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明天就是入學考第一天了!今天要準備早睡早起,沒問題吧!”


    刈穀送遊佐和中村到玄關後返回房間,看到九重故作威風地站在室內中央。他不禁歎口氣問道:


    “你興奮成這樣,要怎麽睡覺?”


    “我隻準你大聲地回答‘好’!”


    “你現在最好去繞著鎮上跑十圈,否則絕對睡不著。”


    “我隻準你大聲地回答‘好’!”


    “……”


    “我隻準你大聲地回答‘好’!”


    刈穀覺得十分愚蠢,於是索性鑽進被窩。態度囂張的九重,大搖大擺地走到刈穀身旁,低頭問道:


    “你要睡了嗎?會不會太早啊?”


    “你到底是想要我怎樣?”


    刈穀無奈地坐起身,看向九重。她巧妙地鑽進被窩內的其他空位,說聲“晚安”之後躺了下來。


    “……”刈穀也無可奈何地躺下,九重自然成為他的墊底。肚子遭受擠壓的她不禁放聲叫了聲:“好痛啊!”


    “你幹什麽!”


    被九重推開的刈穀站起身,對賴在床上睡覺的青梅竹馬說道:


    “別那麽緊張,我們已經盡力了,你的程度也有提升。而且明天隻是入學考,並不代表全部。我們不必擔心會因為成績不足而被刷掉,隻要全力以赴就對了。”


    “吱!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你以為我在緊張嗎!”


    “你明明就很緊張……”


    刈穀的視線從持續在棉被上大吵大鬧的九重身上轉開,看向月曆。明後天就是入學考的日子。這陣子九重超出刈穀的想象,非常認真念書。自從新年參拜之後,包含遊佐和中村,四個人經常一起開讀書會,但九重卻沒有和中村拌嘴,一直很專心念書,再來隻能聽天由命了。不隻九重,其實刈穀也為自己擔心,但他為九重所花費的複習時間似乎沒有白費,他很意外自己竟會因此更上一層樓。而且更相信隻要拿出平常心,一定可以奪得好名次。


    “嘎啊!嘎啊!”


    可是九重似乎不這麽認為。她因為太過不安,導致情緒高漲。如果不趕快安撫她,恐怕一切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簣。


    “優子,你聽我說……”


    刈穀轉過頭。躺在床上的九重舉起枕頭,仿佛抱起嬰兒似地喊道:“舉高高~舉高高~”


    “你在做什麽啊?”


    刈穀坐在床的一角,搶過枕頭。“還——給——我——”九重繼續無理取鬧。


    “……”


    刈穀抓住她的雙臂,將她壓倒在床上,跨上她的身體。


    “喔?哇、哇!”


    九重不停掙紮,但刈穀的腕力比她強多了。她察覺這點之後,默默注視刈穀,嘴巴張成o字型。


    “……”


    兩人維持了這個姿勢好一陣子。


    “放心吧。”


    接著刈穀輕撫九重的頭,走下了床。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重獲自由的九重坐起身抗議,並用右腳踢擊刈穀的臀部。


    “別踢我,我隻是讓你放鬆心情而已。”


    “放鬆你個頭啦!優子小姐現在很生氣喔!你這下闖大禍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那麽生氣。那我跟你談談以前的事吧。”


    刈穀拉出椅子就坐,一屁股坐在床上的九重則用充滿警戒的眼神看著他。


    “你前陣子問過我,到底什麽是‘盡頭’吧?”


    “……喔,是啊。”


    九重似乎沒有立刻想起來,不過隨即又擊掌回應。


    “如果你已經忘記,那我們就別說好了?”


    “不行,你要負責任。快給我說。”


    “那我就跟你聊一下吧。”


    刈穀先做了這樣的開場白,接著靠上椅背,仰望天花板。


    我想我膽子不大,可是好奇心卻比誰都強。


    雖然我不像某人會將自己的好奇心完全表現出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想象力變得很豐富。


    比方說就讀幼稚園的時候,幼稚園後方是禁止學童進入,隻有老師才能進出的區域。可是我卻曾和你們一起跑進去,最後被老師發現,還挨了一頓罵。當時你們看到老師放教學道具和曬抹布的地方,就興奮得不得了對吧?但我想闖進去的人當中,大多數都因為這樣而覺得非常開心。


    但是老實說,我很失望。


    可以造訪從未見過的地方,的確是一件有趣的事。我想我當時一定和你們一樣興奮。


    隻是我同時也感到失望。


    那裏本來是一個充滿謎團的場所,我對這樣的地方抱持了過大的期望,以為會有什麽神秘卻不可告人的事物在裏麵。說不定我還以為那裏和這個世界以外的地方相連,可以前往繪本上描繪的夢想世界。我大概就是在想那些事,所以當時才會和你們一起闖進去。平常謙恭有禮的“健吾同學”,也抵抗不了好奇心。


