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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雅蓁蓁眨了眨眼睛,一點也不害怕,一雙靈氣的雙眸瞧著眼前的老嬤嬤按著家裏教的規規矩矩地回話。


    “奴才是正黃旗吳雅家的, 奴才叫蓁蓁。”


    嬤嬤一聽便笑了。“你說你是吳雅家的?你阿爺可是叫額森?原來伺候太宗皇帝的?”


    “是。”蓁蓁笑著答, 心想自己那個老頑童的阿爺可真有名氣, 幾個宮中的老嬤嬤似乎都聽說過他。


    “啊呀,想不到額森的孫女都長這麽大了。”老嬤嬤牽過蓁蓁的手說,“你這個阿爺當年在盛京皇宮煮的一手好肉, 太皇太後年輕時候待我們好,逢年過節都讓蘇麻喇嬤嬤拿著肉來賞我們, 我們呀也吃過你阿爺不少的肉。”


    嬤嬤想著往事不禁心裏就對眼前的小丫頭多了幾分親近,她輕輕握著蓁蓁的手囑咐道:“現下紫禁城不同於盛京了,規矩比以前也大不少, 各位主子們也不像太皇太後年輕時候一樣各個好相與。咱們這兒麽, 公主還小,一切都受太皇太後、皇太後庇護相對太平些,出了這兒就不好說了。”


    其實嬤嬤也是有私心的,雖然眼前的吳雅氏是新進宮的宮女底子幹淨, 但公主還小她生怕新人搭手有不小心的地方。這麽想她又說:“我看你年輕腿腳也好,你就先替公主多跑跑腿,這往各宮回話的活就先交給你吧。”


    蓁蓁乖巧地點點頭, 進宮前阿奶額娘都教過她規矩了, 她年歲還小, 一時半會兒也是輪不上去主子跟前伺候的。她也沒什麽大誌向,隻希望能在宮中安穩地做幾年差事,若得主子們青眼能早幾年放出去同家裏人團聚那便是她的幸事了。


    蓁蓁生得好看,又乖巧,老嬤嬤瞧著她心裏也是歡喜,於是就細細地同她說了起來。“咱們這主要就是去慈寧、寧壽兩宮回話,坤寧宮皇後娘娘偶爾也會派人來問大公主,你也需去回話,除此之外還有就是翊坤宮了。”


    翊坤宮?


    蓁蓁進宮前家裏隻同她說了太皇太後住在慈寧宮,皇太後住在寧壽宮,皇後娘娘住在坤寧宮,這翊坤宮妃是誰她從未聽說過,教規矩的嬤嬤們也未提過。


    “嬤嬤,這翊坤宮裏住的是誰啊?”


    老嬤嬤說:“翊坤宮妃是遏必隆大人的女兒,最是心善。咱們公主不是皇上親生的,其他人嘴上不說多少怠慢點,可她不一樣,還是待咱們公主同皇上親生的一般親厚。”


    “奴才記得了。”蓁蓁點點頭,把這個名字給記住了。


    此時蓁蓁尚年幼,還未經曆過之後種種。她並不知道這位翊坤宮妃會成為她往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終她這一生都難以忘懷。


    蓁蓁天真懵懂地問:“嬤嬤,這翊坤宮的主子到底有多好啊?”


    嬤嬤看著她哈哈笑起來:“小丫頭不是希望進宮伺候能過些年讓主子賜婚出宮嗎?這事啊,等到了年紀你去求翊坤宮的主子,她肯定應你。”


    蓁蓁被嬤嬤說得臉燒得緋紅,


    另一邊的翊坤宮裏,鈕祜祿綺佳不知道大公主處新來的宮女正在聽老嬤嬤說她的事情。這一天,對入宮十年的她來說本不過是無數個漫漫長日裏中的一天而已。


    她如往常一般在辰時之前起床,從宮女捧著的三件便服中挑了一件藍色團牡丹蔓草紋暗花緞的,近身宮女秋華為她細細撲上珠粉,琦佳又自己拿了眉石描了一對柳葉眉。洗漱後由人送進各色小菜並一碗羊奶作為早膳。她如常抿了一口羊奶後,宮女奉上了一晚五穀粥,綺佳瞟了一眼,便把手中的銀鑲牙箸放了下來。


    章嬤嬤伺候綺佳最久,進殿時便看到了眼前這一幕,隻見捧著粥碗的宮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便揮揮手讓宮女下去:“主子日日不喝,他們日日送,也真是夠沒眼色的。”


