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星期三,與三枝「比賽」的日子終於來了。


    眾人先在第一體育館屋頂集合。在場的包含三枝在內的六位階梯社員、小夏以及負責紀錄攝影的凪原共八人。全員到齊之後,一起重新確認了一次比賽規則。


    「比賽內容是一對一的階梯賽跑,項目及賽道由我決定,出戰順序隨你們便。就算一開始讓刈穀學長出賽也沒關係。」


    三枝狂妄地說道,九重不悅地鼓起腮幫子回答:


    「健吾這次是最後大魔王!小三三在遇到他之前就會落敗啦,然後我要把你改名為小三做為懲戒。」


    九重話說到此突然靈機一動,接著說:


    「三……這個字很可愛耶,我看就叫你『三太郎』好啦!」


    九重興高采烈地宣告。


    「先不管這個。」


    刈穀推開九重,正視三枝問道:


    「比賽裁判就由小夏老師和凪原擔任,你沒異議吧?」


    「沒問題,我想這兩位都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影響比賽結果。」


    三枝的態度相當猖狂,他似乎認為自己不管怎麽樣都會勝利。


    「你們應該想看比賽的中間經過吧?用我的電腦沒關係,反正兩位裁判應該也需要。」


    說罷開啟筆記型電腦,將其置放在地上,螢幕上已經顯示出校內的模樣。


    「那就開始吧。」


    刈穀喃喃說道。停了一拍之後──


    「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三枝與五位社員同時彼此行禮。


    「好!我上啦。」


    井筒振奮精神叫道。他自告奮勇擔任第一炮,而且當然打算獲勝。他要在一開始就贏得比賽,讓這場鬧劇結束。


    「首先是井筒嗎?如我所料啊。」


    三枝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他這時的笑容與往常不同。三枝這些小動作的挑釁讓井筒非常不愉快,把兩個星期的怒意叫罵出來:


    「那真是太好啦!你應該也有料想到會敗給我吧!」


    「你胡說什麽?你怎麽可能贏得過我啊。」


    「我先告訴你,我在這兩個星期可是更加進步了!我是不知道你多會運籌帷幄,但是我這次贏定了!我才不會輸給像你這種啥理由都不說,就喊著要退社的沒擔當家夥哩!三枝學長,你真的太任性了,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啊。」


    井筒對這次的事情一直很不滿。三枝毫無預兆的突然提出要「退社」,而且到最後才說這是一年前他跟刈穀學長就說好的約定,讓他覺得包含自己在內的其他人都被忽略了。一年級的自己與神庭就罷了,可是三枝卻連社長都隱瞞。社長雖然個性開朗,但是這次的事一定對她造成傷害,井筒對這點最感憤怒。


    「井筒,我要跟你比標準賽,地點是第三校舍的第三賽道,總共往返五次分勝負。」


    三枝冷漠地宣告比賽內容。接著以三枝為首,井筒、階梯社的同伴與凪原開始移動。抵達第三校舍的一樓北側之後,兩位選手在正麵玄關的階梯前站定腳步,開始做最後的暖身運動。圍觀的學生對井筒等人嚴肅的氣氛感到怪異,可是他沒有人敢上前詢問事情大概。


    「我、我會負責測定秒數,請多指教!」


    凪原的說話聲音量微弱,但是跟以往比起來,這已經算是宏亮不少。她抬頭注視站在起跑位置的兩人,與井筒四目交會時,便紅著臉小聲說:「請你加油。」井筒也對她點頭回應。就算不用她說,井筒也想盡全力勝過三枝,不打算讓自己之後的同伴上場,尤其是最後王牌的刈穀。


    「各就各位,預備──」


    小夏開始喊起跑口令,兩人一同彎腰做出起跑姿勢。


    「開始!」


    井筒與三枝同時衝上階梯。


    先衝先贏!就算人家說太過單純或是沒創意,但井筒就是隻有這一套。奔跑時不需要多加思索,一口氣衝到底,然後在遇到障礙物的瞬間隨機應變,這就是他的奔跑方法。井筒這兩個星期以來,做了不少特訓藉以提升動作的正確與敏捷度。從使用三角椎的奔跑練習為首,到緊急回避障礙物的反應訓練為止,井筒反覆做了不知多少次的特訓,把技巧完全融會貫通。他相信自己的步法絕對不會輸人,隻要在比賽使出全力奔跑就對了。


    「呼啊!」


    不一會兒井筒奔至四樓。他向右轉在北側走廊上奔跑,朝順時鍾方向前進。轉彎時稍微轉頭向後確認三枝的位置,三枝正在他三步後方奔跑。目前是井筒領先,隻要能保持現況,就一定會贏。


    「喔,是久違的階梯社啊。」


    「又在到處亂跑了。」


    兩人與數位三年級的男同學擦身而過。井筒一邊說:「對不起!」一邊快速地穿過他們身邊。其中一位學生抱著好玩的心態作假動作阻擋井筒,可是井筒毫不受其影響。他流暢地改變身體的重心位置,輕盈地踏出步伐衝過學生身旁。接著井筒聽到後麵傳出:「嗚喔?」的叫聲,或許是他的回避動作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吧。


    「喂,前足球社的,你怎麽被人家嚇成這樣。」


    「不,是剛剛那個人動作太誇張啦……」


    三年級生的聲音漸遠,三枝的位置似乎更加落後。不,應該說是井筒更加領先了吧。井筒打算就這樣一鼓作氣衝下去,繞過彎角奔過南側走廊,準備跑回北側走廊,接著衝下階梯。


    「呼、呼、呼。」


    井筒下行階梯的步調越來越順暢,他現在可以一次飛越兩段階梯前進,不一會兒就抵達一樓,一旁的九重高興地拍手叫好。他觸擊對麵的牆壁,折返回頭,眼前就出現了寫著「還剩四次往返」的白板。井筒吐出一口氣,再度衝上階梯,與三枝擦身而過。


    好!很順利。


    差距逐漸拉開,井筒隻要繼續保持領先就能得勝。他在階梯上奔馳,閃躲一位同學衝至四樓,然後照順時鍾方向奔跑,在毫無撞見任何學生的情況下跑回一樓。觸擊牆壁後再度折返,目前還剩下三次往返。


    (什麽嘛,看來我可以輕鬆獲勝啊。)


    井筒與三枝差距將近五公尺。盡管比賽中不可大意,但是從現況看來,井筒可說是勝券在握。他一邊衝上階梯,一邊肯定自己會贏。第三圈井筒依然保持領先,在剩餘兩圈時再度奔上階梯。


    「你差不多快沒力了吧?」


    突然背後傳來說話聲。


    什麽?


