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發生在星期二。


    放學後,幸宏一如往常來到第一體育館屋頂。他看到小夏很稀奇地第一個抵達而且跪坐在地,便好奇地移動到地勢較低處;小夏看到幸宏後默默示意要他一同跪坐。幸宏雖不明就理,但還是走到小夏的對麵位置,跪坐在水泥地磚上。他覺得膝蓋很痛,畢竟水泥地磚很硬,而且他又不習慣跪坐。時間還不到一分鍾,身體四處就開始叫苦連天。


    「小夏老師,請問……」


    「咦?你們在幹什麽啊?」


    當幸宏正要開口詢問跪坐的意義時,井筒來了。他也在幸宏的身旁跪坐下來。


    「怎麽啦?你闖了什麽禍嗎?」


    井筒小聲問道,幸宏用力搖頭回應。他詢問小夏原因,但是小夏卻不發一語,兩人隻好繼續默默和跪坐的痛苦奮戰。


    然後天崎也加入跪坐行列。當幸宏快要按捺不住的時候……


    「哇!你們在幹什麽啊?瓶蓋,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壞事?」


    九重與刈穀出現,凪原站在他們後麵一步的位置。


    「……小夏老師,難道你是要說三枝的事嗎?」


    刈穀一邊跪坐,一邊開口對小夏詢問。接著九重因為覺得有趣,所以就自己在水泥地磚上跪坐。但是不到一會兒就開始哀嚎。凪原也同樣慌張地把手上正在攝影的攝影機放下,靠到左側角落跪坐,還畏首畏尾地對井筒投以羞怯的視線。


    「這個。」


    除了三枝以外的階梯社五人與凪原都跪坐之後,小夏從西裝暗袋內拿出一個信封,放在大家麵前。


    信封上寫著「退社申請書」。


    「這是誰寫的?」


    幸宏驚訝地環顧左右問道。井筒、天崎,還有九重都與他做出相同反應,五人之中僅有刈穀靜靜地注視著信封。


    「夏夏老師!這封信怎麽回事!?是誰開這種惡劣玩笑啊,真是太沒品了!」


    九重舉起手臂叫道。雖然幸宏很想吐槽:「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但現在不是那種場合,他看向不發一語看著刈穀的小夏。


    「那封信八成是三枝寫的,而且應該也不是開玩笑或惡作劇。」


    幸宏等人追隨小夏的視線朝刈穀看去,他麵色凝重的說道。眾人在驚訝的同時,也覺得不是那麽意外。因為當下連凪原都來了,三枝卻不在現場。


    「老師,你是幾時收到信的?」


    刈穀麵對小夏問道。聽到小夏隻回了一句「午休」之後,不禁咋舌。


    「看來他今天是已經回家了……」


    「他似乎明天會來聽我們的答覆。」


    「也就是說,他要我們在今天內作出決策吧。」


    刈穀說完後小夏點頭稱是。


    「你們──!」


    突然,九重用身體衝撞刈穀。


    「不要盡說些隻有你們兩個人聽得懂的對話啦──!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啊!」


    「嗯,我現在就跟你們解釋。」


    刈穀推開任性女孩,接過信封。他在詢問可否拆信,並得到小夏首肯後抽出信紙。


    信的內容非常簡短。


    『我會守約定,請讓我退出社團。』


    整齊寫在信紙上的,隻有短短數字。


    「這裏的約定是什麽意思?」


    井筒第一個發難。幸宏心中也有相同的疑問,所以他靜靜等刈穀回答,一旁的天崎和九重也看著刈穀。


    「那家夥……三枝他在入社的時候,有跟我做過一個約定。內容是『在勝過我之前絕對不離開社團。』他所謂的遵守約定,大概就是在宣告要準備戰勝我了吧。」


    「你的意思是……」


    「等一下!這件事我根本沒有聽說過耶。那麽,因為社長根本不知情,所以這個約定不算──數!我絕不承──認!」


    九重「哼」地把頭甩到一邊,可是刈穀的麵色卻更加凝重的說:


    「雖然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但也不是全無道理。隻不過如果我們這麽做,他也不一定會接受。社長,難道你想讓三枝變成幽靈社員嗎?」


    「不──準!不準不準不──準!我絕對不──準!小三三是我們階梯社的社員!這沒得談啦──!」


    九重在水泥地磚上翻來覆去。幸宏一邊心想「這人怎麽這麽幼稚啊?」一邊舉手發問:


    「那個,為什麽學長會跟他約定呢?難道三枝學長不是因為喜歡階梯社才入社的嗎?」


    「當然是因為喜歡才加入的啊!」


    九重猛力撞到大腿的瞬間,幸宏突然覺得有股電流直衝上腦。他的腿已經麻痹到沒了知覺,隻能一邊呻吟,一邊急忙把腿伸直。


    「……詳細經過我就不說了,但是我跟他初次見麵是在去年的九月底,不然就是十月初左右。社長和小泉應該還有印象吧?當時我們想要校內的3d地圖,所以去拜托電研會的朋友製作時,遇上了三枝。」


    「喔喔,我記得、我記得,他那時跑輸健吾了吧──!然後小三三就因此察覺到我們社團的美好,進而入社啦。我們又沒有強迫他。」


    九重似乎記得此事,但是她一臉不滿的反駁健吾。


    「我印象中,三枝是說『我要證明我的理論是對的』、『奔跑階梯這種事連小鬼都不屑做』,然後一口咬定就算現在立刻比賽,他也不會輸。」


    天崎冷靜且詳細地解釋當時情況,刈穀也點頭回答:


    「因為他亂找麻煩,所以我就跟他比了一場。那場比賽你們也有看到吧?」


    刈穀看向九重與天崎說道。


    「所以我就說那個約定無效啦──!健吾,為什麽你要答應那種約定啊?這都是健吾的責任啊。」


    九重不高興的鼓起腮幫子說道,並且朝刈穀滾去。


    「你說的對,這都是我的責任。所以,我希望這件事可以交給我全權處理。」


    刈穀抓住滾過來的九重,環顧所有社員說道。他的眼神比平常還更強而有力。


    「我絕對不會讓他退社。」


    「呣──」


    九重在刈穀身下吟詠一聲。她雖然覺得不能接受,但是卻不知道該用什麽言詞表達自己的不滿。幸宏也一樣,他覺得不論原因如何,他都不能接受這件事隻讓刈穀與三枝決定。這應該是階梯社全體的問題,可是他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外人。


    「照過來。」


    小夏突然站起身高舉白板。


    「對決!階梯社vs三枝宗司」


    力道強勁且龐大的紅色文字寫在白板上。


    「階梯社與三枝學長對決嗎……」


    的確,或許幸宏期望的就是這種解決方案。這方法是讓階梯社全體一起來解決問題,而不是隻交給刈穀一個人處理。可是具體上應該要做些什麽呢?


    「對,就是這方法!」


    幸宏在等小夏說明,這時九重跳起來叫道:


    「我要的就是這種方法啊,才不能把問題交給健吾一個人解決哩,我們所有人都要跟他比賽啊!」


    「所有人都要嗎!?」


    井筒瞠目結舌。


    「沒錯!如果他能夠勝過我們所有人,那退社這件事我就覺得說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啦。」


    九重用拐彎抹角的說道。她說要三枝勝過所有人,也就是要讓三枝跟階梯社全體社員比賽階梯賽跑吧。


    「我懂了,這樣做的話社長就能接受吧。」


    刈穀點頭說道。


    「話先說好,我隻是說不是不能考慮喔,可沒準許──」


    白板「啪」一聲往九重腦袋敲下去。九重大叫:「好痛!」並抬頭仰望小夏抱怨:


    「夏夏老師,很痛耶──!」


    「你要做好覺悟。」


    小夏平靜地說道。


    九重沉默下來。


    「那就這樣決定啦。關於三枝退社一事,許可條件就是要和我還有階梯社所有社員比賽並且獲勝。我們明天就這樣回答他,沒問題吧,社長?」


    「……嗯。」


    九重點頭答應,表情顯得有點沉重。


    「好啊,但是比賽的時間和內容請讓我來決定。我應該有權利擁有這些優勢吧?畢竟我是要跟所有社員比賽,在體力上可說是非常不利啊。」


    三枝很幹脆地答應。


    隔天午休,幸宏等人被等不及放學的九重叫去一起拜訪三枝。三枝一邊吃著八成是從福利社買回來的麵包,一邊操作筆記型電腦。他察覺到幸宏等人便來到走廊上,大家在打過招呼後向他提起關於退社的事。天崎與井筒製止想要叫罵的九重,刈穀把昨天的討論結果告訴三枝,他聽了以後露出賊笑。


    「你看起來似乎是在想我們的要求都如你所料啊?」


    刈穀問道。三枝回答:「怎麽可能。」笑著走回教室。大家離開校舍,移動到可以看見餐廳的中庭才把九重放開。她因為想說的話一句話都沒說到,所以非常不高興,像野獸般鬼叫:


    「你們幾個──!幹嘛擅自決定事情啊?我原本預定要去對小三三飽以老拳耶!」


    「我就是知道你想這樣幹所以才製止你,要是在那邊起糾紛的話就糟了。社長,你該不會忘了吧,我們是『未經學校認可』的社團耶。如果發生暴力事件,一定會立刻就會被逼著解散。你不能因為最近我們一帆風順,就掉以輕心啊。」


    「啊。」


    幸宏在九重之前叫出聲。他也是經刈穀一說,才發現現況的確是這樣。最近的階梯社不會沒來由地遭執行部取締,也不會有學生對他們社團胡亂造謠,因此幸宏放心了。但其實階梯社本來就是個連存在意義都會遭人質疑的社團,隨時都有可能被擊潰。


    「……可惡。」


    九重似乎總算認清事實,隻見她嘟起嘴,看起來很不高興,但並沒有繼續開口叫罵。


    「那我們就討論一下今後的方針吧。因為比賽日期跟內容的決定權都在三枝身上,所以我們能做的隻有一件事──」


    「特訓,對吧?」


    井筒插嘴說道。


    「我們的資料都在三枝手上。如果我們的能力能夠超越他的計算,那勝利就會是我們的。」


    「隻要我們其中一個人勝過他就好了吧,那怎麽看都是我們有利嘛!好──我們一定要給小三三一點顏色瞧瞧!任性的小孩真是傷腦筋啊!」


    九重看起來幹勁十足。她無視刈穀的吐槽,興奮地朝天舉起雙手。


    「我們要幹掉小三三!他隻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


    「喔──!」


    井筒配合九重詭異的呼聲呐喊。幸宏把目光從激昂的兩人身上轉開,仰望三枝所在的教室。他在內心思考對方的想法,同時重新調適自己的心情。


    並且看到了三枝的身影。


    三枝站在窗戶旁,低頭看著幸宏等人。他與幸宏四目交會之後,立刻轉身走回教室。


    放學後,眾人跟小夏報告午休時做出的結論,和討論「特訓」的方法。大家認為到目前為止的資料都在三枝手上,所以必須要從頭再來。可是出乎意料的,三枝竟然給予了他們幫助。小夏把存有階梯社資料的dvd-rom交給大家,並說這是三枝在提出退社申請書時一並交出的。