    綺佳又咗了口羊奶,才說了句:“隨著他們去吧。”


    嬤嬤笑了笑,想是自家主子看著溫和好糊弄,其實是最倔脾氣的,因坤寧宮的這幾個月說吃不下葷腥的,皇上於是就囑咐禦膳房多做些清粥醬菜,禦膳房那群人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這陣子不但往坤寧宮送得清淡連帶其他各宮也都陪著快茹素了。一兩日還好,日日這樣嘴裏淡得都快沒味了。更不要說自家主子從小就是愛那口羊肉的,這清淡醬菜就是病中也得哄著才能吃幾口。


    可綺佳也不多說,清粥醬菜上了就是不吃,也沒多說過任何一句。為了這事,人都瘦了好幾圈了。偏著坤寧宮產期將近,三藩戰事又緊,翊坤宮裏的這位主子胃口好不好的事也沒人多看看。嬤嬤幾次三番想要把禦膳房的人叫來問話,都被綺佳拉了回來。


    “主子,奴才剛剛出去一圈,聽太監說,坤寧宮像是發動了。”章嬤嬤靠著綺佳的耳朵輕聲低語。


    “哦?似乎早了幾天,坤寧宮倒是動靜小,咱們這麽近愣是沒傳什麽動靜過來。”


    綺佳撇了撇眉,瞧著隔扇望出去,對著陰沉沉的天輕聲說:“咱們的小太子倒是會挑日子。”


    嬤嬤一愣,隨即說:“您別長他人威風了,皇後孕中氣性大,皇上又忙於三藩,並未見皇後這胎多得乾清宮青眼。”


    綺佳微微一笑,神情突然多了幾分苦澀:“中宮嫡子到底是不同的。其實就算不是嫡子,像納蘭貴人那樣有一個孩子也是好的。可我怕是沒這福氣了。”


    綺佳徹底沒了胃口,放下筷子:“嬤嬤把這些都拿出去賞人吧。”


    嬤嬤略心疼地說:“皇後生自己的孩子,您就安生的坐在這兒該吃吃該喝喝,慈寧宮不叫人您就哪都不去不就是了……”


    綺佳朝嬤嬤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斜靠在軟墊上拿過嬤嬤遞來的絲帕擦著嘴角,又讓人拿來銅鏡,她看了一會兒終還是讓人拿了口脂來淺淺地在嘴上描摹了一遍。


    嬤嬤靠近了有一下沒一下地替她捶著肩,又絮絮道:“主子先歇一會兒吧,瞧著樣子怕是生在半夜了,可沒得好睡了。”綺佳歎著氣,揉了揉額角:“哪能睡得下啊,今兒個宮裏怕是不得停歇了。好了,你去把我昨兒個看一半的棋譜拿來,不過是打發辰光等消息,我還是自個兒琢磨會兒棋吧。”


    約莫到了晚膳時分,綺佳正準備讓人傳膳之時,慈寧宮果派來了太監讓綺佳前去坤寧宮。


    綺佳又理了理渾身的妝容,又將金鑲寶石蜻蜓簪換成了金鑲寶石蝙蝠簪以便討個口彩,便上了涼轎準備往坤寧宮去了。大宮女齡華扶著綺佳上轎,綺佳回頭看她隨口問:“章嬤嬤去哪兒了?”


    “回主子,嬤嬤半個時辰前說是出去置辦您的藥材,往煎藥房去了。”


    綺佳點了點頭,便吩咐抬轎的太監起了,徑自往坤寧宮去。


    翊坤宮本是西六宮裏離中路最近的一宮,沒幾步坤寧宮就近在眼前,綺佳遙遙一望,慈寧宮壽康宮的依仗都已經在坤寧宮門口排開,忙吩咐了太監在丹陛下就停了,自己走了上去。


    邁進坤寧宮見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已是滿麵喜色地用蒙語討論著孩子的出生,皇太後是一口一個小阿哥的說個不停,倒是太皇太後像是無所謂似得擺著手說阿哥格格都看天。


    見是綺佳進來,太皇太後忙拉著她:“我就叫了你,他們都沒叫,烏拉拉地擠著一堆,看著頭疼。”


    綺佳笑語盈盈地半坐在太皇太後右側的黑漆撒螺鈿琺琅麵龍戲珠紋圓凳上;“聽得您叫我猜皇後姐姐這兒有好消息了,趕忙就來了。”


    綺佳轉頭喚來了穩婆,穩婆瞧著四十上下,極是穩重,綺佳聽得是皇後的舅舅索額圖在皇後添碳之前就在正黃旗包衣裏頭精挑細選了才送進來的。


    “嬤嬤辛苦,倒是和老祖宗皇額娘說說,裏頭皇後主子是個什麽情況,也好叫我們放心。”


    接生嬤嬤在地上磕了個頭,便回到:“皇後主子如今羊水雖破了個把時辰,但宮口未開,臨誕育還有些時日,請主子們放心。”


    太皇太後撚著手裏的檀香佛串問:“皇後的日子比太醫估計的要早一些,是否無礙?”


