要處理好冷、熱處理,鐵的硬、韌度就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了。”


    “明白,明白。”大匠師想想又問道,“那庶士剛才所說的含碳量能再說一遍嗎,百分比,小的沒聽過。”


    “呃……”薑美初眨眼,“那個就是把東西分一百份,然後數出你要的份數就是百分比。”


    “哦,原來是這樣,小的明白了。”


    薑美初笑眯眯的說:“我也就是知道個大概,那些百分比之內是鐵太硬,那些是百分比之內的鐵既鑄造又可鍛造,最適合做器械。”


    “小的明白了,我們所做的脆鐵,大概就是庶士所說的廢鐵百分比了。”


    薑美初關心自己的農具,問道:“師傅,那你們需要多久能琢磨出來呢?”


    “這個……”大匠師為難的說:“要是找到方法了,可能很快,要是找不到,可能會很慢,希望庶士理解。”


    “哦,我明白!”薑美初想了想還是把袖袋裏的圖紙拿了出來,“如果師傅試成了,麻煩把幾樣農具做一下!”


    大匠師接過圖紙,突然覺得驚為天人,“這是什麽?”他先抖了一下紙,“比帛還便捷的樣子。”


    “是紙。”


    “紙?”大匠師馬上說道:“你知道的,我們每天都要畫畫寫寫,都在地上完成的,重要的才刻到竹簡上,有了這個真是方便多了。”


    “如果師傅需要,我讓人拿些給你們就是。”


    “多謝庶士!”大匠師長揖到地,行了最尊貴禮議。


    “不必客氣。”薑美初笑道:“如果圖紙上有什麽不明白的,你派人來找我。”


    “好的,好的……”


    公子無夏看著大匠師從開始的傲慢到現在的心悅誠服,麵上的笑意不知不覺露出來,他沒有在意的是,眼角眉梢的寵溺已經越來越藏不住。


    陳陽等人對許美姬造犁不在意,他們在意的鍛出又硬又不斷的鐵兵器,是不是能沾上犁的光呢?如果能沾上,那麽公子養的近萬卒將節省不少開支,真是讓人期待啊。


    薑美初一點也不擔心鐵製品會出活慢,因為她發現公子無夏等人要比她更急,她隻要坐在家裏等就是了。


    一行人出了兵器坊,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


    “公子,我們回府吧——”


    公子無夏打斷了他的話。“今天晚上我們住在兵器坊,明天去北山。”


    “公子?”崔嶺大吃一驚。


    “就這麽定了。”


    薑美初看到崔嶺的神色,心想,難道明天去看他的萬卒?


    沒錯,一夜過後,公子無夏帶著薑美初去了他的秘密基地——養卒的鹽湖。


    行了兩天一夜的路程,直到傍晚,他們才到北山腹地,三麵環山的北邊,內部竟然有一個大湖,綿延幾十公裏。


    “哇,這麽大的湖?”薑美初看著一眼看不到頭的湖驚歎道。


    “還行吧。”


    “……”這分明是別人誇自家孩子後謙虛的回答,薑美初笑問,“這湖是晉國的?”


    公子無夏立在湖邊,長身玉立,瀟瀟灑灑,“對,是我晉國的。”


    “有什麽特別嗎?”


    “自己看。”


    薑美初仔細看了看周圍,發現湖邊幾乎沒有植被,不僅如此,湖中好像也沒有什麽生物,難道是……她馬上找個坡邊,彎腰伸手,掠了一下湖水放到嘴裏,“果然是鹹的,鹽湖——這就是你們晉國出鹽的地方?”


    公子無夏點點頭,伸手指了指遠方:“看到了嗎?”


    薑美初直起身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不遠的地方有士卒駐守,“你的軍卒在這裏看鹽湖。”


    “這是我父候的軍卒。”


    “那你的呢?”


    公子無夏伸出手指過去:“你再看另一邊。”


    “鹽工?”薑美初說:“你的軍卒以鹽工的方式存在這裏?”


    公子無夏點頭。


    “原來如此!”薑美初覺得做貴公子也挺不容易的,看似風光的背後也有這麽心要操。


    公子無夏望著遼闊的湖麵說道:“過幾天,我會親自送今年的春鹽到翼都。”


    薑美初轉頭看向他,“每年都是這樣嗎?”


