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一切都收斂了聲響,三人已經可以清楚的聽到,在他們身後,有腳步踩踏在苔原和鬆枝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詹姆試圖回頭看清楚到底是什麽在緊追不舍,但是枝葉錯亂,遮住了他的視野。他隻能隱隱約約的,看見有一個碩大的黑影在樹叢之中穿梭。


    “到底是什麽東西?!”詹姆跑的氣息不勻,掙紮著問道,“獵物那麽多,為什麽偏偏追著我們不放啊?!”


    “酒精還在嗎?”薑恪不答反問。


    “在在在!”詹姆手忙腳亂的掏出那一小瓶酒精,伸手丟給薑恪。


    剛剛接住瓶子的薑恪,餘光看見黑影一閃,竄出叢林,猛地撲向魯比。


    薑恪伸手將魯比推開,但是自己卻被對方的爪子勾到。


    黑影的力氣很大,薑恪被勢頭帶的失去了平衡,踉蹌了幾步。


    黑影並沒有給自己的獵物任何喘息的機會,它敏捷的落地轉身,撲向倒地的薑恪。幾乎是在飛撲的過程當中,就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瞄準的是最為致命的脖頸。


    薑恪向後倒去的一瞬間,就一把扯下背包,對準對方的嘴頂了上去。


    一下,兩下,黑影嚐試調整角度進行攻擊,卻都失敗了。它憤怒的咬住背包,撕扯著甩動起來。


    魯比和詹姆眼看薑恪陷入危機,撿起地上的石頭朝著黑影砸去。但是效果甚微,黑影絲毫不將這些沒什麽準頭的石塊放在眼裏,隻是緊盯著薑恪繼續撕咬。


    安德魯在一旁俯下前身,瞄準方向,快速的衝了上去。


    薑恪隻看到側麵有一道身影一閃,隨即自己身上一輕,他快速的一躍而起——


    是安德魯用身體撞開了黑影。


    三人這才看清,原來黑影便是那條在尼納納逃走的育空狼王。


    對方的眼睛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那雙綠幽幽的眼睛曾經統治過尼納納的夜晚。


    薑恪的腦海中,浮現出育空狼王拱著地上屍體的模樣,又浮現出它被車撞擊時的眼神。


    那是一種悲慟、咬牙切齒、欲待複仇的眼神。在那雙綠幽幽的眼睛中,這樣的神情被無限的放大,此刻又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此刻安德魯已經和育空狼王扭成了一團,在地上撕咬著翻滾,兩隻犬科生物的皮毛上都沾了血,但誰也不知道是哪一隻流下的。


    雖然阿拉斯加犬體型龐大,但是和育空狼相比之下,還是小的可愛。在體型的優勢和生存環境造就的戰鬥天賦共同作用之下,局勢很快就倒向了狼王。


    薑恪看準時機,快速靠近,趁狼王注意到他而抬頭的一瞬,將酒精灑向了它的眼睛。


    狼王嗚嚶著翻滾到一邊,爪子撓著眼睛,薑恪早已軍刀翻到手中。可是狼王並沒有露出破綻,而是憑借著動物的直覺,快速轉身,竄進了叢林當中。


    魯比連忙跑上前去檢查安德魯的傷勢,它背上的皮毛被撕掉了一塊,鮮血裹挾著它長長的毛,卷在一起,顯得格外狼狽。


    薑恪看著狼王消失的方向,今天的情況同那晚不同。


    在尼納納,他們有掩護有房間有鐵門,還有大量的汽車清漆和用來逃生的猛禽。可是此刻,連續遭遇危機,缺少良好的休息,大幅削減了詹姆和魯比的體力。


    他轉身挑了一株一握粗的小樹,幾下將它砍到,簡單的處理成一根長矛握在手裏。而詹姆則在一旁給安德魯清創,安德魯依偎在魯比身旁,嗚嚶嗚嚶的哼叫著。


    薑恪走到他們身旁,沉聲說道,“走!”


    情況危急,不容他們有半分遲疑,狼王隨時都會再次發動襲擊。


    三人一狗沿著河邊開闊地帶快速奔跑。很快,道路急轉直下,在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個瀑布,而這一路留下的血跡,卻如同在給狼王指示著方向。


    詹姆看到道路的盡頭,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不知所措的撓著腦袋,接連數日的緊繃神經已經讓他快撐不下去了。而一旁的魯比隻是俯身抱著安德魯,它的傷口一直向外流血,此時沒有醫療器具,詹姆無法為它縫合。


    詹姆求助式的看向薑恪。他打從內心信賴薑恪,這個時候,隻有薑恪能化解危機、化險為夷。


    薑恪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瀑布,對著詹姆快速說道,“我來纏住它,你帶著魯比從那邊繞下去,如果看到城市,千萬別進入,繞著邊緣走!”


    詹姆轉頭看了瀑布一眼,那瀑布上下約有四十餘米,水流湍急,下方水花四濺,轟鳴聲震耳欲聾,持續不休。


    “我們跳下去吧!我看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詹姆抓著薑恪激動地說著,“不要每次都自己去引開別人,不要!要死一起死!”