    「他的意思是說我們條件相同,誰也不欠誰嗎?」


    井筒低頭看著dvd-rom,苦澀地說道。刈穀思考了一會兒,淡淡地說:「那我們就不客氣地收下吧。」隻是在場沒有人持有可以瀏覽dvd的機器,如果凪原在的話還有辦法,可是她今天請假,同班的井筒也不清楚她請假的理由。其實幸宏也知道凪原請假這件事,因為三島在下課時間有跑去問他:「凪凪昨天講電話時聽起來很沒精神,她是碰上了什麽麻煩嗎?」可是從反麵來看這個情況,就代表連三島也不知道凪原請假的原因。


    難道是昨天的事情傷害到她了嗎……應該不至於吧。


    幸宏嚐試回想昨天凪原的情況。他記得凪原來到第一體育館屋頂之後,在幸宏等人為三枝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時,一直靜靜地坐在角落。


    不論如何,幸宏等人起身前往電腦教室。如果電研會還在,應該可以跟他們借一台電腦。小夏說她還有考卷要改,所以回去教職員室繼續辦公。


    「打擾了──」


    九重大大方方地跑進電腦教室。原本坐在電腦前專注地敲打鍵盤的學生們瞬間抬起頭,可是似乎又立刻覺得沒趣,把視線轉回螢幕。


    「打擾了。」


    「打擾了──」


    接著學生們看到階梯社眾人魚貫進入,露出訝異的表情。有些人開始不顧螢幕,注意起事情發展,同時有半數以上的學生都停下手邊作業。


    幸宏覺得他們的視線統一朝著一定的方向,他隨眾人的視線看去,結果看到的是天崎的麵容。天崎察覺幸宏的視線,不解地微微歪頭,結果幸宏隻能急忙搖搖頭,然後轉頭朝向正麵。


    「你們在幹什麽啊?」


    「木村,有沒有一台多的電腦可以借我用?」


    九重與刈穀已經走到教室裏麵,坐在那邊的看起來大多是上級生。幸宏對現在與刈穀交談的三年級似乎有印象,他應該就是木村學長,同時也是這裏的會長。


    「哇!這是電腦遊戲嗎?是不是方塊遊戲(注:俄羅斯方塊類型的益智遊戲)?是不是方塊遊戲?要怎麽玩啊?」


    「九重同學,我們在設計程式耶,請你不要亂動好不好。」


    九重在兩人附近騷擾其他同學,看起來她已經忘了拜訪此地的目的。幸宏意外地看到熟麵孔,大感驚訝。


    「吉田,你在這幹嘛啊?」


    高人一等的吉田,在距離電研會成員稍遠的地方和數位學生交談。幸宏才靠過去,他們就築起人牆,禁止他進入。


    「回去回去!明天才會正式公告,在那之前我們必須保密啦。」


    「你在說什麽?」


    「神庭,這個地方被『女神委員會』借用了,我們正在決定一年級的女神,今年的結果很有趣喔。」


    吉田在人牆的另一端說道,接著渡邊也從人牆中露麵說:


    「期待明天的結果吧──」


    他們在搞什麽鬼啊……


    幸宏離開此處,這時刈穀等人已經借到電腦,正打算移動過去。教室角落有一台個別置放的電腦,刈穀坐在電腦前開始操作。


    「這台電腦雖然比學校的電腦新一些,可是在電研會來說算是老舊電腦耶,他們是故意整我們嗎?」


    井筒在刈穀身旁抱怨。刈穀一邊回答:「隻是要瀏覽文字檔的話,用這種電腦就綽綽有餘了。」一邊把dvd-rom放入機器。接著點擊數次滑鼠後,螢幕上就出現了許多數據。


    九重看到數據不禁興奮起來,刈穀確認過幾個檔案之後,確定檔案沒問題,便轉頭麵對幸宏等人說道:


    「我們的資料和校內的相關情報都在裏麵。不過,裏麵沒有三枝的資料和他自己收集的校內相關詳細情報,看來他是沒打算放水。」


    刈穀的語氣頗為嚴肅。


    「沒關係啦、沒關係啦!沒那些資料我們也會贏的!一定會贏!」


    九重大聲說道,電研會的成員紛紛用很不耐煩的視線看過去。


    就這樣,特訓的日子再度開始了。


    幸宏與井筒在結束晨間練習前


    往教室的途中遭遇到大批人群,他們聚集在井筒所屬班級的教室外麵。幸宏停下腳步,井筒則是一臉狐疑。


    「請你發表關於被選為三女神之一的感想。」


    「請問你現在心情如何?」


    「請看這裏!」


    閃光燈與按下快門的聲音此起彼落,人群的外側似乎大多是看熱鬧的學生。兩人擠進人群中一探究竟,整條走廊被擠得水泄不通。


    「喂,讓路啊,這樣叫人怎麽走啊!」


    由於圍觀的大多是一年級,所以井筒說起話也相當不客氣。他有點強勢地卡入人群之中,幸宏則是等到有路可走為止。他的情況和井筒不同,沒有必要穿過人群進入教室,大可繞別條路走。