    三枝不知不覺中來到井筒身旁,讓他不禁慌了。井筒覺得自己並沒有減速,至少肯定絕對沒有刻意減速,然而現在還是被三枝追上了。


    「喂,我要超前囉。」


    三枝一邊奔上階梯,一邊嚐試卡入內側。井筒拚命阻擋三枝,敏捷而小幅度地過彎,不讓三枝有機會卡進內側。他除了要注意速度不能降慢之外,還需要持續警惕偶爾會出現在走廊上的學生。


    第四圈結束,剩下最後一圈。井筒觸擊牆壁折返,他感覺自己已經開始體力不支,全身汗流浹背。


    「喝啊!」


    兩人進入最後衝刺。井筒搶先一步發足狂奔,卯盡全力衝上階梯。他稍微超前三枝,奔到四樓走廊。


    「時機成熟了。」


    三枝在這時超前井筒。


    「!?」


    井筒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三枝行雲流水般地衝過走廊,速度與井筒截然不同。井筒不管如何追趕都趕不上,但是兩人之間的差距卻一直維持在約三公尺前後,三枝仿佛就是刻意配合井筒的步調在奔跑一般。


    「可惡!」


    井筒拚死追趕三枝,兩人一同衝入下行階梯。他想要冒險超前,於是奮力從階梯一


    躍,然後在樓梯間落地,順利領先三枝。但是當他心想:「太好了!」的瞬間,整個人垮了下來。


    「嗚啊!?」


    井筒撞上牆壁,肩膀狠狠地承受衝擊,雙腳一上站不穩,被三枝輕鬆地超前。他雖然毫不氣餒地繼續追逐三枝,可是他的雙腳卻不停地顫抖。一次飛越兩道階梯後,雙腳因為無力支撐體重而踉蹌,逼得他隻能手抵牆壁,搖搖晃晃地走下階梯。現在的他別說要追上三枝,就連要用同等速度奔跑都辦不到。當他伸手觸擊終點的牆壁時,三枝正在一旁表情冷漠地等著他。


    「啊啊……可惡啊。」


    井筒筋疲力盡,緩緩地坐倒下來。大家擔心地跑到他身旁,天崎遞出毛巾給他。


    「對不起……我的腳突然不聽使喚。」


    「別在意別在意!你已經跑得很好了。」


    九重輕拍井筒肩膀。井筒恢複平靜,同時也開始懊悔。他徹底輸了,而且完全不是三枝的對手。


    「真難看啊,井筒。」


    三枝對他投以冷酷的話語,他低頭看著井筒笑道:


    「話說的那麽滿,結果到了後半卻跑得要死不活。你是想讓社長看到你有好的表現,結果努力過頭了嗎?你真笨啊。」


    「小三三!」


    九重憤怒地叫道。可是三枝卻繼續說:


    「你完全沒有考慮到體力分配的問題。你是因為在這兩個星期中變強,所以自信過頭啦?真是笑死人人,其實你的笨腦袋一點都沒有改善。如果你以為這樣就是有努力,那你可真是個樂天派。」


    「…………」


    「你是都在鑽研步法嗎?原來如此,雙腳能鍛煉,但是頭腦是鍛煉不來的啊。你連藉由調查每一圈的秒數,來了解自己體力的弱化程度都不懂。連這點自我管理能力都沒有,還敢叫囂說你有努力,不覺得丟臉嗎?啊,你可能是笨到無法察覺這件事吧?」


    三枝不斷說著尖酸刻薄的言詞。九重按捺不住,舉起手臂罵道:


    「小三三!你不要欺人──」


    「你不要欺人太甚!」


    天崎搶先九重站在三枝麵前開口叫道,井筒抬頭看向天崎,倒吸了一口氣。平時總是溫柔婉約的她,現在正相當憤怒地瞪著三枝。


    「井筒這兩個星期是真的非常努力,我不允許你這樣嘲笑他。」


    「喔,那你想怎樣?難道接下來是你要跟我對決嗎?」


    天崎目光一變,看了神庭一眼。接下來應該是要讓神庭上場。原定的出場順序是井筒、神庭、天崎、九重、刈穀,可是天崎卻很明確地回答三枝:


    「沒錯!接下來就由我當你的對手。」


    「ok,那麽我要跟你比賽短跑。」


    三枝毫不猶豫地回答,然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微笑。


    天崎憤怒到連自己都驚訝的地步。


    一想到這兩個星期的事,就變得比較沒有理性。因為她在辛苦的同時,也清楚看到大家的努力。正因為如此,當三枝責罵井筒時就咽不下這口氣。


    (我必須冷靜下來。)


    天崎深呼吸數次,告訴自己:「不要緊,我很冷靜。」在平複心情之後,重新準備比賽。


    「小泉學姊……」


    天崎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到神庭一臉擔心的站在身旁。她露出微笑,先開口道歉:


    「對不起。本來這場應該是神庭的比賽,可是我卻耐不住性子搶先了。」


    「不,這沒關係啦……」


    「別擔心。我在家有自主練習,實力也變強了,而且這場是短跑啊。跟拉力賽比起來,我比較擅長跑短跑。」


    這是事實。天崎不用看秒數也知道,自己對拉力賽實在很不拿手。她一直認為三枝會選擇拉力賽或標準賽來跟她競爭,可是沒想到三枝卻選擇短跑,這樣一來天崎的勝算就變得頗高。


    「……你說的對。」


    神庭露出微笑,退到後方。三枝站在天崎身旁問道:


    「準備好了嗎?天崎同學。」


    「就算你故意用姓氏稱呼我,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受到刺激。」


    天崎無視三枝,抬頭仰望眼前的階梯說道。然後她聽到三枝「嗬嗬」地微笑。


    「比賽規則很簡單。衝上這座階梯到四樓,觸擊眼前的牆壁後折返回起點即可。我們平常練習也經常使用這個場地,所以我想你跑起來應該是得心應手吧。」


    這裏是新校舍特別大樓一樓。關於短跑的練習和秒數測定大多都在這舉行,可說是階梯社全員已經相當熟悉的場地。天崎不能理解為什麽三枝要選擇此地作為比賽場地。她拿手的牆壁飛躍技巧,在此可以毫無阻礙的發揮,對三枝來說應該是相當不利才對。對天崎來說,校內的階梯中有些樓梯間是沒有設置窗框的,她在那些地方會很難施展跳躍技巧。如果三枝要比賽短跑,不是應該選擇那些階梯才對嗎?


