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京中最熱鬧的市坊, 處處都是商販叫賣的聲音,又是一年春光時, 掩不住的各色花草從牆縫磚瓦間攀藤而出, 給喧鬧的街道添了幾分春/色。


    就在這喧鬧的街道中, 一個隱蔽的小院裏, 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孩童說話聲,“阿澤,你的蛋卷吃完了嗎?”


    精致寬敞的院子裏栽著一棵杏樹, 此時正值春日,花開的正鬧騰, 尤其是一場春雨過後, 滿樹的花蕾湧上枝頭, 遠遠的就能聞到清雅的杏花香。


    春風拂麵, 滿枝頭的花瓣就像春雨一般洋洋灑灑的落下來,樹下的廊橋上,鋪了一塊厚厚的花布, 兩個小童正坐在上頭吃東西。


    被叫到名字的小童長著一張胖乎乎的臉蛋,大腦袋上帶著一頂寶藍色的小帽子, 手裏抓著幾根細細長長的蛋卷, 正在往嘴裏塞, 一張嘴塞得鼓鼓的還不肯停下來。


    說話的是個福娃一般可愛的奶娃娃,看著四五歲的樣子, 穿著小紫袍頭上頂著一頂老虎帽, 帽子下一張白嫩的小臉蛋, 這會被日頭曬得暖洋洋的,臉上還揚著淡淡的紅暈。


    一笑起來就有小酒窩,甜糯清脆的聲音就像是咬了一口甜瓜,一路甜進心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靈動,此刻正濕漉漉的盯著小胖子手裏抓著的蛋卷。


    “還沒!但我能吃五根,不!我能吃十根,我能把這些都吃完!安安你的蛋卷呢?”小胖子自豪的又咬了一大口,邊說還邊把抓了蛋卷的油膩的手往衣服上一蹭。


    剛蹭完,就明顯的看到叫安安的小奶娃下意識的身體往後挪了一屁股,但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他手裏的蛋卷。


    “我剛剛吃完了,娘親說要晚上吃完飯才能吃了。”今天的蛋卷是剛剛出爐的,熱乎乎還泛著蛋奶香,安安說完還回味的咽了咽口水。


    小胖子阿澤滿足的吃下手裏這一根,看了可憐的安安一眼,同情的說道,“那你真是太可憐了,還好我娘從來不管我吃多少。”


    說完肉肉的手掌又往盒子裏一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眼巴巴的小眼神。


    看自己的小夥伴好像根本就沒聽懂,盒子裏的蛋卷越來越少,安安的大眼睛都快掉進盒子裏了,奶聲奶氣的聲音也多了些焦急。


    “阿澤,我們還是不是好朋友了!你午睡尿床的事,我都沒告訴妞妞。”


    小胖子的臉都憋紅了,他比安安要大一歲,今年四歲半了,已經是知道害羞的年紀了,妞妞是他們隔壁的小女孩,紮著羊角辮特別的可愛,他現在就怕被妞妞知道自己尿床的事情。


    “安安,我們當然是好朋友啊!”


    安安滿意的露出了一個笑,露出了齊整的小白牙,“娘親說,好朋友要懂得分享,昨天我都分你玩了我的布老虎,你今天也應該分我吃蛋卷啊!”


    小胖子記得小老虎,但他舍不得自己的蛋卷,在好朋友和蛋卷之間,他陷入了四歲半人生中最大的難題!


    安安清脆的聲音還在耳邊,“不懂得分享,我們就不是好朋友了。”


    最後小胖子實在是抉擇不出來,幹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把自己心愛的蛋卷遞給了好朋友安安,他們兩是這條街的雙霸,他不能失去這個好朋友,但他好不舍得蛋卷哦,嗚嗚嗚。


    小胖子的哭聲震得整個院子的鳥獸竄逃,前院自然也聽到了哭聲,一個身穿黃色襖裙的美豔女子,快步的朝著兩個奶娃娃小跑過來。


    “安安!讓你別一整天的欺負阿澤,你怎麽又把阿澤給弄哭了!你還敢吃蛋卷,娘親是怎麽和你說的,今天晚飯之後的薯條果醬也不許吃了!”