    “嗯!”


    “哦!”薑美初看向廣褒的湖麵,“我覺得晉國的鹽政還需要調整,讓它成為稅賦的主要來源,有利於國家的長治久安。”


    “你的積富論上提到,可我總是不得其法。”公子無夏沉思說道。


    薑美初笑笑:“那隻是一個概論,還要結合具體情況具體對待。”


    公子無夏問:“上次我加了鹽賦,為何你讓容家降了?”


    “公子,鹽這樣重要的生活必備品,走得是量,不是提高稅賦。”薑美初說道。


    公子無夏點點頭:“我明白了。”


    薑美初隨口問道:“那你運往國都的鹽會收回不少錢幣吧。”


    公子無夏嗤笑一聲。


    “怎麽啦?”


    公子無夏勾嘴嗤笑:“一個幣都沒有。”


    “怎麽回事?”


    公子無夏吐氣回道:“我這是朝國都納貢,這些貢由父候分給貴族、士大夫們,是吃是賣,就由他們去了。”


    薑美初繼續問:“那你們賣不賣給別國?”


    “換別國的糧食、兵器、衣織品。”


    薑美初點頭:“我懂了。”


    公子無夏說道:“自從看了你的積富論後,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沉思冥想,該如何實現文中所提出的富國論呢,現在看來,就從鹽開始,不,實際上,已經開始,自從去冬商貿,我的鹽已經有收成了。”


    薑美初點頭:“是的,公子!”


    想到豐盈的金幣入庫,公子無夏心情不錯:“我帶你走一圈鹽湖。”


    “多謝公子。”


    陳陽等人跟在後麵,聽到了公子與許美姬的對話,也聽到了公子親自帶他參觀鹽湖,公子對她果然與眾不同啊。


    石予這幾天一直跟著公子無夏,第一次深入到他的核心地帶,他果然是個有想法有作為的公子,沒想到他竟有這麽多軍卒,一個中等諸候國的所有軍卒也不過如此吧!


    薑美初看到鹽湖出產的鹽,頗為驚歎:“幾乎都沒要提煉,它就這麽細膩潔白了。”


    “對,這就是晉鹽比齊鹽等有優勢的地方,我們出鹽幾乎不要成本,隻需等鹽晰出,工人們下去采上來就是了。”


    “果然節約成本。”薑美初感慨。“也讓人眼饞,怪不得要人守著。”


    “那肯定的。”


    跟著公子無夏幾天,把他的老底都探到了,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公子無夏這隻狐狸算是把自己捆在了他的繩子上,他們成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回來發了好幾天呆,薑美初才從螞蚱論上走出來,她在房間內對著小鬆鼠說道:“管你綁成啥樣,姐要是想離開,誰還能拉著住,小灰灰你說是不是?”


    “吱吱……”小鬆鼠捧著粟子歡快的吃著。


    “就知道吃,你這個小吃貨。”


    “吱吱……”小家夥仿佛說道,我就是個小吃貨啊。


    “哈哈……”薑美初大笑,“走,姐帶你去兜風。”


    薑美初帶著小灰灰出門了,鄭好從廚房探出頭,“主人,要不要吃了午飯再走。”


    “是不是太早了。”


    “我已經煮好了。”


    看了看天色,“也罷,那就吃完再走吧。”


    鄭好連忙忙活起來。


    薑美初說道:“要不要再買個仆人回來?”


    鄭好說:“胡大哥他們都不在家吃,我也不忙,暫時就不買了吧。”


    “要是團兒在就能幫你了。”薑美初感慨了一句。


    鄭好歎道:“公子呂一直要住到公子府裏,自從拿到身份路引後,就進了公子府。”


    薑美初齜牙咧嘴:“那公子無夏都快養不活自己了,他還要去湊熱鬧。”


    “不會吧!”貴公子養不活自己,鄭好萬分驚訝。


    “開玩笑的。”見鄭好並不懂,薑美初連忙笑笑。


    鄭好說:“主人,在我們這裏也是白吃白喝呢?”


    “沒喲,他那卿士雪良年前年後幫我做了不少事,不算白吃吃喝。”


    “說得也是。”鄭好失笑:“主人等下去哪裏?”