    當然,天崎也在這兩個星期中針對這個弱點做訓練。可是就算三枝在比賽前就已經知道天崎有在特訓,也應該不會選擇在此挑戰占盡地利的天崎。如果三枝想要確實獲勝,就該選擇那些樓梯間沒有設置窗框的階梯。


    (他是太小看我了嗎?)


    天崎在心中猜測。三枝和天崎的短跑秒數在伯仲之間,頂多就是天崎略勝三枝一點而已。或許他的想法是認為兩人在一般情況下公平競爭,也還算勢均力敵,而且現在他還很幹脆地把內側跑道讓給天崎,這些動作會不會是在表示他在「輕敵」呢?


    那可是大錯特錯啊。


    天崎這兩個星期以來,以拉力賽為訓練目標不斷特訓,現在她的整體實力已經比以往更強了。換句話說,她強化了下梯速度以外的所有能力。現在的她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在上梯時被對手拉開差距。


    「請、請退到起跑線後方……」


    凪原站在天崎等人的斜前方,手拿攝影機和馬表說道。天崎低頭確認雙腳站立位置,她的腳尖稍微超越了起跑線,於是把腳微微向後滑動,一旁的三枝「哼」了一聲。


    「各就各位,預備──」


    小夏喊出口令,天崎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開始!」


    天崎在口令喊出的同時向前飛奔。


    她有效利用自己在階梯內側的優勢,阻止三枝衝上階梯。隻要能夠不讓對手超前,就不會在上行階梯時被拉開太大的差距。對下樓梯速度極快的天崎來說,勝負關鍵其實就在於上行階梯時是否能夠不被拉開差距。因此,她要在此徹底卡死三枝。


    「!」


    當要繞過二樓走廊時,三枝大幅繞到外側奔跑,刻意誘導天崎,但天崎冷靜地從中央奔上階梯。如果在這裏胡亂跟著三枝從外側奔跑,很可能會一不小心就被他卡入階梯內側。


    天崎在快要抵達三樓樓梯間時,再度跑回樓梯內側,不讓三枝在轉彎時卡進來。她緊沿著階梯扶手向上奔馳。繞過樓梯間。雙腳因為施邊過度而稍微踏到階梯的中央部位,但是這點誤差還不要緊,因為除了刈穀的v字轉彎以外,所有人在轉彎時都會或多或少向外移動。


    「我就知道你會踏到外側。」


    可是三枝卻在這時流暢地衝進樓梯內側,令天崎不敢相信,三枝看起來並沒有降速過彎。證據就是他現在還不斷在加速奔跑拉開與天崎的距離,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什麽?這怎麽可能……不行!我不能分心!比賽還沒結束啊!


    天崎立刻重整心情。就算在此被超越,但是也已經跑到三樓了。三枝就算在抵達四樓之前拚命狂奔,也不可能拉開和以往同等的差距,隻要在下行階梯時再超越他就可獲勝。


    三枝觸擊四樓


    的牆壁後折返,天崎也隨後立刻觸擊牆壁折返追趕三枝,她認為自己一定能超越這點差距,能贏!


    當天崎開始要下行階梯時,三枝正奔跑至樓梯間。天崎奮力一躍,首先飛過五段階梯,然後踏上樓梯間的窗緣──


    「!?」


    天崎確認飛跳的落點之後,心中一急。


    三枝還待在樓梯間。他就站在窗戶前方,看著下行階梯。如此一來,三枝就擋在天崎的飛躍路線上,使她無法從窗緣飛跳。


    不,他是故意擋在那裏!


    天崎瞬間理解到三枝所站的位置是樓梯間的牆角,也就是外側。通常跑者在奔跑時會沿著扶手,可是三枝卻故意在此大幅度轉彎,妨礙天崎進行跳躍。比賽規則中有規定,跑者如果碰觸對手,即以失格論。因此隻要天崎稍微碰到三枝,就會當場失格輸掉比賽。


    ……他竟然使用這種手段。


    天崎隻能無奈地從樓梯間奔跑而下,這時三枝已經奔下三樓。接著天崎一口氣跳至三樓,但是她在通往二樓的樓梯間又遭到三枝妨礙跳躍,再這樣下去根本無法超越三枝。


    (不快點想辦法的話會輸。)


    天崎在通往一樓的樓梯間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嚐試跳躍,可是在她快要踏足窗緣前,三枝的頭就擋了過來,隻好立刻把原本要立足的腳收回,同時三枝一邊彎下腰一邊向下奔跑,天崎整個人撞上牆壁,在樓梯間倒下。三枝的身影消失在下行階梯,樓下傳來了九重的悲鳴。


    「還沒結束呢!」


    天崎站起身,從樓梯間往一樓飛跳。


    此時三枝已經抵達終點。


    「可惡啊──你剛剛都在妨礙小泉耶。這是小三三犯規啦,犯規要算輸!」


    天崎抵達終點,這時九重已經在怒罵三枝。天崎雖然也有話想說,但是在那之前三枝提出反論:


    「你說我犯規還有妨礙?阻擋對方奔跑本來就是一種技巧吧?天崎在上行階梯時不也同樣在阻攔我嗎?」


    「唔。」


    九重無言以對。她看向刈穀,刈穀靠在牆上沉默不語。小夏也在後麵數步的位置靜觀事情發展,凪原在一旁焦急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神庭與井筒一臉不滿地想要開口,但是三枝又搶先說道:


    「說這種話可能很怪,但是我想反問你們,難道天崎她沒辦法正常的跑下階梯嗎?我隻不過在樓梯間大幅度轉彎而已喔,她隻要單純地從階梯內側衝下來就可以超越我了吧。說實在的,我沒有辦法理解她為什麽一定要堅持停在窗緣飛跳。」


    天崎被說中肓點,開始責怪自己的天真。太過堅信自己的跳躍力,結果反而本末倒置輸了比賽。三枝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不能跳上牆壁,直接奔下樓就好了。自己和三枝的差距並不大,如果當時趁三枝繞大圈時衝入內側下樓,還十分有可能獲勝。滿腦子隻想著要飛跳,結果連這麽簡單的事都忘了。


    「對了,我想你應該很在意,所以順便解釋一下。為什麽我在跑上三樓的時候能夠超越天崎?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把轉彎的重心放在階梯的中央部位,而不是靠扶手的內側,我之所以會跑到外側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就算我不會v字轉彎,但隻要我從外側稍微把重心偏離再轉彎,就一樣可以卡進內側。」


