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恒作息習慣良好, 但今晚卻罕見地失眠了。


    想得太多,輾轉難眠。


    晚上十二點, 他點開三人微信群“顧淮全國粉絲後援會”。


    群主是顧淮,群名字也是他取的。陸之恒和霍銘都受不了這個傻缺群名, 曾幾次退群, 但不到半小時又被顧淮拉了進來。


    周而複始,直到他們兩個懶得費勁折騰了, 這個群以及群名字就得以保存至今。


    他打字:【問你們一件事。】


    顧淮像是定居在手機裏一樣,一秒鍾冒泡出現,發了一張滿頭問號的表情包過來。


    陸之恒問:【現實中小姑娘會因為什麽喜歡上一個男人?】


    宇宙第一大帥比顧淮:【帥,有錢, 最關鍵的是要有18cm, 器大活好。就像我一樣,現實中很難有妹子不對我動心。】


    宇宙第一大帥比顧淮:【陸之恒你雖然比我差了點吧,但也是很不錯的, 水準肯定高於一般男性, 所以在追妹子這種事上, 你千萬不要因為不如我就喪失信心。加油哦, 我看好你。】


    陸之恒發了一串省略號過去。


    他意識到自己肯定是腦抽了, 竟然妄想在他們這個群裏得到一個答案。


    霍銘沒多久也上線:【情感問題, 在線谘詢, 包教包會, 全程輔導。】


    【不要998, 也不要888, 隻要228,專業人士,給你最資深的解答,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看他半天沒動靜,霍銘不再開玩笑了,恢複了正經的語氣――


    【沒想到你也會有被情感問題困惑的一天啊,說吧,什麽事,讓我和顧淮幫你好好分析一下。不過,顧淮太傻逼,這種事你主要還是得信我。】


    宇宙第一大帥比顧淮:【霍銘我艸你大爺!你罵誰傻逼!吃我如意金箍棒jgp.】


    霍銘:【艸我也就算了,還要艸我大爺,顧淮你口味怎麽這麽重啊?】


    陸之恒看了眼手機,繼續打字問:【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會因為感動之類的情緒喜歡上一個男人嗎?】


    霍銘:【會,太會了!二十多歲的小姑娘,特別是沒什麽感情經曆的那一種,很有可能分不清什麽是感動什麽是感情。】


    【陸之恒你單身將近了三十年,現在到底為哪個小姑娘夜不能寐空虛寂寞冷啊@lu】


    宇宙第一大帥比顧淮:【霍銘你才是傻逼,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還需要問嗎?】


    【賭一百萬,他肯定是對小暖妹妹動了凡心啊!我這雙慧眼早看出他們不一般。】


    lu:【睡了,晚安。】


    最後任群裏另外兩個各種瘋狂艾特,陸之恒再沒有回一句。


    時暖的對話框在很前麵,他點開頭像,進入她的個人相冊。


    裏麵的動態挺多,有幾張自拍,更多的是分享吃吃喝喝,生活上有趣的日常。


    沒有任何感情存在過的痕跡。


    陸之恒其實有些開心,但這是不應該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像藤蔓一樣纏繞在心頭。


    他比她大七歲,是她的老師,還在一段不正常的家庭關係中長大,生性冷漠,占有欲強,卻總是用溫和的表麵偽裝著自己。


    而這些都變成藤蔓上的刺,紮在了他的心上。


    -


    時暖最近非常忙,拍廣告,準備考試,吳麗莎給她又接了一部戲。


    這次演的是女二,一個美麗聰明家裏超有錢但仍執著於破壞男女感情的……小三。


    雖然又是容易被罵的角色,但投資方給的片酬高,她給家裏打過去二十萬,還能存下不少,再過幾個月就可以在b市買房了。


    在一眾高興的事中,也有一件不那麽順心的,那就是時暖發現陸之恒最近都不太回她的消息了。


    通常她上午發過去,他下午才會回,三言兩語,不似以前那般熱絡。


    失落肯定是有的,但時暖隻當他是最近忙,也沒有很放在心上。


    考試周,宋薇薇複習即預習,一天一門課,一周一學期。


    等預習到高英這門課時,她在沙發上扯著嗓子嗷嗷哭泣,“怎麽會有高英這種反人類記憶力的單詞啊!我背一個單詞掉一根頭發,一本書還沒複習完我都要禿頭了!”