    “城外開地的地方。”


    “主人,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鄭好有些不安的問道。


    “可以啊!”薑美初了然,她想去見石予,都是年輕人,她就給他們機會。


    “謝謝主人。”


    “那一起吃,吃好了我們一道走。”


    “好。”


    正月盡,二月初,在中原偏北之地,南來的季候風如約而至,隨春風而來是燕子,它們唱著春天的歌,從遙遠的南方飛來!


    走在邊邑大街上,沉悶蕭瑟仿佛轉眼間就不見了,人們雖沒有換上新衣,可是精神頭十足,輕快的向城外而去,有人扛木鍬,有人拿木耙,他們成群結伴,喧華熱鬧。


    “主人,他們也是去城外種地嗎?”


    “應當是。”薑美初駕著她的小驢車嘚嘚走在人群中。


    有人認出了薑美初,招呼道:“梁國庶士,今年開工咋沒見你請工啊,讓我們沒幣可賺。”


    薑美初咧嘴一笑,“我也沒幣啊,隻好請別人幫忙了。”


    大家都心知肚名,這‘別人’可不是旁人,可是他們的主宰——晉太子,個個笑笑,自是散去。


    出了城門,春天的痕跡到處都是,整個大地在春風的吹拂下,悄悄的蘇醒了,小樹苗發芽了,小草也從地裏調皮地探出了頭,嫩黃鋪滿了大地。


    遠處的群山連綿起伏,變得蒼綠了;近處荒野上,小草也悄悄地鑽出地麵,它們嫩生生,綠油油的。小小的的葉兒,這一片,那一簇,點綴著這片荒蕪的土地。


    道旁,野徑上,樹木也在不聲不響地抽出新的枝條,長出了像小草一樣的新芽。柳樹的枝條向下垂著,就像一條條線掛在樹上。那嫩黃色的小葉片,就像在線上係的花瓣兒。


    而最吸引人的還是荒地上人頭攢動的人群,薑美初駕著自己的小驢車,晃悠悠的到了自家田頭。


    “主人……”陸五老遠就看到主人,早就迎上來了,朝坐在後麵小車廂裏的鄭好笑笑。


    鄭好連忙讓主人停車,自己跳下了車,不安的說:“主人,下次教我駕車,不能讓你給我駕車,多不好。”


    “沒關係,我是男人,給女士駕車,那是天經地義的,陸五你說是不是?”薑美初故意齜牙笑道。


    陸五撓頭啥也不敢說,笑道:“主人,近一千畝地都翻了兩遍。”


    薑美初看看豔陽高照的天色:“好呀,真好趁著大太陽把板結的土曬鬆軟。”


    “現在他們開始開渠了。”陸五指著遠處公子無夏的軍卒說道。


    薑美初滿意的點點頭,金幣沒有白搶,隨口問:“有問過農民了嗎,什麽時候開始下春雨?”


    “有問過,大概還要十天八日。”


    “那就好,趁著好天把牲畜都遷到田地周圍,開始積水堆肥。”


    “好,主人!”陸五接過薑美初的小驢車,把他係到了牛車周圍,“我領著你轉轉。”


    圍觀的人見梁國庶人禾冬來了,連忙讓出了一條道,田埂邊,石予正和容家庶子說話,見眾人散開,轉過頭,發現她來了,連忙從田埂頭上來。


    “小禾——”


    “禾庶士。”


    薑美初笑眯眯的打招呼:“二位也在這裏!”


    石予笑回:“我把鍛造的犁拿過來試用。”


    “怎麽樣?”薑美初邊忙問道。


    石予回道:“從開始幾步就斷,到現一天才斷,已經很不錯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出像你所說的能用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好犁。”


    “辛苦各位了。”薑美初由衷的感謝,在生產力低下的古代,造個像樣的家具確實很費時、費力。


    石予笑笑:“不辛苦。”


    “容庶士這是學習來了?”


    容昱跟著笑道:“不介意吧。”


    “要是介意,庶士會交學費嗎?”


    “哈哈……”容昱大笑,“禾庶士要多少學費?”


    “開個玩笑!”薑美初笑了笑。


    容昱問道:“曲轅犁比直轅犁犁地來得又深又快,是不是這樣就能讓小麥有收成?”


