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這個時候!讓各位久候多時的廣播社午休特別企劃,學生會幹部選舉特別節目要開始啦!本節目從今天到下星期一為止,包含六、日總共播放六回。內容以目前天栗浜高校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學生會幹部選舉為主。司儀由我、廣播社的明日之星加藤博文為各位主持。首先──」


    午休時段的廣播節目在加藤風趣的主持風格下揭幕。


    「終於要開始了。」


    幸宏重新提振精神。


    「你看起來幹勁十足呢。」


    身旁的禦神樂低聲呢喃,看起來輕鬆自在。


    現在,幸宏等所有候選人都齊聚在播音室,一邊看加藤坐在中央的桌前說話,一邊並排坐在靠牆邊的座椅。播音室和隔壁的控製室隻用一扇門做間隔,一旦關上門,室內就會完全隔音。設有門扉的牆壁有一部分是巨大的玻璃,可以從此看到彼此室內的情況。


    「禦神樂同學不是第一次,所以可能比較不緊張吧。我很少在大家麵前說話,不習慣這種場麵。」


    幸宏小聲回答後,禦神樂隨口應了一聲。


    「學生會長的工作就是經常要在眾人麵前開口喔。」


    還這麽喃喃說道。幸宏聽了隻能搔搔頭。


    「就是說啊,我總覺得好像被遊佐學長騙上賊船哩。」


    「你可以退出選舉啊。」


    「怎麽可能。」


    兩人喃喃細語,不一會兒就到了候選人演講的時間,首先由學生會長候選人開始。因為是依報名順序上場,所以禦神樂先離席。她走到加藤麵前就坐,報上自己的姓名,開始演講。今天除了幸宏和禦神樂兩位學生會長候選人之外,其餘候選人也都聚集一堂,準備逐一發表自己訂下的公約;對談則是從明天開始。


    「我想應該已經有一些人看過我的宣傳海報,不過,我還是要在此正式發表以下三條公約。第一,學校各項活動的行政工作簡單化。目前校內的運動會以及校慶等,各種行事都在學生自治的名義下交由學生負責,但是這對一般學生而言負擔太大了。應該以學生會為主體,重新審視各項活動的行政製度,排除掉多餘的事物,減輕各位的負擔。我要推行學校各項活動的行政簡單化,讓各位可以確保更多能夠自由運用的時間,


    第二,重新檢視會計事務。尤其是社團活動經費的分配問題,有許多不公平的地方需要改進。學校能提供的資金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要徹底審核會計事務,讓經費可以用在刀口上。


    最後,這是我的個人理想,我希望每一個就讀天栗浜高校的學生都能夠以母校為榮。為此,我要讓學生會積極提出可以讓學生提升團結心的企劃案,大家一同來實行。或許我們的要求會有些嚴苛,可是懇請各位和我們一起努力。謝謝大家。」


    禦神樂絲毫沒有看任何筆記,流暢發表完演說。幸宏忍不住要拍手,急忙將手放下。司儀加藤也聽得入神,反應慢了一拍。


    「謝、謝謝你。以上是學生會長候選人禦神樂綾女同學發表的演說。接下來是同樣參選學生會長的──」


    加藤一邊說,一邊邀請幸宏就坐。幸宏與禦神樂交替,在加藤的正麵坐下,輕輕幹咳一聲,打開昨天寫好的演講稿。


    然後突然想起禦神樂的模樣。


    (我這樣太遜啦。)


    廣播隻能聽到聲音,一般學生無法得知本人演講時的模樣。可是,不一定因為看不到,就無法感受到說話者的姿態啊。如果看稿演講,那麽視線自然就會朝下。低著頭說話,可能會表現不出積極進取的形象。幸宏立時在麥克風前做出決斷。


    他蓋上演講稿。經由加藤示意後,大力吸口氣,開始演講:


    「我是報名參選學生會長的神庭幸宏。


    呃──我也有三條公約要發表。首先是堅持學生自治;再來是不分社團規模大小,加強協助社團活動;最後,我想創造並非由學生會主導,而是讓每個學生自律學習的校園。


    學生自治是天栗浜高校自由開明校風的根本。那個──我要讓學生更踴躍參與各項活動的行政工作,因為這會更有趣。至於協助社團活動,學生會希望可以動員全校學生,隻要是幫得上忙的地方,就盡量互相幫助。我想隻要每個人都不忘這種精神,未來就算不用校規硬性規定,我們也可以有更美好的校園生活。呃──以上,謝謝各位。」


    幸宏沒有看演講稿,直接發表演講。雖然有些忘詞和補充說明的部分,不過還是勉強發表完公約。加藤用眼神表示感謝,靠近麥克風說道:


    「謝謝你,以上是學生會長候選人──」


    「啊!對不起!」


    當加藤要宣告結束時,幸宏突然插話。他再度靠近麥克風,看著加藤說:


    「我突然想到,要不要從明天開始讓廣播節目在校內電視轉播呢?雖然要先得到監察委員會的許可,還有和廣播社協商,不過我覺得這樣比較有趣啊。而且這樣一來,應該可以將更多隻靠言詞無法傳達的事物等等告訴大家。呃──剛剛禦神樂同學的即席演講相當帥氣,所以我也試著效法,不看演講稿直接說話,希望各位也能看看我們在發表言論時的表現。


    啊,謝謝各位聽我說話!」


    幸宏低頭答謝,加藤則啞口無言看著他。


    糟糕,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啊……


    幸宏環顧四周,大半的候選人都用嘲笑的眼神看著他。唯獨健美社的巨人感動的點頭。


    還有,禦神樂也沒有笑。她認真的注視幸宏一會兒,突然站起身,靠近麥克風說:


    「我想此事還需要問過監察委員會的意見,不過我禦神樂綾女也讚成校內電視轉播的意見。」


    說完,禦神樂回座。加藤轉過頭看了一下禦神樂──


    「好的!以上是突然提議的校內電視轉播企劃。如果獲準實行,我們廣播社一定會盡全力協助,敬請期待!那麽,謝謝學生會長候選人神庭幸宏同學的演講。」


    他巧妙的為演講劃下句點。幸宏站起身,走回禦神樂身旁坐下,突然一陣脫力。剛剛的演講似乎讓他費了不少力氣。


    「……你竟然提出這種意見。」


    禦神樂頭也不轉的說道。幸宏轉頭看向她,她如同人偶般白皙的肌膚微微染上一抹紅暈。被柔緩的波浪卷發遮蓋住一半的雙瞳,炯炯有神綻放光芒。


    「可不要自掘墳墓啊。」


    禦神樂的聲音十分冷靜,更讓人感覺到她的意誌堅定,幸宏的心髒「怦通」地跳了一下,不禁低聲回答:


    「這本來就是一條不歸路,我要趁此機會讓自己背水一戰。」


    說罷,他覺得自己到此終於真正做出了覺悟。


    幸宏以為今天的廣播會就此結束,沒想到又有一件突發狀況。


    「我們健美社全體一定支持神庭幸宏同誌!」


    報名參選體育委員長的巨人竟然大剌剌的站起身大聲宣告。由於他的聲音太大,除了幸宏等人以外,連在控製室聽麥克風聲音的學生都不禁皺眉捂耳。


    「同誌啊!讓我們一起奮鬥吧!」


    巨人強而有力的豎起大拇指說道,幸宏隻能苦笑回應。


    放學後,禦神樂和教務主任在第一校舍二樓的小會議室談話。


    「不過,中午的廣播讓我有些意外。你沒有必要讚同他的臨時計劃啊。」


    「沒關係,而且這對有經驗的我來說反而有利。監察委員會似乎已經同意了啊。」


    「是啊。雖然明天才會正式發表,不過廣播社的社長和監察委員長似乎早就已經談過這事,所以事情進展的很快。」


    教務主任一邊喝咖啡,一邊答道。禦神樂雖然


    對他的答案有些掛心,但是還有更重要的事。她詢問主任對教師們的斡旋成果如何。


    「嗯。關於這件事,我已經準備萬全啦。盡管有很多教師認為幹涉學生會不好,但是大致上大家都能接受學生找老師商量關於行政工作負荷過重的問題。再來隻要等你當上學生會長,慢慢進行改革就好了。


    學生的本分就是念書啊。我們應該優先創造出可以讓他們集中精神用功的環境,再來考慮推行附屬的社團活動和學生會嘛。我看到那些上課時懶懶散散,到了運動會就精神百倍,對下級生作威作福的學生,就覺得很惱火啊。那種學生需要嚴格指導,應該讓你這樣優秀的學生領導他們。」


    「謝謝主任誇獎。」


    雖然是很明顯的表麵工夫,不過禦神樂還是口頭表示謝意。教務主任愉快的叫她別客氣,接著擊掌說道:「喔,對了。」


    「前陣子我有和令尊見麵。上次校慶時隻有碰到他們校長,後來我再一次去向令尊致謝關於校慶期間文化交流的事。令尊真不愧是山上的理事長,一舉一動都很有威嚴呢。」


    對教務主任來說,這也隻不過是表麵工夫吧。可是,禦神樂不想多做回應,隻淡淡說道:「您過獎了。」教務主任有些疑惑,無意義的笑了一下說:


    「說到這個,令尊很掛念你呢。他有問我你在學校的狀況,我就直接回答他你要準備當學生會長了。」


    主任的說話速度變得有點快,大概是想拉回氣氛吧。禦神樂無可奈何的回應:


    「這樣啊,那我父親如何回答呢?」


    「喔……因為你們是一家人,所以他很嚴苛的說:『那孩子辦不到的。』不過你沒必要在意啦,我很明白你有多麽優秀,令尊隻是理想高了一點罷了。」


    「我父親根本什麽都不懂。」


    禦神樂的偏激之詞讓教務主任驚訝的瞠圓眼瞳。禦神樂看到他啞口無言,急急忙忙亡羊補牢,用老套的理由搪塞:「因為他總是把我當孩子看。」教務主任才總算笑著回答:「沒辦法,父親總是會擔心女兒的。」


    「那我先告辭了。」


    談話結束後,教務主任離開會議室。禦神樂等到腳步聲漸遠,收起職業笑容。


    「那個呆子真叫人受不了。」


    她靠上椅背罵道,身旁一位女同學擔心的詢問:


    「怎麽啦?教務主任今天的態度有那麽惡劣嗎……」


    「啊啊,抱歉,我不是罵他。」


    禦神樂緩和說話口氣,讓大家安心。


    「我是說我父親。」


    「原來綾女同學的父親是山上桔梗院學園的理事長啊,我一直不知道呢。」


    「隻不過是因為捐的錢比較多,就被拱上台啦。」


    禦神樂一口氣喝下涼掉的咖啡,看來她覺得味道不佳。負責泡咖啡的女學生見到此狀,不由得緊張起來。


    「我的父親一直以來都藐視我。不管我做得再好,他也隻會神氣的說:『你根本不懂。』所以,我一定要證明我的本事,在這所學校讓他見識到我的實力。我就是為此放棄山上,選擇就讀這所學校。我要以一般學生的身分證明實力,而不是仰賴理事長女兒的地位。」


