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一個非常好的點子。」


    集訓第三天,階梯社全員準備一起慢跑。當大家集合在第一校舍玄關前時,九重舉手發難。眾人光是看到她欣喜的表情,立刻就可以感覺到「有壞事要發生」──真不知這種傾向是好是壞啊。


    「我想我們還是先照昨天的預定練習吧。」


    幸宏刻意說道。他相信隻要有人先提出意見,其他人會立刻給予支援。如他所料,三枝接著開口:


    「社長的好點子就留到明天再實行吧。」


    「是啊,我想這樣比較好。」


    井筒也表示同意。九重馬上鼓起腮幫子。


    「喂,你們是什麽意思啊?感覺像是大家串通好要讓我的好點子泡湯一樣,根本是貪官汙吏和惡德吳服店(注:「惡代官」與「越後屋」,為日本時代劇中經常出現的官商勾結組合。在此被九重用來延伸表示自己被兩者串通陷害)嘛。」


    「呃,你說的太誇張了吧」


    「而且貪官汙吏應該是你吧。」幸宏在內心喃喃說道。


    「哼!你們就算反對也沒用。我已經決定了!今天一定要實行我的絕佳構想啦。」


    九重頑固地不肯妥協,眾人隻好聽她想說些什麽。


    「我的主意就是──跟女子網球社舉辦社員奪取大賽!」


    「什麽──這太無謀了吧?」


    幸宏發出慘叫。三枝開口追問:


    「比賽項目是什麽?該不會是要比網球吧。」


    「那當然啊。畢竟是我們主動開口宣戰,當然有義務配合對方。」


    九重麵不改色地回答。老實說,幸宏覺得輸定了。


    「九重學姊,我們還是放棄吧,贏不了的啦。」


    「呼呼。」


    九重對狼狽的幸宏嗤鼻一笑說道:


    「放心吧,昨天我從遊佐同學那聽到一條有力情報。你們應該知道今年網球社無法參加全國大賽吧?」


    「啊,知道。」


    大家一起點頭。


    「因為這件事,現在的網球社似乎全社上下心神不寧哩。剛好遇到三年級生都退出社團的時期,目前整個社上的團結力尚不足夠。同時她們的王牌選手神庭同學──啊,我是指美冬同學,不是說瓶蓋,也不是說小夏老師喔。總之,現在她們的王牌似乎狀況很差呢。我們要挑戰就該趁現在啊!」


    九重高舉握拳的手,似乎在要求支持或掌聲,但是當然沒有人那麽做。九重察覺社員們一臉困擾的表情,忍不住亂揮手臂大叫:


    「要做要做要──做!要靠這方法獲得女性社員啦──!一定會贏的!輸了大不了逃跑就好啦──!」


    「你剛剛說出內心話了吧。」


    「原來是打算輸了就逃跑啊。」


    三枝吐槽。一旁的幸宏啞口無言。雖然九重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可是幸宏還是覺得她實在是個很可怕的人。


    「出發羅!準備去跟她們分個勝負!一定要贏啊!」


    階梯社眾人被亂揮手臂的九重趕鴨子上架,前往網球場。


    (也罷,反正到時一定會被女子網球社的顧問趕回來。)


    幸宏如此心想。雖然他很在意刈穀的緘默,但是他覺得刈穀應該是跟自己抱持同樣想法,所以就沒放在心上。同時,井筒與三枝也同樣如此認為,他們都對事情發展抱持樂觀態度。


    直到女子網球社的顧問龍膽友子首肯為止。


    「好啊,但是有個條件。」


    龍膽爽快地接受九重破天荒的要求。麵對這情形,除了階梯社眾人之外,連所有在一旁練習的網球社員都感到一陣愕然。


    「咦?老師,真的沒問題嗎?這會妨礙到你們的練習吧?」


    幸宏顧不得九重會不高興,忍不住叫道。如果是網球社的社長一時興起接下挑戰也就罷了,他實在不相信擔任顧問的老師會接受這種惡作劇般的要求。


    「所以說──我還有個附帶條件啊。比賽要以兩場單打和一場雙打的團體戰形式來進行,單盤決勝即可。隻要你們贏了三盤中其中一盤,就算你們勝利。」


    「喔喔──!炸彈女你真慷慨!」


    九重興奮地擊掌,龍膽則是皺起了眉頭。


    「九重,炸彈女是什麽東西?」


    龍膽看起來頗不高興,但是九重看起來毫無懺悔之意般回答:


    「龍膽老師的綽號啊,聽起來很帥吧?」


    「那個綽號,是隻有你在叫嗎?」


    「大家都這樣叫啊──比如說『我被炸彈女用網球拍打屁股』,或是『我被炸彈女掌摑』之類的。」


    「原來如此。」


    龍膽尖銳的視線朝向幸宏背後,他四周的網球社員被嚇得動彈不得,讓幸宏不禁可憐起她們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龍膽會被取「炸彈女」這種綽號,但是這種事總不能光明正大的對她說吧。


    「先姑且無視那個不合我意的綽號,我現在才要講條件的重點。其中一場單打賽的人選要由我們來決定,另外兩場對戰的人選則隨便你們。」


    龍膽調適心情後繼續下去,九重聽了不禁歪頭。


    「請問人選是誰?」


    「天崎與神庭,單打賽之一要由這兩個人對決。以上是我要提出的條件。」


    網球場內陷入一片寂靜。就連無視階梯社眾人持續著練習的網球社員,也停下動作看向這裏。更正確地說,她們在注視的是階梯社的其中一人。


    天崎泉。


    幸宏確認網球社員的視線之後,再度把目光朝向天崎。雖然她起初還呆呆的站著,但是察覺到周遭的視線之後總算做出反應,微微低下頭。


    「好啊!這件事簡單!上吧小泉,把她們那個狀況不佳的王牌打個落花流水,讓她們知道你的技術沒有廢荒!」


    「是荒廢。」


    刈穀小聲訂正。


    「小泉,你不是狀況不佳嗎?」


    三枝提出問題,九重卻輕拍天崎的手臂說:


    「就是這樣!所以這時小泉應該打打網球,轉換一下心情。順便把那個狀況很差的王牌選手幹掉!」


    「好。三枝,我不要緊,謝謝你關心。」


    天崎微笑回應。三枝轉頭看向刈穀,但是刈穀保持沉默。


    就這樣,階梯社與女子網球社的網球比賽揭幕了。


    「那麽,我們要派誰上陣呢?」


    幸宏詢問刈穀。到了這個地步,他隻能期望刈穀能想出什麽妙計。可是盡管幸宏如此期待,刈穀的回答卻讓他失望。


    「很抱歉,我連比賽規則都不太清楚。我對網球的經驗隻有體育課時學到的皮毛而已。」


    「我也一樣。」


    井筒輕輕舉起手說道。


    「我也差不多。」


    三枝一邊調整眼鏡位置,一邊開口。


    「你們在胡說什麽!單打第一場當然是由我來啊。別看我個子矮,我在小學時可是天下無敵的萬能運動健將哩。健吾應該知道這件事吧?」


    九重挺起胸膛得意地說道。男社員一同往刈穀看去,但是刈穀把目光轉向一旁,不以為然地說了:


    「她的確是經常被人稱讚有運動天分,隻不過她不管做哪項運動都是三分鍾熱度。」


    「怎樣?怕了吧?」


    可是九重看起來卻是一副更加得意洋洋的樣子。


    以為拿出小學時代的往事,就能跟全國水準的高中生相提並論。九重的這份膽識的確是讓人畏懼。


    幸宏絕望了,可是這時九重又對他落井下石。


    「雙打賽就由瓶蓋和井筒出賽吧!」


    「「耶?」」


    兩人異口同聲叫道。九重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用力點頭說:


    「你們倆真是默契十足啊。」


    「不,饒了我吧!要組還不如跟刈穀學長組呢。」


    「我也不幹!為什麽我得跟這家夥搭檔哩?」


    兩個人同時開口反駁。九重似乎覺得這反應很有趣,點頭說道:


    「這默契真是值得一看。」


    「算了吧,別掙紮了。神庭你打過網球,所以要想辦法帶領井筒啊。至於井筒,你也要好好聽神庭的指示動作。」


    三枝仿佛是給予幸宏等人致使一擊般地說出結論,結果雙打賽就決定由幸宏與井筒兩人搭檔出場。


    「那麽,請雙方選手入場準備。」


    幸宏等人遵照網球社員的指示,走進底線劃分明確的網球場。兩人使用的網球拍是跟一年級社員借來的,下半身穿的是階梯社運動褲,上半身穿著t恤。雖然九重也跟網球社員借了網球拍,但是她是去跟她的比賽對手──新任網球社長借備用球拍,而且借了之後還詭異地笑著說:「竟敢對敵人施恩,你太大意啦──」