    薑美初回道:“不能這樣說,一季麥子長下來,除了地,還要施肥,還要看老天爺臉色,缺一不可。”


    “原來如此。”


    薑美初說道:“我也不懂,我也在摸著石頭過河,但我深信,隻要像伺弄孩子一樣伺弄土地,它總能賞我們一口飯吃。”


    “禾庶士說得太好了。”


    周圍不懂怎麽種田的人,都圍在這裏取經,他們聽了薑美初的話,似乎懂了,紛紛點頭,“禾庶士說得不錯,這樣精心伺弄土地,老天總能賞口飯吃。”


    有人問:“禾庶士,我們能買像你這樣的曲轅犁嗎?它貴不貴?”


    薑美初笑道:“當然可以,隻是現在還在試做階段,等技術成熟了,我相信大家都能買到,價格肯定比青銅便宜。”


    “哇,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比直轅犁好多了。”


    ……


    公子府裏,薑美初出城的消息已經到了麗姬的耳邊,“你先下去吧,我跟衛夫人再說幾句話。”


    “唯,美姬。”婆子退到一邊。


    麗姬拉起薛姬的手,和氣的笑道:“我們家公子出都城了,家裏的大小事暫時由我做著,你要是有什麽缺的少的盡管開口,我定盡量照顧你們。”


    “美姬客氣了,你已經照顧得很好了,妾身在這裏多謝美姬的大恩。”


    “夫人太客氣了。”麗姬笑語盈盈,“這裏比那庶人宅子裏好吧?”


    “這……”薛姬被麗姬說得回不出話來,“都……都好!”


    邊上的婆子嗤笑道:“一個庶人的宅子怎麽可能有我們公子府好,夫人好生怪異!”


    薛姬尷尬的看向麗姬。


    麗姬假意瞪了眼奴仆,“亂說什麽?”


    “老仆該死!”老婆子抽了自己一巴掌後連忙朝後退了一步。


    麗姬見薛姬捧不上台麵,熱絡的麵色冷了冷,立起身:“夫人好生休息,吾有事就先走了。”


    “多謝美姬,讓美姬費心了。”


    “別送了,息著吧。”


    “諾。”


    送走了麗姬,團兒鼓著小嘴,“夫人,這美姬好生厲害的樣子,讓人好不自在。”


    “休得亂說。”


    “哦……”團兒癟嘴,還是在自家美姬那裏過得快活,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到那裏就到那裏,在這裏每日隻有兩餐,還不能亂走動,真沒勁。


    麗姬主仆出了薛姬房間,老仆人輕語:“美姬,這女人怕跟咱們不是一條道。”


    麗姬勾嘴陰沉一笑,“那可由不得她,就看你手段了。”


    “唯,主人。”


    公子無夏行了近十天路才到了國都,倒不是真需要這麽久,而是帶了大量的鹽,讓行程變得緩慢。


    緩慢的結果,當然是又遭到了一頓罵。


    “做事能不能像你弟弟一樣快,不能三五日就到?害得卿士們都堵到大殿上來了。”晉候吼道。


    “諾,父候,下次知道了。”


    “我……”晉候被兒子敷衍的態度激怒了,拿子杯盞又砸了過去。


    公子無夏照例又躲過去了。


    父子倆見麵不來這一下,仿佛就不是見麵。


    晉候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趕緊怎麽滾來的怎麽滾回去。”


    公子無夏立起身行禮,準備離開。


    邢夫人拉了拉晉候的衣袍,示意他有一件事還沒有說呢。


    “對,對,我差點忘了。”晉候連忙叫道,“孽子,你是不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父候,兒不知你所說何事?”


    晉候怒叫:“吾說啥,你會不知道?”


    “請父候明示。”


    “孽子,汝真要氣死為父。”激動的晉候手腳不便之症又要顯露出來。


    邢夫人馬上上前安撫,“候爺,他到底是你嫡子,有話好好說……”


    “真是氣煞吾也。”


    公子無夏靜靜的立在晉候麵前,任由他發火生怒。


    “你好什麽不好,要好男風,趕緊給我把那黃臉小兒打發了,莫要丟了我晉國的臉。”


    “父候,好男風的候、伯多得去了,不少兒一個。”公子無夏神色漠然的回道。


    晉候不妨兒子回了他這一句,要說剛才的怒火隻是看不怪,可現在的怒火真叫怒火了,而真正的怒火往往不是靠摔東西,也不是靠聲厲疾色,而是看不出發怒的怒火。


    “汝剛才說什麽?”晉候推開邢夫人,看著兒子的目光盡是厲色。


    “兒沒什麽別的愛好,隻喜小兒會討人歡喜罷了。”


    晉候眯眯眼,“這麽說要吾出手了?”