    「放心好了,我相信綾女大人一定辦得到。」


    「我們對你有信心。」


    周圍的女同學聲援禦神樂。禦神樂看著她們,輕輕鬆了一口氣。剛剛在不知不覺中,情緒變得有些激動。


    「總之,從明天開始的直接對談令人期待啊。」


    禦神樂輕輕闔上眼,想起午休時的事。當時他很認真的看著禦神樂。


    她猛然睜開眼,搖搖頭。想到他的情景好像有些不對勁,這樣是不對的。


    「請你好好教訓那個叫神庭的小子吧。」


    「竟敢反抗綾女大人,真是不知好歹。」


    身旁的「夥伴」七嘴八舌的說道。對,她們說的沒錯,他根本就不足為懼。盡管計劃有些更動,但是大致上的內容依然照舊。


    禦神樂緩緩點頭。


    隔天,星期二。


    午休時間的廣播室,幸宏和禦神樂在桌子的兩側對麵而坐。


    「各位久等了,今年的學生會長候選人直接對談即將展開。司儀由我,廣播社的期待新秀加藤博文為各位主持。」


    加藤坐在兩人的斜邊,看著正麵說道。一台攝影機設置在加藤麵前,那是電視轉播用的設備。室內共有三台攝影機,除了麵朝加藤的主攝影機之外,各有一台攝影機用來捕捉幸宏和禦神樂的特寫。廣播社員會在控製室掌控時機切換拍攝。


    (真想不到會獲準。)


    幸宏很意外。他直到早上步入教室,才得知這個消息,可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隨口提出的構想竟然會成真。就算事實擺在眼前,他也還覺得缺乏真實感。


    「今年的直接對談豪華度更上一層樓,改為電視轉播。去年因為來不及準備電視而無疾而終的企劃,今年終於在麵麵俱到的情況下實現了!此外,我們還設置了三台攝影機,徹底捕捉學生會長候選人的每一個鏡頭。」


    加藤對攝影機侃侃而談。禦神樂也將注意力放在斜邊的攝影機,麵露微笑。


    「那麽,讓我們準備開始聆聽兩位候選人的談話吧。最後,我再說明一次,當對方在說話時,原則上請安靜聆聽。如果有非發表不可的意見,請先舉手。」


    當幸宏還在一片茫然時,加藤已經在說明「直接對談」的規則。聽到禦神樂回答:「好的。」幸宏才急忙叫道:「好。」


    「今天是第一天,我們想就兩位提出的公約方麵進行更深入的詢問探討。首先請看看這邊的白板。」


    加藤將兩張白板立於桌麵,上麵個別寫著幸宏和禦神樂的選舉公約,雙方的公約都是以三個要點構成。禦神樂的板子上寫著「學校各項活動的行政工作簡單化」、「推動社團活動經費的審核及公平分配」、「積極提案可增進全校學生團結心的活動」;幸宏的板子則是寫著「堅持學生自治」、「加強協助社團活動事務」、「創造讓學生自律的校園」。


    候選人早在之前就將公約內容交給廣播社,因此這並不足為奇。問題是,接下來候選人會被問什麽問題,以及該如何回答。


    「從我個人的主觀來看,兩位的公約似乎正好形成對比。每條公約內容都恰恰相反啊。」


    加藤一一手指白板的公約內容說道,廣播社似乎早就發現了這件事。幸宏訂立公約雖不是為了反對禦神樂,但最後公約內容還是和禦神樂剛好相反。對廣播社來說,這樣也比較容易進行節目吧。如此一來,對談就在兩人有三條對立意見的狀態下繼續進行。


    「關於兩位的公約,我大致清楚第一條和第三條的內容,可是第二條就覺得有些曖昧難懂。可以請兩位在此說明嗎?」


    加藤看向幸宏和禦神樂。


    「好的。」


    幸宏順勢回答,可是禦神樂卻隻是靜靜的點頭。加藤看向幸宏,敦促:「那就請神庭同學先回答。」


    「呃──好的。啊,是麵對這台攝影機嗎?那個,我想應該有人知道,我個人有參加相當冷門的社團,而關於加強協助社團活動事務,指的就是要不分大小,協助這些小規模的社團和同好會。」


    幸宏說完一段話,準備吸氣調整呼吸時──


    「對不起。」


    禦神樂輕輕舉手,加藤隨即請她發言。


    「所謂的不分大小,這部分可以請你說得更具體嗎?」


    「神庭同學,你可以解釋嗎?」


    加藤轉述禦神樂的疑問。幸宏怔了一下,立刻開口回答:


    「這方麵來說,校內有許多參加人數


    稀少,但仍繼續努力活動的團體,我希望能讓學生會幫助他們。」


    「那是指人力嗎?還是經濟層麵?」


    禦神樂再度舉手發問。兩人交鋒的時機剛好,於是幸宏沒有顧慮加藤,直接回答:


    「當然是盡可能兩方麵都提供協助。」


    「可是兩方麵都有其界限吧?」


    「你說的對。可是,我不能在還未實行前就打退堂鼓,那樣什麽都不會改變。」


    幸宏有預想到對方會提及這種無解的議論。說出準備好的答案之後,禦神樂出人意表,很幹脆的結束話題。


    「那麽,接下來請禦神樂同學說明。」


    兩人的對話暫時結束,於是加藤重新請禦神樂說話。禦神樂點頭示意,然後無視攝影機,麵對幸宏說道:


    「剛剛神庭同學說要盡可能協助所有的社團,可是我覺得那隻是打高空。目前校內光是登記有案的社團就有一大筆數量,再加上小型的同好會和研究會,合計數字很可能會破百。我認為社員隻有兩、三人的小社團或同好會,特別是非公認的活動團體,應該要自己對自己的團體負責。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校方應該提供社員多,而且又有優秀成績的社團更多資源,藉此讓學校整體的氛圍更熱絡才對吧?