    不過我想沉迷於這種胡思亂想之中倒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而且很多人也都和我一樣。隻是隨著成長,我們漸漸會遺忘這些幻想,同時也會漸漸地明白原本不了解的事。那扇門的另一端其實是別人家的庭院;那道牆的另一端是屬於某間公司的空地;那片森林裏並沒有魔女之家,隻要走一會兒,就會通往其他道路。


    當內心的謎題不斷消失時,我除了感到安心,也感到失望,心想:原來這裏也和夢的世界沒有關聯。


    聽起來很傻吧?但是我卻直到上了小學,都還抱持這種想法;甚至還變得更強烈,更變本加厲。我成天都在想著,要前往某個未知的世界,或是不熟悉的地方。


    盡管如此,當我升上小學高年級之後,也找到許多排解幻想的方法。當我開始和朋友一起玩電動、踢足球、打棒球,或是照顧某個吵鬧的女孩,才找到了巧妙欺騙自己的方法,得到了將自己心中那份糾葛轉化為其他事物的技巧。就這樣,我得過且過地以品學兼優的姿態升上了國中。


    刈穀說到這裏,突然打住。


    “今天就說到這裏。快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他看了九重一眼,發現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極為不滿的氣勢。


    “健吾!你講話才講一半,要是在這裏打住,反而讓人在意得睡不著啊!我——不——要——!給我說清楚!不然我睡不著——”


    九重在床上又吵又鬧。盡管刈穀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看到她幼稚到這種地步,免不了還是有點錯愕。


    “不行,今天就說到這裏,剩下的等你考上誌願校再告訴你。不過,我不覺得這是什麽有意思的事。”


    “什麽——我不能接受——!給我說!”


    “你很煩耶!不然我再跟你說一件事,不過聽完就一定要給我回去睡覺,懂嗎?”


    “什麽——?”


    “不要就算了,我現在立刻趕你出去。”


    刈穀一打開窗戶,寒冷的夜風瞬間吹進了室內。“哇!”九重立刻用棉被蓋住自己。


    “我知道了啦!那你快說吧!如果不有趣,我會生氣喔!”


    “這我可不能保證。”


    刈穀關上窗後坐在床上。


    “你還記得,以前神庭曾經一度要退社吧?”


    “那又不是你害的!”


    “嗯,當時我也說過,我覺得神庭和我很像。”


    “你的確這麽說過。”


    九重拉開被子,表情一本正經。


    “我想他和我所抱持的內心糾葛並不完全相同,但是就‘衝動’這一點來看,我敢斷定他無法說明理由的原因和我是一樣的。我們一定還有其他解決衝動


    的好方法,但是偏偏就是選擇了階梯賽跑。不過,與其說這是他的‘選擇’,不如說他是被‘推落深淵’比較正確。”


    “唔——?”


    九重歪過頭。刈穀見狀,苦笑回答:


    “總而言之,當神庭回來的時候,我曾經告訴過他:‘這是一條不歸路。’選擇別的方法,欺騙自己活下去,一定比較安全,而且也比較輕鬆。可是他做好了覺悟,所以我也下定決心了。”


    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九重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他。


    “我要盡全力跟神庭較量。抱有同樣衝動的兩個人,必須要正麵對決。這樣一來,或許就可以看見‘盡頭’有什麽。”


    “……”


    “就這樣。”


    刈穀俯視著九重。他以為九重又會喝倒彩,可是她卻非常安靜地從床上起身,“喀拉喀拉”地打開窗戶;接著拿起靠在牆邊的梯子,架向對麵窗戶。雖然窗戶關著,但是因為沒有上鎖,所以她巧妙地用梯子將窗戶撥開。


    “你要回去了嗎?”


    由於她太過安靜,讓刈穀不由地問起了理所當然的事。她轉過頭,惡作劇般地吐了吐舌頭說道:


    “明天還要早起呢!快睡吧。”


    “……我知道。”


    “晚安。”


    “晚安,明天你要自己起床喔。”


    九重向刈穀道別後,經由梯子走回房間。“好冷!”她邊抱怨邊跳進房間。


    然後她拿起梯子,慢慢將它收進對麵的房間。刈穀看到她收好梯子之後,伸手準備關窗。


    “喂。”


    九重從對麵窗戶探出頭。


    “什麽事?”