    天崎的狀況最不可思議。隻有她的網球拍是龍膽特別指名一位社員過來,把那位社員所有的網球拍都拿出來給天崎挑選。然後天崎身上的服裝也因為穿運動褲不便動作的關係,龍膽叫她全部換掉,比賽準備做得非常徹底。後來天崎回到網球場,她換穿上似乎是龍膽的網球裝,並且把頭發綁成馬尾,活脫脫就是網球選手的打扮。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四周群眾傳出喧嘩聲。幸宏環顧周圍,嚇了一跳。大批學生圍著鐵網站在網球場外觀戰,這讓其他在場內練習的網球社員無所適從。場外觀戰的學生男女比例各半,幸宏立刻就聽見有女孩子大聲聲援:「冰之女神加油──!」同時又有低沉的男性吼聲與其對抗喊道:「雷之女神最優啦──!」甚至還有好幾次重低音「冰之女神──」歡呼聲和高音「雷之女神──」聲援在場內縱橫交錯,還不知從何處傳出了按下快門的聲音。


    「喂,這是什麽狀況啊?」


    幸宏身旁的井筒無奈地說道。現在的網球場內根本就是供人看戲的狀態,但是幸宏等人徹底被觀眾忽視。聚集在外的學生目光焦點都放在「冰之女神」神庭美冬與「雷之女神」天崎泉的比賽上。


    「看來場外很熱鬧啊,我們也快點開始比賽吧。」


    對方搭檔的其中一人開口道。由於對方自動轉起了網球拍,幸宏反射性說出:「正麵。」接著網球拍以正麵朝上的狀態倒下,幸宏獲得了發球權。


    「那我該做啥啊?」


    井筒把網球拍架在肩上,走近幸宏問起。幸宏問了井筒對網球比賽規則了解多少,知道他對於發球的交替方法和場地的劃分都還算清楚便放心不少,這樣至少可以正常比賽。


    「那總之就是把球打回去吧。井筒顧前我顧後,不必刻意截球反擊。」


    「了解。對方應該也是一年級生吧?總之盡全力去拚應該還有機會吧。」


    井筒是個樂天派,這也讓幸宏感到鬆了一口氣。對幸宏這種容易沮喪的人來說,井筒的個性剛好可以與他互補。


    「好,讓我們奪取勝利吧。」


    「當然要贏。」


    兩人移動到各自的負責區域。


    然而現實卻沒有那麽簡單。


    比賽結果0-6,幸宏兩人慘敗。


    「嗚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井筒在一旁慘叫,幸宏則是呈現對照般的全身脫力坐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雖然希春溫柔迎接敗戰的兩人,但是小夏用手刀砍在他們的腦袋上,甚至被九重罵沒用。


    「請問九重學姊的戰果如何?」


    幸宏心想這個人大概也是慘敗,所以才故意開口詢問。可是九重卻「哼」的嗤鼻一笑,抬頭挺胸回答:「我至少也有拿下勝利哩。」


    「咦?真的嗎?」


    「什麽意思,你懷疑我嗎──?」


    幸宏與井筒看向刈穀。他輕輕地歎口氣回答:


    「因為九重的比賽有用上特殊規則。」


    「特殊規則?」


    「對。首先是不能使用高手發球,還有丟士(注:deuce網球比賽中,贏的第一分記作「15」、第二分記作「30」、第三分記作「40」、第四分稱「game」。如果雙方各得三分(40-40),就稱作丟士)時要用猜拳來決勝負。」


    「還真是驚人的規則啊。」


    「而且她兩次丟士都是用猜拳獲勝的。」


    刈穀無奈地說。九重得意洋洋哼聲道:


    「我可真厲害。」


    「就某方麵來說,猜拳算是優子的主要得分方法吧。那個叫瀨野的新社長,在第二次被猜拳幹掉之後,開始變得頗為認真,後來的三局完全沒讓九重拿下。」


    三枝補充說道。


    (該怎麽說,能跟對手打到丟士也算是比我們好多了)


    幸宏一邊想,一邊整理心情之後,把目光轉向單打賽第二場的比賽場地。兩人正好交換發球權,目前的比數3-3,兩人可說是勢均力敵。


    「哇,天崎學姊真強!」


    戰況超乎幸宏想像。雖然從龍膽的態度來看,就可以想像天崎實力應該不弱,但是想不到她竟然可以和美冬打到不分軒輊。幸宏向三枝詢問比賽經過,他一邊操作電腦一邊回答:


    「最初是由小泉發球。第一與第二局的交鋒都被對方回擊得分,但是在第三局交戰時,小泉因為對手失誤所以幸運得分。從那之後情勢一轉,第四局與第五局都由小泉奪下。小泉在接近戰占上風,這讓她變得有利不少。雙方都在丟士之後死撐著不放,但是小泉上網對打的技術壓倒對方。剛剛的第六局雖然被對手保持住,但是勝利的可能性還是頗高。」


    「凪原看起來很熱心於攝影啊。」


    刈穀站在稍遠處看著凪原說道,她似乎從頭到尾一直拍著天崎的比賽。井筒看到此景,小聲地說:「她該不會其實是想接近小泉學姊吧?」


    「好!我們要盡全力為她加油喔!」


    九重高舉手臂喊道。第七局開始,由天崎發球。


    天崎善用她的高個子優勢,從高打點發球。網球刺向靠近邊線的外角。天崎以為這球會是一記愛司球,但是這時美冬卻加以回擊。雖然美冬打回來的球高度略有不穩,但仍然快速朝左側飛去。然而這時天崎卻衝上網際,將球低空截擊,打了一記反對角球回去。美冬追趕不上這球,天崎得分。


    「喔喔喔喔喔」


    場外觀眾大聲喧嘩,歡聲雷動,然後傳來掌聲。除了場外圍觀的學生之外,場內的網球社員也停下練習看得入神。可是龍膽並無對此事加以責罵,因為她自己也十分注意這場比賽。


    「剛剛那是『發球後上網』(注:serve-and-volley為一種擊球策略,發球後上網,目的是在網前爭取截擊機會),難道天崎學姊是猛攻型的選手嗎?」


    幸宏詢問三枝。


    「嗯,好像是如此,她從第一局開始就一直積極搶攻。」


    「那就天崎打球的風格。以活用身高優勢的強力殺球為起點,接著不斷猛攻,是充滿攻擊性的網球。尤其是她在上網對打時的動作非常靈活,可說是她的最大特點。目前她已經發出三記愛司球了。」


    「龍膽老師──」


    幸宏被龍膽突如其來的比賽解說嚇了一跳,眼睛睜得大又圓。龍膽走到他身旁,打量了一會兒幸宏說:「你就是傳說中的堂弟啊?」然後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


    「天崎現在還有在家中練習網球嗎?我看她在比賽前有隨


    手試打一下,感覺動作一點都沒有生疏啊。你知道原因嗎?」


    與其說龍膽是在詢問幸宏,倒不如說是她在問階梯社全體。可是階梯社眾人都左右搖頭回應,隻有九重回答:「我想她應該是沒有再碰網球了──」


    「是嗎?這樣她可真是不簡單那女孩果然非常有網球天分啊。」


    龍膽頻頻點頭說道。幸宏等人如同追隨她的視線般,繼續凝神觀戰。天崎發球打入內側角落,這是天崎第四次打出的愛司球。


    「30-0」


    裁判宣告雙方分數,天崎重整態勢準備下一次發球。


    球「磅」一聲觸網,形成發球失誤,天崎準備第二次發球。這次的球速較慢,雖然仍不失為速球,但是美冬成功以直球回擊。天崎在網球下落時施展截擊,打出一記反對角網前球;可是這回美冬也預測到球的落點,她將球撈上,網球以些微力量彈起。


    「喝!」


    天崎的球拍在空中獵捕到球,使勁回擊一記對角球。美冬立刻後退施展截擊,可是力道略嫌不足。球落在幾近球場中央地帶的位置,被伺機等待的天崎逮個正著。她用雙手握反拍回擊,球深深穿進對方場地內側。天崎得分。


    場上再度響起歡呼聲,幸宏也忘神的鼓起掌來。在他身旁的龍膽「唔──」地吟詠了一聲,喃喃自語:


    「為什麽剛剛會用截擊啊?這根本不像神庭的打球風格啊。」


    天崎在第四次發球打出愛司球,奪下第七局的勝利。雙方換場。


    「喂,瓶蓋!你的加油聲太小啦!」


    九重大叫,拉扯幸宏的手臂要他大聲呐喊,然後去把盯著電腦螢幕看的三枝拉來加油。因為天崎換場之後移動到對側,所以大家不拚命呐喊就無法把聲音傳過去。幸宏為了不輸給周遭的吵雜聲,也拉高嗓門大喊。