    時暖將頭從書前抬起,“薇薇你再堅持一下啦,高英是我們大學的最後一門,考完試你就徹底解放了。”


    “對啦!”宋薇薇想起一件很關鍵的事,眼珠子上下轉了一圈,“等我們考完試,你就可以找你的陸老師表白!”


    什麽叫“你的”,陸之恒什麽時候成她的了啊……


    時暖拿起書擋住羞紅的臉,借此躲避她灼灼的目光,“快複習吧,時間不多了。”


    最後一門結業考很不巧地,定在了平安夜那天。


    下午兩點到四點,考到一半,天空竟然開始飄雪,柳絮般紛紛揚揚灑落的雪花給節日又增添了不少浪漫的氣息。


    教室裏開著暖氣,同學們心思早就從印滿了密密麻麻英文的試卷上飛到了窗外,都想著一會兒考完要和男朋友或者室友去哪兒浪好。


    考試結束的鈴聲一響,大家歡呼著從座位上起身,交完自己的試卷和答題卡,一窩蜂地跑出教室。


    時暖和宋薇薇一起回到外麵租的房子,換衣服化妝。


    班裏團支書組織活動,出去唱歌吃宵夜,讓沒談戀愛的單身狗能過一個好節,宋薇薇也報名參加了。


    兩人差不多同時收拾好,宋薇薇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暖暖,祝你今天馬到成功哈。”


    “謝謝。”時暖感激地一笑,拆開禮物的包裝,是一瓶限量版的香水。


    ysl的反轉巴黎,瓶身線條光滑,用黑色綢帶係著一個好看的蝴蝶結。


    時暖在身上噴了些,甜膩輕盈的香氣很快在空氣中彌漫開。


    宋薇薇自信地打包票,“這個香味超級有勾引力,陸老師聞了以後絕對想把你按在牆上親。”


    說完,她往時暖小包裏塞進幾個藍色,正方形的小袋子。


    包裝上英文寫的是:durex。中文寫的是:薄荷味,超薄,極致體驗。


    時暖驚訝地問,“薇薇,你這是做什麽?”


    宋薇薇:“這叫以防萬一!萬一你們幹柴烈火想為愛鼓個掌,這個正好解了你們的燃眉之急啊!”


    “怎麽可能這麽快呀。”時暖臉似火燒,小聲地反駁。


    “有備無患啦!”宋薇薇笑了笑,“我們家暖暖這麽好看,陸老師一時把持不住,發生些什麽也是很有可能的。”


    在她一再堅持下,時暖隻好紅著臉把這些帶出門。


    時暖知道陸之恒在家,她提前問過了,而且這一次,隻按了一下門鈴,門就開了。


    陸之恒站在門裏麵,穿著一件風衣,裏麵是淺灰色的毛衣,鞋子也是換好的,看上去倒像是要出門的架勢。


    “你吃飯了嗎?”時暖先用很尋常的問話作為開場白。


    陸之恒點了下頭,“嗯,吃了。”


    “陸……”她出聲,隻發了一個音,就生硬地停下,然後鼓起勇氣,換了個大膽的稱呼,“陸之恒。”


    陸之恒抬眸朝她望去,時暖的心在這一刻也跳得好快。


    “砰砰――”,如用重錘敲擊著皮鼓,激烈得像下一秒要炸開。


    她現在有點後悔,不應該在家擦腮紅的,因為她預感到自己的臉一定超級紅了。


    時暖仰起小臉,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漆黑沉靜的眼眸,像是用盡畢生所有的勇氣,把心裏埋藏好久好久的話說了出來――