    刈穀也探出頭問道,冰冷的空氣刺激兩人的臉頰。


    等了一會兒,還是什麽都沒說的她,隻是一味地吐出白煙,盯著刈穀看。他也保持沉默,等對方開口。


    “……晚安。”


    但九重隻說出了這句話就關上窗戶,並用力拉上窗簾。刈穀無法再看到她。


    “……晚安。”


    他喃喃說道,然後關上窗,拉起窗簾。


    九重學姐和刈穀學長應該正在考試吧。


    星期六。幸宏茫茫然地聽著古文教師暢談文法,還在筆記本上塗鴉消磨時光。他腦中盡是前輩們的考試和自己在階梯賽跑中可以使用的武器,以及預算委員會的事。關於入學考,其實隻是擔心九重準備得是否足夠,但是另外兩件事,就讓他十分煩惱。


    自己的武器是什麽……自己有武器嗎……雖然第六感準確,感覺在拉力賽比較吃香,但是總覺得沒有真正有利的地方。就像自己告訴禦神樂同學的一樣,第六感是無法鍛煉的。而且也無法保證在必要時一定可以使得出來。再這樣下去,要勝過另外三人實在很困難。


    為了消除不安,幸宏開始鍛煉肌肉,並在校內奔跑,可是這麽做卻反而使他更感焦慮。到底應該要想辦法找出鍛煉第六感的方式,還是尋找自己其他的武器?盡管所剩日子不多,但是他似乎隻能在這兩條路中選擇其一。


    “……”


    說到所剩日子不多,其實預算委員會也一樣。多虧有眾人幫忙,草案已經規劃完成,等待下星期一就可以將預算案發給各社團。經過一個星期之後,再召開預算委員會,然後和各社團的會計做最後調整,決定明年度的預算。


    不過還有幾件事情,讓幸宏一直煩惱該怎麽處理。


    根據禦神樂同學所說,往年大部分的社團都不會對此有意見,但卻有幾個社團一定會來抱怨。這是幸宏覺得最糟糕的事。那似乎是他們社團的習俗,不管怎樣都要來抗議;而且內容都是無理取鬧,就算交談也隻會浪費時間,一點建設性也沒有……雖然這種事很傷腦筋,可是也不能打從一開始就拒人於千裏之外,那太霸道了。


    追根究底來說,預算委員會就是太空洞了。要是大家肯更熱烈地為社團預算爭論就好了啊……比如說召開社團預算爭奪大會之類的……


    不行。幸宏輕輕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老是想鬼點子是自己的壞習慣。這並非是受九重影響,而是自己心中本來就覺得大家可以更快活熱鬧一點。然而他害怕的是,這種壞習慣經常會影響他舉辦學生會的活動。


    話說回來,九重學姐跟刈穀學長應該正在考試吧……


    幸宏再度開始思索。


    “好,我們今天就教到這裏。”


    古文老師“啪”的一聲輕敲黑板,合上了教科書。下課鍾聲幾乎同時響起,今日的課程也到此結束。


    今天要怎麽辦?


    幸宏平常都會到第一體育館屋頂,享用希春為他做的便當。但是因為現在四個人都盡量避不見麵,所以他覺得不方便過去,而且嚴冬的屋頂也讓人冷到受不了。


    也罷,那就去餐廳吧。


    幸宏想好地點後,便拿起了書包。前往餐廳的同時,他不忘思考自己到底該怎麽處理關於“武器”的問題。第六感這種事,說穿了和“奔跑”根本扯不上關係,那單純隻是在走廊轉角會冒出“有人要經過”的預感罷了。如果今天比賽是在杳無人煙的地方舉行,那就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一定得找出一種成為自己強項的“奔跑方式”才行……


    幸宏一路低著頭在走廊前進,接著踏上上行階梯,反射性地向上奔馳。不一會兒,他就奔至四樓,邁向通往第二校舍的直線穿廊。接著他驟然停下腳步,低頭看向剛剛奔過的階梯。


    ……咦?這座階梯有這麽短嗎?


    或許是因為平常就經常奔跑的關係吧?幸宏覺得抵達四樓的時間好短暫。他以為有更多段階梯可以奔跑,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意猶未盡?竟然會對衝上階梯這種事感到意猶未盡?這太怪了吧?


    想到自己的感覺,幸宏不禁笑了出來。他搖了搖頭,重新前往直線穿廊。


    一走進餐廳,就看到天崎坐在靠窗的位子。幸宏刻意挑選距離天崎較遠的座位就坐,並從書包拿出便當,觀察天崎的模樣。這時有一位女同學朝正吃著三明治的天崎走近。


    啊、那個人是……


    幸宏與對方許久未見。她有一頭利落的短發、結實的身體和細長的雙腿。


    是二之宮學姐……


    “我可以坐這裏嗎?”


    嚼著火腿三明治的她,正思考著今天的訓練該如何進行時,突然有人開口問道。天崎咬下一口火腿三明治,用手遮住嘴邊,轉過頭一探究竟。站在眼前的,是同年級的田徑社社員二之宮京子。“請坐。”天崎用手示意,請對方坐下。


    “謝謝。”


    兩手空空的二之宮在對麵座位坐下後,直盯著天崎猛瞧,帶有挑釁意味的眼神讓天崎有些在意。


    “請問……我的臉上有什麽嗎?”