    「天崎學姊,請你加油啊──!」


    「小泉別輸啊!」


    「目前我們占優勢──!一定能贏啊──!」


    一陣喊叫之後,場內又一口氣陷入寂靜。因為美冬開始手抓網球,準備進攻。幸宏覺得美冬好像有一瞬間把目光朝向他,不禁反射性地抖了一下,因為他覺得自己似乎被美冬白眼了。


    「」


    美冬似乎已經汗流浹背。她的左腳尖斜斜地頂著底前方,用手拍彈了三次網球,接著雙手做好發球準備。她的目光瞄準發球點,用堅定的視線注視對方場地。


    美冬一扭身,將網球拋至空中,蹲低膝蓋,然後一口氣利用站起時的彈力揮拍,打出第一記發球。網球「啪」一聲地打到網繩上端,球掉入對方場地。


    「觸網重發(注:let與意思相同,意指在發球時觸網,需要重新發球的判決)。」


    美冬重新發球,這次她將球打入對方場地內側。天崎以對角球還擊。天崎雖然想趁勢上網,但是美冬在球飛回時就立刻加以反擊,不讓天崎有時間上網。天崎用雙手握反拍回擊這強力的一球,讓美冬為了救球退到後方,並把握機會衝到前場。但是美冬回了一記高吊球。


    「!」


    美冬打出的高吊球高度並不低,可是天崎在球場中央附近的位置站定,善用她的身高優勢,扣擊出高壓殺球(注:網球運動中指將對手擊回的球,從頭頂上方向對方用力扣壓,使球作大角度的反彈,令對手無法回擊的擊球技術)。「磅」一聲,網球筆直地朝對方場地飛去。球穿過美冬的左側,她來不及作出反應。


    「」


    階梯社眾人大聲叫好,拍手對天崎送以聲援。天崎轉頭看了一下階梯社全員,輕輕點頭對大家示意。接著她在底線前做好應戰準備,美冬也準備發球。


    美冬的第一次發球失誤,第二球落在外側位置。天崎為了追球向左側大幅移動,用反手拍回擊一記對角球;美冬見狀也跟著以反手拍直球反擊。天崎回擊直球後,美冬立刻施展截擊擋下天崎的攻勢。接著天崎敏捷地把球向上打,形成高吊。這球本來是要對美冬的後方來個攻其不備,可是美冬卻追上球,如同回轉身體般地用反手拍回擊,把球打入對方場地右側。但天崎又立刻以對角球還以顏色,美冬隻能奔跑追球,再度打出一記對角球。這時天崎正要準備回到中央位置,她在姿勢不穩的狀態下勉強回球。這球的球速並不快,美冬以反手拍反擊一記對角球,順利得分。


    「15-15」


    「啊啊──!真可惜!」


    階梯社眾人隨著裁判的宣讀聲叫道。幸宏受到大聲吆喝的九重感化,開始高聲叫天崎別想太多,跟著大聲加油。


    真奇怪。


    天崎為了準備接發球而蹲低姿勢。她覺得站在對麵左側的美冬,動作似乎突然變得遲緩不少,美冬打出來的高吊球上升高度與落點方向都太過單純了。在自己落敗的第二局中,她的高吊球落點全都瞄準在自己根本無法反應之處,可是現在怎麽會變這個樣子?


    天崎甩了甩頭,告訴自己要集中精神。從剛剛開始就可以聽到神庭和井筒的加油聲,看來他們敗陣了。天崎早就對此有心理準備,果然最後還是行靠自己獲勝才行。


    美冬的第一記發球飛來。這球的角度雖好,但是球速不足。天崎還擊對角球,接著跑向球場中央。她刻意不衝到網前,因為她想要觀察美冬的反應伺機而動。


    美冬用對角球回擊,接著天崎不加以思索地直接把球擊回。雖然天崎打出的這記平擊球(注:tshot是種不帶旋轉的球路)力道頗強,但是美冬應該可以輕而易舉反擊才是。美冬在紅土上輕踏一步,反手握拍還擊一記對角球。


    「!」


    「啪」一聲,網球被網繩卡住。天崎在網球尚未自網上落下之前將球撈起,接著用手腕輕柔地把球撥進對方場地。雖然這球的力道不似吊小球(注:dropshot是一種輕巧的打法,讓球正好落在對方球場的網前)那般輕巧,但球本身也保持在平穩狀態,幾乎沒有受力回轉的現象發生。美冬用球拍把輕滑落地的網球拍起,可是網球卻再度彈擊到網子,掉到地上。


    「唉」


    (她在歎氣?)


    天崎聽到身旁對手的歎氣聲吃了一驚,美冬剛剛的駭人氣勢蕩然無存。她撿起球走回底線,這讓天崎大感不解。


    (為什麽會這樣?她似乎突然無法集中精神。有什麽原因嗎?)


    直到第六局為止的美冬都還是氣勢逼人。老實說,天崎以為已經三年沒有接觸網球的自己,應該是不可能戰勝還在打球、甚至還是王牌球員的美冬。可是當比賽開始之後,戰況卻是勢均力敵。最讓天崎感到驚訝的是,盡管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如當年,但動作還是比想像中來得輕捷靈活;隻不過目前美冬的狀況糟到讓她更是介意。就算如此,美冬的氣勢依然是相當驚人。天崎感受得到她確實是抱著求勝意誌在麵對這場比賽,所以天崎也決定要盡全力應戰。


    可是現在的她卻帶有迷惘。


    美冬的第一記發球失敗,準備第二次發球。第二次發出的球破綻百出,單純大意到難以讓人相信這會是她打出來的球。


    你是怎麽了?


    天崎很想大聲詢問。可是現在比賽還在進行,無法做出那種事。


    她雙手使力,奮力回擊。


    「天崎獲勝,目前比數3-5。」


    「太好啦!小泉隻要再贏一局就贏啦。」


    九重在幸宏身旁高舉地跳著說道,幸宏內心卻是五味雜陳。雖然他是真心為天崎加油打氣,可是另一方麵他也很在意美冬。尤其是剛剛這一局美冬的狀況相當差,從她的動作中可以感覺到她內心似乎帶有迷惘。她盡是錯失良機,打出一些亂七八糟的球。天崎看準她的疏忽,加以反擊得勝


    。


    「美冬姊」


    「唔,瓶蓋!你要為小泉加油呀,可不能因為那是你堂姊就聲援她啊。你要知道,這場比賽事關階梯社的未來啊!」


    九重把眼睛睜成三角形,凶悍地叫道。幸宏舉起雙手說:「我知道啦。」然後把目光移向天崎,開始為她加油。


    幸宏突然覺得美冬又看了他一眼,應該是想太多了吧。幸宏大概是太過恐懼美冬的銳利目光,所以才會陷入這種錯覺。她不可能往這邊看,沒必要那麽在意。現在應該要以階梯社社員的身分為社上學姊加油才對。


    「天崎學姊!再勝一局就贏啦。」


    「穩住、穩住!現在是我們占優勢啊。」


    「上啊──!幹掉對方──!」


    天崎聽著階梯社眾人的聲援準備發球。第一球就銳利擊入對方場地的外側,雖然美冬勉強還擊,可是球觸網了。


    「好耶──!再拿三分就贏啦!」


    九重興奮的跳起叫道。幸宏緊緊握拳,他覺得自己好像正被某種事物逼迫得難以自處,可是真正被逼到盡頭的應該是美冬啊。


    「啊──!」


    接著天崎的發球失誤。她第二次發球,然後發展成對打戰。可是先發製人的天崎施展截擊,對美冬攻其不備奪下分數。比數成為「30-0」。天崎距離獲勝隻差兩分。


    「好耶──!小泉萬歲!」


    九重看來興高采烈,相對的幸宏卻是感覺越來越走投無路。他覺得這樣下去一定不行。就算隻有些許也好,他希望──


    可以成為美冬姊的力量。


    當這句話在他腦內閃過時,他開口大叫:


    「美冬姊!集中精神啊!」


    這句話引起周圍喧嚷。原本準備要發球的天崎,也被這句話嚇得把已經向上拋的球用手接住。幸宏受到周遭注目,羞得滿臉通紅。


    「請你安靜!這樣會幹擾到比賽啊!」


    坐在裁判台的學生對幸宏怒吼。周遭傳出笑聲,讓幸宏羞得無地自容。


    「喂──!瓶蓋你亂搞什麽啊?而且你還幫敵人加油,是什麽意思!」


    九重賞了幸宏肚子一拳。他隻能慚愧地道歉,悄悄把視線轉回球場。天崎亂了步調,背對幸宏站著;美冬則是斜眼瞪著幸宏。


    (啊啊啊真糟,我怎麽會說出那種話啊。)