    天崎一陣愕然。三枝的答案非常單純,但是她在比賽時完全沒有察覺這一點。


    「附帶一提,那座階梯的凹陷很明顯。它在中央部位的平均高度比兩側還要低上兩公厘,而且因為刈穀學長總是在扶手附近使用v字轉彎,所以那裏的凹陷已經是一目了然。雖然凹陷的程度不算崎嶇,但是最深處與兩側比起來可是相差了1.3公分。天崎,你應該也覺得那裏跑起來很順暢吧?因為那裏本來就是你熟悉的階梯,而且雙腳也早已適應了階梯上的凹陷。正因為如此,你在轉彎時就會因為動作太過流暢而導致加速衝過頭,接著衝出內側,跑到階梯的中心部位。」


    說到這裏,天崎終於恍然大悟。


    她理解了三枝選擇這裏作為比賽場地的原因。


    「天崎。」


    三枝露出傲慢的笑容說道:


    「所謂對事物的熟悉,意思是指能夠徹底應對其大大小小的狀況,而不是指態度有餘裕,我想你是在這一方麵徹底疏忽了。我問你,你是隻隻會到處跳的笨兔子嗎?」


    接著三枝又笑著說:「啊,這句話好像對兔子太失禮了。」


    「小三三!」


    鼓起腮幫子的九重,再度憤怒的罵道: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小泉呢!你太過分了吧!」


    「我隻是陳述事實而已啊。也罷,你想怎樣?接下來是九重學姊要跟我較量嗎?」


    「那當然!我絕不饒你,一定要把你改名成三太郎啦!」


    「如果你勝過我,就請便。」


    「你給我走著瞧──!」


    九重氣得不斷跺腳踩踏地磚。天崎看向刈穀,他還是靠在牆上不動聲色。神庭看起來有話想說,但最後還是保持沉默。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天崎有股受人操控的感覺。她想到這裏不禁背脊一冷,總覺得事情到目前為止的發展,都在三枝的計算之中。


    「那麽,九重學姊,我要跟你比拉力賽。」


    三枝淡淡說道。


    九重似乎相當不滿。光是看她一邊擺動雙腳熱身,一邊「哼」、「哼」地吆喝,就可以感覺到她的怒意。幸宏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有不詳的感覺,除了三枝的性情大變讓他感到困惑之外,還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而且原本出場順序第二的自己一直被延後,讓他越來越緊張。


    「好,準備開始囉,就算你是小三三我也不會留情的啦!」


    九重猛然指著三枝叫道。三枝微微上挑眼鏡,嗤鼻冷笑一聲說:


    「說的對,不早點結束比賽,學校就要關門了。」


    這時已經是黃昏時分,時間也過了下午六點,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也漸漸開始準備回家。


    幸宏等人聚集在焚化場空地,因為這裏是三枝指定的拉力賽第七賽道起點和終點。拉力賽的第七賽道是從焚化場空地起跑,必須經過特別教室大樓二樓的電腦教室,新校舍特別大樓一樓的階梯教室l103、新校舍a大樓的圖書室、第二校舍三樓中庭的蒸氣鍋爐室共四個定點,最後再回到焚化場空地。需要通過的的階梯數是上下行各五次。


    凪原站在兩人麵前,小聲地確認階梯數目。接著她拿起馬表,小夏配合她的動作喊出起跑口令。


    「各就各位──」


    九重與三枝並肩擺出起跑姿勢。相對於聚精會神念念有詞的九重,三枝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兩人隨著「開始」的口令一起飛奔而出,不一會兒九重就領先前頭。


    「社長!幹掉他啊!」


    井筒大聲地聲援九重。九重聽著眾人的加油聲,前往特別教室大樓。三枝則是從反對側的坡道下行,似乎是要前往新校舍特別大樓。


    「看來三枝學長是要先前往階梯教室啊,他是要從特別大樓穿越到a大樓嗎?」


    幸宏看著三枝的背影說道,他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陰影之中。


    「我也不知道,總之先用他的電腦觀戰吧。」


    刈穀回答,手指著凪原麵前的電腦螢幕。為了防止作弊,三枝和九重身上都裝有追蹤器,幸宏等人可以藉此確認他們的行動。幸宏注視電腦螢幕,產生一股懷念的感覺,這是久違了半個月的畫麵。凪原操作電腦,讓螢幕的角落出現另一個影像,顯示九重的比賽情況。


    「搞什麽鬼啊,又有人裝隱藏式攝影機嗎?怎麽還不拆掉啊?」


    井筒抱怨,刈穀喃


    喃說道:


    「這應該不是學生會幹的,該不會是……」


    「……對不起,這是我們社團學長裝的。」


    凪原用幾近讓人聽不見的聲音說道,井筒隻能尷尬地支吾其詞。


    「這次倒要謝謝他們。托他們的福,我們可以好好觀戰啊。」


    「是啊!」


    井筒莫名亢奮地附和刈穀所說的話。幸宏一邊露出苦笑,一邊注意觀看螢幕角落。九重正在特別教室大樓二樓流暢地躲避學生前進,階梯和走廊上也都有學生在行走,看來她是碰上了文藝係社團的返家人潮。運氣真差啊。


    「可惡啊,這些家夥太擋路了吧,為什麽要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回家啊。」


    井筒很不高興,刈穀轉頭對天崎問道:


    「小泉,你有把今天的路況告訴社長吧?」


    「有。可是文藝係社團學生的返家時間其實非常不定,我想她今天是運氣差了點吧。」


    天崎注視小型終端機說道。


    「運氣……是這樣嗎。」


    刈穀的麵色變得凝重。


    凪原再度操作電腦,這次螢幕上顯示出三枝的比賽情況。他已經跑過新校舍特別大樓,正往新校舍a大樓前進。路上沒有任何學生,通行無阻。


    「啊啊,混帳!為什麽他那條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啊?」


    井筒再度罵道。天崎交互觀看終端機與電腦螢幕說:


    「資料上顯示,這裏同樣會有學生經過,也不時會出現人群啊……三枝他運氣真好。」


    「運氣?又是運氣的問題嗎?」


    刈穀皺眉說道。幸宏突然一驚發問:


    「刈穀學長,會不會是資料有問題呢?」


    幸宏察覺這件事的瞬間背脊發冷,目前天崎看到的資料大多是三枝留下來的東西。如果大家打從一開始拿到的資料就是假的,就可以合理解釋三枝的「幸運」和九重的「厄運」了。


    「不,那不可能。」


    可是刈穀立刻否定幸宏的意見。


    「我也覺得應該不是那樣。」


    天崎接著說道。


    「我和刈穀學長從一開始就先調查過資料的真實性。雖然不是所有資料都查過,但是我們有拿部分資料和自己手上的紀錄比對,結論是出現的數據和結果都相同。而且我們也有相當的經驗啊,如果他在資料上動手腳,我們會立刻察覺的。」


    「這樣子啊……那到底為什麽會這樣呢?」


    幸宏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沮喪,原來學長姊們早就考慮到了這件事,可是這樣一來,三枝的「幸運」又該做何解釋呢?