    “父候,六年前你就說過,邊邑的事,你不會插手。”


    晉候看著兒子久久沒有回話,“那你的意思是要讓我把他帶到國都,然後幹掉他?”


    “回父候,他是梁國小兒。”


    “好……好……好得哪,翅膀硬了是吧?”


    公子無夏卻說了另一件事:“回稟父候,邊邑下了一場春雪,又有狄人來犯,兒現在沒糧吃了,需要父候救濟。”


    “拿小兒跟我換。”


    “跟小兒沒關係!”


    晉候冷哼一聲:“孽子,為父管不了你的事。”


    公子無夏抬眸冷清清的說道:“父候,你要是不管,我讓宗族來管。”


    “你……”晉候直直的看向執著的兒子。


    薑美初帶著手下人熱火朝天開懇荒地時,晉太子在國都利用宗室的力量與他的父候、繼母、繼弟鬥智鬥勇要取了小麥種子。


    當料峭的二月過完,迎來溫暖的陽春三月時,晉太子帶著他的小麥種子回來了。還沒等他們把麥種撒到地裏,南方楚國,楚子請封候爵沒得到周天子承認,他們居然自封為王,和周天子平起平坐。


    周天子大怒,發動諸候國合力討伐楚國,一些有實力的諸候國紛紛響應,包括晉國,晉候派出了嫡幼子公子季。


    等薑美初等人聽到公子季出發去成周和其他諸候國會盟時,已經是暮春了。


    穿著蓑衣,戴著鬥笠,站在蒙蒙細雨裏,薑美初正在給出苗後的小麥地施第一次肥,她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夥撒肥時請注意腳下的麥苗,不可踩斷了。”


    “主人,知道了,我們會跟他們講的,雨越下越大了,趕緊回去中。”


    “陸五啊,你可得上心,要是一個不小心,一個春天的努力可全白廢了。”


    “行,我知道了,我找了幾個會種地的老農把握著火候呢,你放心,主人。”陸五鄭重的點點頭,他也不敢馬虎,可都是幣啊!


    看了看站在頭埂頭的老農,薑美初想想道:“他們的話不可全聽,也不能不聽,你要斟酌一番,知道吧。”


    陸五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知道了,回吧,主人!”


    “好,那你當心。”


    “明白!”


    薑美初又巡了一圈地,才上了田埂,又盯著千畝田地看了看,才回城內。剛轉身,官道大路口等著一輛馬車,那是公子無夏的專用馬車。


    “你怎麽來了?”薑美初走到馬車邊上問。


    “跟你一樣巡田來了。”


    薑美初笑笑,“那真是勞你大駕了。”


    “上車吧!”


    薑美初搖搖頭,“不了,我身上都濕了,就不上去了。”


    “上來。”貴公子的霸道讓人不容置疑,隱隱的關心,通過一種溫暖的手段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讓人拒絕不了。


    “你……”薑美初無奈的上了馬車,在馬車門口簾布內脫了蓑衣鬥笠。


    “這裏有碳火。”


    “這天了還有碳火?”薑美初驚訝的看向公了無夏,卻在他的目光裏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瞬間明白了,這碳火是為自己準備的。


    “你……你的麥子也長得挺好。”薑美初失措的低下頭。


    “我知道,他們都照著你的樣子來的。”


    薑美初謙虛的回道:“還是陳大夫上心。”


    公子無夏把離自己遠的薑美初撈到自己懷裏。


    “不要這樣!”


    “讓我抱抱!”


    “外麵有人呢!”


    “整個春天,我們都在忙,都沒有好好獨處過。”公子無夏輕輕的呢喃道。


    “今天怎麽有空出城?”