    這和學校各項活動的行政工作簡單化也有所關聯,可是追根究柢來說,我們的資金是有限的。繁雜的計算我暫且不提,但是校慶跟運動會就占去了預算的一大部分。如果能更有效的節約這部分和其他學校活動的預算,那麽我們就可以提撥出比現在更多的經費供社團使用。將資金運用在刀口上,同時減輕學生的負擔。我的公約內的含意即是如此。」


    禦神樂能言善道,幸宏絲毫沒有反駁的機會。她閉上口,遊刃有餘的將視線朝向加藤。加藤小聲說:「謝謝。」然後看向幸宏,詢問:「神庭同學有沒有什麽意見要指教呢?」


    ……如果保持沉默,一定會產生負麵印象。


    幸宏的腦中浮現三枝前陣子提出的注意點。勉強自己抬起頭,直視麵露微笑的禦神樂,不假思索說道:


    「你說協助所有的社團隻是打高空,可是我認為不見得每個社團都需要協助。因此,雖然我不確定社團總數是多少,我還是想要一視同仁的幫助他們。」


    「…………」


    禦神樂默默聆聽。幸宏察覺自己的發言內容無法成為對她的提問,急忙補充道:


    「至於你剛剛提到,要求小規模社團自己對自己的團體負責一事──」


    說到一半,幸宏的心中突然湧起一個疑問。禦神樂看到幸宏張開口卻不說話的模樣,眼瞳微微閃爍了一下。她是在看加藤的反應,還是在注意攝影機?


    就問看看吧。


    幸宏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剛剛想到的疑問說出口。「不好意思。」他重新說道,一邊挺胸坐好。


    「你還好吧?」


    加藤小聲的插話問道。幸宏回答:「我沒事。」重新將視線投向禦神樂身上。


    「那個,剛剛你說要讓小規模社團自己對自己的團體負責對吧?」


    「是的,有什麽問──」


    「我想他們是不可能對自己的團體完全負責的。」


    幸宏覺得打斷禦神樂的回答有失禮儀,可是仍然繼續說道:


    「雖然為數不多,但是校內依然有小規模的社團跟同好會在活動。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可能跟學生會撇清關係。依照你的說法來看,我們的社團也是必須要為自己的團體負責,可是對於執行部的命令,我們雖有反抗過,但還是一直有和他們接觸。我想請問,你所說的『自己對自己的團體負責』的明確界線是在哪裏?應該不是指完全不理會學生會吧?」


    「當然不是。」


    禦神樂立刻回答。幸宏看到她皺了一下眉頭,看來剛剛的問題可能引起了她的不快。


    「請恕我用疑問回答你。我想請問,你是怎麽看待自己的所屬社團?我記得你參加的是階梯社吧?那是專門在校內四處奔跑的社團,很明顯的違反校規,不,甚至可以說是違反連小學生都懂的常規啊。你的選舉公約之一是『創造讓學生自律的校園』──」


    禦神刻意看向寫有幸宏的公約的白板。幸宏依舊看著禦神樂,不過現在電視畫麵大概正用特寫鏡頭顯示他的白板吧。


    「階梯社的活動和你的公約不會自相矛盾嗎?」


    平靜卻尖銳無情的言詞向幸宏襲來。幸宏用丹田使力回答:


    「關於這點──」


    他思考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腦中突然掠過中村的麵容。


    「我想跟我的公約不會衝突,因為我們的社團曾經一度在學生集會受到認可。正確來說,是當時的解散案被否決了,但那正代表全校學生的意誌。每一個學生在深思熟慮之後,允許階梯社存在下去,這就是學生自律的最佳表率。學生會的最高決議機關即是學生集會!與其讓學生會不斷的單方麵提案,我更想要像這樣跟大家一起改變校園!」