    「馬上就會真相大白了。」


    刈穀說道。天崎、井筒、凪原,還有小夏都一同看向刈穀。


    「三枝沒有特別幸運,瞧,他現在就碰到阻礙了。」


    眾人回看電腦螢幕。剛觸擊完新校舍a大樓圖書室大門的三枝,在行進途中遇到一群學生從第二校舍出現,並阻礙他前進。仔細一看,這些學生身上都別有紫色的臂章,他們都是執行部員。


    「嗚哇,三枝學長竟然在這時碰上執行部的人。不過,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機會啊!」


    井筒擊掌說道,中村的身影也出現在阻礙三枝的學生之中。三枝折返回頭,有數名學生追了上去。


    「看來現在換社長鴻運當頭啦。」


    刈穀說道。幸宏聽到這句話後轉移焦點,螢幕上標示九重的光點正飛快地朝蒸氣鍋爐室接近。雖然無法看見中庭的景象,但那裏大概是沒什麽人吧。


    「好!情況不錯啊,照這情形一口氣逆轉情勢吧!」


    井筒興奮地叫道。實際上,九重也立刻奔入新校舍a大樓,快速抵達圖書室,讓井筒大聲叫好。可是,九重在此動作又開始變得遲緩。


    「這是怎麽回事?」


    凪原仿佛回應井筒疑問般地把圖書室附近的影像打開,看似圖書管理員的人正推著載了大量書籍的推車前進。如此一來,九重也隻能靠到角落把路讓開。


    「搞什麽鬼?怎麽專挑這種時候運書啊!」


    「那應該是在為校慶做準備吧,我最近經常看到他們把書籍資料調閱給有需要的人。」


    幸宏看著在叫罵的井筒,詢問天崎路況資料。她回答:「根據資料,這類意外發生的機率也很高,看來社長是運氣太差了。」


    「但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運氣一下好一下壞,真叫人搞不懂……哇啊?」


    井筒突然叫出聲,幸宏也跟著認真觀看螢幕。他們看到九重不靠向牆邊,筆直地朝推行過來的推車衝刺。她一邊揮著手臂,一邊呼叫迎麵而來的學生,結果手推推車的學生反而靠向了牆壁。九重「咚、咚」地輕盈奔跑飛跳過推車,矯捷的身手讓看似圖書委員的學生們個個瞠目結舌。九重對他們揮手告別,奔離圖書室。


    「好厲害!真不愧是社長。」


    「她的長處就是善於應對意外啊。」


    井筒緊握雙拳叫道,幸宏也點頭附和。就算碰上「厄運」也能與之對抗,那就是九重的過人之處。


    「太好了!這樣應該沒問題吧,我看社長會贏啊。」


    井筒非常興奮,可是螢幕上卻再度出現執行部員的身影。中村開始追逐九重,她們一邊彼此叫罵一邊在走廊上奔跑。


    「嗚哇,有沒有這麽慘啊?這樣不行啊!凪原,快把螢幕切換過去。」


    「好、好的……」


    事態惡化讓井筒發出悲鳴。凪原受到井筒指示,急忙切換螢幕。九重正一邊回避在走廊上行走的學生,一邊盡力甩開中村,接著再把螢幕切換至三枝,他同樣遭到數位執行部員追趕。無法順利移動。


    「這對三枝學長來說應該也是在意料之外吧?」


    幸宏充滿期待地詢問刈穀,他認為執行部的出現應該是三枝始料未及的事,這樣一來,局勢對身上具備「野性的直覺」的九重較為有利。


    「……不,我們徹底輸給他了。」


    「什麽?」


    幸宏對刈穀的回答感到不解,刈穀不甘心地輕咬下唇。


    「刈穀學長,有什麽不妥嗎……?」


    井筒不安地問道,刈穀盯著電腦螢幕回答:


    「當三枝要求跟社長比賽拉力賽時,你們有沒有大吃一驚?」


    「咦?啊,有的。我當時在想,他也知道九重學姊擅長拉力賽,那為什麽還要故意用拉力賽來分勝負。」


    「我也以為他應該會選擇短跑來跟社長較量。老實說,我聽到要比賽拉力賽,還想說這下穩贏了哩。」


    「我原本也以為會是要比賽短跑。社長的直覺很靈敏,如果比拉力賽,對三枝來說應該很不利才對啊。」


    社員們各自回答刈穀的問題,可是刈穀卻一臉苦澀的說道:


    「你們的想法正是誤會的根本。」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幸宏問道。可是刈穀搖搖頭,點了一下下巴示意大家注意電腦螢幕。幸宏、井筒,還有天崎都隻好繼續注意螢幕上的發展。


    九重似乎終於甩開中村,抵達新校舍特別大樓。她從彎曲的走廊奔跑前往第一體育館,以距離上來說是繞遠路,但是眾人看過目前第一體育館玄關附近的影像之後,就能理解九重的做法。因為現在玄關有不少返家學生在移動,如此一來,想必是從校舍內前進會比較快。


    「三枝學長跑到哪了?」


    幸宏尋找光點,代表三枝的光點正在特別教室大樓。凪原在電腦上顯示隱藏式攝影機的影像,井筒不禁「啊」地叫出聲。


    特別教室大樓的走廊上,除了三枝以外一個人都沒有。


    三枝也甩開了執行部員,而且需要通過的階梯次數和定點都已經達成。


    「……什麽?他是什麽時候辦到的?」


    「……三枝學長的跑法讓我覺得與其說是被追趕,倒不如說他是在誘導執行部的人跟著他奔跑。」


    凪原小聲地回答幸宏的疑問。井筒靠近想觀看螢幕,但是他發覺自己快在碰到凪原的身體,於是又急忙縮回身子。幸宏繼續追蹤螢幕上的光點,咽下一口口水。


    九重從第一體育館一樓奔出,她應該馬上就會到達終點了吧。三枝的光點位在特別教室大樓一樓,但是他離終點的距離較近,隻要衝出門馬上就會抵達。這樣一來,到底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社長,請跑快點啊!」


