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請假了……


    凪原在被窩中做今天不知第幾次的翻身,然後抬頭仰望鬧鍾。時間已經快接近中午十二點,不久前母親出門購物,現在家中隻有自己一人。


    她茫茫然地思考著,昨天沒有見來家裏探病的九重與三島。雖然母親有告訴自己她們到來,但是因為不想跟她們碰麵,所以很任性地請母親騙她們說自己在睡覺。自己從小就一直讓母親操心。因為身體虛弱,容易發燒的關係,經常要往返醫院,每一次都讓母親為自己擔憂。


    『我去幫你買養樂多。』


    凪原借口肚子痛向學校請假,結果母親信以為真,如此回答她。母親總是這樣包容自己。


    昨晚三島傳來的簡訊中,重複地問自己好幾次「不要緊吧?」自己也一直在讓三島操心。剛剛山田也有傳簡訊過來,她似乎很氣憤井筒,同時為自己擔心。


    傳簡訊來的山田翔子隸屬於摔角研究社,是個腕力不輸男性、有領導氣質、直來直往的人。不久之前,她被遴選為「太陽女神」。當時自己雖然也被選為「月之女神」,但是因為不敢麵對新聞部的人,所以請山田代替自己回應了所有的采訪。自己雖然很感謝她,可是在事後也被她罵:「凪凪你要學習自己出麵說話啊。」而給山田添了麻煩。


    凪原覺得很諷刺。山田是太陽,自己是月亮,事實上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正是如此。自己從小就是這樣,總是躲在別人的背後,讓其他人來為生性內向的自己出頭,讓其他人來教導自己該怎麽做。


    自己就如同月亮。隻要身邊沒有了太陽,連自身存在都不會被認可。自己必須要隨時隨地依偎在太陽身旁才行,「月」這個辭語拿來形容凪原千繪可說是再恰當不過。如果凪原像神話世界中的月亮女神阿爾提米斯般驍勇善戰也就罷了,偏偏實際上的她根本就是無時無刻都躲在太陽神阿波羅的背後,一直讓太陽為她操心。


    這時手機又收到了簡訊,凪原雖不太想去確認內容,可是她卻又無法強迫自己一直忽視簡訊。簡訊是班上同學傳來的,主要內容是鼓勵凪原「打起精神」、「加油」。


    自己的人生一直都是讓許多人擔心,並且造成許多人麻煩。


    凪原如此感覺,再度鑽進了被窩。


    放學之後,三島真琴沒有參加社團活動,打算去凪原千繪的家探病。當她走出玄關,抬頭仰望陰暗的天空時,遇到正在慢跑的二之宮。


    「小二學姊,我先告辭了。」


    三島低頭向學姊道別。二之宮停下腳步問她:「你不參加社團活動嗎?」三島便說要去探望凪原。


    「那個女孩今天請假嗎?明天就要比賽了,今天卻還請假,的確是讓人擔心啊。」


    二之宮說道。三島聽了之後有點不悅,出口頂撞:


    「比賽根本不重要,我是擔心凪凪的身體狀況。」


    「喔,這樣啊。但是,這樣你們打算怎麽參加比賽?」


    可是,二之宮卻事不關己地回答。三島一氣之下不顧對方是社團的學姊怒道:


    「我才不管比賽哩,為什麽我一定要在意那種小事呢!?追根究底,這根本不是我們的錯啊!神庭同學還把事實真相瞞著我,他太無情了啦!」


    二之宮低頭看著火冒三丈的學妹,「唔——」地吟詠一聲說:


    「也罷,不想參加比賽就算了。倒是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


    三島仰望二之宮回答。


    「你跟那個叫凪凪的女孩,到底是什麽關係?」


    二之宮問得太過直接,導致三島傻了眼。


    「什麽?你問我們是什麽關係?我跟她是朋友啊!是從國中開始就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所以我才擔心她啊!」


    三島很憤怒為什麽自己要回答這種愚昧的問題,她認為這種事隻要觀察一下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原來這個人這麽不懂得察言觀色。


    「你看,你又說了。」


    可是,二之宮卻豎起食指開始說道:


    「你真的是那個叫凪凪的女孩的好朋友嗎?」


    「那、那還用說。我們住過彼此的家好幾次,也知道彼此的生日、興趣還有將來的夢想啊!凪凪也知道我國中時喜歡的男孩子是誰……」


    三島一時怒氣衝天,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她按住羞紅的雙頰,這時二之宮組起手臂,回答:「就這樣?」


    「咦?『就這樣』是什麽意思?我還知道凪凪很多事啊!當然不隻這些——」


    「啊啊,夠了夠了,我不是要聽那些。」


    二之宮打斷意圖繼續反駁的三島,再度說道:


    「對你們的關係,我一直有個地方搞不懂。難道是我個人感覺有問題嗎?」


    「你是指什麽?」


    「我說啊,我也有朋友,其中當然有足可稱之為好朋友的人。但是——」


    二之宮停止說話,注視三島。


    「我是不會那麽『擔心』朋友的。雖然不是全然不擔心,不過我覺得我會在心中某處『相信』對方。當對方來跟我求助時,我會盡力幫忙,但是我不會跟對待小嬰兒一般地一直『擔心』。朋友不就是應該像這樣才對嗎?」


    「…………」


    三島無言以對,她感覺有如當頭棒喝。


    「擔心對方也沒什麽不對,但是我想對方有自己處理事情的步調吧?有時我們應該等一等,相信對方,然後做自己該做的事。讓自己能夠抬頭挺胸地迎接對方歸來,這不也是友情的表現嗎?至少我一路走來都是這樣,我的朋友也是這樣對待我。當然,我並不了解那個叫凪凪的女孩,如果你說她不是那種人,那我也無話可說。


    但是啊,既然你是她的好朋友,你應該了解她吧?凪凪她真的那麽軟弱嗎?」


    二之宮的一言一語尖銳地刺進三島的內心,使她無法回話,並且突然開始感到不安。自己到底了解凪原多少呢?生日?興趣?將來的夢想?喜歡吃的東西?討厭吃的東西?討厭的事物?喜歡的電影?那些算什麽?那些算什麽?那些算什麽?


    我到底了解她多少呢?


    「……打擾你了,你可別太常缺席社團活動喔。」


    二之宮輕輕揮手之後,跑離現場。


    三島茫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然後無力地拿出手機。


    九重非常不高興。她鼓起腮幫子,組起手臂,瞪視著幸宏跟井筒。但是她隻要一跟幸宏等人視線交會,就立刻別過頭去,甚至還故意「哼——」地發出不滿。


    「優子,不要在那裏耍脾氣,快過來幫忙。」


    刈穀見狀對她說道,可是她卻嘟起嘴毫不理會。


    「叫我幹嘛——反正我是個不被信任的社長啦——是個被社員隱瞞事實的局外人啊——就算沒有我,你們也能辦好事情啊——」


    「你太幼稚了吧?」


    刈穀無可奈何地說道,但是九重不肯讓步。就連天崎邀請她一起縫製布娃娃,她也以「如果我動手,布娃娃會從黃金鼠變成肉包子啦」的說詞堅持拒絕。


    「真拿她沒辦法。」


    最後刈穀不管九重,自己開始專注工作。幸宏等人覺得後背有股刺痛感,從身後射來的視線讓他們痛不欲生。他偷偷觀察井筒的模樣,井筒整個人了無生氣,手上握的筆也幾乎都沒有動作。


    「別太在意。」


    刈穀對他們兩人小聲說道:


    「那種態度算是一種撒嬌,跟凪原的事其實扯不上關係。過陣子她自己就會平複心情了。」


    「是這樣嗎?她看起來很不高興耶……」


    幸宏非常不安,她覺得九重是那種一生氣就會一直記恨的人。


    「別看她那樣子,她其實有在反省,她現在隻不過是告訴大家她正在生氣罷了。因為要是不發點脾氣,她也下不了台啊?她知道你們是有口難言,但是,我想她應該是覺得要是很幹脆的接受你們的解釋,就對凪原和三島太說不過去了。所以至少到凪原振作為止,她的態度是不會改變的。至於她不肯幫忙工作,就單純隻是耍姓子而已。」


    刈穀的解釋很明快,不愧是九重的青梅竹馬。井筒側眼看向刈穀,表情還有幾分苦澀,但是幸宏的不安倒是緩和不少。


    「倒是你們要加緊準備。就算加上今天,我們也隻剩下兩天的時間了,而且明天還要跟山上的人比賽啊。」


    「這樣說起來,他們是真的要來啊?那個叫波佐間的人不是要製止槙島嗎?」


    三枝也加入幸宏等人的會話之中,他似乎已經把所有階梯的危險位置都確認過一遍了。


    「很遺憾,他們一定會來比賽。上次我跟你們說過的寺城認識槙島,而且他不隻認識槙島,連波佐間、淺澤,也就是上次來此的三人他都認識,他告訴我明天他一定會把那三人送過來。他是個言出必行的家夥,所以山上的人一定會來。」


    「那個叫寺城的人,是何方神聖啊?」


    三枝訝異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他在山上幹什麽,隻不過我想他肯定被當成問題人物。他的個性跟山上的校風根本合不來,我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為什麽他要去就讀山上。」