    幸宏恨不得立刻逃離這裏。可是他不能那麽做,因為比賽還沒結束。天崎重整態勢準備發球,她的第一記發球直接打入對方球場外角。


    美冬呆在原地不動。這記發球成為愛司球。


    「好耶──!再一分就贏了!」


    九重興奮地躍起。一旁的龍膽瞥了一眼看起來高興得要手足舞蹈的九重道:


    「剛剛這球不能怪她,她大概是在調整心情吧。」


    「什麽?」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幸宏看向龍膽,她也同時轉頭看著幸宏,並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露出微笑。由於龍膽立刻把視線移回球場,所以幸宏也隻好跟著別過頭,看到天崎正要發球。她用力揮拍,將球打到外角。


    「出界!」


    裁判大聲宣判。天崎的第一記發球打出界外,之後的第二記發球她也瞄準接近邊線的位置。但是美冬把從邊線上彈起的網球回擊,打出一記高吊球。


    「喔喔,會不會還擊失敗呢?」


    九重滿心期待的仰望,可是球卻往底線過去。天崎在球落地彈起後回擊,帶有強力抽旋的網球朝右方奔去,可是美冬已經在球的落點守株待兔。她快速地回擊對角球,讓天崎無法衝上前場。雖然天崎以正手拍還擊對角球,可是球卻觸網了。


    「啊啊」


    九重發出失望的聲音,周圍近半數的人也發出同樣的歎息聲。


    「別在意,別在意!再拿一分就贏羅──」


    盡管如此,九重還是情緒高昂。的確,目前狀況對天崎來說還是大大有利。比數是「40-15」,無須緊張。


    「果然如此,看來情勢改變了啊。」


    可是龍膽卻淡淡地說出這句話。她心滿意足似地點點頭喃喃道:


    「這樣就對啦,看來她總算是恢複應有的實力了。」


    井筒聽到這句話,歪起頭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幸宏緊張的咽下口水。


    (難道剛剛美冬姊打的高吊球是設計天崎的圈套嗎?)


    天崎雙發失誤。


    怎麽回事?氣勢完全變了。


    天崎感到困惑。她覺得球場內的氣氛似乎有所改變,自己威力十足的發球被美冬忽略。當時雖然得分了,但是心裏卻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接著她立刻在比賽中發現這項預感並不是錯覺。美冬已經不再迷惘,現在她聚精會神在網球上,攝人的氣氛讓天崎的手臂逐漸凍僵。


    (別輸,在這裏被對手壓倒就完了。)


    天崎把意識集中在一個點上。她在底線外側站定,左腳腳尖踩在底線的微後方,一邊輕拍兩次網球,一邊注視底線與腳尖中間的紅土。接著她用左手抓住網球,把球拿到球拍邊準備發球,並透過球拍看向對方球場。當目光對準標的之後把球拋起,用力揮下網球拍。


    「!」


    天崎揮拍落空,周遭發出的歎息讓她有點在意。她轉向後方看到鐵網外的學生,不自覺地低下頭。並準備重新發球。她緊張地用力握住球,接著拍彈兩次球稍微平複一下情緒。隻要第二次球發好就行了;隻差一步就能贏,謹慎點打。


    天崎不得不承認她第二次發球的球路太過單純,但是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發球竟然會立刻被美冬以上吊球還擊,然後自己連上網的時間都沒有,徹底被美冬的攻勢擺布。接著在最後被自己一直害怕的擊落地球(注:grorndstroke原意指各種打球動作,但這裏是指在球場跳一次之後回擊,通常擊球者在底線的區域附近)天噬。


    「40-40,丟士。」


    裁判冷酷無情地說道。天崎知道自己心跳速度加快許多。好懷念啊,這感覺真讓人懷念。天崎感覺到幾乎要讓自己喘不過氣來的壓力,雙腳差點因為過度緊張而僵化。


    可是,真詭異,總覺得現在的美冬給人感覺和剛剛完全不同


    天崎的第一記發球無可挑剔。美冬雖然追上球回擊,但是出界了。天崎藉此得分,掌握了優勢(注:advantage丟士後贏一分即為優勢,如果該位球員在advantage之後再獲得一分,表示這位球員贏得此局);可是美冬的臉色卻絲毫未改,看起來甚至連一滴汗也沒流。天崎用衣服擦拭手臂上的汗水,在心中暗暗後悔剛剛該連護腕一起借用才對,連額頭滲出的汗水都讓她相當煩燥。紅土球場(注:gaycourt雖然泛指為紅土球場,不過正確的意思指球場的土質、石礫)的紅土受到烈陽照射,顯得熱氣騰騰。


    「呼──」


    天崎用力吐了口氣,準備發球。可是這次她又再度發球失敗,變成雙發失誤。這可說是致使性的失誤,天崎白白浪費掉機會。


    「小泉──冷靜下來──!」


    天崎聽見九重的呐喊,周遭也對天崎送以聲援。她一邊拍彈網球,一邊莫名地對場內氣氛無所適從。


    (啊啊,我不應該再待在這裏了)


    第九局被美冬破發局。


    「情勢好像真的轉變了啊」


    現在雙方局數是5-5。美冬從危機中逆轉情勢,成功破了天崎的第九局,跟著第十局也獲得勝利。現在進行到第十一局,贏麵是美冬較大。美冬技巧高超的回擊使得天崎被迫在底線應付攻勢,無法上網依照自己的風格打球。就算天崎勉強上網,美冬也會使用高吊球或穿越


    球(注:passingshot指球彈地之後,一方球員打出穿越另一方球員的球)逼天崎回底線,最後被角度刁鑽的球路給擊敗。


    「神庭獲勝,5-7。」


    裁判宣告比數。九重憤怒的尖叫:


    「這是怎麽回事?會變這樣都是因為瓶蓋的錯啦!」


    並毆打幸宏。幸宏隻能無奈地搔搔頭說:


    「咦?是我的錯嗎?」


    「對啊!就是因為瓶蓋亂說話,所以小泉狀況才會變差啊──而且你還是幫敵人加油哩,你這個叛徒!」


    「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


    「可是小泉學姊的狀況看起來真的是頗糟耶,她在很多簡單的地方反擊失誤。」


    「那就神庭美冬的風格啊。」


    回答井筒疑問的人是龍膽。


    「我們社上這位王牌選手,最大的特點就是麵對球賽時的沉著冷靜,還有高超的抽球技巧。雖然她的球路看起來樸實無華,但其實她是個善用頭腦,會利用場地位置作戰的聰明選手。她從前陣子的比賽之後就陷入低潮,可是現在看起來總算是振作起來了。」


    「真是的──!幹嘛偏偏在這個時候振作啊!」


    九重怒踏地磚。龍膽低頭看著九重,繼續說道:


    「雖然你們說天崎在簡單的地方回擊失誤,但事實並非如此。其實是球的角度與施加的旋轉讓對手無法回擊,天崎沒能用正確的姿勢還擊才會失誤。表麵上看起來天崎是有追上,但其實她的攻擊效果都在無形中打了折扣。」


    「真、真的嗎」


    井筒目瞪口呆,幸宏也相當驚訝於自己堂姊的高超技巧。


    「我想要是天崎有繼續打網球,應該是可以克服這個問題。這隻能說她沒有繼續打網球真是太可惜了啊。」


    龍膽在解說完之後歎了一口氣,靜靜地注視天崎。


    「喝!」


    第十二局在美冬的呐喊之下閉幕。美冬發球的球速本身並不快,但是角度極佳,絲毫不給予回擊的天崎任何衝上前場的機會。她用難以捉摸的球路擺布天崎,接著抓住天崎的破綻給予致使一擊。現在的天崎已經無法抵擋美冬的攻勢。


    「呼!」


    天崎用力擊出上旋球,球的落點位置在底線附近。美冬的步調被打亂,她勉強把球拍往上吊起球。網球被她打至半空中,這對天崎來說是個絕佳機會。她把握機會一口氣衝上網,打出一記反對角球。可是美冬卻及時反應,冷靜地以落地抽球回擊。天崎勉強追上球,用對角球球路施展截擊;但是擊出球之後才發覺這球的旋轉力道不夠充分。浮在空中的網球緩慢地飛舞,然後在落地的同時被美冬瞄準擊出。天崎見狀再度勉強追上球截擊,她放鬆手腕的力量,輕輕將球打到網子前方,使對方難以救球。可是美冬這次依然追上球,並對準天崎的胸口還擊。天崎立刻做出反應,以吊高球回擊。然後美冬腳步一踏,高舉左手猛力揮拍。


    高壓殺球!