    薑恪看著神情激動的詹姆,將詹姆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扯下來,動作強硬有力,“你看看魯比和安德魯的情況,跳下去,就是讓他們兩個去送死。”


    “那我們一起跑!”詹姆拚命地搖著頭。


    “跑?我們快的過育空狼的腳程嗎?”薑恪一字一頓的說道,他聲音低沉,此刻卻略帶沙啞,“詹姆!你還記得你和我說的話嗎?基因,延續。”


    叢林裏再次傳來了動靜,三人屏氣凝神,緊張的看著四周,安德魯垂著耳朵,夾著尾巴縮在魯比的腳下。


    隨著那聲響越來越大,薑恪攥緊了手裏的木矛。


    “嗖”!從林子裏竄出來一隻狐狸,看到三人之後,轉身又竄了回去。


    薑恪注視著詹姆的眼睛,麵色如同岩石一般冷峻,“我不會死的,別怕。”


    兀長而痛苦的沉默之中,詹姆渾身顫抖,雙全緊緊握起,甚至失去了血色。片刻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拉著魯比,“魯比,我們先走。”


    可兩人未走多遠,薑恪突然在他們身後,大喊一聲,“趴下!”


    魯比和詹姆聞言迅速抱頭伏地,狼王撲了個空,險些掉下瀑布。


    待他們兩個再次抬頭,卻發現薑恪已經擋在他們身前,將詹姆和魯比護在身後。


    狼王試圖從一側撲上去,被薑恪用長矛一挑,阻擋了攻擊的路線。狼王向後一縮躲開了矛尖,凝視著獵物。


    每一次狼王試探性的向前,薑恪都會用長矛封鎖著它的意圖。


    兩方僵持著。


    狼王嗓子之中發出低吼,試圖威懾薑恪。它慢慢的繞著他走,綠色的眼眸狠辣陰厲。


    “轟!”天空劃過閃電,烏雲像墨汁一般迅速的翻滾延展,浸透了天空,雲層之中傳來陰沉悶重的聲響。一聲驚雷過後,暴風雨叢雲團中噴發而出。


    先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點,不一會就變成了豆大的暴雨。


    冰冷的雨水混合著空氣中彌漫的塵埃急速落下,敲打在所有人的身上。


    暴雨快速的帶走他們的體溫。情況很不妙,累積的傷勢、失血、疲憊甚至是長期緊繃的神經,隨時都會衝垮他們的防線。


    暴雨越下越大,漸漸模糊了視線,薑恪漆黑的額發細碎的貼在額頭上,雨水順著發縷向下流淌。


    薑恪輕微的賣了一個破綻。果然,狼王抓住時機,俯身迅猛的貼了上來。


    薑恪迅速做出應對,將矛頭對準狼王刺了過去。狼王伸爪撥開長矛,隨即狠狠的撲了過來,對準著薑恪的脖頸再次出手。


    薑恪反手將軍刀插進了狼王的下顎,可惜進化後的育空狼體型太大,骨骼也變得更為堅硬,這一刀沒能刺穿它的大腦。


    狼王側身跳到了一邊,用力的甩了甩頭,想擺脫軍刀,然而軍刀背部的鋸齒卻牢牢的卡在它的下顎當中。狼王發現無濟於事,便也放棄了拔出異物的嚐試,它張著嘴,綠幽幽的瞳孔微微收縮,緊緊的盯著薑恪。


    雨勢越來越大,緊張的氛圍讓眾人忘記了身處在河道邊。


    河道的水開始變得渾濁,洶湧翻騰,泛起顛簸不定的泡沫。高處好似有一層浪,夾著泥水和樹枝席卷而來,山洪隨時都會到來。然而狼王似乎並沒有要逃走的跡象。


    血水染紅了戰場,薑恪顯然也注意到了河道的變化,可是狼王的架勢並沒有給他可以後退的機會。好在一旁的詹姆和魯比距離河道尚有一定的距離,大水不會波及到他們。


    薑恪利用和狼王的周旋調整身位,自己麵朝河水。


    有這樣的局勢足矣,薑恪心裏知道,這場鏖戰很快就將結束。


    狼王再一次發動攻勢,礙於匕首在口,它無法使用撕咬來造成傷害,隻憑單單的爪擊,並無法給薑恪造成致命一擊。


    兩方僵持著,不僅僅是體力的博弈,也是意誌的鬥爭。


    然而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鍾裏,上遊傳來呼嘯崩騰的洪水之聲。


    時機來了!


    薑恪趁著狼王收勢的間隔,用力一擲,將長矛丟了過去。


    狼王吃了一驚側身躲避,長矛貼著它的耳朵擦了過去,帶走了狼王的左耳。狼王憤怒的低吼一聲,向著手無寸鐵的薑恪猛撲而去。


    可隨即,嘭的一聲悶響,剛剛縱身的狼王被山洪卷下來的樹木狠狠砸中,推入水中,並隨著洶湧的洪水被帶下了瀑布。


    狼王在水中撲騰著,沒一會就被衝下了瀑布。而薑恪已經借勢快速的離開了水流洶湧的河邊。


    山洪的勢頭越來越猛,薑恪走到詹姆身邊,朝他伸出了手。


    詹姆靜靜的看著一切,這一刻,他看著薑恪的手,不由得傻笑起來。在這暴雨山洪的轟隆巨響之中,反而顯得格外的振聾發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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