    「神庭同學,請你冷靜一點。」


    幸宏不知不覺中從椅子上站起身,使得加藤伸出手輕輕按住他。「對不起。」幸宏低頭致歉,重新就坐。


    「看來你很熱衷啊。剩下時間不多了,禦神樂同學,請問你對剛剛神庭同學的回答有什麽想提問的嗎?」


    加藤對禦神樂問道,禦神樂輕輕點頭。


    「沒有。我想詢問的事情,他已經詳細說明了,我沒有其他問題。」


    接著幹脆的說道。加藤吸一口氣,側眼打探控製室的狀況。


    「……那麽,本日的直接對談就到此結束。兩位候選人辛苦了,明天也請繼續指教。」


    「謝謝。」


    「謝謝,明天也請繼續指教。」


    幸宏和禦神樂一同低頭致謝,不過禦神樂的說詞稍微鄭重一些。加藤再朝控製室看了一眼,然後露出笑容,從椅子上站起身。


    「辛苦你們啦。兩位都表現得很好呢。讓我們照這種感覺繼續努力吧。」


    轉播一結束,加藤的態度就輕浮了起來。他收起a4大小的資料文件和兩張白板,打開播音室的門。「我先走啦。」說罷便離開室內。


    幸宏沒有立刻站起身。疲憊一口氣湧上,讓他靠上了椅背。椅子發出「嘰」一聲低沉的金屬音。


    「辛苦你了。」


    不知不覺中禦神樂走到身旁。她穿過幸宏背後,朝門的方向移動。「你也辛苦了。」幸宏回答,往她的後背看去。就在這時,禦神樂停下腳步。


    「你沒有我想像中那麽笨嘛。」


    禦神樂頭也不回的說道。播音室的門關著,所以控製室內的廣播社員們,大概聽不到她說的話吧。


    「也好,這樣我才不會太無聊。」


    說罷,禦神樂握住門把。在離開播音室前,刻意對幸宏露出一抹微笑。


    那是眼神冰冷的微笑。


    「…………」


    幸宏在內心重新體認到,戰鬥才剛剛揭幕。


    「喔,辛苦啦、辛苦啦,你看起來一臉疲憊啊。」


    放學後,幸宏和井筒一同前往第一體育館屋頂,率先抵達的三枝笑著對他打招呼。


    「我是很想重新再來一次,但是體力應該已經負荷不了了。」


    「你怎麽可以在社團活動開始前講這種話。」


    幸宏老實說出內心話,卻遭到井筒吐槽。其實他在路上就已經這樣說過,當時也受到同樣的吐槽。


    可是,今天的對談的確有許多讓他遺憾的地方,他覺得從頭到尾主導權都在禦神樂手上。對談結束,回到教室之後,班上的氛圍很明顯是對禦神樂有利。可是換


    個角度想,這不過是原本就處於優勢的禦神樂,更加領先一點而已。


    「這也沒辦法。但是,神庭的表現也不錯啊。網站上也沒什麽惡意留言呢,隻是氣氛還是偏向禦神樂那邊。」


    三枝一邊說,一邊將筆記型電腦的螢幕轉向幸宏。簡單瀏覽一下,可以發現留言板上有數則留言,內容大半都是在讚賞禦神樂,對於幸宏的意見僅有「馬馬虎虎」、「原來他是階梯社的人啊」之類。雖然沒有惡意的留言,但是從根本來看,幸宏似乎根本不受重視。


    「我自己也有所感覺,所以並不吃驚……可是都沒有其他人提到那件事啊。」


    幸宏瀏覽過所有的留言之後,看向三枝。他對調整好眼鏡位置的學長,說起自己在對談時察覺到的疑問:


    「關於禦神樂同學的第二條公約『經費審核』的部分,我總覺得那對小規模的社團和同好會來說,是一條相當不利的規定。盡管她要求學生自己對自己的團體負起責任,可是隻因學生個人興趣而組成的團體,或是非公認的同好會跟研究會之類的,跟學生會的關聯方式應該和平常不同啊。我本來想問得更詳細一點……」


    幸宏說出口才發覺,禦神樂對自己的疑問,並沒有給予正式回應。當時禦神樂將話題轉到階梯社去了。


    「沒錯沒錯,這件事我也很在意。禦神樂同學好像是刻意避開這個問題不答,難道她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嗎?不過,當時神庭忙於回答重要的問題,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逼問,隻能說可惜。」


    三枝一邊說,一邊打開某個資料夾。螢幕上顯示幸宏和禦神樂在本日對談時的每一字一句內容。


    「咦?這份紀錄是怎麽得到的啊?」


    「你是跟廣播社拿對談紀錄,再自行製作的嗎?」


    幸宏和井筒瞠圓眼瞳問道,三枝若無其事的回答:


    「不,我是在午休一邊看電視一邊記下對談的。」


    「好厲害喔!三枝學長,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並不厲害啊。有一種軟體可以辨識聲音自動打出文字,我就是用了那套軟體。雖然有時選字會錯誤,但錯別字隻要再手動修正即可。」


    可是三枝卻一臉平常的答道。井筒顯得有些失望,幸宏則是立刻回顧對談的內容,仔細閱讀對談中在意的部分。禦神樂的確隻有做出蜻蜓點水般的回應。


    「這是一種技巧啊。」


    三枝喃喃說道。幸宏抬起頭,三枝手指螢幕解釋:


    「禦神樂同學已經習慣這種對談了。換句話說,她中會說對她有利的事,然後將話題導向對敵方不利的方向。就算候選人談論的都是同一件事,也會因為有無具備此技巧而予人不同的印象。


    禦神樂同學不但沒有回答神庭的疑問,還巧妙的轉移話題,假裝出已經回答的模樣。而且因為她說的內容相當吸引神庭和觀眾,所以大家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轉移,完全忘了本來神庭的疑問。這種技巧如果弄巧成拙,就會被視為『惱羞成怒』,風險非常高。可是,她卻可以運用自如啊。除非像這樣認真的閱讀對談紀錄,不然的話大多數人應該都不會發覺被她誘導的事實吧。」


    「她果然是個強悍的對手啊。」


    幸宏倒吸一口氣。被問及階梯社的問題時,他覺得自己算是勉強過關。可是,對禦神樂來說,幸宏的答案根本沒有太大意義。如果幸宏說錯話,那她就等於獲利;反過來說,就算幸宏應答如流,她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不過,我們還是有所收獲。目前至少可以確定,神庭提出的疑問對禦神樂來說是個麻煩。如果再加把勁追擊,說不定狀況就會變得很有意思喔。」


    「那就在明天的直接對談給她好看吧!神庭,加油!」


    井筒拍打幸宏的後背說道。可是,三枝卻搖頭回答:


    「事情沒那麽簡單。從明天開始,對談形式會改由候選人回答學生投稿至廣播社的問題,所以我想很難有機會質詢她吧?如果神庭能夠將禦神樂同學誘導到那個話題上,倒是另當別論。」


    「我沒有那個自信。」


    幸宏雙手叉於胸前說道,他認為現在的自己還無法做出如此巧妙的攻擊。


    「那我來投稿啊!隻要寫上剛剛說到的問題,廣播社就得提這個話題了吧。」


    井筒自告奮勇舉手說道,可是三枝卻依然麵色凝重的回答:


    「那很難說啊,因為投稿是記名製,沒有寫上姓名班級跟年級的問題是不會被采用的。知道井筒是階梯社員的學生,很可能會認為這是故意投稿對己方有利的問題,因此不予采用呢。連帶的神庭的印象也會變差。」


    「哇靠!那到底該怎麽辦啊?」


    井筒煩惱道,這時有人輕拍他的後背。


    「?」


    回頭一看,來者是笑容滿麵的九重。


    「嗬嗬嗬嗬,看來我出馬的時機終於到啦。」


    「九重學姊,你什麽時候來的啊?」


    「我剛剛就開門過來啦。因為可愛的後輩們在認真討論,所以我刻意不吵你們。」


    九重點點頭,故作威風的說道。附帶一提,不管她如何裝模作樣,都無法讓人感受到任何威嚴感。


    「請問你所說的『出馬』是指……?」


    幸宏詢問九重的話中含意,以防她又開始胡鬧。可是九重卻輕輕歪過頭,轉動圓圓的雙瞳說道:


    「天機不可泄──漏!」


    還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嗚哇,聽起來真讓人放不下心……


    幸宏反射性的退後一步。但不可思議的是,其實他內心沒有那麽惶恐不安。雖然無憑無據,可是他覺得這次讓九重幫忙也沒有關係。


    「請你不要太招搖喔。」


    三枝替幸宏開口,鄭重叮嚀九重。


    第二天的直接對談。午休時間一到,幸宏和禦神樂再度聚集在廣播室。兩人隔著桌子麵對麵而坐,加藤則是在斜邊就坐。


    「從今天開始,對談形式會改為回答一般學生的問題,還請多多指教。問題有事先經過篩選,不會出現謾罵、或是和選舉無關緊要的內容,請兩位放心。」


    加藤在節目開始之前和兩人交談,並且刻意麵向禦神樂說道。禦神樂微微一笑──


    「要是像去年一樣,被問及三圍就麻煩啦。」


    跟著幹脆地回答,幸宏不禁別過視線。


    「放心吧,我沒有回答。」


    禦神樂用手撐住麵頰,露出微笑,仿佛是以觀察幸宏的反應為樂。雖然幸宏對她的三圍不感興趣,但因為無法否定視線會不由自主朝她的胸部看去,隻好低頭不語。


    「那我們開始吧。」


    控製室告知距離節目開始隻剩五秒,加藤隨即正色說道。禦神樂也跟著調整坐姿。


    「各位午安,本日的學生會幹部選舉特別節目要開始啦!今天是第二次學生會長候選人直接對談。從今天開始,我們要請兩位候選人回答各位投稿到廣播社網站的問題,還請多多指教。」


    「請多多指教。」


    「請多多指教。」


    加藤向兩人打招呼,幸宏和禦神樂一同低頭回禮。接著加藤拿出寫有問題的來函,首先念出投稿者班級姓名,然後說出問題內容:


    「『我覺得兩位的公約內容都太過抽象,請你們更具體的描述。尤其是提高學生團結心的企劃案到底是什麽?還有,創造讓學生自律的校園又是什麽?』以上是跟兩位都有關係的問題。那麽,首先──」


    加藤抬起目光,考量要讓哪位候選人先回答。就在此時,禦神樂率先舉手。盡管幸宏也有舉手,但是當她放在桌上的左手微微舉起時,加


    藤的意識就已經先被她吸引。她大概是一開始就刻意將左手放在斜邊,這樣一來,即使加藤的視線朝下看,自己的左手也會納入他的視野之內。


    「禦神樂同學,請說。」


    結果第一題由禦神樂先回答。


    之後又回答了五、六個問題,可是主導權一直都在禦神樂手上。她總是先回答對先答者有利的問題;當想要觀察對手的答案時,就故意讓幸宏先答題。因為她會尋找矛盾之處攻擊幸宏,所以幸宏光是要集中精神想出妥善答案就已經焦頭爛額,根本沒有餘力反擊。


    「──因此,我無法否定校規有變嚴格的可能性。可是,如果放置馬虎的校規不管,讓學生受到教師指導,豈不是會更加危害到學生自治的權利?」


    「謝謝。」


    禦神樂答完「請問兩位當上學生會長之後,會讓校規變得更嚴格嗎?」的問題。幸宏回答與其改變校規,更希望能夠做到讓學生發自內心謹言慎行;相比之下,禦神樂則是絲毫沒有提及嚴定校規這個不討喜的話題。他覺得禦神樂說出來的話頭頭是道,根本無法反駁。幸宏搖搖頭,緊握雙拳,告訴自己不要被對方的氣勢壓倒。


    「基於時間的關係,下一個問題就是今天最後一個問題。這是由一年三班,三島真琴同學寄來的問題。喔,是兩位的同班同學啊。」


    出人意表的名字讓幸宏不由自主看向加藤。他以為這是禦神樂的指示,可是側眼一看,禦神樂也輕輕皺眉看向加藤。看來這並不是她的主意。


    「『我覺得禦神樂同學的公約內容,似乎是要整體性的縮小學生自治的權利範圍,這會不會破壞以往前輩們立下的學生自治理念呢?』以上。禦神樂同學,請問你怎麽想?」


    「我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問題,因為可能有不少人都會如此誤解。」


    加藤提問後,禦神樂立刻回答,並輕輕用指尖撥弄蓋上耳際的秀發。然後麵向正在拍攝自己特寫的攝影機說:


    「跟現況比起來,我的公約的確會讓學生減少對學校活動的參與度。可是,這是為了排除掉多餘的事物,絕非否定前輩們立下的學生自治理念。相較之下,一味的用『保持傳統』這個詞語當藉口,墨守成規,不知進取,才是會讓學生一手創下的自治意識化為有名無實。神庭同學,請問你還是要堅持以往的體製嗎?」


    禦神樂在回答的最後,將問題丟給幸宏。幸宏早有心理準備,立即答道:


    「我沒有打算拿『保持傳統』作為逃避用的藉口。我要堅持的,是守護目前的學生自治意識,並且針對不妥當的部分改善,而不是全盤推翻。不過,我不想因為覺得麻煩,就簡單處理學校的活動行政工作。」


    「我不記得我有說過『覺得麻煩』這句話。」


    禦神樂立刻反駁,幸宏也馬上回應:


    「你換了一個說法,叫做減輕學生負擔。」


    「那不是更換說法,我是不想讓學生負荷沒有必要的負擔。」


    「你要讓僅僅一小部分的學生,決定什麽是沒有必要的負擔嗎?」


    「學生會的幹部是全校學生選出來的,你必須尊重學生的意誌。」


    「說不定幹部會在當選之後態度驟變呢。」


    「我想這句話也可以套用在你身上吧?」


    「!?」


    幸宏啞口無言。他刻意深呼吸幾次,讓心情平靜下來。不行,不加思索的舌戰隻會讓自己形象變得更糟。好不容易碰上對自己有利的問題,要是不懂得把握機會就太可惜了。


    「對不起。但是,我認為該除去的事物應該由大家一起討論,而不是讓少數人決定。」


    「當然。學生集會就是為此而存在的,我會使用這個係統,問過學生的意誌之後再做決定。本來就該如此吧?」


    幸宏勉強提出疑問,可是禦神樂卻遊刃有餘的化解。加藤確認過時間後打斷兩人:


    「雖然議論還沒結束,不過很可惜,節目已經接近尾聲了。那麽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各位明天再見──」


    節目就此結束,幸宏無法做出反擊。


    幸宏無法專心於下午的課業,他的心思一直都在後悔。應該用不同說法、應該這樣回答。他滿腦子都在想這些,懊悔的咬牙好幾次。


    放學後,走出教室時看到三島被班上的女同學包圍。她們大概是在逼問三島關於今天的投稿問題,途中禦神樂加入打圓場,事情才沒有鬧大。


    「唉……」


    「真是困難重重」幸宏心想。他一邊低頭看著地板,一邊緩慢的在走廊前進,沮喪到連前往第一體育館的力氣都沒有。內心逐漸湧上恐懼感,擔心自己會一直被禦神樂製壓到最後。


    「神庭同學。」


    有人在背後叫喚幸宏。他回頭一看,是三島跑了過來,還用手持的書包輕輕敲打幸宏後背。「你怎麽彎腰駝背的啊──」幸宏被三島挖苦,不由得露出苦笑。


    「對不起。三島同學,今天的投稿問題……」


    幸宏說到一半就急忙停下。三島剛剛才因為此事遭到班上女同學逼問,現在不應該再提。「怎麽又說錯話了啊。」幸宏很厭惡自己的愚笨。


    「啊,嗯……」


    如他所料,三島頓時變得沮喪。「抱歉。」幸宏立刻道歉,可是三島卻搖搖頭說道:


    「神庭同學沒有必要道歉啦。禦神樂同學也沒有因此生氣,反而還感謝我呢,她說她也想早點說明這個疑問。」


    三島說得很快。幸宏擔心她是不是在故作開朗,不過她露出笑容說:


    「倒是神庭同學你不要緊吧?你何必那麽灰心呢,我覺得你表現得很好啊。我、我也支持神庭同學喔。」


    三島再一次用書包拍打幸宏的後背。


    「這就是那個啦,所謂的同、同學情誼啊。隻支持禦神樂同學太不公平啦,我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你笑一笑嘛。」


    三島自說自話,然後從走廊跑走。幸宏看著她的背影,搔了搔頭。


    ……是啊,我要打起精神,現在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灰心喪誌。


    幸宏感謝三島的友情支持,前往階梯社社辦。


    三枝等人也叫幸宏別太在意。留言板仍然有不少對禦神樂有利的留言,可是沒有人說幸宏的壞話,讓他鬆了一口氣。


    「……不過,看起來好像有點怪怪的啊。」


    然而三枝卻在煩惱。一問之下,他說留言板有幾則留言被刪除的痕跡。雖然這有可能是版主校刊編輯社動手刪除了不適當的留言,可是往年那個社團對於留言板的留言都是采放任主義。因此,他懷疑是不是有其他人介入。


    「不過,反正這對我們無害,所以不管它也沒關係。」


    說罷,三枝不知為何看向正在做暖身運動的刈穀。


    「不是我做的。」


    出人意表的,刈穀竟然主動開口否定。幸宏瞠圓眼瞳,三枝則是笑著說道:


    「刈穀學長,你這樣就等於是告訴我答案啦。既然不是刈穀學長,那能做到這種事的隻有一個人吧。」


    「那家夥好像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管閑事。」


    刈穀笑了一下。幸宏歪過頭,搞不清楚兩人的談論對象是誰。即使開口詢問,兩人也沒有回答。


    幸宏雖然想藉由社團活動改變心情,可是卻跑不出佳績,還得要負責打掃工作。他用抹布沾冷水擦拭階梯,然後在昏暗的天色下全身無力的返家。寒風讓他有點承受不往。


    「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


    幸宏接受希春的迎接之後走回房間,換好衣服吃晚餐,並且告訴自己要打起精神。今天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接下來要為明天