    井筒對著昏暗的前方叫道。突然,眾人看到個子嬌小的黃色輪廓朝終點奔來,同時也聽見她的腳步聲。她的身影越來越清楚,隻差一點了。大家已經可以聽見她喘氣的聲音,九重正奮力衝上坡道。


    「很可惜。」


    這時,三枝的聲音在極近距離傳出。幸宏回頭看到汗流浹背的三枝,正露出賊笑觸擊焚化場空地的牆壁。


    「呼,哈!」


    再過一會兒,九重總算抵達終點,她累得就地坐下。


    「九重學姊,我贏啦。」


    三枝看起來已經恢複元氣。坐在地上的九重沉默不語,天崎跑到九重身旁扶起她。


    「我說過好幾次了,你那野性的直覺根本不可靠。你以為跑拉力賽就能輕鬆獲勝嗎?真是笑死人了。」


    「什、什麽態度嘛!你隻不過是運氣好罷了,社長隻差一點就要勝過你啦!」


    井筒罵道。三枝嗤鼻一笑,故意一邊歎氣,一邊把頭發往上撥說:


    「刈穀學長,請你跟那群笨蛋說明一下情況好不好?」


    「……我拒絕。」


    刈穀苦澀地回絕三枝。三枝再度嗤鼻哼了一聲說道: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啦。井筒,你聽好。你說我是因為運氣好才獲勝,但是我敢跟你說,這場比賽就算比一百次,我也有自信一百次都能勝利。我靠的不是運氣那種沒根據的東西,這場比賽發生的一切都是有機率可推算的。」


    「機率?」


    井筒不解地張開口。三枝興趣盎然地看著他繼續解釋:


    「第七賽道是一個很容易困為時間帶、日期以及其他各種要因而改變路況的賽道,像現在這個時間帶就要注意不要碰上返家人潮。還有因為最近圖書委員的工作變多了,所以原則上是盡可能不要在圖書室附近待太久。想要在這個賽道獲勝,就要先把這些情報都記在腦裏,然後在比賽中做出正確的判斷。說得明白一點,就是需要能夠隨機應變的能力。」


    「你說的社長也都辦到了啊!關於路況的情報她早就記住了,而且她在發生突發狀況時的野性直覺也非常靈敏,根本沒有輸給你啊。剛剛你雖然沒看到,但是社長可是用很厲害的技巧奔跑耶。就算執行部的人突然闖出來,社長也很完美地甩開他們了。」


    井筒提出反論,可是這卻讓三枝啞然失笑。


    「野性直覺?厲害的技巧?那是什麽鬼東西?從統計的數據來看,那些東西可以產生多少的偏差?井筒,你聽好,九重學姊那『野性的直覺』在數據在根本一點用都沒有。雖然那偶爾會讓她跑出亮眼的成績,但是那是在本來就可以跑出好成績的情況下,偶然作出正確判斷,使得秒數更加縮短罷了。以機率來說,數十場比賽中隻可能會有一場出現那種情形。」


    「那、那有什麽不妥的?如果是要比賽無數次就算了,可是社長的力量在一戰定江山的時候很有用啊!」


    「你說的對,所以她才會輸。」


    出人意料地,三枝肯定了井筒的反論,但是他馬上又接著說:


    「所謂『一戰定江山時很有用』,意思是指九重學姊『野性的直覺』在比賽中隻要成功個一兩次,就能夠反敗為勝。但是如果她碰上的是光靠一兩次直覺還無法解決的比賽該怎麽辦?在那種比賽中,她『野性的直覺』到底能夠幫上多少忙?


    你們以為我為什麽要選拉力賽來較量?就是因為拉力賽不像短跑或標準賽,需要隨機應變的狀況很少。如果要比的是很容易一次就被反敗為勝的比賽,那對我來說的確不利。但是如果要比的是有許多勝負關鍵的拉力賽,我就有勝算。尤其是這『第七賽道』,我有自信不論跑幾次都能勝過九重學姊,這是根據資料統計出來的獲勝機率。這次比賽中,九重學姊倚賴偶然發生的『直覺』跑贏我的機率約是0.0000185%。換句話說,比賽五萬次才有可能獲勝一次。這正如我剛才所說,九重學姊是絕對贏不了我的。」


    「…………」


    井筒啞口無言。幸宏理解三枝為什麽要選擇拉力賽和第七賽道來和九重對決的原因之後,也嚇得魂飛魄散,原來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三枝乍看之下讓人難以理解的抉擇,其實也都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他從一開始就布下了必勝的局勢。


    「還有,關於執行部那些人,根本就不能算是隨機應變的表現。我當然一開始就有把他們的存在算在計劃內了。你們以為我會忽略這種資訊嗎?」


    三枝給予眾人最後一擊,井筒喪氣地垂下頭。


    「好啦,已經是放學時間了,剩下的比賽明天再說吧。」


    三枝拿出手機確認時間說道,到剛剛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小夏「嗯」地點頭附和。沒有人提出異議,幸宏甚至還慶幸比賽可以延到明天。


    「那麽,明天見。」


    三枝收起他的電腦,悠然離去。


    剩下的社員們,氣勢非常低迷。


    『那我明天會過去,你們可要拿出幹勁來練習喔。』


    「好的,再見。」


    見城說完掛掉電話,不禁歎了一口氣。


    (不行,明天千秋會特地過來指導我們,我要打起精神才是。)


    她在第一體育館的一樓玄關坐下。其他的籃球社員都已經回家了,隻剩見城一人。


    今天又有兩個人退出啊……


    她看著手上兩封「退社申請書」,今天又有社員申請退社。現在男子和女子籃球社的人數都減少許多,全是因為社團方針大幅改變造成的結果。雖然見城對此早有覺悟,但還是覺得很難受。


    ……剛剛好像有看到三枝同學的身影。


    可是對她來說,三枝並不是心中最大的問題。雖然他的存在本身對見城來說是問題,但是她卻無計可施。千秋在那之後數次奉勸見城放棄,同時也安慰她好幾次,可是見城還是無法克製自己的心情。


    ……三枝同學現在在做什麽呢?