    “啊啊,對不起……我隻是想跟你好好聊一次。你慢慢吃吧,我等你。”


    “你這樣看著我,我很難進食耶。”


    “抱歉,我不懂該怎麽製造話題……”


    二之宮搔了搔頭。她的言行舉止讓天崎抱有好感。盡管兩人幾乎沒有交談過,但是天崎覺得她是個表裏如一的好女孩。


    “你要不要吃一個?”


    天崎將自己的餐籃推向前,請二之宮享用。


    “可以嗎?那我就拿一個。”


    二之宮開心地拿起煎蛋三明治,咬下一口後還開口讚歎:“嗯,真好吃!”


    “喜歡的話就多吃點吧。”


    天崎繼續勸說。“不,這樣不好意思啦。”二之宮邊說邊露出微笑。“那我就再拿一個就好。”她拿起夾有馬鈴薯沙拉的三明治。


    結果一半以上的三明治都


    進了二之宮的胃裏。然後天崎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二之宮喝烏龍茶,重新問道:“你要跟我談什麽?”


    “啊——對了,這才是我來找你的主要目的,我差點忘了。”


    二之宮輕拍自己的後腦勺,挺身坐好。她正麵注視天崎問道:


    “你要當社長?”


    “……嗯,隻是還沒定案。過陣子我們會舉行社長爭奪戰,決定由誰當社長。當然我也打算獲勝。”


    “喔,這樣啊。我懂了。”


    二之宮聽了天崎的回答之後,微微退開身子,但又立刻直接地問道:


    “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你想當社長嗎?”


    “咦?”


    “呃,我也知道自己是局外人啦……隻是……我也不算完全與你們無關吧?那個,畢竟我跟小優學姐也有一些過節。”


    微微嘟起嘴、視線朝下的二之宮說道。看到她如此可愛的模樣,天崎不禁露出微笑,注視著她的眼睛說道:


    “好啊,我想你有權利知道。”


    “是、是嗎?”


    兩人一四目交接,二之宮就急忙退開身子。“哇,真的好漂亮。”她小聲地說道。


    “一開始隻是憧憬而已。”


    天崎挺直身軀,開始侃侃而談:


    “我希望能變得像社長一樣。所以當大家提到下任社長的問題時,我隻是單純想要嚐試看看,希望自己能接下社長的位子。”


    二之宮認真地看著天崎:同樣地,天崎看著二之宮,輕輕搖頭。


    “可是,我後來才發現我錯了。我無法成為九重優子,就算我模仿她的行動,也沒有任何意義。我必須要自己塑造一個新的社長形象才行。”


    “嗯。”


    “我不斷思考該怎麽統禦社長和刈穀學長設立的階梯社。最後決定,如果我當上社長,就要讓全校學生都加入階梯社。”


    “什麽!?”


    二之宮不禁尖叫,天崎笑著補充說道:“我說得有點太誇張了。”


    “我希望階梯社可以成為一個棲身之所。你想想,有些同學是經由運動專長保送進來就讀的吧?但是有些人會因為種種理由退社。那些人退出社團之後,往往連學校都不來了……”


    “嗯,經常有這種事發生。田徑社也有一些類似的情形……”


    “……我到國中為止都在打網球,這件事可能你也知道。但是因為一些緣故,我沒有再繼續。我覺得放棄網球之後的日子變得渾渾噩噩,非常枯燥乏味。盡管我有空閑時間,卻對什麽事都提不起勁。讓我感到最痛苦的,就是覺得自己沒有棲身之所。其實我還是有所謂的棲身之所,但我就是會鑽牛角尖。當時我一直感覺被排擠在外,和大家格格不入。”


    天崎想起當時的心情,還是十分不舒服。要是九重沒有對自己伸出援手,那現在自己會變得如何呢?


    “所以我想將同樣的人都接納到階梯社。就算隻是短期參加也沒關係,我不想讓他們變得孤獨。說不定有些人會回去原本的社團,那我們的活動也可以作為複社前的練習。我想要這樣慢慢擴大階梯社……而且我認為這也是我報恩的方法。”


    這是對於拯救自己的九重和階梯社社員的報恩方法。


    “……這樣啊,我了解了。謝謝你,我覺得鬆了一口氣。”


    二之宮感慨萬千般地點了點頭。


    “如果你隻是一味地追著小優學姐的背影,那我原本打算狠狠說你一頓。但是你並非如此啊,真不愧是天崎同學。”


    “為什麽這麽說?”


    “沒有啦……”


    二之宮害羞地低下頭。


    “因為我以前鑽牛角尖鑽了很久,所以我也很擔心小優學姐畢業後,天崎同學是不是真的沒有問題。真抱歉。”


    “二之宮同學,你真溫柔。謝謝你。”


    “咦?別、別這樣說啦。真是的。”


    二之宮慌張又激動地揮動雙臂否定。她看到天崎的微笑之後,突然停下動作,然後深深低下頭。


    “對不起。其實我一直不喜歡天崎同學,因為我覺得天崎同學搶走了我原先的位置。”


    “!”