    「對了,應該會有一個叫做水戶野凜的一起過來參加比賽吧?」


    幸宏想起前天的電話內容。刈穀點頭回答:「沒錯。」


    「他說既然我們的參賽選手是兩男兩女,那他們也應該要選個女孩子才行,於是就選了那個叫做水戶野的女孩子代替自己過來參賽。」


    「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也不曉得,隻能見機——」


    刈穀說到一半,突然轉過頭看向背後。豎起耳朵偷聽的九重立刻慌張地「哼——」了一聲別過頭。男社員們見狀,紛紛露出苦笑。


    「總而言之,不管來的人是誰,我們也隻能盡全力應戰。社長會不會出賽還不知道,所以萬一有需要的話,我來跑也可以。小泉應該也會答應幫助我們的。」


    「如果小泉不方便,還有我在。隻不過到時就會變成我們這邊全都是男性選手,對山上或許不太好意思。」


    三枝愉快地補充說道。幸宏到這時才終於察覺,學長們是在想辦法安撫自己的心情。


    小學六年級的春季,凪原與一位叫槙島愛的少女相鄰而坐。


    對於一所一學年隻招生到四個班級的小學而言,學生到了六年級,對同學年的學生可說都打過照麵。但即使如此,凪原還是從來沒有跟愛說過一次話。事實上不隻是愛,凪原在五年來毫無接觸的同學也相當不少。


    「凪原同學,你假日都在做什麽呢?」


    先開口攀談的是愛。愛是個文靜的女孩,但她還是遠比凪原來得活潑,也有不少凪原以外的朋友。她告訴因為自己主動攀談,而高興不已的凪原,自己的興趣是看電影。


    「……我也很喜歡看電影呢。」


    身體虛弱的凪原時常待在家中不得外出,平常她的樂趣之一就是租借電影回家欣賞。從小她就纏著父親帶她去出租店,或是有時會跟父親拿會員卡自己去租dvd。不論是國片還是洋片、喜劇還是恐怖片,她都有涉獵。


    愛聽到凪原這樣說,立刻興奮地邀約凪原下次一起到自己家裏看電影。從此之後,兩人一起行動的機會也越來越多。


    她們就讀同一所國中,認識了新的朋友。那個人叫做三島真琴,她和凪原與愛不同,是位擅長運動的少女。一年級的時候因為班級不同,所以當三島跟凪原在一起時,愛就不會過來找凪原。這或許和三島是愛的哥哥,槙島慎的社團學妹也有關係。漸漸地,凪原越來越常被好動的三島帶著走。


    有一天,愛突然跑去找凪原。


    「凪凪,我見到女神了耶~~」


    凪原一開始聽不懂愛在說什麽,隻知道她似乎對一位就讀附近一所國中的二年級學姊一見鍾情。凪原一開始對這件事興趣缺缺,但是她聽到愛說對方長得很像自己喜歡的女演員,就覺得一定要去見識一下。然後凪原就久違地和愛兩個人,跑去附近的貴族中學一探究竟。


    接著她在那裏發生了衝擊性的邂逅。


    凪原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麽漂亮的人,而且還距離自己非常近。光隻是從馬路對麵看到她和朋友一起走路,就讓凪原心動不已。她的一顰一笑,足以讓凪原心醉神迷。


    「如何?她很棒對不對?她叫做天崎泉,是那個天馬財團的千金小姐呢。還有啊,她有在打網球,而且還很強喔~!」


    凪原幾乎聽不進愛興奮的叫聲。


    自從這一天起,凪原就迷戀上了天崎。


    凪原回家之後,拿出攝影機,她甚至欺騙母親說要和朋友一起製作電影。從這天開始,凪原滿腦子隻有天崎,她和愛一起在放學時段埋伏等候天崎。隻要能在遠處看到天崎的模樣,就讓她心滿意足。可是,她後來漸漸無法滿足於此,開始偷偷跑進天崎的就讀國中看她。但是就算凪原身穿製服,隻要進入別所中學,還是立刻會被發現是校外人士,然後被趕出去。後來她向與天崎就讀同所國中的小學同學借來製服,但她並不是要穿,而是拿來當作資料參考。接著去購買相同的布料,自己製作一樣的製服。


    當然,她不可能做到完全相同。但是,至少那件製服從遠處看起來,已經跟真正的製服沒有兩樣。就這樣,她不顧對此事愕然的三島,好幾次和愛一起潛入天崎就讀的國中,徹底拍攝天崎打網球的模樣。


    凪原盡可能地把假日的時間都拿來追逐天崎,並在回家之後和愛一起努力編輯拍攝到的影片,那對她來說是最幸福的時刻。當三島來家裏過夜時,凪原就會高興地把影片放給她看,讓三島無可奈何的歎氣。


    之後,天崎出乎凪原與愛的意料之外,升學到天栗浜高校。愛對此事非常悔恨,因為她被家人要求,得要升學到和哥哥同所高中的山上桔梗院去。原本以為天崎也會升學到山上的愛,因為這件事受到相當的打擊,甚至在一時之間還想要瞞著父母偷偷去報考天栗浜。可是,當她最後無計可施時,凪原和她做了一個約定。凪原說自己會升學到天栗浜,然後向愛報告天崎的一舉一動。之後凪原也成功地考上天栗浜,順利地過著她夢想中的追星族生活。


    到此為止的一切很美好……


    凪原在被窩中再度翻過身,注視著鬧鍾。時間已經接近放學時刻,三島今天是不是又會來家裏拜訪呢?