    接生嬤嬤回到:“皇後主子身子略有些虛,太醫已送來了催產藥和參湯,娘娘如今最重要的是積蓄體力,等宮口全開了便可生產,這胎相自然是健壯,諸位貴人們隻候著好消息便是。”


    太皇太後聽得略是寬慰道;“別跪著了,你進去伺候吧,有什麽消息來報就是。”


    綺佳略一沉吟,道: “我瞧要是還有些時辰才能真正發動。如今時氣不好,皇額娘身上還一直有些不舒服,這麽守著我怕是皇後主子也過意不去,。我雖沒生育過,但看著馬妹妹、那妹妹他們這麽過來也好多回了,老祖宗還是先回去留我守著吧,再叫那妹妹和佟妹妹過來幫忙。那妹妹是有阿哥的,佟妹妹又是最妥帖的人,替您二位看著,一定錯不了。”


    太皇太後從來都很喜歡綺佳的穩重,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總是你想得最為周道。”


    太皇太後此時臉上神情比著問話穩婆時略鬆了些:“你一來我這心裏頓時就踏實多了,就照你說的把佟氏和那氏叫來吧,其他人也不要驚動了。皇後本就是生產過的人,別弄的滿宮的人都不踏實。”


    又多吩咐了幾句,太皇太後就拉著皇太後回宮歇息了。


    綺佳於是便派人去叫了宮內大阿哥保清的生母納蘭氏和承乾宮皇帝母家出身的佟氏,才吩咐完就看見自個兒的章嬤嬤從外頭急匆匆進來。


    綺佳瞧著她鬢角微亂,還占著些風塵,便有些不快:“嬤嬤也是,早知皇後今日生產,怎麽也不上心著點,這般急匆匆地來,還好太皇太後、皇太後回宮去了,不然讓二位看見必定怪我管教下人不嚴之罪。”


    嬤嬤神色略微慌張,手也略抖著,被綺佳如此當眾訓斥一時沒敢回話,綺佳見她如此想是自己話也略重了,便放過了她。


    隔了不久,天下起細密的小雨來,納蘭氏和佟氏踏風雨先後而來。又是召了太醫穩婆問過,三人由坤寧宮皇後的嬤嬤引著至西暖閣的炕上休息等信,佟氏新進宮沒多久,隻在個把月前經曆過一次馬佳氏生產,倒是納蘭氏已生過兩子,頗有經驗,和佟氏絮絮說起養胎生產的事。綺佳進宮多年,經曆多次,偶爾也能能插上幾句。


    說來這佟氏出身在皇帝母家孝康章皇後家,是皇帝的嫡親表妹,地位自然是不低,甫一進宮皇帝便讓人修繕了東六宮的承乾宮給她居住。


    而納蘭氏也是不差,本是太宗皇帝之母家,葉赫國主之後,說來先帝駕崩時的四大輔臣,納蘭氏家的蘇克薩哈還排在綺佳生父遏必隆之前。隻是和鼇拜鬥法慘遭滅門,納蘭氏進宮至今也隻是貴人,納蘭氏進宮後早早誕育一子,後雖夭折,但皇後曾所出的嫡子也早早夭折,納蘭氏兩年前又得一子,如今也是這宮裏唯一成活的阿哥。有著阿哥做保障,納蘭氏在宮裏做人做事都有著不一般的底氣。


    綺佳多年無出,內心其實對納蘭氏的好福氣不無羨慕。隻是緣分隨天意,自己進宮多年,皇帝對自己的親近雖比不上馬佳氏那樣的,但比比皇後與納蘭氏其實也不算少,但這好福氣就是沒進過自己肚子。想到這兒綺佳也是覺得這高大的坤寧宮都變得壓抑起來。