    「啊!煩死了!給我滾開!滾!」


    井筒在人群內怒罵。看熱鬧的學生急忙散開,幸宏也變得能夠看見人群中心的狀況:井筒正在對手拿照相機的學生叫罵,由於對方就堵在教室門口,所以讓人非常惱火。可是手拿照相機的少年卻不斷頂嘴:


    「你……你是什麽意思啊,你想妨礙報導自由嗎!」


    「少囉嗦!你別以為隻要搬出報導自由這句話就可以為所欲為,你現在是阻礙交通啊!」


    「放尊重一點!我們有義務要在最短時間內為讀者傳達最正確的訊息啊,我不會向你的野蠻和暴力屈服!」


    「你說什麽──!」


    井筒的聲音非常凶悍,他平常的麵貌就已經夠嚇人,現在發起怒來更是有魄力。隻不過靜靜踏出一步,就讓對方嚇得大叫:


    「哇啊啊!我反對暴力!」


    相機少年拔腿就跑,向周圍看熱鬧的學生求救。


    「你們看!這個人意圖欺壓純粹的新聞工作者啊!」


    他故作誇張地向周圍喊冤。井筒臉上爆出青筋,幸宏急忙跑上去製止。


    「你這混帳,真敢說啊。」


    幸宏吃力地擋住欲往前衝的井筒。在近距離被井筒怒目注視,讓他覺得有點恐怖。可是,他不能在此時放手不管。


    「井筒,你冷靜一點!要是吵起來會有麻煩上身啊!」


    「……嘖。」


    井筒總算冷靜下來,可是他還是一直瞪著相機少年,周圍的氣氛也變得相當僵。幸宏覺得自己應該要快點把井筒推回教室內。


    「井筒,快回教室吧。」


    「…………」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閃光以及按下快門的聲音,讓幸宏一驚。接著周圍眾人又連續按下數次快門,學生們也越來越吵鬧。相機少年看到機不可失,大聲叫道:


    「你、你們是階梯社的吧?可惡,這是對我們一般善良學生的冒瀆行為啊,我要徹底對你們──」


    「那邊幾個,給我住手──!!」


    相機少年的發言被打斷。走廊上的人突然散開至兩側,讓別著紫色臂章的集團走了過來。帶領隊伍的人當然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少女,學生會執行部部長中村千鶴。


    「距離早上的導師時間開始隻剩五分鍾了,請立刻回教室。」


    「啊,執行部長!請聽我說。」


    相機少年看到中村,跑到她麵前快嘴告狀:


    「請、請看那些家夥,那些階梯社的人幹擾我們一般學生──」


    「請立刻回教室。」


    「什麽?」


    相機少年維持誇張的姿勢不動。他遭到凶狠的視線瞪視,不解地微微歪過頭。


    「你們沒聽見嗎?在場所有同學請立刻回教室,距離早上的導師時間隻剩四分鍾了。」


    「那、那個……執行部長,他們……」


    「你是新聞部的人吧?難道你是想被學生會執行部處分嗎?」


    中村說的話毫不留情。相機少年臉色一綠,轉身從走廊逃走。其他的看熱鬧人群也早就消失無蹤。


    最後剩下幸宏跟井筒,以及到剛剛為止一直被大批學生包圍的兩位女同學。


    「啊,中村學姊……」


    幸宏想要找些理由蒙混中村,可是她卻歎口氣說道: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這麽吵鬧,真是煩死了。」


    也沒看幸宏兩人一眼,就轉身走掉了。


    「她是特地來救我們的嗎?」


    「怎、怎麽可能,隻是湊巧而已吧。」


    井筒很不情願地回答幸宏的問題。


    「不說了,趕快回教室吧,你們兩個──」


    井筒轉過頭看到兩位女同學後啞口無言,幸宏也跟著回頭看過去──


    是凪原站在那裏。


    她怯怯差差地看著井筒。雖然她已經改戴隱形眼鏡,留著一頭微卷的妹妹頭,但是給人的印象還是非常文靜柔弱。不過這造型相當適合她,幸宏再一次體認到她的可愛。


    「凪原。」


    井筒出乎幸宏意料之外地對凪原開口說話,且語氣非常冷靜。他朝教室門口走去說道:


    「我想我們彼此都有很多話想跟對方說,但是我現在顧不及這件事,請你等我到三枝學長這件事解決之後吧。」


    井筒不等凪原回答就走進教室。凪原小聲的回應井筒,她身旁的少女不滿地抱怨。少女眼角挑起、態度強勢,與嬌小柔弱的凪原形成對比,是個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少女。她擔心地低頭看著凪原,但是凪原態度平常地默默尾隨井筒走回教室。在進入教室之前,也不忘對幸宏輕輕點頭致意。


    幸宏發現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之後,立刻走回自己教室。


    「啊──真是的!他們在幹嘛啊,凪凪該積極一點啊!」


    三島站在教室門前,似乎是在這個位置靜觀事態發展。她與幸宏四目交會後招手示意,並且問道:


    「約會的事,井筒同學方不方便啊?他這個星期天應該會來吧?」


    「……關於這一點。」


    幸宏並不是受到井筒感化,隻不過──


    不行,我們不能一直處於被動啊。


    「我晚點有事想告訴你,你午休方便嗎?」


    「咦?啊、嗯,可以啊……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幸宏勉強露出個笑容給略為擔心的三島看,就先回座位了。


    之後幸宏認真上完早上的課程,午休和三島一起前往第一校舍屋頂,雖然屋頂上還有其他學生,但是對話應該不至於會被他們聽見。幸宏在確認過周遭後對三島低頭道歉:


    「抱歉。星期天的事,我想是沒有辦法。」


    「看來如此啊,剛剛凪凪也跟我提了。」


    幸宏鼓起勇氣的坦白,竟然被三島一語帶過,似乎是跟凪原在上午有請她再等一段時間吧。


    「真是的──凪凪也太客氣了吧。話說回來,神庭同學你們不要緊嗎?你們社團有學長要退出對吧?」


    「…………」


    「那位學長怎麽啦?這樣說起來,凪凪最近也有點怪怪的呢。你記得她昨天請假吧?我問她請假的理由,她也不告訴我。這種事還是第一次耶,我覺得好糟喔。我跟她可是唯一從國中就認識到現在的朋友耶。」


    三島身子靠上鐵窗喃喃說道,幸宏不知該如何回應。到底該不該說實話呢?或許不要說比較好。從比率來看,不說實話比較好的比率大概是七比三,不,八比二吧。但是,幸宏總覺得一直采取這種態度會讓他感到內疚,尤其是對三島。


    所以,他決定要說個明白。


    「對了,最近凪凪也都不提有關天崎學姊的事了。會不會是跟這點有關係呢?你覺得哩,神庭同──」


    「三島同學。」


    幸宏沉重的語氣讓三島呆了一會兒,把原本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但是,還是沒辦法,我覺得一直抱持這種態度不行,所以真的很對不起。」


    「咦?什麽?發生什麽事了嗎?神庭同學沒有必要對我道歉吧。」


    「我現在就告訴我我必須跟你道歉的理由。三島同學,我沒有辦法幫你忙。對於井筒和凪原同學之間的事,我不能插手,很抱歉。」


    「…………」


    三島瞪大眼睛。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問道:「為什麽?」


    「因為……對不起,我想這件事應該讓本人親自說明,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這樣我不能接受啊。」


    「嗯,我想也是,對不起。」


    「不要道歉,跟我說明原因啊……神庭同學,你跟井筒同學感情不好嗎?」


    三島有點坐立難安,幸宏隻能繼續低頭道歉:


    「我想我跟他是好朋友。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有辦法幫你,對不起。」


    「…………不能告訴我理由嗎?」


    「嗯。」


    三島陷入沉默之中,她低下頭盤起手臂,而幸宏則依舊低著頭。


    「……神庭同學。」


    三島突然很含蓄地叫了幸宏,他稍微抬起頭。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隻要是在我所知範圍內,我樂意回答。」


    「啊,嗯。那個,該怎麽說呢。如果我想錯,希望你別介意。可是這也是因為神庭同學不願意說明原因啦……啊,我不是要說這個。就是啊,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啊?」


    三島說完豎起食指,幸宏不禁看向她的手指。


    「其實神庭同學也對凪凪有意思?是不是那種情況啊?是嗎?」


    三島剛說完就「啊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可是,她的笑容總讓人覺得帶有幾分勉強。幸宏仔細思考三島說的話後──


    「咦咦咦?不對不對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們才不是什麽三角關係哩。」


    幸宏急忙否定。三島見狀突然綻放笑容,一副「搞不過你」的樣子。


    「原來不是啊──害我白擔心一場──我還想說這樣就有趣了耶──那你到底是發生什麽事啊?神庭同學,跟我說嘛──」


    「不,對不起……我想這個還是該讓井筒親自說明。」


    「是這樣啊──可是,我還是打算為凪凪加油喔。因為她好不容易才開始對男孩子產生興趣,我一定要讓她有個好的結果啊。神庭同學,我就先不跟你追究理由,但是你絕對不能妨礙我喔。」


    三島一臉認真地把豎起的食指用力指向幸宏。幸宏回看三島,誠懇地點頭應允。


    與三島分開回到教室後,吉田等人緩緩走近幸宏並包圍他,露出變態的笑容問道:


    「結果如何啊?她答應了嗎?」


    「去你的青春男孩,現在才想當運動會情侶已經太遲了啦。」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幸宏聽得一頭霧水。


    「咦?什麽啊?你們在說什麽?」


    「別裝傻啦,剛剛你去跟三島告白對吧?用那種凝重的表情把人家帶到屋頂,誰看了都知道你是要告白啊。」


    「神庭選手,你膽子可真大啊。」


    吉田勾上幸宏肩膀,幸宏揮開他的手。


    「什……不、不是啦,才不是告白哩!你們別亂誤會,我隻是拒絕她拜托我的事情而已啦,因為不想被別人聽到所以才到屋頂說啊。」


    「是嗎──事情有那麽單純嗎?你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麵色凝重嗎?」


    「啊啊,煩死了,真受不了耶──」


    幸宏轉身打算走出教室,這時他看到渡邊垂頭喪氣的蹲在教室角落。


    「渡邊,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你別管他,他隻是有點沮喪而已。」


    幸宏回頭看看吉田,他繼續說明:


    「就是那個謠言啦。之前我們不是提過見城學姊似乎在跟別人交往嗎?據說她後來被甩了,對象聽說是你們社團的學長耶。我說的就是那個總是電腦不離手的怪異學長。有些學長姊說他其實是電研會的人,不過無論如何,就是有人看到那兩個人在運動會結束後見麵談話,再加上最近見城學姊又很沒精神,所以大家猜想她一定是被甩了──」


    「少囉嗦──」


    渡邊突然站起來怒罵,他絞住吉田的脖子,淚眼汪汪地說道:


    「火焰女神、火焰女神才沒有被玷汙哩!」


    渡邊勒住吉田的脖子猛搖,一副精神崩潰的樣子。


    「就說那隻是謠言嘛,你別那……麽在……意啊。」


    吉田一邊被勒住脖子拉扯,一邊精神恍惚地回話。幸宏有點摸不著頭緒,見城應該是自己也看過幾次的籃球社二年級學姊,與天崎、美冬同為二年級三女神之一。


    那個人被三枝學長甩了?


    這是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平常的幸宏根本不會理會,可是現在的幸宏卻非常在意這件事。


    「那個謠言──」


    「去你的,神庭!你也要跟我作對嗎──」


    幸宏遭到渡邊眼紅地叫罵,無法把話問出口,隻好舉起雙手示意投降。


    「可惡啊……你們這些家夥。」


    幸宏低頭看著憤慨的渡邊,思考了一會兒。


    三枝學長跟見城學姊嗎……


    同一時刻,大津也在教職員辦公室處理關於三枝的問題。


    而且還是二年級生的學年主任拜托他的。


    「所以,家長希望我們可以告訴他們三枝在校的情形,真是讓我胃痛死了。」


    「這樣啊。」


    大津冷淡地回答。


    「可以請大津老師幫我向她轉達這件事嗎?我對她實在是──」


    話沒說完,主任就「哈哈哈哈哈」地用笑容帶過,這是他的惡習。大津麵向同年級的同事,歎了一口氣說道:


    「你不能因為拿她沒辦輒就退縮啊。你可是二年級生的學年主任耶,該由你直接向神庭老師溝通才對。你有向她直接說明的義務,況且也就不過是把事情說清楚而已啊,跟有沒有輒沒關係吧。」


    「你說的是,但是……她那個人個性比較獨特啊,教數學的怪人比較多嘛。」


    學年主任再度展露虛偽的笑容,讓大津越來越惱火。眼前這位二年級生的學年主任,說好聽是個性敦厚,但其實他隻是個膽小怕事的人。雖然此人對學校無害,但也絕非有益。沒有發生問題的話,他便會守本分地把工作做好,可是隻要一發生問題就一點都派不上用場,他就是這種人。


    「……我明白了。我們兩個男人一直在這裏耗時間也不是辦法,你告訴我詳細時間是什麽時候?」


    「她說會再跟我聯絡。大津老師,真是不好意思啊,有勞你了。」


    主任再度「哈哈哈哈哈」地笑了出來。大津不想再聽到他虛偽的笑聲,起身準備離開。


    大津走向二年級導師的座位區。小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靜靜地工作,大津走到她身旁,準備開口──


    這時,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


    小夏正以極快的速度把玩魔術方塊。


    魔術方塊接連發出「喀喀喀喀喀喀喀喀」的聲音,不一會兒就被小夏完成。


    「………………啊,神庭老師,方便跟你談談嗎?」


    小夏再度把方塊的顏色轉亂。她在聽到大津的說話聲後停止動作,轉過身麵對大津,頭上出現「?」的符號。


    這並非譬喻,小夏的頭上真的出現寫有問號的圓形紙片。她把手伸到背後拿著指揮棒,棒子前端貼著圓形紙片。


    「……不要跟我開無聊的玩笑。」


    紙片翻到背後,上麵寫著驚歎號。


    「神庭老師,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你是指階梯社的事嗎?」


    小夏一邊放下指揮棒,一邊開門見山地問道。大津有點不是滋味地回答:


    「你已經知道了嗎?」


    「是啊,因為有不少流言傳進我耳中。」


    「…………」


    大津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看來會亂說話的不是隻有學生啊。不過話說回來,這次的事可不能用『我們是非公認社團』當藉口處理。你那邊有一位叫做三枝的二年級生,他的雙親親自打電話到校,要我們告訴他們三枝的在校情形。」