    直到暑假為止,凪原跟愛的感情都不錯。可是,當影研會提出校慶的企畫時,她任性地請求三島……她跟三島說她想要在更近距離拍攝女神。凪原心想一定是因為自己說了那種話,所以遭到了天罰……


    「我其實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就喜歡上你了!」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凪原腦中一片空白。


    而且當她回頭一看之後,更加驚訝,因為告白的人竟然是同班同學的井筒研。他看起來有點凶悍,在班上總是獨來獨往,而且是和天崎同屬於階梯社的少年。


    為什麽是我?


    凪原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疑問,因為井筒對待她絕對說不上溫柔。她覺得井筒對說話小聲的自己應該很惱火,也覺得井筒一定很討厭自己。


    可是,井筒卻突然對自己告白。當時兩人搞不清楚狀況,隨便蒙混過去。但是當自己回到房間,蓋上被子之後,卻是怎樣也睡不著,結果自己就在這種情形下度


    過了共同集訓。過一陣子之後,電影研究同好會開始放假,同時階梯社也進入假期,這讓凪原鬆了一口氣,她覺得這樣自己就不用立刻回應井筒的告白。


    接著凪原又茫然地過了一段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日子。愛跟她說要看集訓的影片,但是當她把影片帶過去之後,卻又借口發燒而回家。三島打電話邀約凪原出門,不過她卻完全聽不進三島所說的電話內容。結果三島跑來家中,質問凪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雖然凪原完全摸不著頭緒,但是她覺得說出來或許至少可以整理心情,就把事情告訴了三島。


    「那凪凪你覺得井筒這個人怎麽樣?打算接受嗎?」


    這是三島聽完凪原所說之後,回答的第一句話。雖然三島很驚訝,但是她立刻整理了狀況。對於從碰上井筒告白之後,就一點進展也沒有的凪原來說,這可以說是革命的一步。


    「咦……不行啦,我又不是什麽可愛女孩……」


    凪原立刻否認,她完全不能想像自己被當成別人的戀愛對象。


    「我想他一定是搞錯了,所以……」


    「為什麽你會這樣想啊?」


    三島用非常堅定的態度強烈反駁。


    「凪凪很可愛啊。我想他一定不是搞錯啦,你要更有自信一點。」


    「可是……我不懂那種事啊。」


    「沒關係。這樣好了,凪凪你先告訴我你覺得井筒同學這個人怎麽樣,然後我們再來想該怎麽辦吧。他是不是你喜歡的類型?還是因為他長得一副混混臉,所以你不喜歡他的外貌?或是他有什麽問題讓你生理上無法接受?」


    三島熱心地質問凪原,她看起來很興奮,讓凪原開始思考關於井筒的事。她並不討厭井筒的外貌,同時井筒也沒有讓她生理上無法接受的地方。而且,凪原還覺得說不定井筒這個人很溫柔,因為在集訓中,井筒有扶自己起身。另外,凪原感到最高興的,就是他肯等自己說話。到目前為止,凪原都很少自己開口說話。國中與高中時,因為三島一直伴隨在自己身邊,所以大部分的場合她都會代替自己開口。當初跟階梯社接觸的也是三島,之後要委托攝影時,則是以九重從中說明,然後刈穀發問補充不足情報的形式談成的。


    但是,井筒跟他們不一樣,凪原覺得他是刻意要等自己開口說話。雖然自己曾經被他怒罵過,但是在當時他也不經意地稱讚自己很可愛,讓自己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當自己要坦承是天崎的追星族時,推自己一把,讓自己敢大聲說話的人也是井筒。因為他的一句話,自己才有膽子跟大家大聲告白。


    「……啊,我並不討厭他啦。」


    凪原思考了許久,總算擠出這句話。三島聽到之後眼睛一亮,抓準時機鼓吹凪原,建議她改變造型。


    「凪凪,你的型應該要更陽光一點。不要戴眼鏡,改戴隱形眼鏡怎麽樣?頭發也可以再修短一些。要不要嚐試看看染發?如果隻是挑染,學校是不會管的啦。我覺得你可以把發型改得俏麗一點,那樣會讓你更有魅力啊?」


    三島摘下凪原的眼鏡,然後整理了一下她的頭發。三島將凪原的頭發撩上撩下,用手理出發型。


    「呃……可是,我——」


    「怎麽樣?你不喜歡這樣嗎?」


    「我不是不喜歡……隻是我不懂這些。」


    「哎喲,這種事不需要去思考啦。隻要你肯下定決心去嚐試,就會有很大的改變啊,首先你要對自己有自信嘛。好,那我們就來改變造型吧!嗯,讓我找一找這方麵的雜誌……啊,凪凪的房間應該沒有那種書。」