    天崎反射性地向後退。美冬銳利的視線直射天崎的跨下。


    「啊啊!」


    「咚」一聲。美冬扣出的高壓殺球──


    觸擊到邊線,然後朝右方飛出去。


    「神庭獲勝,7-5。比賽結束!」


    球場四周歡聲雷動,各種讚歎與掌聲交織成一片。比賽就此結束。


    「謝謝指教。」


    「謝謝指教。」


    兩位選手互相握手。天崎雖然想跟美冬說些話,可是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雖然比賽中發生不少事,但是她現在隻記得自己完全戰敗了。


    「你真強。雖然曾有過一段空窗期,卻還是那麽厲害。」


    美冬主動開口攀談。她微微瞥開視線接著說:


    「謝謝你,我覺得我已經想通了。」


    「嗯。是神庭是幸宏幫了你吧。」


    天崎說道,這句話讓美冬羞紅了臉,睜圓雙眼回答:


    「不,是因為天崎同學很強的關係。」


    美冬麵色含羞支支吾吾地說著,看起來非常可愛。


    「你不是隻要看到幸宏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就會不高興嗎?」


    天崎忍不住接著說道,並覺得自己不服輸的個性還是沒變。因為自己輸了比賽,所以現在為了報複才故意開玩笑調戲美冬。


    「天崎同學。」


    美冬的說話口吻變得十分鄭重。天崎心想自己是不是玩笑開過了頭,急忙閉上嘴。可是美冬的眼神看起來並不是在生氣。


    「你要不要繼續打網球?」


    「!?」


    天崎驚訝得說不出話。她在無意識中退後數步,接著默默無語地轉身離開。雖然她從背後可以感覺到美冬的視線,可是她刻意不去理會。


    『你認為小泉真的應該留在階梯社嗎?』


    兩天前刈穀說的話,依舊在天崎的耳邊回蕩。


    『因為』


    九重當時的無言,仍然讓天崎介意不已。


    自己的世界,是否還是扭曲的呢。


    雖然天崎走回來之後開口道歉,可是九重把憤怒的矛頭指向其他人物。


    「很好!托叛徒的福,小泉在比賽中敗陣了。瓶蓋,你要怎麽負責啊!」


    九重雙手叉腰,如同漫畫人物般地生氣說道。雖然幸宏向其他人求援,可是希春不顧幸宏,悠哉悠哉地為小妹的表現而感動;小夏則是高舉寫著「奇績般轉敗為勝」的白板;井筒隻露出苦笑,不幫幸宏說話;刈穀看起來相當不高興;隻有三枝勉強說了句:「神庭也要為堂姊著想嘛。」可是光靠這句話無法平息九重的怒氣。


    「叛徒啊,要知道你是必須受到懲罰的。首先──」


    「優子,看來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刈穀用下巴示意,叫九重注意後方。龍膽在她身後露出滿意的微笑,女子網球社社長瀨野也走到九重身旁。


    「啊!糟糕,時間不早了。各位,我們回去吧!」


    九重抓住天崎的手臂拔腿就跑。幸宏也準備要跟著逃跑,可是他們被擋了下來。


    「唷,九重同學,你要上哪去啊?」


    遊佐站在前麵擋住九重的去路,對走過來的龍膽行禮。


    「你要守約定啊。這個賭上社員的勝負,輸家要被贏家帶走社員吧?」


    「我們是被這個叛徒害的啊,這樣的比賽不公平啦。所以這次比賽不要算數好了!沒錯,就這樣決定啦!」


    雖然九重一個人頻頻點頭讚成,可是看起來實在是太過不堪。她被龍膽和遊佐包圍,煩惱地低吟著。


    「好吧!那這樣好了,我把瓶蓋給你們。」


    「我們是女子網球社。」


    龍膽冷靜的吐槽九重。


    「炸彈老師,其實瓶蓋是女的啊。」


    「什麽?你說這話也太胡扯了吧!」


    這次換成幸宏忍不住開口吐槽。九重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


    「你有意見嗎──?還不都是因為你害我們輸──!這就是叛徒的下場啊。」


    「這件事根本就是你不對。」


    刈穀喃喃說道。九重處於四麵楚歌的狀況下,終於按捺不住。


    「不然你們是想怎樣啊!難道你們不在乎小泉被帶走嗎?我不準!我絕不允──許!」


    「嗯,這個嘛」


    「我們當然也是這樣認為,可是」


    幸宏與井筒對這件事的看法與九重相同。幸宏看向刈穀,用眼神詢問他有無解決之道,但是刈穀卻保持沉默。


    「打擾一下好嗎?雖然我也覺得這件事有點荒謬,可是如果天崎願意來我們社團,我可是大大歡迎。」


    龍膽開口說道。


    「我們的王牌選手這陣子一直處在低潮,所以我為了要刺激她,特地讓天崎與她對戰,而她也似乎因此想通了。所以,我們的目的可說是已經達成了。」


    「那這樣就是圓滿收場啦,炸彈老師真是英明。」


    九重突然插嘴。可是如幸宏所料的,龍膽抓住她的頭說:


    「雖然我們日的達成了,可是天崎,你真的不考慮來網球社嗎?我認為你應該要繼續打網球。明明有著三年空窗期,卻還可以在趕鴨子上架的情況下打出這麽好的成績。這代表你有相當堅強的實力。雖然一方麵是因為神庭的狀況不好,但是就算如此,你還是很不簡單。現在回頭還不晚,隻要重新加以鍛煉,你一定可以進軍全國。」


    龍膽積極地勸說天崎。天崎低著頭,小聲回答:「我之前就已經回絕過了」


    「這樣對你來說太可惜了吧?別待在階梯社那種不入流的社團,你應該來我們這邊揮灑你的青春啊。」


    「炸彈女,你太過分了吧──!我們也是很優秀良好的社團耶!」


    「九重,你剛剛還很裝模作樣的稱我『老師』,可是你現在已經連『老師』都不肯叫了嗎?」


    龍膽使力緊緊勒住九重的脖子。九重先是「喔喔喔喔喔」的呻吟掙紮,然後安靜下來。


    「天崎,你覺得如何?」


    「可是,我──」


    天崎依然低著頭,把視線轉到別處,似乎是看著刈穀。刈穀不知有無察覺到她的視線,隻是一味的保持沉默。直到場麵陷入僵局,他才緩緩開口說道:


    「想帶走就請便,我們沒有異議,畢竟是我們輸了比賽。」


    「!?」


    場內眾人大吃一驚,連遊佐都意外地「喔──」了一聲。刈穀抓住九重的衣領,把呆掉的她拉過來說:


    「那我們就此告辭,打擾各位了。」


    刈穀行個禮後離開。龍膽的目光變得頗尖銳,微微歪過頭說:


    「刈穀,你可真幹脆啊。那我們就不客氣地收下天崎了。」


    龍膽伸出手,從天崎背後抱住她的肩。


    「這樣我們的交涉就成立了。從現在開始天崎就是我們女子網球社的社員,沒問題吧?」


    龍膽環顧包含階梯社在內的四周所有學生說道。幸宏突然叫道:


    「請、請等一下!」


    「沒什麽好等的,階梯社。天崎轉到女子網球社,事情就這樣決定,沒有任何改變的餘地。好了,因為你們都不是網球社員,所以請你們離開球場。」


    龍膽的說話口氣非常冷酷。她舉起手指向出入口,示意階梯社眾人離開。幸宏看向天崎,兩人四目交會。她麵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崎低下頭。下一秒,她揮開龍膽的手跑出網球場。這時九重才總算反應過來,大喊:「小泉!」


    「走羅。」


    刈穀坦然向前邁步。九重拍打刈穀抓住她衣領的手,追著天崎跑出去。三枝跟在刈穀後麵,小夏也離開球場,並且把目瞪口呆的希春拖走。幸宏與井筒對看一眼,雖然兩人都受到震驚,但因為作不了主,所以也隻能無奈地跟著走出網球場。留到最後的凪原,單手拿著攝影機,邊顫抖邊跟著階梯社眾人離開。


    就這樣,階梯社所有人離開了網球場。


    「可惡啊──我今天絕不饒過你!」


    「你憤怒的原因是什麽?」


    刈穀一臉平常的低頭看著不停毆打他腹部的九重。九重似乎領悟到用拳頭毆打對刈穀無效,開始改用腳踢,可是她的踢擊也是沒有什麽效果。


    「當然是關於天崎學姊的事啊。你隨隨便便就舍棄她,到底是在想什麽啊?」


    幸宏這次跟九重抱持同樣的心情,他對這件事生氣到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地步。可是刈穀用冷淡的眼神環顧所有社員說:


    「我們輸了比賽,所以被帶走社員也是理所當然吧?」


    「混帳──你還說!」


    「可是老師也知道那隻不過是玩票性質的比賽啊。況且以當時的氣氛看起來,我們應該是可以蒙混過去的。」


    「是啊!沒必要老老實實把學姊讓給網球社吧。」


    刈穀看著情緒激動的幸宏跟井筒,歎口氣說道:


    「你們兩個人的個性是被優子傳染了嗎?你們現在變得根本不懂得深思熟慮算了,先不提這些,神庭你倒是說了句有趣的話──『蒙混過去』,是啊,就是用這種方法逃避。但是老實說,我可不歡迎天崎把我們社團當逃避場所。」


    刈穀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嚴肅。本來一股勁兒猛踢的九重,也在這時停下動作。


    「我告訴你們,如果天崎是因為被社長強拉進來,同時想藉此逃避網球而入社,那我要拒絕她加入我們社團。」


    「這話是什麽意思啥?小泉學姊果然有打過網球啊。奇怪,我對這件事全然不知哩。」


    井筒左右搖頭。他問幸宏知不知道這件事,幸宏說聽本人提過,這個答案讓井筒抱頭大叫。幸宏這時鼓起勇氣,開口問道:


    「請問,天崎學姊在國中的時候,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


    刈穀保持沉默。九重猶豫地低吟一會兒後,抬頭麵對刈穀。


    「都到了這個地步,我想我們也應該把事情說清楚吧?瓶蓋他們也是階梯社的同伴啊。」


    「你說的對。」


    刈穀做了一次深呼吸,開始說起三年前的往事。


    那是一位少女放棄網球的故事。


    幸宏聽完這件事之後,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才對天崎最有幫助。


    刈穀宣布「剩下時間就自由活動」之後,大家就地解散。


    幸宏茫然地發著呆。


    他站在可以眺望操場的緩坡途中,棒球社與足球社正在操場上練習,不時可以聽到他們的呐喊聲。


    天崎學姊到底應不應該留在階梯社呢?


    她難道不應該繼續打網球嗎?


    這些疑問一直在幸宏的腦中徘徊。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好,也不知道像九重學姊那樣強勢的邀請到底對不對。到頭來,事情還是要天崎本人決定,或許自己不應該胡亂插手。


    「猜猜我是──誰?」


    幸宏的眼睛被蒙住,同時他的後背出現胸部被擠壓的感覺。幸宏全身無力地回答:「是希春姊吧。」


    「答對──了。真不愧是小宏,光靠聲音就可以認出我啊。」


    雖然希春這麽說,但是幸宏會猜對,是因為自己身邊會做這種事的人也隻有希春而已。


    幸宏一邊如此思考,一邊轉頭回看希春。在網球場的騷動結束之後,希春就不見人影,可是現在她卻手上提著手提包,似乎是要準備回家了。


    「我在找你呢。因為我們暫時會見不到麵,所以我想要在最後來個吻別。」


    「少來,我拒絕。」


    幸宏揮手。希春雖然不高興地鼓起腮幫子,可是她又馬上正色說道:


    「你看起來很沒精神,是因為天崎的事嗎?」


    「咦?啊,對啊。」


    幸宏垂頭喪氣,希春很高興地輕拍他的胸膛說:


    「跟姊姊傾訴你的煩惱吧。」


    幸宏對於希春自稱「姊姊」,而不是「妻子」或「戀人」這件事還頗有好感,所以就把剛剛自己思考的事告訴希春。


    「我在想我到底該怎麽做才好。但是我又覺得,其實我什麽都做不了,或許我根本就是多管閑事。」


    「唔──」


    希春看向遠方,放下手提包蹲了下來。幸宏低頭看著她的背影。


    「既然小宏告訴我這些往事,那我也分享一下自己的往事吧。」


    希春說罷,一邊看著遠方,一邊開始談起過去。


    「在很久以前有個地方,有位很不善於和人溝通的女孩子。那孩子平時總是孤單寂寞,想必受了不少苦吧。但是她的父母因為工作長期出差,總是無法在家陪她。不擅長與人交往的這位女孩,在學校也交不到朋友,一直都是孤伶伶的。


    後來,這位女孩變成會用暴力宣泄自己的落寞。她會痛毆那些對她抱有敵意的人,會打跑來找她麻煩的人,會徹底教訓不把她放在眼裏的人,同時還會辱罵那些為她著想的人。她一直在逞強,想要藉著使用暴力來表示出自己的強大。」


    希春依然注視著遠方,幸宏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那個女孩有一位姊姊。那位姊姊是個不可靠又膽小的人,但是她很重視自己的妹妹。她心想再這樣下去,妹妹總有一天會誤入岐途,自己將會失去這位重要的妹妹。於是有一天,姊姊下定決心,鼓起心中為數不多的勇氣,開口規勸妹妹。」


    講到這裏,幸宏已經了解希春是在說誰的故事。


    「結果非常不理想。姊姊與不肯聽話的妹妹大打出手。雖然力氣是妹妹較大,但是姊姊也非常拚命地不肯退讓。她覺得如果自己這時候放棄,妹妹就會離開自己身邊,所以她拚了命也要說服妹妹。


    結果兩人吵了一整夜,雙方都累倒了。隔天早上,其他妹妹在姊姊起床前就先把客廳清理好。妹妹後來回房間休息,姊姊起床為其他妹妹做早餐。」


    希春講到這裏突然陷入沉默,幸宏靜靜地等她繼續說下去。過了一會兒,希春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自己的臉,繼續說道:


    「從那天開始,那位女孩很幹脆地停止使用暴力了。然後姊姊也變得能夠理解妹妹的內心想法,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啪啪啪啪希春一個人鼓掌慶祝,然後轉過身說道:


    「這是古老的日本民間故事。」


    「喔,這樣啊」


    幸宏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小宏,我跟你說喔。」


    「什麽事?」


    「尊重天崎同學的心情的確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也可以明白你對此特別在意。可是就算是這樣,如果小宏你希望天崎同學留在階梯社,就必須把自己的意見明確地傳達給她知道。雖然最後下決定的是她,但是小宏沒有必要因此放棄說出自己的想法啊。況且──」


    希春停了一拍,露出微笑。


    「昨天我有跟她聊了一會兒,我覺得她有些地方與美冬很像呢。她也是那種不會說出內心話的女孩子,大概是覺得說出來會帶給別人困擾吧。」


    啊啊,原來如此。


    幸宏點頭稱是。他總算想通了,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什麽。


    「希春姊,謝謝你,再見!」


    「小宏,不可以啊──!」


    希春用肩撞製止要奔跑離開的幸宏。


    「幹、幹嘛!?我現在要──」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你看起來就好像是要衝出去告白一樣耶!小宏你絕對不可以偷腥喔!」


    「我哪有要偷腥啊!而且我們又沒有結婚!」


    「你說過會愛我一輩子的啊。」


    「你說謊!我哪有說過那種話。」


    「以前你暑假來玩的時候說的啊。」


    「八年前我說過那種話!?」


    希春道出驚人的事實。這和昨天美冬說的事情一樣,幸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當時幹下了多少荒唐事。


    「可是,那是小學一年級說的話耶。沒有那麽深的意義啦!」


    「不準、不準、不準啦!姊姊從以前就是靠著你那句話,才能咬牙忍耐寂寞守住貞操一路走過來的啊。」


    「我才不信哩──!」


    幸宏被希春抓住,強拉到公車站。


    等希春坐上公車回家,幸宏終於獲得解脫時,夕陽已經西下了。


    「三枝學長。」


    井筒在第三校舍找到正在收集資料的三枝,鼓起勇氣對他說道:


    「我還是不能接受這種結果,我想要把小泉學姊從網球社找回來!」


    這是井筒認真思考之後的結論。


    「嗯,刈穀學長似乎也有點意氣用事。」


    三枝注視著電腦螢幕說道,井筒跑到他身旁。


    「我該怎麽做?」


    「啊?」


    三枝抬起頭,睜開雙眼。井筒又接著說:


    「我是個笨蛋,所以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三枝笑了出來。他邊笑邊說:「你也真是不簡單。」然後點點頭。


    「呃,我這樣很奇怪嗎?」


    井筒不能理解三枝笑的原因。


    三枝輕拍個性可愛的學弟肩膀說道:


    「嗯,我想現在你能做的事隻有一件,那就是趕快把『那一招』練好。」


    「那一招?」


    驚訝的井筒倒吸一口氣,並咽下口水。


    「沒錯,說不定那一招在日後將會成為勝利關鍵。」


    三枝正色說道。光是如此,井筒就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好!我明白了!」


    井筒熱血沸騰地在近距離對三枝大叫:


    「好!我要努力練習。三枝學長,請你幫我規劃練習內容!」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三枝蓋上電腦,麵向井筒。