    「在校情形……」


    小夏喃喃自語般地說道,大津可以理解她的話中涵義。


    「我就老實說吧,他們想知道關於階梯社的事。這可是你該負的責任,記得要冷靜跟對方家長溝通。」


    小夏仰望上空,過了一會兒站起身。


    大津抬起頭看著她。


    「換個地方談吧。」


    小夏舉起白板。她似乎是從大津看不見的死角快速地取出白板,再將其舉起。大津雖然訝異,但還是先聽從她的意見。


    大津在快要走出教職員辦公室時回頭一看。如他所料,二年級的學年主任和半數以上的教師都急忙把視線轉向別處。


    小夏帶大津到第一校舍中庭。她先到平時人煙稀少,設有花圃的地方,接著繞到生物老師栽培授課用植物的溫室後方,來到一個非常隱密的場所。


    小夏當場蹲下,開始拉扯裙子。她似乎想要張開雙腿,可是礙於穿著短裙,無法辦到。大津猜想她是想要像混混般地蹲坐下來吧。


    「你帶我到這裏是想說什麽?」


    大津把視線從勉強張開雙腿的小夏身上移開問道。小夏有如驚覺一般抬起頭高舉白板。


    「階梯社大危機!?三枝宗司提出退社申請書!」


    「…………你在說什麽?」


    「我接下來要說的句句屬實。」


    「…………」


    大津麵色凝重的聽小夏把話說完。


    他聽完階梯社的現狀之後點了點頭,基本上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大津希望階梯社社員全都盡快離開那個愚蠢的社團,回到正常的校園生活。而且當事人是三枝更是恰到好處,隻要處理得當,或許可以在和家長對談之前就解決這次的問題。


    但是他也無法全心感到歡喜。


    執了三十年的教鞭,讓他不自覺地對「學生的轉變」很敏感。即使是往好的方向,隻要學生毫無理由的轉變,就必須要特別留意。盡管是老字號的大津,以往也好幾次因為疏於注意而令他後悔莫及。一年前刈穀的事雖然不適合拿來當例子,但也讓他一直掛心到現在。


    「是因為階梯社內部發生了什麽事件嗎?」


    大津試探性地問道。小夏搖搖頭,站起身說:


    「關於這次的事,我打算讓他們自己處理。」


    「什麽?這樣做不會太危險了嗎?隻要一個不注意,很可能就會鑄成大錯。你還是和三枝好好談──」


    「大津老師。」


    堅定的語氣和眼神,讓大津停下說話。


    「我們不應該隨便插手這件事。的確,他們都還隻是孩子,但是孩子也有孩子的自尊,這點跟我們相同,甚至他們比我們還更重視那份自尊,因此──」


    「……你說的方法實行起來很艱難喔。隻要一不注意,事態會很輕易地徹底惡化。雖然我不喜歡這種做法,但我還是認為你先築起防護網,預防他們出事會比較安全。」


    「那樣做就沒有我存在的意義。」


    小夏的眼神非常認真。盡管她現在穿著套裝,但是她的神情會讓人聯想到她兩個月前的「那個模樣」。


    「……雖然那時我說的有點衝動,可是畢竟我還是當眾宣言會為階梯社負責任,你可要謹慎處理。」


    大津一邊與小夏妥協,一邊歎氣說道。小夏用力對大津敬禮。


    「謝謝你。」


    大津跟當時一樣,故意對她的動作視而不見。


    由於天崎往返學校是靠專車接送,所以比其他社員來得有空閑。因此她一直都認為至少該由自己負責準備運動飲料。


    五月時為了鍛煉學弟神庭,天崎製作了富含蛋白質的運動飲料,但是這回她則是準備了所有人的份。要為每個社員製作飲料,就必須每天確認社員的健康狀況,以及考慮飲料與練習方法是否合適。以前這些事隻要參考三枝的資料來處理就好,但是這次卻沒有辦法,這使她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再一次體認到三枝的重要性。


    同時她本身也需要加緊鍛煉。


    天崎需要花時間強化自己。她增加練習量,回到家後會使用運動器材自我鍛煉,在學校也把短暫的十分鍾下課時間拿來整理階梯社的資料;而且這還是跟社員分攤工作後的結果。天崎一想到以往三枝都是一個人處理這些資料,就不禁流下冷汗。原本天崎打算帶自己的筆記型電腦到校使用,但是因為她不懂得有效利用相關程式,所以還是作罷。目前她使用小型的終端機在整理資料,可是她也隻懂得把數字輸入檔案。結果這和用手寫整理資料比起來,並無太大差異。


    「呼。」


    天崎不禁歎氣。她伸了個懶腰,確認午休還剩下十五分鍾,剩餘的時間似乎不夠讓她在放學前整理完今天的資料。


    「泉同學。」


    聽到同學呼喚的她抬起頭,對方告訴她「火焰女神外找」的消息。她看向教室的門,見城就站在那裏。


    「見城同學,找我有事嗎?要拿運動會時的照片給我?」


    天崎與見城一同移動到走廊,在窗邊聊了起來。見城用帶有試探性的眼神看了一下天崎,問道:


    「聽說三枝同學要退出階梯社,是真的嗎?」


    「咦?你怎麽會……」


    「見城怎麽會知道這件事呢?」天崎的語意原本是如此,但是見城似乎將這句話判斷成別種意思了。


    「因為大家都很在意啊,班上都在謠傳階梯社分裂了。」


    見城一邊眺望窗外景色,一邊說道。


    「大家都很在意嗎……原來如此。」


    天崎一年級的時候跟見城同班,當時天崎都跟不參加體育活動的同學處在一起。可是即使如此,見城還是積極地找她聊天,讓她和其他女同學可以打成一片。其實那時美冬也和天崎同班,男同學們還私下評論一年二班的女孩子都很漂亮。不過見城和冷漠的美冬以及披著「千金小姐」外衣的天崎不同,是個會自然大方和男孩子交談的人。


    因此,天崎也自然而然的把見城當作是一個「表裏相應」,同時也是「心直口快」的人。可是她剛剛卻拐彎抹角地用了「大家都很在意」這種說法,讓天崎感覺事情並不單純。見城不是一個會不負責任地使用「大家」這個言詞的人,然而眼前的她似乎隱瞞著真正想說的話,含糊其詞。


    「他隻是先提出退社申請書而已,還沒有正式決定要退社……不,應該說,我們社上的前輩有表示絕對不會讓他退出,我自己也不希望他離開,所以現在階梯社所有人都在盡力阻止三枝退社。」


    天崎故意照實回答見城。而見城則是眼神閃爍不定,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天崎雖然不了解她憂心的原因,但也可以確實的感覺到她的動搖。


    「這樣子啊……謝謝你,再見。」


    見城說罷看也不看天崎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見城同學,為什麽你要問關於三枝的事呢?