    安安趁著小胖子哭的功夫,已經飛快的把剩下的蛋卷塞進了自己的嘴裏,看到娘親過來,就瞪大了眼睛嘴裏還在不停的咬。


    等聽到晚飯後的點心也沒了的時候,就小嘴一癟衝上去抱住了女子的小腿。


    虎頭帽不停的在女子的腳上蹭,“娘親,安安錯了,不吃蛋卷了。”順帶把一嘴的蛋卷屑都給蹭到了女子的裙子上,看得她哭笑不得。


    偏生小胖子還哭著給他解釋,一邊抽鼻子一邊帶著哭腔的說,“容姨姨,是阿澤要分享給安安的,不是安安的錯。”


    女子趕緊給小胖子擦了鼻涕和眼淚,安撫著他不在哭了,才嚴肅的看著自己小孩。


    黃衣女子便是沈煙容,這個在腿上耍賴的自然就是她的小寶貝,大名沈奕陽,小名安安。


    安安基本上遺傳了沈煙容的所有優點,以及十倍的機靈,別的小娃兒還在吃奶他已經能翻身學說話了,別的娃兒開始學說話他就開始學走路。


    麵對這麽聰明的寶貝,沈煙容就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在他的價值觀引導上,不希望他富貴通達但求做個知禮懂事的孩子。


    但今年虛歲三歲的小安安特別的鬼精靈,總愛找些歪理來,就像前幾天她教她要懂得分享自己的玩具和好吃的,今天就用在勸說小夥伴的零食上。


    或許是她長得好看,口齒又伶俐,簡直就是老少通吃,不僅大人愛抱她玩,就連附近的孩子都喜歡和她玩,整日都黏在院子裏安安長安安短的跟在她的屁股後頭。


    看著抱著自己腿撒嬌的小寶貝,剛提起來的火又馬上熄滅了,先是在她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拍以示懲罰,隨後才親昵的抱起她,鼻尖在她的額頭點了點,“下回可不能再欺負阿澤了。”


    三年前,沈煙容帶著巧月根本就沒有離開京城,她知道不管是趙驛凱還是楊文波都會派人去找她,所以和淑妃商量,分成了好幾撥偽裝著逃出城去,他們總會被其中一路給騙到。


    而最危險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則是帶著巧月留在了京城。


    和王媽媽母女相處久了主仆也有了感情,她給了王媽媽一筆錢,讓她們離開了京城回江南老家,這筆錢足以讓小桃嫁個好人家不用再為奴為婢。


    王媽媽就感恩戴德的帶著小桃離開了,淑妃要給她錢,沈煙容收下的同時該給了她一張借條,她幫了趙秉辰是出自真心,淑妃幫她離開別院也是實意。


    可這錢卻要不得,所以隻是借,最重要的是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把錢賺回來。


    於是便拿著這些啟動資金,買下了鋪子,雇了掌櫃,和一眾的技師,等到楊文波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之後,她又按照原先商量好的,私下聯係到了劉一刀。


    她離開之後,劉一刀也離開了楊家,自己開了一間小店,因為各色有趣的美食,讓他的生意異常的火爆,和他的江汀酒樓達成了共識,她們養生館的所有養生餐,都由他們店鋪提供。


    她招技師的全是有能力姑娘,有的是因為長相問題熬成了老姑娘一直沒嫁人,有的是無依無靠的淒苦女子,還有的是思想前衛的獨立女子。


    還給她們編了號,全部稱娘子,有負責養生餐的,還有負責各類美膚保養的,清一色都是自信的新一代小娘子!


    沈煙容不便自己拋頭露麵,就先教巧月再慢慢的培養她們,等到準備工作差不多之後,她的碧水養生館,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開張了。


    起初是沒什麽生意的,但慢慢的有了第一個好奇的客人,帶動著就有了越來越多的生意。


    他們養生館的業務廣泛,包括孕期營養餐,孕後減肥餐,孕期避免妊娠紋膏,肌膚保養美容餐,寶寶滿月營養指南,夫君補/腎套餐,生意簡直比現代還要火爆。


    古代的美婦們,以丈夫為天,各個除了家中的庶務最大的煩惱就是自己的魅力,這些在後堂就能完成的美容項目,簡直不要太貼心。


    尤其是古代全是純天然的美女和資源,長久的有針對性調理,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慢慢的一傳十十傳百,她的養生館,就在貴婦貴女圈流行了起來。


    也從第一年的入不敷出,到第二年還完淑妃的錢,還能賺個滿盆,到今年才剛開張就已經天天爆滿,辦卡的人每日都要排隊。


    巧月如今已經是她們店的資深營養師,她們以姐妹相稱,對外都說是從江南來的,她因為家中走火臉上有傷,一直都是蒙著頭紗見人,唯有麵對孩子和親近的人在內院走動才會摘下麵紗。