    漸漸地,凪原半推半就地被三島拉著嚐試改變造型。


    雖然後來凪原到書店去買了美容雜誌來參考,可是她看了半天還是摸不著頭緒。而且還因為看到雜誌上的模特兒個個都比自己貌美,使她更加喪失自信。不管是可愛的服飾,或是成熟的打扮,她都覺得與自己合不來。甚至還胡思亂想「啊啊,這套衣服跟雷之女神很適合」、「要是能拍攝女神穿著這套服飾的模樣就太棒了」等等。


    暑假快結束時,愛到凪原家拜訪。她說最近凪原講電話時總是心不在焉的,所以她很擔心,凪原才告訴她關於改變造型的事。一開始愛隻是邊聽邊笑,但是當她了解凪原的心態相當認真之後,突然就變得沉默了起來。然後她聽到三島也要來找凪原的事之後,就先行返家。


    由三島主導的改變造型大作戰一步步進行。凪原拜托母親去幫自己配隱形眼鏡,但是她又很害怕戴隱形眼鏡,讓她好幾天無法適應。同時她雖然想美容眼部,卻又強烈的覺得那樣做不適合自己,也覺得很不舒服,使她在內心掙紮很久。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後來三島帶凪原去她常去的美容院剪了頭發。


    隨後她們還去買衣服,凪原破例把平常用來添購dvd等器材的零用錢花在服飾上。對於抱持「衣服隻要合身就好」思想的凪原來說,從未見過的穿著搭配,與各種稀奇古怪的飾品,都讓她大開眼界。不斷試穿的經驗對她來說相當新鮮,她以往就算和母親一起去添購衣物,也頂多是試穿一次,隻要合身就買下來。像這種逛街時試穿過後卻不買的行為,凪原一點都不能理解。


    從這時開始,不知為何同班同學的山田,以及其他好幾人都一同參加了「改變造型大作戰」。她們以三島和山田為中心,七嘴八舌地為凪原的穿著與造型出主意。凪原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點頭或搖頭。


    就這樣,在第二學期開學前,三島所說的「全新凪凪」誕生了。


    「如何?如何?凪凪,你覺得怎麽樣?」


    「嗚哇!好可愛喔,果然凪凪是一塊璞玉啊。這樣一來,我看井筒一定會被凪凪迷得神魂顛倒啦!配給他還嫌太浪費了呢。」


    「說得對——我真想收下凪凪呢。」


    「你胡說什麽啊。可是啊,說真的,如果井筒看到這樣還不心花怒放的話,那他肯定是個變態。」


    「放心吧,凪凪,我們會好好守護你的。如果井筒那家夥敢做出讓凪凪傷心流淚的事,我們所有人一定都不會放過她。」


    「沒錯。」


    凪原在鏡子前確認自己模樣,三島等人則在她身後起哄。看到現在的自己,凪原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這真的是我嗎?)


    對凪原來說,答案是否定的。問題不是在於現在的打扮和自己的印象相差太遠,而是因為現在的自己讓凪原有一種迷失自我的感覺。但是,她並沒有跟大家誠實說出自己的感受,而是陪笑臉回答:「我真不敢相信這是我。」再向大家表達謝意。眾人勉勵凪原,告訴她第二學期開始才是重頭戲。


    凪原覺得,自己一定不能讓大家失望。


    窗外傳來風雨聲。今天雖然一整天都是陰天,但最後還是下起了雨。凪原再度看了一下鬧鍾,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


    當時她心想,當第二學期開始,與井筒再度碰麵之後,說不定就會有什麽改變……凪原依賴井筒,在心中小小期待著井筒可以改變她的個性,可以帶給她新的人生。結果,又再一次的逃避了自己該麵對的問題。


    第二學期開學之後,凪原決定先讓井筒看過現在的模樣。她想知道井筒見到自己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反而覺得告白一事不是那麽重要了。跟告白比起來,她更想知道井筒的反應會是如何。或許隻要一見麵,他就會說那次的告白是一場誤會。但是那樣也好,凪原隻希望井筒在看到她之後,可以說出他的感想。現在的凪原最想知道的,就是井筒對她人生中首次的大冒險有什麽樣的評價。


    所以凪原一直在尋找井筒,不停地追逐他的背影,想聽到他的感想。但是井筒卻一直不肯與她碰麵。凪原隻要一想到被他忽視


    ,就覺得很悲傷。雖然山田她們跑去警告井筒,可是凪原心裏其實不希望她們那麽做。她甚至覺得,隻要山田等人越逼著井筒,井筒就會越遠離她。


    三島提議「兩對約會作戰」的時候,凪原也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她想要趁著跟井筒兩人獨處的時候,好好地確認他的想法。同時也希望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得知井筒對她改變造型後的感想。