    他伸手指了階梯。


    「那我們走吧,我會徹底鍛煉你。」


    兩人一起走向階梯。


    「你聽好,如果你想要把自己柔軟的步法發揮到最大極限,那麽敏捷的反應速度便是不可或缺。你從這裏到四樓為止,都要在三角椎與三角椎中間縫隙奔跑。千萬別想要去預測,因為你的特長與幸宏不同。我要你靠一瞬間的反應來做出判斷,你一定辦得到。」


    「是!」


    井筒在一樓階梯前麵聽著三枝說明,然後抬頭仰望階梯。所有的三角椎都或左或右地不規則擺放。


    「沒有擺放三角椎時的平均成績是三十秒五二啊嗯,我想你就先以五十五秒為目標來跑好了。」


    「好!」


    三枝手握馬表說:「預備──」


    「開始!」


    井筒飛奔出去。他從三角椎的外側穿針引線似地奔跑,衝上樓梯間。他用上兩步反轉身體,然後──


    「嗚喔!」


    在樓梯間也放著一根三角椎。井筒看到之後立刻踏出步法,巧妙的回轉小腿,墊起腳尖做出回避動作;一踏上樓梯,下一根三角椎馬上出現在他麵前。他大跨一步,把上半身的擺動克製到最小程度,然後隻靠步法一邊穿越三角椎一邊奔上樓。


    「喔呀!」


    井筒使用銳角步法衝上階梯。


    「啊啊!」


    當井筒跑到二樓走廊時,前方傳來尖叫聲。井筒向前一看,原來是凪原嚇得坐倒在地上。井筒心想:「怎麽又是她啊。」本來井筒打算不理她直接離開,但是她那弱不禁風到連路都走不好的樣子,讓井筒伸出援手。


    「我不知道你是在攝影還是幹嘛,但是你這樣很危險耶。」


    「啊,對不起。那個,我」


    「幹嘛啦?」


    因為凪原一直不握住井筒的手,所以井筒幹脆直接抓住凪原的手臂,把她拉起來。這時凪原又「啊啊」地發出脫力般的叫聲。


    「什麽啊,叫得好像我做了什麽壞事一樣。」


    「」


    「啊?你說啥?我聽不見啦。」


    井筒把耳朵貼近凪原,她嚇得低頭全身顫抖。


    「咦?喂,你等一下!拜托你別哭啊!」


    「對不起。」


    凪原大概是用了她最大的聲量道歉。不知為何,井筒很不擅長應付凪原。他搔了搔頭,覺得再這樣下去會讓人很不愉快,於是委婉地說出真心話:


    「凪原,你就是因為老是低著頭畏畏縮縮的才不好啊。其實你長得滿可愛的耶,所以你應該更有自信一點。還有說話也要大聲點!其實你現在這樣很吃虧啊!」


    「」


    井筒的忠告沒有起作用,凪原依舊低著頭。她似乎還有再說幾句話,但是因為井筒聽不見,所以也不想多問,轉身繼續練跑。


    「再見。」


    井筒衝上階梯。三角椎不規則地四處擺放,奔跑的難度比昨天還高。可是這些並不足以阻擋井筒。他決定一定要完成這項技巧,就連名字他也想好了。


    「我一定要完成這招『微步』!」


    晚餐前,九重不悅地鼓著腮幫子,擋在走回宿舍的刈穀前麵。


    「怎麽了,你是突然得了流行性腮腺炎嗎?」


    「才不是哩,你要你現在立刻去跟小泉道歉。」


    「為什麽?」


    「小泉是我們的同伴啊!」


    九重的叫罵聲響徹大廳。


    「說不定那隻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刈穀極力冷酷地回答九重。


    「沒這種事。對不泉來說,階梯社一定比網球社更好啊。」


    「為什麽你可以那麽肯定?」


    「可以肯定就是可以,沒有什麽理由啦!健吾你這個笨蛋!」


    九重連續毆打刈穀的腹部。刈穀歎口氣,在心中盤算要怎麽處理這個任性蠻橫的女孩。


    「請問」


    刈穀聽到問話聲轉過頭去,出現的是一位意外的訪客。


    「可以占用你們一點時間嗎?」


    「有事嗎?女子網球社社長。」


    刈穀說的話讓九重猛然抬起頭。女子網球社社長瀨野亞紀被麵目猙獰的九重瞪視,嚇得後退一步。


    「不要威嚇後輩。」


    刈穀抓住九重的後頸,拖著發出「唔喔──」聲音掙紮的野丫頭,在聊天區坐下。


    「剛剛真是失禮了。」


    「是啊!你們立刻給我把小泉放回來,不然我就要找你們──」


    「你給我閉嘴。」


    刈穀拿披在自己肩上的毛巾壓住九重的臉,無視她的暴動,請瀨野繼續說下去。


    「關於小泉那件事我認為不應該強逼她的。雖然龍膽老師打算拉她入社,但是我從國中開始就認識她,也知道那個關於她以前的事情。其實她在剛入學時龍膽老師也曾頗熱心邀她入社,但她就是不首肯。說來失禮,但是當我知道她加入階梯社時,我打從心底想著『為什麽她要加入那種社團?』可是,在我看到她變得越來越神采奕奕之後,我就放心了。所以,我想小泉她還是應該要待在階梯社才對吧。」


    「你說的真好!」


    九重丟掉毛巾,興奮地跳起來抱住瀨野。


    「你真是明事理啊!我早就覺得你與眾不同了。」


    「這、這樣子啊」


    「那麽我們快去找小泉吧!」


    「優子,等一下。」


    刈穀再次捏住九重的後頸,對瀨野提出問題:


    「你叫瀨野是吧?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請說。」


    瀨野被刈穀直呼姓氏,害羞地微微紅起雙頰調整坐姿。


    「你說龍膽老師在新生入學時就有勸說天崎加入網球社,然後當時小泉明確地拒絕她。既然這樣請你告訴我,為什麽現在她又會想要讓天崎入社呢?還有下午的比賽,她看起來也是頗躍躍欲試,這是為什麽?」


    「那是因為」


    瀨野說話變得吞吞吐吐。刈穀看到她的態度之後,繼續說了一句:


    「是遊佐出的主意嗎?」


    「!」


    瀨野睜大眼睛,光是這個動作就足以讓刈穀了解問題的真相。


    「果然如此,是他當麵去跟龍膽老師說的吧?所以老師才會那麽配合。」


    「是的。我聽老師說,這個計劃可以把天崎當作導火線,藉著她來刺激美冬,並且可以把像天崎這樣有才能的人從階梯社那個怪社團帶啊,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不,沒關係。總之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一個帶走天崎的絕佳機會,對吧。」


    「是的,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們真的會來跟我們宣戰。」


    刈穀瞪著九重。引起騷動的元凶,正裝模作樣的吹著沒有聲音的口哨裝傻。


    「我明白了,我隻要知道事情原委就夠了。」


    刈穀站起身說道。


    「好,那接下來要趕快去把小泉找回來。」


    九重精神煥發地高舉手臂說道。就在這時,大廳傳來廣播。


    「這裏是學生會。今天晚餐時間學生會長將有重要事情發表,請各位千萬不要聽漏。重複一遍」


    這個廣播是為了告知各位,完結這次騷動的「活動」即將開始。


    「我們要召開爭奪天崎泉階梯賽跑。」


    幸宏不敢相信學生會長說的話,這消息讓晚餐時間的餐廳一下子變得喧喧鬧鬧。遊佐在眾多學生聚集的餐廳內高聲宣告這件事,站在他身旁的中村震驚得差點跌倒。


    「剛剛本校的二年級天崎泉同學從階梯社退社,改為加入女子網球社。可是女子網球社說願意把得到天崎泉的機會轉讓給所有社團。因此,我在此宣告我們將要召開『爭奪天崎泉階梯賽跑』。」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被盛夏的太陽曬昏頭的家夥們高舉雙手歡呼。


    「而且得到天崎的獲勝社團,還有機會得到學生會附贈的夏日特別獎金,內容是可以自由使用的社費十萬元!」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現實的集團發出更大的歡呼聲。


    「規則很簡單,隻要在校內的某處找到天崎同學,然後──」


    遊佐邊說邊拿出一張卡片高舉在眾人麵前。


    「把這張參加卡交給她!隻要她收下卡片,並且把卡片插入我們預先交給她的讀卡機之後,持有卡片者的所屬社團就可以獲得天崎同學。」


    遊佐一邊說明,一邊高高舉起像是讀卡機的薄板狀器具。他拿卡片接觸機器,就響起小小的電子音。


    「但是!請各位注意,天崎同學並不一定會坦率接受最快遞給她的卡片。她在比賽期間內會在校內自由移動,是否接受卡片也是她的自由。如果各位不能讓她感受到自己所屬社團的魅力,就有可能會被她舍棄。」