    “就是想出來了。”


    薑美初能猜出他的心煩意亂,想了想說道:“有時候,隱忍也是一種成長。”


    “我知道!”公子無夏把頭埋在小女人肩膀上。


    “我說真的,就算晉候讓你去會盟討伐楚國,你也當推辭。”


    “為何?”公子無夏不妨小女人說出這樣的話來。


    薑美初回道:“楚人氣運正盛,而且國富民強,就算諸候國會盟一同去討檄它,也會勢均力敵,誰也沾不了沾誰的便宜。”


    晉公子聽了薑美初的話後久久沒有吭聲,不知不覺中,瑩繞在他周身的失落、孤寂卻漸漸消失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薑美初笑笑,“進城了,直接去我家吧!”


    “去我府裏。”


    “不要!”薑美初瞪眼,她才不要跟那個美人遇上,麻煩死了。


    “好吧!”公子無夏對外麵說道:“去禾宅。”


    “諾,公子!”駕車的裏二馬上回道。


    馬車行走在煙雨蒙蒙的三月,雨聲裏,大街上,小巷裏,每一片樹葉,每一個草叢,每一把泥土,都變成了奇妙無比的琴鍵,飄飄灑灑的雨絲,是無數輕柔的手指,彈奏出一首首歡快的小曲,每一個音符都帶著喜悅的色彩。


    公子無夏把薑美初送到禾宅,兩人避不了又溫存了一番,並在禾宅吃了晚飯。


    聽說公子冒雨去找黃臉小兒,一整天了,麗姬的心情並不好,甚至因為雨天,情緒糟糕到了極點,外麵奴仆跟人爭論,她都沒有聽到。


    “婆婆,今天的膳食有些少,麻煩你讓廚房再加點行麽?”團兒做底伏小般請求道。


    “少……哼……”婆子下巴抬得很高,“有些人一天隻能吃一頓,你們吃兩頓已經很不錯了,白吃白喝還想怎麽的?”


    “婆……”


    “我可沒空跟你磨牙。”婆子說完轉身進了房間,移門瞬間被小丫頭拉上了。


    團兒氣得眼淚嘩嘩直往下流,抹著眼淚找薛姬去了。


    “怎麽,他們不肯加膳食?”


    團兒點點頭,大哭道:“夫人,膳食都被男人們吃了,我們兩個可怎麽辦!”


    薛姬轉頭看向房間內,公子呂正在和自己的卿士雪良說著公子無夏的事情,聲音傳到門外。


    “公子,我們離開吧,晉太子沒能力幫我們奪回候位。”


    “那我們去哪裏呢?”公子呂茫然一片。


    雪良提議道:“公子,我們去成周,去找周天子。”


    “能行嗎?”


    雪良說道:“公子,天子重禮義,重嫡庶、你是名正言順的衛候繼承人,他肯定會支持你的。”


    “可……”公子呂猶疑不定。


    雪良以為自家主人擔心盤纏:“公子,行走的盤纏,我想辦法。”


    “讓我再想想……”


    “公子,諸候會盟都沒有公子無夏的份,你還想什麽呢?”


    “我……”


    卿士雪良立起身,“臣去安排了。”說完就出了房間,看到薛姬和團兒眼淚汪汪的站在門廊下,“夫人這是……”


    薛姬抬起淚眼問道:“大夫,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裏嗎?”


    卿士雪良歎口氣,“呆在這裏又有什麽用,晉公子整天忙得不見影,都見不到人,再加……”男人的事,他選擇了忽略沒再講下去,“你們去休息吧。”


    “卿士,夫人的晚食還沒有用呢!”團兒急得叫起來。


    卿士雪良驚訝了一下,“夫人你不能不吃,公子的事由老夫操心即可。”


    “卿士……”團兒急得跳腳,“不是夫人不想吃,而是膳食都被你和……”


    卿士雪良眨了一下眼,想起仆從們的話,抿了一下嘴,“我出府一趟。”


    團兒試著問:“卿士是給我們弄吃食嗎?”


    “嗯,我是男人能出府,你們等等。”


    “多謝卿士。”團兒高興的行禮,說道:“卿士,你去禾宅,鄭好姐姐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備食,以備主人和幾位哥哥們的夜宵。”


    “我知道了!”衛卿士雪良覺得自己的心從沒有這樣沉重過,堂堂一國卿士居然為了夫人的一口吃食,深夜出去討要。


    由於下雨,薑美初隻送他到門口,並輕輕對他說,“公子,一年之計在於春,你有很多事要忙喲!”


    “比如說呢?”貴公子低頭愉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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