    這一等便是到入夜了還沒有消息,外頭的小雨入夜變成了漂泊大雨擾亂人本已煩亂的心思,慈寧宮壽康宮前後都派了首領太監問候多次,連乾清宮也派了首領太監翟琳來問候。綺佳三人手中的茶盞從花茶換到了綠茶又換到了奶茶,三人都有些發暈,但無一人敢提休息二字,太醫和穩婆進進出出沒個停,皇後在屋內的□□也從無到有,過了子時,皇後已經忍不住開始慘叫,伴隨著窗外大家驚雷一陣陣傳來。


    為此蓁蓁不顧傷勢硬是跑到了翊坤宮正殿要給綺佳磕頭。綺佳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隻覺得好笑,便讓他起來,比起那天在慈寧宮花園的狼狽樣子,蓁蓁收拾過後除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更兼了一張標致地鵝蛋臉,因是年紀還小的緣故,兩頰都還微微有些圓潤。被綺佳盯了好一會兒,臉還紅了起來。


    倒是個難得標致的孩子。這念頭在綺佳心裏一晃而過。綺佳笑嗬嗬地讓齡華送她出去,蓁蓁又是對著齡華對綺佳千恩萬謝,齡華領她回房和她也叨叨了幾句:“我們主子脾氣是宮裏出了名的好,你也是巧了到我們主子手裏。也別擔心了,李貴人行事從來沒分寸,可我們主子卻是菩薩心腸,主子既然保了你你就安心的養傷就是了。”


    如此,蓁蓁就在翊坤宮養了好些日子,閑來無事,齡華等幾個大宮女也會來瞧她。而綺佳因還忙著大行皇後的喪事,一時之間倒是忘記了還有這麽個人。


    一日,蓁蓁正給自己換著藥,隻聽有人嗒嗒敲門,蓁蓁以為是齡華他們幾個,便喚道:“姐姐,我正換藥哪,勞煩您等下。”


    門外的人卻是不聽,直接推開了門,蓁蓁驚得立馬想找被子蓋著自己,但見到來人一下子驚訝的叫了出來:“秀秀!”


    “蓁蓁,你可還好麽?”


    來人是叫音秀,本來與蓁蓁是一同入宮伺候的包衣。兩人在宮外時就住得近,打小就玩在一起,進宮又在同一年,頗為惺惺相惜。


    “我聽慈寧宮那邊太監說你傷了,嚇得一晚上沒睡著。去找了你可連人都不見了,急的我哭了。最後還是賄賂了那邊的首領太監,才告訴我你被翊坤宮妃帶過來了。”


    音秀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蓁蓁見狀趕忙安慰她幾句。


    音秀見著蓁蓁的傷又是抱著蓁蓁哭了好一會兒,蓁蓁本是已經緩過來了不少,被她一哭,當日的情形又想起來,更是一陣陣地後怕:“秀秀,那天要不是翊坤宮娘娘,我怕是都要沒了。你不知道,我……”


    音秀恨然地抓著蓁蓁的手道:“李貴人向來如此,我在鹹福宮你可知道她打傷過多少宮女,就算是我曲意迎逢她,也被她賞過巴掌。”


    蓁蓁聽得如此更是後怕:“我也不知是怎麽得罪她了,她不由分說就讓太監打我。”


    轉念一想,蓁蓁又是一驚,“那天為了我的事,翊坤宮娘娘和她起了好大的矛盾,你可不要讓李貴人知道你來瞧我,不然她定不會放了你。”


    “傻姐姐,我怎麽會不知道,我本就是悄悄來的,再說李貴人從來不管我們這些下人的死活。”


    音秀替蓁蓁擦了擦眼淚,又拿過床邊的藥膏,要替蓁蓁把沒換完的藥給補上,“講真的,李貴人生的美,就是這脾氣實在讓人受不住,怪不得皇上也不喜歡她。”


    蓁蓁的傷口上塗著藥,不免疼痛,她嘶啞咧嘴地倒抽冷氣,音秀噗嗤一下笑出來了,拍了她腦袋:“就你嬌氣,從小就怕疼,這回可知道怕了吧?”