    」


    天崎鼓起勇氣提問,見城停下腳步回答:


    「沒什麽特別用意。隻是因為大家都很在意,所以當代表來問個明白罷了。我走啦。」


    見城頭也不回地說完就快步離開走廊。


    又是「大家」嗎?


    天崎「呼」地歎了口氣。


    「這秋天真是充滿罪惡啊,竟然讓少女歎息。」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讓天崎嚇了一跳,學生會長遊佐不知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身旁。他從打開的窗戶眺望秋季天空,露出微笑。


    「遊佐學長,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沒事、沒事。我隻是有件事要辦,剛好經過這裏,結果在走廊上看到黑發的天使憂愁地歎氣,就忍不住走過來關心一下。」


    「我先告辭了。」


    天崎行點頭禮之後轉身準備離開。


    「啊哈哈,這樣子真傷人啊。這是刈仔對你教育的成果嗎?啊,你可能是給九重同學教也說不定?」


    「請問有什麽事嗎?」


    天崎回過頭問道。遊佐把細長的眼睛眯得更細,稀鬆平常地說道:


    「你知道我們學校目前正由學生會製作網站這件事嗎?」


    「我有聽說過。」


    天崎謹慎的回答,遊佐很滿足似地點頭說道:


    「我們打算這次更新時把運動會的照片放上網站。你們社上那位叫神庭的學弟在應援團比賽時的表現非常亮眼,照片也都是傑作,所以我想把他的照片上傳,不知方不方便?」


    「……這種事情請你去問他本人。」


    「嗯,這當然,你說得對。」


    遊佐回答時,校內剛好響起了告知午休結束前五分鍾的預備鈴聲。


    「喔,那我告辭啦,你們要加油喔。」


    遊佐說罷就離開了。


    國中一年級──六月十四日(星期四)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笨蛋滿天下,這句話說得真對。隻要找到沒有對外公開的情報,就可以知道平常我們看到的新聞是經過多少的篡改與虛構。這個世界真是太腐敗了,讓人想到就惱火。啊啊,真煩,能不能砸一顆核彈下來讓世界毀滅啊?早點讓第三次世界大戰或什麽戰爭開打吧,這種醜陋的世界毀滅就算了,真是愚蠢腐敗到極點,尤其是自以為是正義使者的家夥最有問題。


    同──七月二十二日(星期天)


    網路上四處有各種危險的事件在流傳,其中也有些內容過於誇大不實,所以得加以忽視。像那種家夥,大概也是把自己當作是正義使者,可是我倒希望他們早點去死──(中略)──他們一點存在價值都沒有。欺負人的家夥絕對是最差勁的,我希望他們早點下地獄。這個社會依然是以打壓受害者為樂,讓人看不下去。


    同──八月十五日(星期三)


    高唱捍衛自然的環保團體被查出私底下販賣毒品,叫人作何感想啊?口口聲聲高呼愛護動物,其實卻一直提出政治訴求的團體說的話能信嗎?一天到晚煽動群眾,等達成目的之後就翻臉不認人。這簡直就是──(中略)──明明問題就在眼前,但是他們卻完全沒有察覺。該說他們太傻了嗎?到底是笨到什麽程度啊,那群混帳歐吉桑。


    還有,我決定要放棄統計每日的死亡人數了。因為東京都的人口沒多久就超過上限了,這樣下去根本沒有統計的意義,這個世界果然該毀滅。


    國中二年級──四月二十二日(星期一)


    父親隻要有在賺錢就夠了。


    我最近領悟了,我明白想要一個人活下去是不可能的,但即使如此我也無法尊敬我的父親。他根本沒有值得尊敬的地方,身上唯一的價值就是會賺錢供我生活。我知道我的生活都是仰賴父母,但是憑什麽我要因為這樣就尊敬他們?總而言之,父親隻要有在賺錢就夠了。


    同──十一月七日(星期四)


    我們班導果然是個白癡,他太笨了。他似乎很不滿富永不肯道歉,但是我想富永並非沒有察覺自己的錯誤。隻不過導師無法理解這一點,他是個沒腦袋的家夥,大概無法理解那種想道歉卻又無法拉下臉道歉的感覺吧。簡單來說就是缺乏想像力,一點生存價值都沒有。連那種人都能當老師,可見這個國家已經沒救了。人類如果不是在會被寬恕的前提之下,就不可能會道歉的嘛。人就是因為覺得會被寬恕,所以才會說「對不起」的啊。在這世界上被責難之後還會保持沉默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毫不反省,不如一死的家夥;還有一種就是因為罪惡感太深,導致無法開口的家夥。富永那個人滿文靜的,所以他明顯是後者。可是那個笨蛋導師卻沒來由地對他怒吼,他以為自己就是正義之士,真希望他早點消失在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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