    天崎有如當頭棒喝。二之宮抬起頭,微微眯細雙眼,繼續說道:


    “可是我覺得現在好像可以釋懷了。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厭惡你。”


    “你沒必要道歉,二之宮同學……你真是帥氣呢!”


    “不要說那句話,那聽起來不太像讚美啊——”


    天崎隨口說出感想,可是二之宮卻無奈地抱頭。看來天崎講到了她的痛處。


    兩人一起笑了出來。然後二之宮起身說了句“加油”,就離開餐廳。天崎目送她離去時,微微將視線移向左側,發現神庭已經不在座位上。天崎剛剛有看到他走進餐廳,看來他用餐完畢就率先離開了。


    ……太好了。


    天崎輕輕撫摸胸口。雖然和二之宮不會談到關於社員的事,但若真的被問起,她恐怕會有口難言。尤其是對於神庭。


    如果自己當上社長,或許有一天會將神庭趕出社團。


    那絕非天崎所期望的未來。可是她從前陣子開始就有這種預感。或許神庭和自己對於階梯社所抱持的想法並不同,因此他們遲早會發生摩擦。


    將神庭趕出社團,與自己想將階梯社作為棲身之所的意念相違,這點天崎心知肚明。但是她心中對於神庭,一直有一種無法拭去的不安。因為自從神庭和波佐間在第二學期尾聲比賽後,她就覺得自己隱約可以感覺到神庭心中那種“不一樣的想法”。那種想法實在太過於激情,與自己理想中的“階梯社”形象並不相符。


    希望那隻是自己想太多了……


    天崎注視著角落無人的座位,宛若祈禱般地閉上了眼。


    幸宏在第一校舍中途停下腳步。


    好像有些不對勁……


    為了練習拉力賽的他,正在校內奔跑,但他怎樣都無法想象自己能在社長爭奪戰獲勝。時間一分一秒經過,然而他就是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武器”。最後他停下腳步,慢慢走向西南方角落的階梯。他靠上階梯的扶手,開始思索。


    就算嚐試在奔跑中尋找成就,卻找不到自己擅長的事情。或許自己根本隻是半調子吧……


    唉唉唉——幸宏長歎一聲。他稍微探出身子,俯瞰下方的階梯。無機質的樓梯冷冷地排列至樓下。一層、兩層、三層……


    怦咚。


    “!?”


    幸宏急忙抱住扶手,強壓下想要飛奔出去的自己。他的雙腿一陣無力,緩緩坐倒下來。不知何時開始,呼吸變得很急促。


    ……剛剛那是怎麽回事?


    他回想剛剛的舉動。首先是沒來由地數下行階梯的層數,接著一股想要飛奔下去的衝動油然而生。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搞什麽鬼啊?


    幸宏對自己的行動吐槽。難道是想太多了嗎?站起身來打算到別處做暖身運動轉換心情的他,開始向前邁步。


    之後,幸宏再度於校內奔跑,可是仍然想不到任何與“武器”有關的提示。覺得自己像是在原地踏步的他,感到十分喪氣。


    “唉,真是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喃喃自語的幸宏,仰望著窗外沒入夜色的景色。隨後他回到學生會室換衣服,有些粗暴地脫下運動服,換上本來的製服;接著拿起書包,離開學生會室。關燈後的走廊真的十分黑暗,或許還有學生在下方的樓層活動,但是這層隻有學生會關聯設施的樓層,已經感覺不到有幸宏以外的人存在。


    “……”


    通往下行階梯的漫長走廊,仿佛是通往異世界


    的隧道。


    當然,這隻是幻想。幸宏繼續向前走,然後一如往常地抵達下行階梯,輕快地下樓。最近他將這裏作為練習場所,來回奔跑了無數次。就要算他閉上眼衝下樓,他大概也辦得到。


    幸宏沒來由地前往第一體育館屋頂。他轉動如冰塊般冰冷的門把,推開厚重的鐵門。雖然室外的低溫讓他不禁發抖,他仍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屋頂上。


    他突然發現有東西掉在地勢較低處。他跳下去撿東西時,發現那是小夏的白板,一旁還有專用的麥克筆和板擦。


    單純來想,這應該是小夏忘記拿走吧?隻要幫她帶回去就好了。可是,幸宏卻不想那麽做。他隨手拔開麥克筆的筆蓋,在白板連續寫上——


    “大家練習得如何?讓我們一起加油吧!”