    蓁蓁趕忙點頭,“怕,怕死了,怕得我現在入夜都不敢走出翊坤宮了。”


    音秀仔細端詳了會兒手裏的藥膏,上好的黃地小瓷瓶,裏頭的藥膏還散發著淡淡的花草香,一瞧就知道不是太監大夫開給宮人用的,而是上用的好東西。


    “你真有福氣,能到這翊坤宮來,聽說娘娘好相與不說,皇上也常來翊坤宮看娘娘。”


    音秀拿手點著蓁蓁的腦袋,“你說說是不是因禍得福了?回頭瞧見了皇上可要給我好好說道說道。不像我,鹹福宮一年皇上也去不了幾回。還受著氣。”


    “你這麽想見皇上呀。”蓁蓁湊過去瞧著音秀,音秀臉上一紅,朝蓁蓁打了過去,兩人立馬笑鬧成了一團。過了好一會兒,音秀才回得鹹福宮去。


    如此蓁蓁就算是這翊坤宮的人了。呆得日子久了蓁蓁就慢慢感覺出這翊坤宮的好來,這好不是說鈕主子如今是皇上妃子裏地位最高的人,來了這就是攀上了高枝兒,而是這翊坤宮是個人人各司其職賞罰分明的地方。


    蓁蓁初來乍到自是不配到殿裏服侍的,如今交派給她的是每日清掃院落等的一些雜活,偶爾主子娘娘身邊的大宮女出來讓她去傳個話喊個人也都是斯斯文文有章有度的,完全不像有些主子身邊的姑姑仗著伺候主子的體麵就對小宮女們頤氣指使。


    蓁蓁知道這就是家中大哥哥說過的上為之,下效之,翊坤宮能這樣都是因為鈕主子就是這樣待人的。


    一想到大哥哥蓁蓁禁不住對著地上的一堆枯葉悄悄抹起了眼淚。她進宮時恰好是大哥哥在雲南失蹤的時候,大伯父年事已高聽到這消息當時就病倒了,她本還想著進宮後總要打聽打聽大哥哥的下落,可一邁進了這高牆才知道後宮和前朝真正是咫尺天涯。


    “你阿瑪的身子好些了嗎?”


    傅達禮握著湖筆的手一抖,險些在紙上留下一團墨。他隔下筆,忙道:“勞皇上隆恩遣了太醫去瞧,如今喝了幾帖太醫開的藥好多了。”


    “終是朕讓你在雲南身陷囹圄你老父才病倒的。”


    傅達禮忙起身跪到一旁:“臣原係包衣佐領末員,蒙皇上累升翰林院侍讀學士,若不能為皇上赴湯蹈火,有負皇上知遇之隆。”


    皇帝臉上微微有了些笑容,眉間的皺紋也舒展了些。“你啊過於拘謹孫在豐又略不羈了些,你倆這性子怎麽就不能均一均呢?”


    傅達禮一愣,微揚起頭瞧皇帝,見皇帝黑亮的眼睛裏隱隱有著絲笑意傅達禮這才明白皇帝約摸是在同他說笑呢。


    “臣……臣不敢……”


    皇帝失笑:“算了算了,今兒就到這吧,朕要去太皇太後那了,你退下吧。”


    皇帝擱下筆,顧問行將皇帝批閱過的題本收到黃緞裹的木匣子裏抱出去交由跑腿的小太監送往六部。皇帝從紫檀長桌後起身,傅達禮跪到一旁恭送聖駕,皇帝從他身前經過往乾清宮去了。瞧著皇帝的清減的背影傅達禮突然意識到皇帝這些日子真是消瘦多了。


    蘇麻喇姑抬起手腕,前朝的青花瓷壺裏的水緩緩流注到青花瓷杯中,片刻後一陣淡淡的茶香從敞開的杯口冉冉飄散開來。


    蘇麻喇姑這套泡茶的功夫自成一派如行雲流水一般十分獨特,皇帝竟從未在其他人那見過類似的手法。小時候皇帝還好奇地問過,蘇麻喇姑那時隻是笑笑說了一句“不可說”。


    皇帝還是先帝的三阿哥的時候最喜歡上祖母這來,不僅僅因為祖母對他總是很親切,還因為蘇嘛總會泡上一壺好茶,準備一疊親手做的點心,在他吃的時候眯著眼睛笑,溫聲細語地對他說:“三阿哥日後一定會成為一代聖主。”


    他想這一定是蘇麻喇姑對他的期望,也就因為這句話,登基那日祖母牽著他的手走上金鑾殿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的時候他才會那樣無所畏懼。


    皇帝捧起來瞧了眼,到底還是順治年間的老東西,茶杯溫熱的杯身烘得他的掌心暖呼呼的。


    “嶽樂可有消息回來?”太皇太後沉穩的聲音彌漫在這茶香裏靜靜地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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