    可是,在運動會之後,凪原碰上「三女神發表」與階梯社的內部騷動。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跟愛吵架了,這讓她根本無心去參加約會。


    運動會隔天,愛跑去拜訪凪原。當然她是為了租借天崎的影片而來,兩人有好一陣子沒見麵,所以愛似乎有許多想對凪原說的話。她的話題主要圍繞著天崎,還說她很期待凪原彌補她在周日的運動會中,沒有拍好的影片部分。麵對滿心期待的愛,凪原不得不誠實地說道:


    「對不起,我幾乎都沒有去拍女神。」


    這句話讓愛非常震驚,她瞠目結舌了好一陣子。凪原告訴她,因為運動會時自己必須要在電影研究同好會幫忙進行活動,所以無法一個人追著天崎攝影。愛聽了之後,突然很沮喪地低下頭。


    然後,小聲地說道:


    「凪凪,你最近好奇怪喔。」


    「咦?」


    「就很奇怪啊。你戴上隱形眼鏡,又改變發型,讓我覺得好怪。」


    愛低著頭,緩緩地說道。凪原一邊蒙混地露出笑容,一邊回答:「會很怪嗎?」可是她的舉動,反而更讓愛更惱火。


    「很怪啊!現在這樣一點都不適合你!你太差勁了啦!」


    愛突然大聲怒吼,然後奔離房間。凪原雖然在後追趕,但是追不上她。


    凪原回家之後,立刻衝進洗手間,站在鏡子麵前,認真的看著自己的模樣。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的優點到底在哪裏。井筒是怎麽想的呢?他是不是也覺得自己的模樣不合適,所以才一直不肯跟自己交談,不肯跟自己見麵呢?三島與山田等人出力幫助自己,大家也都為自己加油。但即使如此,自己果然還是連一點魅力都沒有嗎?


    凪原非常心急。她急著想知道井筒的想法。就算被拒絕也沒關係,她希望井筒可以明確地告訴她答案。凪原就倚賴著這個念頭,靠著這個念頭苦撐下去。


    可是到了隔天,她依然還是沒有機會跟井筒交談。回家之後,她還撥打了電話,想要跟愛認真溝通。


    「啊,小愛,是我。」


    『……有什麽事嗎?』


    「那、那個啊,關於、關於昨天我說的事。」


    『…………』


    「對、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前就跟你約好會去拍攝女神的影片,但是我沒辦到,真是對不起。還有……」


    『那件事就算了。我知道凪凪已經找到比女神更重要的人了,所以你不在乎女神了,對吧?沒關係,你自己滿意就好了。』


    「小、小愛?」


    『我知道喔,那個人姓井筒對吧?我從三島同學那兒聽說了。她說大家都在為你加油,也拜托我支援你呢。好啊,我就為你加油吧,你要加油喔。』


    「咦……不是那樣的。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不是那樣——」


    『我誤會?我哪裏誤會?你改戴隱形眼鏡,又換了發型,還買了新衣服,看起來很高興啊。我覺得這樣很好,跟追星比起來,追男孩子健全多了。凪凪你要幸福喔。』


    「等一下,小愛!事情不是這樣的。井筒同學的確跟我告白了,但是這件事跟女神是兩碼子事——」


    『兩碼子事是什麽意思啊!?難道你拿那個叫井筒的人跟女神相比?你是看當天心情來決定要去找誰嗎?原來是這樣啊,我才不認同你的做法呢。隨便你,我們的交情就到此為止吧,我不想管你了。反正我也是看在你和女神就讀同間學校才利用你的,我們絕交對你來說也比較輕鬆對吧?再見。祝你跟那個叫井筒的人相處順利,加油喔。』


    「小愛!」


    電話被單方麵掛斷。


    隔天,凪原向學校請假。


    她沒有辦法從棉被中振作起來。


    屋外的雨聲越來越激烈,閃電照亮窗戶,雷聲轟隆作響。凪原在床上翻過身子,心想自己到底在幹什麽。從那天之後,凪原好幾次嚐試和愛聯絡,卻不斷遭到拒絕。後來,到了她盼望已久的兩對約會日那天,也就是她以為終於可以聽到井筒真正想法的這一天,愛特地登門拜訪。但是當天她自己卻若無其事地與三島等人一起嘻笑,再度背叛了愛。


    凪原知道三島非常為自己擔心,同時她也聽說井筒為自己擔憂。對當時的她來說,井筒已經是她心中唯一的支柱。


    但這卻是她的錯覺。


    凪原並不知道愛的哥哥與井筒等人決定要較量階梯賽跑的經過。但是,她認為在比賽之中或許可以改善某些問題,所以才毅然決然參賽。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高興井筒認真地征詢了她的意見。雖然她原本是被三島硬拉來參加,但是井筒的態度讓她有了少許的期盼,以為井筒真的在乎她。