    與其說幸宏是寫給階梯社所有人,倒不如說他是為了激勵自己而動筆。然後他按上筆蓋,將麥克筆和白板一起放回本來的地方。


    “回家吧。”


    自我激勵一番後,他躍過了段差。


    幸宏在校舍內移動,從第二校舍四樓走到外側時,被幹冷的空氣和出乎意料之外的強光弄得一陣暈眩。眼前的網球場內設置的照明燈,將球場映照得燈火通明,還可聽見從球場上傳來打網球的聲音。


    原來看來網球社還在練習。


    決定上前窺看網球社的他,越過鐵網觀看網球場上的狀況。場上隻有兩道人影,一個是女子網球社的顧問龍膽友子,另一位是美冬。美冬在球場上前後左右來回奔跑,將龍膽打過來的球回擊到對方的球場角落。網球接二連三地朝疑似標記物的三角錐飛去,偶爾會有幾顆網球“叩”地打中三角錐。


    “好,最後一球!”


    龍膽大喊的同時,將球拋高且用力擊出。美冬敏捷地踏出步伐,用雙手反手握拍,看準彈起的網球。


    鏗。


    三角錐被網球擊中後倒了下去。


    “謝謝老師的指導!”


    美冬立正站好,深深低下頭致謝。“嗯——”龍膽伸了個懶腰說道:


    “設備我會收,你先撿球讓身體舒緩下來。”


    “好的!”


    美冬簡潔有力地答道,隨後開始動作,跑到鐵網旁邊。“啊。”幸宏還來不及逃走,就和美冬四目交會。


    “!?”


    美冬頓時僵住,幸宏也動彈不得。當他們兩人待在原地時,龍膽問道:“怎麽了?”


    “你該不會是在這種季節碰上幽靈了吧?喔,原來是堂弟啊。”


    “你、你好。”


    幸宏對步行過來的龍膽點頭行禮,美冬則趁這時跑走。接著龍膽露出賊笑問道:


    “已經是下課時間了啊。你是留下來做學生會的工作嗎?”


    “啊、是的。那個……是這樣沒錯。”


    “是嗎?辛苦你了。你來得正好,進來吧。因為你姐姐說想要留下來練習,所以我才拚老命協助她。你也來幫忙我收拾好了。”


    “咦?好、好的。”


    龍膽的理由很荒唐,但幸宏還是坦率接受。他繞行到與網球場相鄰的建築物,再走進球場,聽龍膽的吩咐收拾場地,甚至還用宛如巨大牙刷般的設備清掃球網。


    “好,辛苦你了。謝啦!”


    一切結束後,龍膽將罐裝的運動飲料遞給幸宏。“拿去”,她也不忘拿了一瓶給美冬。“謝謝老師。”換好製服的美冬有禮地致謝。


    “那我先走了,你們兩個路上小心。”


    美冬走到外頭時,龍膽立刻對兩人揮手告別。美冬小聲地叫了聲:“咦?”


    “老師,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嗎?”


    “嗯?如果你隻有一個人,那我當然會送你回家,可是現在有堂弟陪你啊。你要好好保護姐姐喔。”


    龍膽輕拍幸宏的後背。


    “咦?我、我是騎腳踏車來的耶。”


    “腳踏車?你就先停在這裏吧。讓姐姐一個人回家,不覺得太危險了嗎!”


    “所以才要請龍膽老師——”


    “好,辛苦你們了!”


    龍膽絲毫不聽幸宏的意見,猛推他和美冬的後背,隨後對緩緩邁步的兩人輕輕揮手,快步走向校舍。


    呃……


    幸宏看向美冬,兩人就這麽四目交會。他急忙撇開眼神。這時美冬則小聲說道:“你騎腳踏車回去沒關係。”


    “那美冬姐你呢?”


    “我一個人不會有事的,現在才八點啊。”


    “……沒關係,我有買公車月票。”


    幸宏想起自己和學生手冊放在一起的公車月票。那是在加入階梯社前申辦,結果一直忘了解約的車票。雖然偶爾會用到,但是車票錢無疑沒有回本。


    由於美冬開始向前邁步,幸宏便跟著並肩前進。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隻能先喝下龍膽給的飲料。盡管沒有很渴,但為了不讓兩人之間沉默以對,他仍不斷地小口喝著飲料。


    兩人一走出校門,就看到公車自眼前駛去。“啊——”目送公車離去後,兩人在公車亭坐了下來。理所當然,附近沒有其他學生。幸宏用手輕按已經喝完的飲料空罐。


    “……”


    好冷。走路時還好,但是坐在椅子上就覺得寒風刺骨。美冬一動也不動地靜靜坐著;幸宏站起身來遙看道路遠方,心想公車幾時才會過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看不到任何像是公車的燈光。


    “公車好慢喔。”


    沒有看向美冬的幸宏,宛如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畢竟才剛開走一班嘛。”


    美冬答道。幸宏吐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她。


    “說得也是,因為我很少搭公車嘛……”


    “你可以騎腳踏車回家啊。”


    “可是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去很危險吧。龍膽老師真不夠意思。”


    “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她都會送我回去。”


    “……對不起。”


    “我不是那個意思。”


    聽到幸宏道歉,美冬急忙解釋。兩人互相注視了一會兒。


    “你、你經常一個人留下來練習嗎?”