    他退出階梯社了吧?啊,不對,他現在應該還沒有退社。


    結果見城滿腦子想在想著三枝。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但是她就是會去思考關於三枝的事。就算看著三枝也隻會徒增痛苦,然而她卻無法把視線移開。


    「回家吧。」


    見城慢慢地走出學校,一會兒後看到前方有一道人影。雖然隻不過是隱約被街燈照亮的背影,但是這卻足以讓見城為之怦然心動。她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小跑步,那道背影變得越來越碩大,終至可以看見對方的全身。可是,見城卻在距離幾步就能追上的位置停下腳步。


    啊……不行,我不能靠近他……


    見城悲痛地顫抖,他的距離看起來好遠。明膽就近在咫尺,卻讓人感覺好遠。


    他突然回頭。眼鏡的鏡框反射街燈的光芒,在一瞬間映出閃光。兩人四目交會。


    「……搞什麽鬼,原來是見城啊。」


    眼前的他──也就是三枝小


    聲說罷轉回身子,默默地向前走。見城慢慢尾隨在他背後,兩人保持約一公尺的間距,前往腳踏車停車場。


    「很討厭耶。」


    三枝再度轉過頭,不耐煩地推動眼鏡說道。見城愧疚地低下頭。


    「煩死人了。你先走吧,不然就離我遠一點。」


    「……對不起。」


    殘酷的言詞。見城在想自己為什麽會迷戀上這種人,可是她就是無法自拔。


    見城站在原地不動。三枝轉過身快步離開,離見城越來越遠。不一會兒,他的背影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見城喃喃自語,踏出腳步。


    抬頭向前已經看不到三枝的身影。她突然有種想要衝出去追上三枝的衝動,想到這裏──


    她辦不到,隻能繼續緩步前進。


    怎麽辦……


    幸宏抱著心中的大石返家,希春一看到他就飛撲上去。可是在幸宏還沒說出「我回來了」之前,希春就停下腳步,露出狐疑的表情。


    「小宏,發生了什麽事嗎?你看起來很沒精神耶……」


    「咦?啊,嗯……我沒事啦。」


    幸宏隨口回應,但是他的樣子看起來無精打采,希春不停地對他付出關心。幸宏看著身邊擔心憂慮的堂姊,不禁露出苦笑。


    啊啊,這個情況讓人想起過去啊……


    幸宏想起六月初的「吵架」。希春一直都是這種個性,有時他也會為此感到不滿,但是現在卻非常感謝希春。


    「…………」


    這時,幸宏再度感覺到他在社團活動中察覺的異樣感,這感覺並非直接感受而來。雖然不是直接感受,但是幸宏卻覺得這感覺和「那時候」有所關聯,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啊,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總覺得這跟厭惡感有點像,可是……


    幸宏覺得他隻差一步就能掌握這種感覺。隻要再給他一點線索,他就能找到真相。


    「小宏?」


    希春把臉湊上來。幸宏搖搖頭,覺得大概是想太多了,原本快要掌握到的「某種感覺」,就這樣從手中滑落消失。


    之後希春也一直不放心地詢問幸宏的狀況,但是幸宏隻曖昧的回應希春,然後回到房間。他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思考關於明天的賽事。幸宏今天徹底見識到三枝的實力,他認真地思考對策,但最後隻能坐在書桌前無奈地歎氣。


    不行,根本勝不過啊……總覺得不論做什麽,都在三枝的預料之中,根本是輸定了。怎麽辦?明天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幸宏看向桌上的鬧鍾,時間已經是晚間十一點。再過一小時就會變成「明天」,然後他很快就要跟三枝一決勝負。


    好害怕,好害怕明天到來,幸宏甚至希望明天永遠不要放學。從以前到現在,他沒有感受過這麽強烈的壓力。盡管在他之後還有刈穀會出賽,但是對他來說這是兩回事,他害怕的是這場勝負。「明天跟三枝比賽過後,自己會不會變得一厥不振呢?」他一直受到這種「恐懼」的情緒威脅。


    叩叩。


    有人敲門,大概是希春又來探望自己吧?幸宏回過頭對門口說:「我不要緊,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這已經不知是他今晚第幾次說這句話了。


    「…………」


    可是,這回門口的反應與之前截然不同。幸宏聽不到希春溫柔的說話聲,取而代之的是充滿壓力的沉寂,他感覺得到門外的人還沒有離去。過了一會兒,門再度「叩叩」地被敲響。


    「…………」


    幸宏雖然覺得情況有些不妙,但他還是起身走去開門。他手握門把,緩緩地打開門。


    接著看到手拿木刀的夜叉站在他麵前。


    「!」


    幸宏反射性地關上門。他雖然立刻想要把門鎖上,但是門外的人卻快速轉動門把,「碰」地一聲把他連人帶門推開,害他差點跌倒。接著全身黑色的學生長袍在他麵前隨風飄逸。


    那個人放下平常綁高的馬尾,讓長發披散在身後。身穿的長袍上鏽有黃金色的升龍,並且用細長的皮帶係緊漆黑的長褲,腳上厚重無比的工業安全靴一步踏入房間。


    「我進來囉。」


    出現的人是小夏。化身為「夜叉姬」的她走進幸宏的房間,嚇得幸宏手忙腳亂地退到窗邊,做出防禦姿勢,先開口喊道:


    「幹、幹什麽?你來這幹什麽!?我做了什麽事嗎?我應該沒有做錯任何事啊!」


    小夏眼神犀利地看向他,靜靜說道:


    「你在害怕明天的比賽對吧?」


    幸宏吃了一驚,小夏完全說中他的心事。


    小夏打量了一下幸宏的表情,用力揮動木刀說道:


    「我來幫你提振一下精神。」


    然後向前踏出一步。


    高中一年級──四月十九日(星期一)


    結果我還是決定參加電研會。雖然我很清楚他們水準不高,但是能夠在學校明目張膽使用電腦這點,就讓人覺得很有入社的價值。同時網路費用也是由學校支付,我想藉這個機會放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選擇天栗浜就讀可以說是選對了。這裏校規不嚴格,講好聽是自由,講難聽就是放任主義,欺騙父母讓我就讀這裏可以說是正確的選擇。山上因為是主修學科製,所以如果我去念那所學校,一定是整整三年都被學校綁得死死的,我可一點都不想聽母親的號令。


    同──五月二日(星期一)


