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幾人趕到千機陣外時, 薛景行正和麵色不豫的曇華大眼瞪小眼。


    “穀主,”曇華見白虹到了, 迎上幾步, 先解說道, “這小子討了個巧, 變陣到一半,被他找到生門,直接出來了。”


    薛景行見大家都滿是驚異的打量自己, 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也沒想到真能出來。這就算破陣了嗎?”他覺得自己根本沒破什麽,就進去轉了一圈就出來了。


    白虹道:“你把進陣後的經過講一講。”


    薛景行依言講了自己進陣後的見聞, “我一箭射中那猛禽, 它卻消失不見, 羽箭正好落到杏樹之間, 我瞧見那裏有條路,想也沒想就踏了上去,然後就出來了。”


    藍治長聽的啼笑皆非:“你這小子倒有運氣!”


    “害我白擔心一場……”青蓮也笑著搖頭, 她現在放心了,又有點替他惋惜, “不過, 你也算是白進去了。”


    藍治長想到白虹說的“希望”, 也歎氣,就這麽進去溜達了一圈, 能看到什麽希望?唉, 大約修真界是真的氣數如此, 無法挽救了吧?


    誰料白虹沉默著看了薛景行一會兒,居然說:“有運氣也很好。現在就叫你進千機陣,確實難為你了,這樣吧,以後你每日跟我學半天陣法,早飯後自己來找我,就從明日開始。”


    藍治長大為驚喜,見那傻小子還在發愣,忙說:“愣著幹什麽?還不拜見師尊!”


    白虹卻搖頭:“不必,我不收弟子。也不一定能教幾天。今日就先回去吧。”


    薛景行依言告退,自己先回去,藍治長留了一步,追問白虹:“穀主問了太玄劍什麽問題?”


    “我問它想不想成為傳世神兵,剛出爐的寶劍鋒銳自負,竟答曰‘吾已是神兵’;我接著問,未經一戰,何敢自稱神兵?它不能答。我便又問,汝可知神兵之刃應斬向何方?”


    藍治長若有所思,白虹瞥他一眼,問:“你對太玄劍如此關切,是因憑霄之故麽?”


    “沒錯。”藍治長點點頭,思索著怎麽才能避開無法提及的憑霄弑神,又能把自己的關切說清楚,“聽聞認主之仙劍,在主人死去後,即會沉睡不醒,直到下一位能與它溝通的新主出現,可是如此?”


    “是的。”


    “那它會於何處沉睡?”


    “一般就是主人死去之地。”


    “如果主人臨死之前,將其驅趕了呢?”


    白虹兩彎秀眉輕蹙:“若仙劍知道主人將逝,是不會離去的。”


    “沒有例外麽?”


    “外麵的仙劍不好說,我們問劍穀出的仙劍,尤其是太玄,絕不會如此!”白虹說的斬釘截鐵。


    藍治長思索片刻,又問:“太玄劍之名,與天上北極星同名,是憑霄的意思麽?”


    他們二人之前在觀星台上就曾談過星象變遷,白虹有些意外他將太玄劍與星辰聯係起來,但再一細想紫清宮與玄元宗的糾葛,又不覺意外了,“太玄二字,是仙劍認主之後,自動浮現於劍身的。以我的理解,是此劍決心守護玄門正道。”


    “那如果有一天,太玄星從中天消失,穀主認為,應在何處?”


    “這還用問嗎?定是你們玄門氣數已盡。”


    藍治長:“……”他趕緊補了一句,“若紫微取而代之呢?”


    白虹左邊秀眉輕挑,麵上難得有了點兒表情,隻是這表情怎麽看都充滿諷意。


    “你們紫清宮真是有趣,因玄元宗占了玄字,你們就非得沾紫微的光是嗎?紫微與太玄不同,雖也與你們玄門運數有關,但更多是關乎國主,也就是說,萬一紫微占據中天,興旺的也不是你們紫清宮,而是雒、雁等國王室。”


    藍治長灰溜溜的回了小院。


    薛景行正在做午飯,看他一臉晦氣,沒敢吭聲,又多煎了一盤小黃魚給老道下酒。


    老道見有魚有肉,果然拿出他的壇子來,開始自斟自飲。薛景行悶頭扒了兩碗飯,正打算悄悄退席,那老道突然說:“你怎麽不問我?”


    “啊?”薛景行有點懵,“問什麽?”


    “不開竅的小子!”藍治長氣的敲桌子,“你還想不想回去了?”