    “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的那一種。”


    寂靜在客廳蔓延。陸之恒垂下眼眸的那一刻,時暖那顆慌張不安的心迅速地沉了下來。


    她緊緊咬著唇,像被浪花拍打在岸的魚,垂死掙紮著。


    應該立刻走的,留在原地隻是自取其辱。可她想要一個答案,一個等了好多年的答案。


    很長時間過去,陸之恒終於出聲,聲音聽起來有些抱歉,“我不能接受師生戀。”


    時暖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她不甘心地垂死掙紮,堅持道,“可是我已經在今天結了你的課,你不再是我的老師了。”


    陸之恒眼皮輕撩,語氣老氣橫秋,“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隻一句話,便把她所有的希望斬斷。


    時暖眼眶紅了起來,拚命強忍著,淚水才沒有流下來。


    不能哭啊,她都已經在他麵前哭過兩回了,再哭就太丟人了。


    “對不起。”時暖向他道歉,艱澀地開口,“陸老師,給你造成困擾了。”


    喉嚨裏如同塞了一團棉花,沙啞難聽。她不敢再繼續麵對他,說完關上門小跑著離開。


    夜晚的寒風呼呼地刮在臉上,像刀在割,卻也讓她清醒地知道,這不是夢,他原來真的不喜歡她啊。


    陸之恒馬上追了出去,在外麵攔住她,“我送你回家。”


    “不要。”時暖非常抗拒地搖頭。


    陸之恒皺起眉,拉住她又要逃開的手,“天黑了,你晚上一個人坐車不安全。”


    她現在這個狀態,他實在不能放心。


    時暖用力地把手腕抽出來,陸之恒手中一空,心裏好像也空了很多。


    她眼眸通紅,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著,看向他,一字一頓道:“陸老師,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要對我這麽好了,不然我又會誤會的。”


    她說得認真,不是在賭氣。陸之恒抿唇,沉默了,那隻懸在空中的手收緊成拳,慢慢地垂了下去。


    恰好有出租車經過,時暖伸手一攔,司機大叔踩油門停了下來,探出頭說:“姑娘,上車吧。”


    “師傅,麻煩等一下。”時暖像是想起了什麽,從包裏拿出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很努力地對陸之恒擠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陸老師,差點忘了祝你平安夜快樂,請你吃個蘋果,你千萬不要因為今晚的事不開心呀。”


    就算他不喜歡她,她也希望他以後都平平安安的。


    “小姐,去哪啊?”司機大叔回過頭問。


    時暖報了個住址,一張嘴,眼淚就流了滿臉。


    前一秒剛用手擦幹淨,下一秒溫熱的淚又從眼眶中滾落。


    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雖然傷心難過的要死,但至少剛才沒在他麵前哭。


    透過後視鏡,司機大叔看見後麵哭得泣不成聲的小姑娘,想到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立馬聯想到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他也有個和時暖差不多大的女兒,將心比心,能把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惹哭成這樣,還是在平安夜,那不用說,肯定全部是那男人的錯!


    司機大叔生氣地幫她譴責,“姑娘,你不用理那個渣男,世上的男人一般黑,沒幾個好東西。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肯定可以找到更好的。”


    “不、不是的。”時暖哭得太厲害了,連著打了幾個哭嗝,抽抽噎噎地替陸之恒辯解。


    “師傅你誤會了,他很、很好,一點都不渣。”


    從認識到現在,他幫了她好多,對她已經足夠的好了,一切隻能怪她。


    怪她偏愛自作多情。


    司機大叔歎了口氣,哭成這樣了還維護著男朋友,這世上怎麽這麽多傻姑娘!


    -


    顧淮開車過來,停在陸之恒麵前,挑眉問,“難得你主動叫我出來,有什麽好事?”