    做準備。


    於是他走回房間,拿出寫有預想問題的紙張來到客廳。小夏跟千秋懶散的賴在沙發看電視,希春和美冬則是在廚房清洗碗盤。


    「小夏姊或千秋姊,可以幫我忙嗎?」


    正在觀賞三流搞笑節目的兩人轉過頭來,千秋抱怨:


    「你是要誰幫你啊?說清楚一點。」


    「有空的話,我希望你們兩位都幫我忙。我想要練習演講,可以幫我看看哪裏有問題嗎?」


    「喔,你很努力在經營選舉活動嘛。來來來,把演講稿拿給姊姊看看。」


    千秋招手說道,可是紙上隻有寫著明天之後有可能會被問到的問題。機會難得,幸宏請千秋從其中選擇問題發問。


    「嗯──請問你喜歡的運動是什麽?」


    千秋不耐煩的看著紙張說道,幸宏一本正經訓斥:


    「千秋姊,紙上沒寫那種問題吧?你認真一點啦。」


    「喂,你太囂張了吧!唉呦──好啦好啦……『請問你會用什麽方法讓學生會幹部彼此合作無間?』這是啥啊?」


    「那個,目前學生會長和各委員長之間的合作關係──」


    幸宏不理會千秋有問沒有懂,直接開始回答。認真的將眼前的千秋視為禦神樂看待,要求自己絕對不被對方的氣勢壓倒。


    「噗。」


    千秋突然失笑一聲,然後「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地捧腹大笑。


    「喂,千秋姊!?」


    「肚、肚子好痛!我肚子好痛……幸宏,你快住口,我快笑死了。」


    千秋在沙發上笑翻,連連拍打沙發。幸宏抱頭叫道:


    「啊──搞什麽啊!哪裏好笑啊!我很認真耶!」


    「因為、你的、表情很認真,真的是,哈哈哈哈……受不了,真是太好笑了。」


    幸宏低頭看著因為忍笑而不斷發抖的千秋,無奈的搖了搖頭,隻能轉而拜托茫然看著這裏的小夏。


    小夏姊應該肯靜靜的聽我說吧。


    幸宏心想平常完全讓人猜不透表情的小夏姊,應該肯安靜的聽到最後,說完之後再問她哪裏需要改善好了。於是開始繼續演講。


    「……因此,我不想將形式局限於會議,而想和每一個幹部密切商談。為此?」


    說到一半,小夏突然舉起白板。


    上麵寫著「在此表演一個搞笑橋段。」


    「……為此,學生會室也──」


    「細長眼,裝出細長眼的模樣(注:眼部造型的一種,個性冷酷的人物多是細長眼,因此有延伸為個性冷酷的意思)演講。」


    「……特別是運動會或校慶的實行委員也──」


    「還有在背後掌控大權的那些家夥也不能放過。」


    「……盡可能不將問題丟給(注:原文為丸投げ,意指不負責任)執行部處理──」


    「要用過肩摔(注:原文為『背負い投げ』,與前一句『丸投げ』相呼應)取得勝利!」


    「小夏姊!不要胡鬧!」


    幸宏按捺不住,破口大罵。小夏用睡眼惺忪的表情茫茫然放下白板,然後再舉起。


    「要叫我夏夏老師。」


    「那種訂正無所謂啦,不要寫些無意義的字幹擾我好不好!」


    「你們在幹嘛?好像很有趣呢。」


    希春和美冬似乎是洗好碗盤了而一起來到客廳。幸宏拜托希春幫忙,希春一口答應,欣喜的在沙發就坐。幸宏覺得這次應該可以好好演講,於是麵對希春說道:


    「從這裏麵選幾個喜歡的問題發問。」


    幸宏將紙張遞給她。可是如他所想,希春也問了兩、三個無關的問題。幸宏認真的瞪她,她才無奈的正式發問。


    「關於這個問題──」


    幸宏開始說話,正經八百的看著希春,注意不要讓自己的氣勢輸人。


    「…………」


    希春也認真的注視幸宏。她看起來有些高興,又有些害羞。


    「這件事該全權交由監察委員長負責,學生會不該插手。」


    希春盯著幸宏猛瞧,並且從沙發上探出身子。幸宏覺得她的眼眶好像有些水汪汪的。


    「……對於名存實亡的指正,我認為該先跟監察委員長仔細討論,關於實際狀況的調查亦是如此──」


    希春直直盯著幸宏,然後像是突然察覺什麽一般,流暢的脫下圍裙,還放下綁起的頭發,用手輕輕撥弄、靠上沙發,含情脈脈的注視幸宏。


    「所以……不對勁!希春姊,這不對勁啊!雖然我不知道哪裏不對勁,可是一定有問題!這不是聽演講該有的態度吧!!」


    「咦──哪裏不對勁啊?好不容易進入高潮了耶,為什麽要中途喊停呢?」


    「就是有地方不對勁嘛,而且這哪有什麽高潮啊。」


    果然不行。幸宏放棄希春,將希望寄予在無趣的看著電視的美冬身上。「美冬姊。」幸宏請求道。


    「我能夠依靠的人隻有美冬姊啊!」


    幸宏直接抓住美冬的手臂,瞬間被打了一巴掌。


    「天啊!小宏!」


    「變態。」


    希春發出慘叫,美冬滿臉通紅的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客廳。幸宏精疲力盡的倒在木製地板上。


    (……唉,我這樣有辦法贏過禦神樂同學嗎?)


    幸宏躺在希春的膝頭,在內心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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