    「那根本就沒舉辦比賽的意義嘛!」


    不知是誰悲痛地高聲尖叫。遊佐立刻指著那個人補充: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在最壞的情況下,會把強製讀卡成功的人視為勝利者。讀卡機會一直讓天崎帶在可以清楚辨認到人位置,所以請各位不必擔心。另外,關於勝利者的判定,我們學生會將會在開發此係統的電腦研究會協力下,作出最嚴正公平的判斷!」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中村在被躁熱氛圍籠罩的餐廳內破口大罵:


    「你們給我適可而止!這種胡來的比賽,我是絕對不會認可的!學生會執行部要──」


    「參加這場比賽的人將會被取締!遭到取締的人就會失去資格,請各位多加注意。此外,參加人數沒有限製,但是一人隻有一張卡片。」


    「遊佐──」


    遊佐打斷中村的話,繼續說明比賽規則,並接受其他同學提問。


    「請問為什麽比賽項目是階梯賽跑呢?這樣對階梯社比較有利吧。」


    「對啊!對啊!」讚同提問學生意見的人紛紛叫道。遊佐滿足的微笑回答:


    「你說的對。但是我們認為,天崎既然是從階梯社退出,那階梯社應該不會參加這場比賽才對。因此為了讓爭奪天崎比賽的比賽方式盡可能達到公平,我們決定以大家都陌生的階梯賽跑作為比賽項目。請問階梯社的各位,你們有打算要參賽嗎?」


    周圍的視線聚集到幸宏等人身上。九重用力拍桌,站起來叫道:


    「當然有!小泉是階梯社社員啊!我絕不會把她讓給其他社團的!」


    「搞什麽啊──」餐廳內響起一陣噓聲。九重用咄咄逼人的眼神與學生冷淡的目光對抗。三枝在幸宏身旁喃喃說道:「她完全中了敵人的圈套啊。」


    「我了解了!那這樣吧,我們就給階梯社附加不利的條件。階梯社全社隻能擁有一張參加卡如何?階梯社,請問這樣你們還要參賽嗎?」


    遊佐在絕妙的時機提出意見。九重大叫回答:「怕你不成──!」其他學生也對遊佐的意見表示認同。遊佐確認沒有其他人有問題之後,稍微敷衍中村,結束「比賽」的說明。


    「我們絕對要贏喔!一定要把小泉討回來。」


    九重在雙層床上鋪叫道。


    用過晚餐後,為了召開作戰會議,包含凪原在內階梯社所有人聚集在階梯社男社員的寢室。現在大概許多社團與同好會都在做同樣的事情吧,其中甚至還有明目張膽在玄關大廳締結同盟關係的社團。大多數的學生,都在為明天的「爭奪天崎泉階梯賽跑」做準備。


    「可是話雖如此,我們的處境可是相當不利啊。」


    三枝說道。他一邊看著從餐廳走出時拿取的規則說明單,一邊皺著眉頭。幸宏也低頭看手上的規則說明單。單子上寫著:喪失所有參加卡的社團與同好會將失去資格(例:階梯社隻有一張卡片,如果他們的卡片遭到奪取,就等於全滅)。在幸宏看來,這樣子簡直是要煽動其他社團擊垮階梯社一樣。


    「可惡啊──!就算這樣我們還是不能輸啊!非贏不可啦!」


    九重在床上暴跳叫喊,井筒也跟著社長叫道:


    「對啊!階梯社怎麽能在階梯賽跑輸人呢!」


    井筒的呼吸紊亂,他從吃晚餐時開始就不知道為什麽一直處在興奮狀態。


    「大家同心協力把小泉學姊找回來吧!」


    「好──!」


    九重對舉起拳頭高呼的井筒大表讚同,三枝也跟著把手舉起來喊叫。


    「嗯,其實我正在為此思考對策。」


    「好耶好耶!這是搶回小泉大作戰喔,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我會盡全力的!神庭!你也要拚喔!」


    麵對情緒高漲的九重和井筒,幸宏也不落人後的回答:


    「我知道啦,我也希望天崎學姊回來我們社團啊。」


    「好──!這樣我們階梯社就是團結一致──」


    「等一下。」


    一句宛如要潑興頭上九重的冷水般的話飛出來,講話的人是刈穀。


    「我可沒打算要把小泉『找回來』。」


    「什麽!健吾你這是什麽意思!事到如今你還要說這種話嗎?」


    一個大枕頭往刈穀臉上飛去。他接下枕頭放在膝上,環顧所有社員,並感受著周圍責難的目光,歎了口氣說道;


    「我剛剛也說了,我不歡迎天崎把我們這裏當作逃避場所。我認為天崎要去哪裏都是她的自由,也應該要讓她自己來決定。」


    「那就讓她待在階梯社也沒什麽不好啊!」


    井筒的說話口氣非常粗暴。對此,刈穀隻淡淡的回答:


    「對,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想要聽她親口說想要加入我們社團。我到現在為止,從沒有聽小泉說過『我要加入階梯社』這種話。井筒跟三枝都有明確的表示要加入我們社團,神庭甚至連不必要的入社申請書都拿來了呢。但是小泉就隻有她從來沒有過任何表示。優子,她是你強迫拉進來,然後就順水推舟的留在這裏。我對這件事一直很在意。」


    場麵突然安靜下來,就連九重也閉嘴不吭聲。


    「所以你才答應女子網球社帶走她嗎?」


    幸宏問道。


    「如果當時小泉說想要留在我們社團,我一定不會把她讓給其他社團。我有做好為她堅持到底的心理準備,但是她到最後什麽都沒說啊。她隻不過用眼神對我示意,自己卻一點動作也沒有。」


    刈穀的目光非常嚴厲。他沒有注視房間內任何一人,隻瞪著房內一點在說話。他現在非常的憤怒,或許他才是最為這件事悔恨的人。當幸宏察覺到這件事時,他腦中浮現希春對自己說過的話。


    「不是那樣的。」


    「?」


    社員的視線聚集到幸宏身上。幸宏注視著刈穀繼續說道:


    「我想學姊一定是呃,這雖然是我個人的推測,但是我想她不是那個意思。天崎學姊不是一個單方麵被動的人,她隻是太過溫柔,太會去顧慮別人了。所以在那個時候,她才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的主張,也說不出自己的內心話。我相信她絕沒有把階梯社當成逃避場所。」


    「為什麽你能這麽肯定?」


    刈穀的目光非常嚴峻。幸宏為了不被刈穀的氣勢壓倒,握緊拳頭回答:


    「我聽希春姊說,天崎學姊的個性與美冬姊有些相似,她們都是不會輕易說出真心話的人。因為她們的個性讓她們認為,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可能會造成別人困擾。」


    「你說的連推測都不能算,隻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


    「可是,我也是這麽認為。天崎學姊從昨天開始似乎一直在思考某些事情,就算我開口問她──雖然我是不太可靠啦──但是就算是九重學姊問她,或者是希春姊去問她,她也都隻是回答『不要緊』、『我沒問題』。可是她其實是在說謊啊,人隻要陷入困境,就越不會去尋求他人幫助啊。會在奇怪的地方鬧別扭,變得很容易去在意別人的反應,天崎學姊也是如此啊!她其實很想跟大家在一起,但是因為刈穀學長冷淡的對待她,所以她才變得更是什麽都說不出口了嘛!」


    幸宏講到途中無法抑製情緒,忍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讓井筒急忙按住他的肩膀。


    「也許這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但是我希望天崎學姊留在階梯社,同時我也相信學姊自己也是想要待在階梯社的!我絕對要把她找回來。」


    「神庭,你冷靜一點。」


    幸宏越說越激動,整個人站了起來,井筒趕忙開口製止他。幸宏坐下之後,可以很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刈穀學長。」


    他打算再對刈穀呐喊一句話。副社長依然保持沉默,注視著房間的某一點。


    「那個──」


    忽然,從出人意料的位置傳來出人意料的說話聲。原本站在房間角落操作攝影機的凪原稍微站了出來,用比往常略微大聲的音量說話。可是即使如此,她的音量還是很小,難以讓人聽清楚。井筒很不爽地罵道:


    「就說你講話太小聲啦!大聲點好不好!」


    凪原嚇得呆住。井筒被九重怒瞪了一眼便安分下來。一時之間,寢室內鴉雀無聲。


    「凪凪,不用大聲說話也沒關係,把你要說的事情告訴我好嗎?」


    九重從上鋪探出頭說道。就在這一刹那──


    「請聽我說!」


    震耳欲聾的說話聲響徹寢室。凪原在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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