    幸宏撇開視線,重新問道。


    “嗯,因為三月就要參加全國大賽了……”


    “這樣啊……”


    “幸宏,學生會很忙嗎?”


    “還、還好。今天是在練習階梯賽跑,才會留到這麽晚,和學生會的工作沒關係。”


    當幸宏發覺時,自己的講話速度變得越來越快。不但內容根本毫無邏輯可言,而且他也不敢看美冬。


    “……為什麽要練習?”


    美冬似乎不在乎幸宏所說的話沒有邏輯,繼續問道。


    “嗯,因為我們要比一場社長爭奪戰。三年級生就快卸任了,所以我們要選出新的社長。隻不過,我總覺得勝算很小……啊、我也太不可能擔任學生會長的同時,還兼任當階梯社社長就是了。”


    “你為什麽會覺得自己贏不了呢?”


    “……該怎麽說呢?我總覺得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武器’。”


    這時他看向美冬。出人意表地,她竟然一本正經地看著幸宏。


    幸宏告訴了美冬關於“武器”的煩惱。


    “……嗯,我也覺得第六感不能當做‘武器’看待。”


    美冬聽完之後思索了一下,淡淡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那應該是‘護盾’。”


    “‘護盾’?”


    幸宏不禁反問。


    “那是保護自己的技巧……雖然它無法讓你獲勝,可是卻能夠從根本支持你……應該是這樣吧。”


    “我的‘第六感’能做到那種事?”


    幸宏不由自主地交叉手臂說道。他反而認為自己至今能獲勝,都是因為第六感的關係。


    “我以前很擅長上網對打。”


    當幸宏思索時,美冬繼續說道:


    “我是說網球的事……我國中的時候經常上網與人對峙,因為我覺得我擅長截擊。”


    “啊、嗯……”


    “可是就讀高中之後,龍膽老師告訴我:‘要學著在後方忍耐。’”


    美冬邊說邊微微舉起右手,比劃出有如握拍般的動作。


    “結果她讓我徹底練習抽球,而且還是我最不擅長的正手擊球……”


    美冬輕輕撫摸立在板凳旁,裝有網球用具的背包。


    “直到國中為止,我正手握拍的握法都不夠標準。我很努力要改正,可是龍膽老師卻告訴我:‘你不需要刻意改變握法。’”


    “不需要改變嗎?”


    “對,但是當我維持原本的握法練習之後,我發覺自己正手握拍的擊球技術變得比以前更好了。”


    “喔,竟然有這種事?”


    幸宏感慨地說道。雖然他就讀國中時也參加過網球社,但從來沒有接受過這類指導。


    “我的握拍方法好像改不掉了,但那樣最適合我。現在正手握拍的擊球技術,已經是我的‘武器’了。”


    “暑假時我看過你打球,真的很厲害。”


    他想起暑假時美冬和天崎的比賽。當時的美冬,尤其是比賽終盤的大反擊,簡直可稱之為藝術。


    “謝謝……現在我雖然不常上網,但其實還是很喜歡在網際的對峙。就算對方不想與我對決,刻意將球擊至球網角落,我也有自信不會落敗。”


    美冬的講話速度稍稍變快。


    “那就是我的‘護盾’。我現在能夠理解為什麽龍膽老師要我學著在後方忍耐。對於上網對打這件事,我想一定有許多人技術都比我更好。如果我隻懂得上網對打,那現在一定會遭遇瓶頸,不知該怎麽辦。因為我上網對打的技巧並不是很好。”


    “……我的‘第六感’也一樣嗎?”


    “我想你一定另有真正的‘武器’。如果不是,你就不會這麽迷惘了。我是因為有人教導,才沒有像你感到這麽困惑。可是當我被要求練習正手握拍的擊球技術時,我也有恍然大悟的感覺,你隻是還沒有找到答案而已。”


    “是嗎……唉,真希望有人能評量我的奔跑方法。”


    盡管幸宏心知肚明沒人能幫他,卻還是忍不住抱怨。即使他希望有人能評量自己,現在大家都各自練習,無法協助他。而且就算去問階梯社眾人,他們大概也會回答幸宏最大的特征就是“第六感”。


    “要是有客觀的資料就好了。如果能夠放下主見,好好看看自己的能力,或許可以發現些什麽……”


    資料並非沒有,三枝給幸宏的隨身碟內就存有資料。幸宏曾經用希春的電腦看過幾次,但是裏麵隻有數據資料,沒有任何分析。如果他更深入地去剖析資料,不知會發現什麽?


    “是嗎……美冬姐,謝謝你。”


    “……”


    幸宏覺得自己找到了解決問題症結的辦法,便向美冬道謝。可是美冬卻沉默不語。


    咦?


