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兵器之前,路而禕先跟景悅談了幾句。


    “景悅,為師一直不曾問你,為何不遠萬裏來到枕霞山投師學藝?”


    她也想知道為何,這個天鑒不知搞什麽鬼,時間過了這麽久,景悅跟牟舜英都沒摸著一點與天鑒有關的線索,心裏實在有點焦急。


    不過真實緣由,到底沒法跟路而禕說,景悅就答道:“因為弟子想成為強者。”


    路而禕有點意外:“我還真沒想到是這個緣故。既然你想成為強者,為何修煉時又從不全心投入?”


    景悅一愣,路而禕神色鄭重起來:“你的天資確實是萬中無一,無論心智、根骨都是上上之選,修煉起來不走彎路,常常事半功倍,一年頂別人幾年。但修真路漫漫,看的不是幾年,甚至不是幾十年,是成百上千年!若一個人仗著天資卓絕就不肯用功,早晚會在半途被人趕超。”


    她平素為人溫柔和善,這般說話已經算是很重了。


    但景悅真沒法做到全力以赴修煉。首先明知身在幻境,修煉成果很可能隻是幻夢一場,出了幻境就打回原形,誰還能真事兒似的勤奮刻苦修煉啊?


    其次她心裏始終惦記著薛景行兄弟兩個。景悅既擔心薛景行落單,一個人進幻境會有危險,又怕他和城主府那幫人在一起,遇到什麽事,被那些人拋棄犧牲。至於留在家裏的景和,就更讓人擔心了,家裏隻有身體不好的小弟和一隻剛出殼不久的鳳凰,時間長了,不說別的危險,恐怕他們先會餓死。


    “師尊容稟,非是弟子自恃聰明、不肯用功——其實弟子從來不知道自己資質能算出眾。”


    這是真心話,雖然紫清宮那老道說過她根骨不錯,以前父母也認為以她的資質應該拜入名門學藝,但景悅一直以為那是矬子裏拔將軍,畢竟天機斷絕都八百年了,修真界一代不如一代也正常。就連當日拜師,她都覺得是幻境給他們放水,才會如此順利。


    路而禕搖頭:“你當為師收徒很隨意麽?”


    “是弟子沒有見識。”


    真正入門修煉以後,連同門師姐都說她資質佳、進階快,景悅就知道自己大概算是資質不錯了,雖然還是沒想到能有路而禕說的萬中無一的程度。當然她說這話主要還是為了解釋自己並非仗著天資好就不盡全力。


    “其實,弟子心有旁騖,是因惦記家中兄長,他因故失蹤,許久沒有音信,景悅總是心中難安。”


    路而禕問:“你兄長叫什麽?因什麽緣故失蹤的?”


    “叫景行。”至於緣故,景悅隻能半真半假的說,“弟子不曾親見,聽兄長說有個道人路過,說弟子家附近將有什麽異象出現,過了幾日,兄長出門打獵,就沒回來。弟子一家找了許久也沒找到,這次來枕霞山也是想打探他的消息,不曾想機緣巧合,拜入師尊門下。”


    路而禕追問了幾句薛景行多大年紀、長什麽樣子、修為如何、那道人是何樣貌等問題,景悅如實回答了薛景行的部分,道人則隻大概說了藍治長的長相,沒提服飾。


    “有這事你怎不早告訴我?咱們扶桑派雖稱不上名門大派,在修真界總也有些故舊親朋,請他們幫著打聽留意並非難事。從今日起,你就不要操心此事了,專心修煉,為師會托人去找你哥哥。”


    雖然並不知道薛景行是否跟他們同一時空,景悅還是很感激,給師尊行了大禮道謝。


    路而禕扶起她來,又叮囑了幾句修真重在修心、一定要道心堅定之後,終於帶她去挑兵器。


    “你喜歡什麽兵刃?以前可練過?”


    “用過刀。”景悅答。


    “刀?”路而禕有點驚訝,“哪一種刀?”


    “就是雁翎刀。長輩早年所用的,弟子拿來比劃著玩而已。”


    路而禕點點頭,問:“那你還是想學刀法麽?”


    “弟子聽師尊的。”


    路而禕失笑:“這個卻不好聽我的,兵器向來講究與人心意相通,須得你自己喜歡才好。”


    景悅想了想,覺得還是刀法實用,而且刀這一類的法寶也多,就算她回去原世界後,恢複出廠設置,再重新練起刀法來也不難,就說:“那就還是學刀法吧。”


    路而禕就沒有多說,攜著她的手飛身上了半山,停在一座高塔麵前。


    “這就是百兵塔。我們扶桑派為新入門弟子準備的兵器,都藏在這座塔中。”


    景悅跟著師尊上到高塔第二層,見裏麵空空蕩蕩,除了地麵中間鋪著一張圓毯和四壁掛著壁燈外,空無一物。


    路而禕卻說:“這一層都是刀,你站到中間去,自報姓名、師承,運起本門心法,自會有一把專屬於你的刀現身。”


    景悅依言站到中間圓毯上,“十代弟子景悅,師從第九代法師路而禕,請祖師賜刀。”說完伸手掐訣,運起心法。


    隨著心法運轉,四壁燈光忽然變暗,接著一陣不知從何而起的風吹至景悅麵前。那風初初吹到時極為輕柔,似乎連發絲都沒能吹動,然而下一瞬,輕柔的風忽然收束成一線,淩厲無匹的向著景悅就攔腰斬去。