    阿澤是隔壁繡房掌櫃的小兒子,全名夏金澤,他的母親在生下阿澤的時候,因為產後調理沒做好,身材走形。


    在她們開張之後就成為了店裏的常駐會員,堅持的營養餐加瑜伽,如今已經恢複了剛嫁過來時的好身材,隔幾日就要來做保養,每回來就會帶著阿澤這個搗蛋鬼。


    好不容易等阿澤被他娘帶走,沈煙容才抱著安安開始認字。


    安安早慧,沈煙容生怕自己教不好把一個小天才給帶歪了,早早就給他請了開蒙的的夫子。


    “娘親,今日徐夫子怎麽還沒來。”說曹操曹操就到,安安的話音剛落下,後院的門就輕輕的叩響了,丫鬟小蝶趕緊跑去開門。


    門外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書生溫謙有禮的朝她們露了個笑,安安就從沈煙容身上一躍而下,蹦跳著跑了過去。


    “徐夫子您來了。”


    緣分這個東西真是太奇妙了,這位教書先生不是別人,正是原先在楊家趙驛凱假扮的徐家表哥,徐士謙。


    徐士謙被楊文波趕出了楊家流落街頭,窮困潦倒的時候餓暈在了她家門口,就被沈煙容給好心的撿了回來,才知道撿了個後來趙驛凱的身前寵臣。


    好在這會的徐士謙好像還能改邪歸正?


    於是沈煙容就給安安找了個未來的一品大官做開孟老師,教她識字寫字。


    徐士謙人如其名,長得溫文爾雅,每次看到沈煙容還會不好意思,安安也很喜歡這個老師,真是很難想象這樣的人以後會替趙驛凱幹盡壞事!


    這三年的劇情發展,與書中有相同也有不同的,相同的是趙驛凱都當上了太子,不同的是在淑妃的照料下不僅趙秉辰一直‘虛弱’的活著,就連趙文帝也沒有駕崩。


    其中最為難得的是,她離開的第三年,林清朔抓住了一書生,名叫謝啟文,他有大皇子和其他大臣的書信,作證大皇子確有謀逆之舉,同時牽連了朝中許多重臣下水,更有內閣首輔大臣牽扯其中。沈家不過是他們的替罪羔羊,沈暉元被放了出來官複原職,又加以安慰。隻可惜的是趙驛凱並沒有被牽連,幹幹淨淨的做他的太子爺。


    而林清朔則是突然在三年前辭去了尚書一職,說要去遊曆江山,趙文帝就昭告天下他是代天子巡視四方,並承諾為他留了內閣之位,隻待他歸來。


    可即便是沈家安然無恙了,沈煙容也還不打算回去,一是她不知道如何麵對自己的父親,二是她不想陷入朝堂爭鬥,若是被趙驛凱知道她還在京中,或許就會繼續的針對沈暉元,隻可惜的是,她打聽到當初庶妹沈月霞還活著,就是如今的行蹤一直打探不到。


    還有小玉,小玉被她先放在淑妃那養了,她怕自己此刻還不穩定,所以放在淑妃那安全一些。


    她的生活安穩後,為了怕有人通過淑妃來找自己的行蹤,就沒再和淑妃見過麵,隻是還有書信來往,去年還托淑妃,告知沈暉元她安好,隻是同樣的瞞了沈暉元自己的行蹤,隻當她是南下養娃去了。


    想到這,沈煙容的目光又有些飄忽,當初是林清朔自己說要退婚的,又離京遊曆,他們竟然已經這麽多年沒有見過麵了……


    原來想起這個人的時候,她的內心還是難過的,她第一個喜歡的人,還來不及說出口的喜歡,就無疾而終了。


    等她回過神來,安安已經被小蝶帶回屋去看書了,徐士謙睜著純良的眼,有些局促的看著她,“沈掌櫃,有件事我憋在心中許久了,今日想與掌櫃說。”


    沈煙容哦了一聲,趕緊打起了精神,身體坐的筆直,就怕是安安讀書上哪裏沒做好,惹先生生氣了。


    “我姓徐名士謙今年二十有五,家中沒有長輩,已有秀才功名在身,今年便會參加科考,雖然我目前還是個窮酸秀才,但他日一定會金榜題目,高中狀元的。”


    沈煙容用力的點了點頭,按照劇情你是肯定得狀元的!


    然後她就聽到徐士謙認真的道:“我傾慕沈姑娘已久,也非常的喜歡安安,會把安安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疼愛,他日我若高中狀元,便會差人到府上提親,八抬大轎名門正娶你。”


    一臉迷茫的沈煙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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