    幸宏以為自己和她已經聊開了,可是現在她卻突然陷入沉默,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地思索自己犯了什麽錯誤。


    “對不起,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


    急著解決問題的他開口問了向美冬。隻見她突然抬起頭來,用力搖頭否定,口中吐出的白色氣息擴散開來。


    “我沒有生氣。我隻是……對不起,我覺得我也要更努力才行。”


    “?”


    幸宏不了解她的意思。不過,沒有生氣這點讓他安心不少。


    “想要解決問題的時候,首先要將問題分析成數個部分,再一一去思考對策。這樣一來,其實很容易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這是龍膽老師的口頭禪。所以我打算重新練習擊球技術。”


    雖然幸宏無法立刻會意,不過美冬似乎是在說明關於自己一個人練習的理由,讓他鬆了一口氣。美冬的說話方式也非常沒有邏輯性,但這並不會讓幸宏不滿,反而覺得這樣好溝通。如此一來,他就能正常地和美冬交談,不會變得緊張兮兮。而且他很高興,覺得自己更接近了美冬一些。


    突然傳來公車的行駛聲,車頭燈耀眼的光芒讓兩人眯起眼睛。本來等得望穿秋水的公車,現在卻來得有些“不是時候”。


    美冬先上車,然後幸宏尾隨在後。乘客隻有他們兩人,美冬在後方的雙人座位就坐,雙手抱著自己的背包。由於還有空位,她大可將背包放在身旁的位子,可是她卻沒有那麽做,隻是默默地看著窗外。


    “……”


    站在車上的幸宏,不知該作何是好。接著車門關上,公車開始行駛。車子的震動讓他踩了一個踉蹌,急忙抓住扣環。在緩緩加速的公車上,他反複思考了六次同一件事。


    然後走到美冬身旁。


    “我可以坐這裏嗎?”


    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開口問道。


    “嗯。”


    美冬看著窗外,點頭回答。


    即使是兩人座,位子也不大。幸宏感受到公車搖晃的同時,內心因為身體側麵有所接觸而感到臉紅心跳。每當公車左右轉彎,他們的身體就會緊靠在一起。他覺得透過大衣所感受到的美冬,比想象中還要來得瘦小。


    是嗎……其實比起身高,還是我比較高吧。


    或許是幼時的記憶無形中影響了幸宏,他一直覺得美冬是“姐姐”,而且這種感覺比年紀大上許多的希春和小夏都來得要強。


    ……所以自己在美冬麵前才會那麽緊張嗎?


    可是現在兩人並肩而坐,很明顯的是幸宏的身材比較高大。乍看之下兩人的歲數相同,當然也無從得知他們其實是堂姐弟,不知公車司機會怎麽看待他們的關係。


    幸宏想到了這件事,頓時覺得心中有種較剛剛不同的焦躁感。


    “怎麽了?”


    美冬突然轉過頭問道。她眼中的幸宏嚇了一跳,叫出近似於“啊”和“哇”的聲音。


    “?”


    美冬瞪大眼睛。幸宏忍不住將心想的事直接脫口而出:


    “我覺得美冬姐好可愛,所以——”


    “!?”


    幸宏親口說出這句話後,又覺得自己似乎說錯話了。“啊、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仿佛想彌補什麽似地補充說道,慌忙地思考借口開脫。


    “因為我比美冬姐高,讓我不禁覺得我們彼此都長大不少了哦?”


    “……”


    啊啊,自己到底在說什麽啊?低下身子的美冬不停地發抖,讓幸宏恨不得立刻跳下車。


    當他從位子上站起身時,美冬隨即抬起頭來抓住他上衣的衣袖——原來她剛剛是強忍笑意。


    “花花公子。”


    美冬對幸宏說出久違的尖銳話語,幸宏不禁踏了個踉蹌;靠上椅背的她再度看向窗外,她的臉受到室內燈光反射,映照在車窗上,表情十分平穩。


    “幸宏,你真是純真。”


    “……對不起,總覺得我該向你道歉。”


    “你就是像剛剛那樣,說話總是不經大腦,才會讓人誤會啊……希春姐的狀況是特殊了點,可是如果你是刻意這麽做,那就是‘花花公子’;如果不是,那就是‘純真’。不管哪一種都應該要注意。”


    對幸宏來說,不管被罵哪一句都不是好下場。


    “……難道說,你在擔心我這點嗎?”


    說出這


    句話後,他才猛然驚覺。自從來到這裏後,尤其是當初美冬隻要一和他對上眼,就會對他說出嚴苛詞語,其實都是對沒有自覺的幸宏提出的忠告。


    “……倒也不是那樣啦。”


    美冬靜靜地看著窗外,表情顯得有些別扭。


    這個時候,幸宏第一次——


    覺得自己不能老是被守護,而是應該要成為一個能夠守護他人的人。


    他如此想著。


    公車緩慢且搖搖晃晃地載送他們。直到抵達公車站為止,他們又繼續交談了幾句,一起露出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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