    景悅飛身而起,讓過勁風,伸手在空中一撈,一柄其貌不揚的短刀出現在她掌中。


    這刀刀身烏漆抹黑,除了中間有一道月牙形凹槽外,再無別的紋飾,刀背略厚,刀尖處有一點弧度,背麵開了刃,刀柄偏短,一手握著正好。


    景悅落回地麵,揮舞兩下短刀,說道:“倒是不輕。”


    路而禕笑道:“為師剛入門時,喜歡長劍,結果來到百兵塔,祖師賜了我一柄還沒你這把刀長的短劍,算上劍柄還不到兩尺,我當時很不服氣,下山時就把劍丟了。”


    “那然後呢?”沒想到這位端莊師尊也有這麽調皮的時候,景悅很感興趣後續。


    “然後我回到自己房中,那把劍已經好好躺在桌上等我了。”


    “……”其實師尊就是想拿這個故事告誡她別把刀扔了吧?


    景悅立刻表態:“師尊放心,弟子覺得這刀挺好的。”雖然醜了點。


    路而禕笑著點頭,裝作根本沒看出徒弟的嫌棄,帶著她下山,開始教她刀法。


    ***


    問劍穀中,薛景行也一樣對妹妹和小弟充滿牽掛。


    藍治長眼睛雖然看不見,卻能聽見他不時唉聲歎氣,沒兩天就受不了了,主動提出要指點薛景行修煉。


    “這裏靈氣充盈,連食物都不同尋常、充滿靈氣,白呆著不修煉,豈非暴殄天物?來,跟老道說說,你以前練的什麽功法?如今到什麽境界了?”


    薛景行如實答道:“是家父教的《十六經》,境界還談不上,隻是發箭之時,能運氣其上。”


    “《十六經》是你們法修最常見的入門心法,尚可。你說發箭,是指弓箭麽?能射多遠?”


    “盡全力時,能有十丈吧。可射穿合抱粗的櫸樹。”


    藍治長不置可否,叫薛景行把他練的那套《十六經》背誦一遍,《十六經》不是什麽高深心法,在雁國幾乎人人皆可背誦,自然沒有藏私的必要,薛景行依言複述,藍治長卻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你父親是從哪裏學的這套心法?”


    薛景行答道:“是祖父傳下來的。”


    “他們修為都如何?壽數多少?”


    “都是剛入修真門,先祖不到百歲即逝,家父……兩年前就已去世,其時不足七十歲。”


    藍治長一歎:“這就難怪了。這套《十六經》中間至少缺了三分之一。”


    薛景行大驚:“缺了三分之一?這怎麽會?我們風棲城中城主府的仆役們大多都是從《十六經》起步修煉……”


    藍治長打斷他:“那他們有修煉至煉精化氣的嗎?”


    “……沒有。”


    聽到這一聲情緒低落的回答,藍治長撚著胡須沒有做聲,想等青年自己開口求他教真正的《十六經》,可老道等了好一會兒,那青年居然一聲不吭,不知神遊到哪兒去了。


    藍治長無奈,隻得自己開口問:“正本《十六經》,我們紫清宮倒是有留存,我老道閑來無事時,正巧看過,你想不想學?”


    薛景行沒回答想不想,先問:“前輩可是有事要晚輩去做?”


    藍治長一愣,繼而失笑:“你這小子,把我老道看成什麽人了?這《十六經》又不是什麽稀世功法,值得我要你做什麽去?就當是這幾日你精心照顧我,我老道謝你的吧!來來來,我現在把整套功法教給你,你先背熟。”


    有藍治長指點,薛景行從頭開始修煉,很快就有了進益,過得半月,連來查看藍治長傷勢的青蓮都瞧出來了。


    “我還真沒看出來,你竟是法修。那你怎麽會和這老道在一處的?”青蓮進了院門,看到薛景行以後,忍不住問道。


    薛景行一笑:“我還以為姑娘不打算問了呢。”


    青蓮詫異:“問什麽?”


    “真人與我的來曆,姑娘不是一直不曾問過嗎?”


    “哦,這個呀,那老道一看就是紫清宮的人,你呢……”


    屋子裏麵藍治長接話:“你小子修為低微,一看就是個無名小卒,有甚好問的?”


    青蓮側臉一笑:“這可不是我說的。”她說完就邁步進了屋子,“老道眼睛怎麽樣了?”


    “已能看見光了,前兩天還稍微有點刺痛,今日已完全不痛了。問劍穀的藥,果然名不虛傳。”


    “那晚上就可以把蒙眼的布拆了,到明早慢慢適應光亮,就可以出去走走了。”青蓮說著拆開布帶,檢查了一下藍治長的眼睛,“嗯,確實已經好了。”


    檢查完,她又給藍治長把眼睛蒙回去,轉頭對跟進來的薛景行說:“前次事出倉促,又有幾位仙長急著閉關,有失禮之處,還請二位見諒。你姓薛是吧,這位道長如何稱呼?”


    藍治長自我介紹:“紫清宮廣崇台藍治長,這小子叫景行,姑娘有事直呼其名即可。”


    “好呀,藍道長,薛小哥,明日午後,未時整,穀主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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