    可是,她錯了。


    井筒對凪原的感情,隻不過是單純的罪惡感罷了。他一直沒有告訴凪原他搞錯了告白對象,這使他對凪原抱持著罪惡感,這分罪惡感讓他對凪原采取溫柔的態度。他看起來是在注意凪原,但其實視線是朝向別處。那天早上,凪原被他找去道歉時,就很清楚地感覺到這點。當凪原一想到其實自己是被井筒當成累贅,就真的悲從中來。因為對凪原來說,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被井筒無視。


    (身邊所有人都在擔心我。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一直讓大家操心,一切都是我不好,真的是非常抱歉。)


    外頭的雨勢越來越大,凪原再度把棉被蓋上頭。


    不行,我已經無法再努力了……


    這時,手機再度傳來收到簡訊的聲音,讓凪原瞬間驚醒。傳簡訊來的人是三島,凪原怯生生地從被窩中探出頭。簡訊從前天開始就不斷傳來,一直表達三島對凪原的關切。


    「…………」


    凪原遲疑了一會兒,不敢拿起手機。她覺得隻要看到大量的簡訊,就代表自己倍受擔心,更顯出自己的悲慘。她猶豫著,認為簡訊還是別看的好,希望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但卻伸出手拿起手機。


    她不是自暴自棄,也不是一心想要依賴三島。


    隻是覺得有必要檢視這封簡訊的內容。


    她感覺到剛剛傳來的這封簡訊,與以往的簡訊有所不同。


    接著開始瀏覽簡訊內容。


    『對不起,我不該一直為你操心。


    我要更加信任凪凪。』


    凪原立刻回覆簡訊。


    『我現在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不到片刻,手機立刻響了起來。


    凪原在傾盆大雨的夜路中不顧一切衝刺。雖然她撐著傘,卻沒有什麽作用。她已經渾身濕透,不過依然繼續奔跑。她要奔向朋友的所在之處,愛的住家。


    「哈……哈……哈……」


    鋪裝道路其實並不平坦。駛過的汽車輪胎在道路上留下凹痕,使得路上有不少積水的小坑洞。凪原沿著道路奔跑,不斷踏出水花,除了一定會髒汙的襪子之外,連運動鞋也被水花濺得遍是髒點。


    即使如此,她還是持續奔跑。凪原千繪不停地奔跑。


    她要跑向朋友的住家。


    『你看!你的手臂又朝左右擺動了!你要我說幾次才會懂啊?』


    『頭抬起來!你一直看地麵是要怎麽跑步啊?』


    『不——要——彎——腰——駝——背——給我抬頭挺胸,挺胸。』


    凪原彷佛可以聽見二之宮的聲音,不禁露出微笑。


    大雨掩蓋路燈的光亮,使夜晚的黑暗更深一層。濺起的水花拍打在地麵、拍打在雨傘上,陣陣聲響非常吵人。凪原拚命向前奔跑,目的地就快到了;隻要繞過前方轉角,就可以看見目的地。那是一間兩層式建築的住宅,是一間自己曾經去遊玩數次,有著象牙色外牆的房子。


    凪原在門前站定後,雨勢突然減弱。本來徹底遮掩外界聲音的雨聲窗簾,現在露出了些微的空隙。


    她抬頭仰望住宅二樓。


    房間的窗簾是拉起的,可是燈亮著。看來愛還在房間內。


    「…………」


    凪原調整呼吸,深呼吸數次,放鬆心情。


    然後再一次仰望二樓的窗戶。


    雖然大門關閉,但是凪原輕易地將門打開,走到玄關前,按下電鈴。不一會兒,一道女性的聲音詢問:「請問你找誰?」說話的人是愛的母親。


    「你好,我是凪原。」


    「啊啊,是千繪啊……你稍等一下喔。」


    凪原說出姓名之後,愛的母親立刻打開玄關的門。她看到凪原之後,瞠圓雙瞳問道:


    「怎麽啦?你怎麽一身濕啊?快進來、快進來,我拿毛巾給你。」


    「謝謝,不用了。請問小愛在嗎?」


    「愛?你等一下喔。啊,慎!幫我拿毛巾來,千繪淋雨淋得一身濕啊。」


    愛的母親對客廳喊話,登上通往二樓的階梯。凪原跟著窺視樓上的模樣。


    「愛,你還沒睡吧?千繪來找你了喔。」


    「…………」


    凪原雖然可以聽見愛的母親的說話聲,但是聽不到愛的回應。她不自覺的挺出身子,向前一步。


    「千繪,你怎麽淋成這樣?」


    凪原突然被指名,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一位光頭少年站在一旁,是愛的哥哥慎。凪原低頭打招呼之後,慎把拿來的毛巾遞給凪原。