    今天發生了一件好事,隻不過寫這種事似乎不太符合我的風格。


    我在學校遇見了見城。現在明明是黃金周假期,她卻一個人在練習籃球。她是個美少女,所以平時身邊總有一堆人圍著她,能看到她一個人練球可說是滿難得的。雖然我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可是因為她主動跟我開口,所以我也跟她說了幾句話。老實說當時我很緊張,因此隻能隨便回應她幾句。也因為這樣,我從一回家就一直在調查有關藍球社的練習方法。早知道就不要隨口亂批評她的練習方式,我真是太得意忘形了。當時的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想來想去,才覺得真不該跟女人扯上關係。


    我明天該怎麽辦呢?被她以為我逃避的話感覺很差,而且我也想再跟她見麵。隻不過,今天約好要告訴她的練習方法到現在還沒理出頭緒啊……


    同──五月六日(星期四)


    黃金周假期結束後,木村學長有驚人宣言。


    他突然發表了「會內獨立宣言」。他說因為電研會一年到頭都要幫忙學生會的工作,導致無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因此打算從目前所屬的電腦研究會獨立,設立一個可以充分滿足自己興趣,名叫「資訊研究社」的新社團。雖然這名字很老土,不過我讚成他的想法。現在的電研會動不動就要幫學生會更新網頁,或是把辦公用的文件建檔。有時甚至連運動會和校慶的行政工作都要幫忙,根本就沒有可利用的社團活動時間。據學長解釋,電研會是因為一直在幫學生會的忙,所以才能夠免費使用網路,但是這樣我們一點自由都沒有,還能夠叫做社團嗎?我看根本就隻是群頭腦簡單,被利用還渾然不自覺的愚民罷啦。


    總之,造成獨立的二年級與一年級開始有所動作,擔任「社長」的是二年級的木村學長。他是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麵黃肌瘦、一頭長發且戴著俗氣眼鏡的人,我大概要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同──五月七日(星期五)


    三年級的老大們開始對木村學長的「造反」采取行動。他們打算辦場比賽,用比賽結果來決定哪一邊才正確,果然雙方都還是有麵子問題的啊,不過我覺得這很愚蠢就是了。比賽內容是由「


    電研會」和「資訊社」各自開發電腦遊戲,藉遊戲的完成度來定高下。他們要在校慶時公工發表遊戲,然後讓一般學生評價,贏家可把輸家的社員吸收合並。


    一年級除了我以外都加入了「資訊社」,所以今天也有人跑來問我要不要一並加入。其實我是無所謂,反正嚐試看看開發遊戲也不錯。因此,我從今天開始就成為了「資訊社」一員。


    同──六月十五日(星期二)


    我從網路上找了專用的軟體,解決了糸山一直抱怨的問題。這種時候同為駭客的朋友就滿有幫助的,他們把本來要花大錢買的軟體免費拿給我使用,讓我省了不少麻煩。不過我看軟體大概也是gon那家夥從別人電腦偷來的。


    村上提出的企劃,應該勉強做得來。雖然阪城學長一直在嘮叨容量過大的問題,但是那隻要把圖檔壓縮就可以解決了。畢竟角色的立姿圖可以重複使用,而效果畫麵隻要稍微調整顏色,就能做出截然不同的產物。隻要我們從各方麵節約容量,那就算用那台老舊電腦也可以順利開發遊戲。


    問題是朝井的文筆,他太不會寫文章了,根本該叫他重念小學。他跟我抱怨分岐和路線啥的內容增加太多,我才懶得理他,那些問題他該自己去處理。文字檔案容量很小,所以就算內容變成兩倍或三倍,也不會造成什麽不良影響。


    倒是戰鬥場景消耗了不少容量,而且還有很多除錯工作需處理,看來我有必要重新檢查程式碼有無錯誤,這部分大概隻能由我和木村學長來做。對於程度碼,別說一年級生,就連二年級生也有很多人不懂,他們真是一群笨蛋。


    北島說要去「電研會」當間諜探查他們的動向,老實說那根本沒有意義。或許「電研會」的行動對「資訊社」的存亡來說會是個重要問題,但是跟我可沒關係,我該做的是盡可能撥出時間來檢查程式碼的正確與否。程式碼隻要有一點小錯誤,就會讓遊戲當機。而如果想要一一排除當機的危險性,就必須全麵檢查程式碼。


    同──七月十九日(星期一)


    三年級生的老大們驚慌失措。這也當然,因為暑假結束後馬上就是運動會了。他們除了要處理學生會交代的工作之外,還要兼顧跟我們之間的比賽。木村學長雖然說暑假期間可以自由參加社團活動,但是我想那麽鬆懈是不行的,我希望他們可以拿出毅力,每天都來這裏製作遊戲。不過,其實我一個人做起來比較輕鬆而且快速。


    我希望有人可以借朝井那個白癡辭典,或是把他的工作跟堤或是跟島津對調,他動不動就找藉口說:「文章寫得爛也沒辦法,畢竟我的專長是理工科啊。」但是不管是理工還是文學,沒有語文能力的話根本就無解吧,他可別以為光靠c語言就能過一輩子。


    糸山跟阪城為了是否要在戰鬥場景加入新構想而吵得不可開交。因為那點子頗有趣,所以我想是應該要加入遊戲當中才對。至於容量,我想真的會很吃緊,而且工作時間也會變得非常緊湊。不過如果那兩個人願意在暑假回來協助工作,倒是還有得救。


    同──九月十七日(星期五)


    日子過得很快,後天就是運動會了,不過那方麵隨便應付一下就好。倒是現在遊戲的基本架構都已經完成,再來隻要把細節搞好即可。戰鬥場景的完成時刻可能會很緊迫,但是我想沒問題。老實說,我覺得我們會贏。照這情況下去,程式碼除錯的工作應該可以全部處理完畢。這樣一來,我們不但能讓遊戲不當機,甚至還可以有時間再進行改良。


    最近木村學長經常一個人陷入沉默之中,他是緊張嗎?我們一年級看到三年級的老大哥手忙腳亂,個個都士氣大振。可是已經跟他們相處一年的二年級學長們,似乎還是會為此感到憂愁啊。不過,我們當然不會因此而放水。


    岩穀與清水目前負責解析資料。剛好我最近又找到了解析資料用的專用軟體,所以就把軟體下載下來準備拿給他們使用。不過由於直接連結外國網站太過危險,所以我做了幾個代理伺服器作為中斷,這樣應該就不會被查到吧?基於保密,我想我還是要再掃過一次病毒之後才拿給他們安裝,不過那大概要等到運動會過後才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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