    陸之恒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聲音冷淡,“請你喝酒。”


    “真難得!”顧淮調笑道。


    想起剛才遠遠看到的一幕,他又問,“我怎麽看見小暖妹妹了?她過來找你了嗎?”


    陸之恒唇緊繃成一條線,視線落在手中的那個蘋果上,沒說話。


    顧淮見他神色不對,以為他們鬧了矛盾,便苦口婆心地勸道:“你不會和小暖妹妹吵架了吧?不是我說你,我們做男人的,胸懷就應該像藍天像大海一樣廣闊,這種時候你就該讓著她一點啊。”


    聽他嘚啵了半天,陸之恒不冷不熱地開口,“今晚我請你喝酒。”


    “所以呢?”顧淮不明白他幹什麽又重複一遍。


    “喝人嘴短,請你安靜一點。”


    蘋果攥久了,表麵漸漸都帶上了他手掌的溫度。


    陸之恒咬了一口,脆生生的,還很甜。


    他驀地想起分別前的畫麵,她眼眶紅的如同小兔子,瘦弱的肩膀一顫一顫,卻始終倔強地沒有讓一滴淚落下來。


    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可他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感情像陣龍卷風,來得快去得快,若隻因為感動而喜歡,那激情褪去的速度就更快了。


    可陸之恒清楚自己的占有欲,得到了的東西他從來不會鬆手,他的感情觀是偏執,不健全的。


    他還記得很小的時候,一個長輩曾經形容他的話――


    “聰明得遠超常人,懂事得遠超常人,可性格卻太過孤僻了些。”


    孤僻不是個好詞,但放在他身上倒也恰當。冷漠,安靜,十一二歲便顯出了成年人的莊重自持,甚至還透出幾分陰冷。


    仿佛這種古怪的性子是骨子裏自帶的。


    隻有他知道,這是天性,卻也不全是。不健全的家庭讓他性格中陰暗的一麵不減反增。


    懦弱如菟絲花的母親,強勢而虛偽的父親,以及違背倫理的一段畸形關係。


    他曾經在十二歲的一個晚上,透過門縫昏暗的光線裏,看見他爸壓在一個女人身上。


    那個女人,白天的時候要叫禮貌地叫他爸一聲姐夫。


    那時他小,卻不代表什麽都不懂。


    亂,髒,惡心。他對此事的全部看法。


    誰他也沒告訴,說了估計也沒人信,更何況那時候他媽已經癌症晚期了。他要是一刺激,她可能更是時日無多。


    從此,他便冷眼旁觀,看著他爸在人前扮演一個盡職盡責不離不棄的好丈夫,好父親,甚至在他媽葬禮上哭到不可抑製。


    不到三個月,他爸又結婚了,和自己曾經的小姨子。


    那段時間,他好像病了,眉間籠著一層陰翳,整個人越來越沉默,有時一天也說不上一句話。


    控製欲到了空前的地步,特別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外人手無心地碰了下,哪怕是他最喜歡的模型,他也能看都不看一眼地直接扔進垃圾桶。


    晚上他會拿著一個刀片,順著手上的脈絡輕輕劃著,但從沒真割下去。


    割下去會有印記,會讓人發現的。但病的最嚴重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鮮豔的血從手掌中湧出,他感到莫名的興奮。


    隨之而來的是無休無止的心理谘詢和一瓶接一瓶的藥。


    他應該是康複了,再沒有這種衝動的行為,說話說得多了,笑的次數也多了,交到了兩個不錯的朋友,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


    可他卻知道,自己心裏的那隻野獸,沒有被殺死,隻是被他關在籠子裏去了。他骨子裏還是冷漠陰鬱的,隻不過他學聰明了,懂得如何不讓人看出。


    所以說,輕易開始一段戀愛關係,對她不公平。


    她應該是自由的,怎麽能和一個籠子裏關有野獸的男人在一起呢,縱使以愛的名義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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