    「隻有一條毛巾可能不夠。你沒帶傘嗎?啊,你有帶嘛,那怎麽還會淋成這樣?」


    慎說話的口氣很溫柔。凪原輕輕搖搖頭,露出微笑。她知道慎非常擔憂自己與愛,所以不想再讓慎多操心。


    「愛!你怎麽還說這種話啊。快點下來,人家可是特地來拜訪的耶。」


    愛的母親在樓梯上的說話聲變得響亮。愛果然不想跟自已見麵嗎?慎走到階梯前,看了一下二樓的模樣,轉過頭說道:


    「你上去吧,順便換件衣服。愛的衣服應該剛好可以給你換穿。」


    說罷,他也準備踏上階梯。凪原下定決心,吸一口氣——


    「小愛!」


    大聲叫道。慎嚇了一跳,轉過頭看向凪原,露出苦笑。


    「小愛!」


    凪原再一次叫道。慎再度抬頭仰望階梯,愛似乎沒有打算走出房間。


    「小愛!你不想見我也沒關係,但是請你聽我說!」


    即使如此,凪原還是繼續喊話。愛的母親也保持沉默,想必是為了不幹擾到凪原說話吧。


    「聽我說,我想跟小愛好好談一談!我不會要你原諒我,但我還是想跟你談一談。我想要好好跟小愛道歉!如果談過之後你要跟我絕交……雖然無可奈何,但我會接受。可是,我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要我這樣就跟你絕交,我絕對不要!」


    「…………」


    愛沒有回應。在一片寂靜的住家中,從客廳傳來的電視音量顯得莫名地大。


    「小愛——」


    凪原再度呼喚朋友的名字,大喊道:


    「明天我會等你!我們要在天栗浜高校的第一體育館屋頂,跟慎學長他們比賽!小愛,請你也來!拜托你!我會等你,我會一直等你來的!」


    插圖092t


    說罷,凪原奔離愛的家。盡管慎急忙留人,但是她沒有停下腳步,再度衝到雨勢轉強的室外。這回她連傘都沒撐,隻顧著全力奔跑。雖然她有聽到慎在背後追逐並叫喊,但是不一會兒,就聽不到慎的聲音了。


    凪原肩上披著的浴巾快速地吸收雨水,整條毛巾黏在她身上。雨水拍打那已經濕透的身體,冰冷且帶有刺痛感。她不斷地奔跑,直到看到自宅的公寓,才放慢腳步。身上的內衣都濕透了,感覺非常惡心。凪原一邊想著回到家後不立刻換衣服,應該就會感冒,一邊走向公寓的玄關——


    走到一半,就一個踉蹌倒了下來,大概是因為她平時虛弱的身體,無法適應突然在大雨中盡全力奔跑的關係,發生類似貧血的症狀。凪原當場蹲下休息,雨水依然不停地拍打在背上,令她有些喘不過氣。


    「…………?」


    過了一會兒,從遠處傳來機車引擊的聲音。機車的排氣量似乎相當大,即使在大雨中也可清楚聽見其引擊聲。如同地鳴般的重低音逐漸接近,最後在凪原身旁停下。打在凪原頭上的雨水被擋住,她維持蹲著的姿勢,抬頭一探究竟。


    「?」


    凪原無法光靠公寓玄關前的微弱燈光看清對方。追根究底來說,她也沒有看過對方這副穿著。凪原茫茫然地抬起頭,看到對方以漆黑色鬥篷般的衣物為自己遮擋頭上的雨水,並問道:「你站得起來嗎?」


    「啊,可以的。」


    凪原緩緩站起身。雖然有些站不穩,但是對方抱住了她。對方溫柔的擁抱她被雨淋濕的身體,宛若包容她一般。


    「快點回家洗個澡吧,不快點暖暖身子會感冒的。那樣一來,你明天就不能參賽啦,對吧?」


    「是的……」


    凪原一邊被對方攙扶著,一邊向前邁步。兩人走過公寓的玄關,打開自動門搭乘電梯,抵達家門前。對方在此放開凪原,凪原在意識朦朧的狀態下抬頭看著她,問道:


    「啊……是老師嗎?」


    「嗯。」


    她遞出一個塑膠袋給凪原,裏頭的東西也被塑膠袋包著,看不出來是什麽。隻不過那東西摸起來相當柔軟,而且並不重,所以凪原認為大概是衣物之類的東西。


    「我先走了。」


    對方轉身離去。凪原看著她的背影,發現她背上有一條在黑夜中雄偉地向上飛翔的黃金升龍。身後掛著的黑發,就像被升龍劃破的烏雲。


    「啊,神庭老師……」


    凪原喃喃說道。但這時黃金升龍已經繞過轉角,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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