    “當然想!前輩可是查到什麽線索了?”


    藍治長氣哼哼的說:“沒有!”


    薛景行:“……”難道人年紀大了就喜怒無常?他想了想,哄著老道問,“可是穀主和您說了什麽?”


    這還像點話,藍治長指指酒杯,薛景行忙給他把酒倒滿,老道這才滿意,答道:“穀主說,憑霄進過兩次千機陣。你這個笨小子,居然入寶山而空回!”他搖搖頭,端起杯來一飲而盡,“不過穀主答應教你陣法,也算塞翁失馬。”


    “晚輩哪能跟憑霄那樣的人比?青蓮姑娘說,隻給我開了十種變化而已。”


    “不是叫你和他比,你難道忘了我們怎麽進問劍穀的?”藍治長又開始拍桌子,“天鑒!不管我們到了哪裏,必定都因此處與憑霄有關!”


    “憑霄不是已經死了麽?天鑒為何還要我們追尋他的蹤跡?”


    藍治長哼道:“你總算問到關鍵了。我懷疑,憑霄沒有死透,或者,他死透了,但太玄劍還在。”


    薛景行不太明白:“一柄失去主人的仙劍,難道還能禍及修真界?”


    “它還可以認新主。總之,天鑒不會無緣無故把我們送到這裏,而問劍穀跟憑霄最直接的聯係,就是太玄劍。這幾日我仔細回想過,無論是口口相傳的故事,還是我們紫清宮的記載,都沒有提到憑霄弑神之後,太玄劍去了哪裏。”


    “人都死了,也許上神不關心那把劍了呢?”


    “蠢話!太玄能斬上神,換你是……呸!你哪可能……”


    藍治長吹著胡須,自己倒滿酒,想喝一杯降火,“你忘了麽?當日憑霄弑神是修真界人人都夢見的,太玄劍斬殺上神之後,就再不曾出現!按理說它認了憑霄為主,怎麽可能任憑憑霄受刑至灰飛煙滅都不現身護主?除非,那把劍事先被憑霄遣走了。”


    太玄劍確實被憑霄遣走了。


    景悅近距離親眼見到憑霄的麵容,還未從驚豔中回過神,紫衣上神就祭出一條長鞭,狠狠抽向憑霄。


    “這和傳說中的不一樣啊!”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太玄劍已和長鞭糾纏在一起,景悅來不及細想,注意力全被兩位上神的交手所吸引。那紫衣上神似乎篤定憑霄不敢傷他,並不怎麽回護自身,隻一味想傷憑霄,不想憑霄也是拚命的打法,很快就找到機會,一劍刺入紫衣上神左胸,還一路下劃剖開了整個腹腔。


    景悅不敢看上神死狀,繼續盯著憑霄,見他立刻召回太玄劍,對著那劍說了些什麽。太玄劍在他手中掙動不休,似乎不同意他的話,卻到底拗不過主人,很快安靜下來。憑霄伸出左手,以指腹輕輕擦拭劍上鮮血,直到劍身恢複銀白之色,才突然向著景悅的方向一甩手。


    景悅眼見剛剛斬殺上神的寶劍脫手向自己飛來,劍尖直指眉心,嚇的一驚坐起,從夢中醒了過來。


    “這是什麽意思……”她捂著心還在亂跳的胸口,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牟舜英找來。


    “你也夢見了?”牟舜英看她臉色蒼白,像是受了驚嚇,就安慰說,“八百年前的事了,別往心裏去。”


    “不,你先說你夢到了什麽?”景悅語氣急切的問。


    牟舜英道:“就跟故老相傳的一樣,夢見憑霄弑神後,被眾神釘入深淵、受九天神雷之刑……”


    景悅打斷他:“太玄劍呢?”


    牟舜英有點茫然:“太玄劍怎麽了?”


    “憑霄用太玄劍殺了紫衣上神,之後太玄劍去了哪裏?”


    牟舜英搖頭:“夢境中沒有再看到太玄劍。”


    景悅站起身往外走:“我們去找小白。”剛走到門口,小白迎麵而來,她一把拉住他,問,“你夢見憑霄弑神了嗎?”


    小白點點頭,拉著她回去,將一張寫滿字的絹帕塞到她手上,景悅打開一看,正是小白複述的他的夢境。


    景悅一目十行,邊看邊說:“小白跟我做的夢差不多,憑霄弑神之後,擦淨太玄劍上的血跡,就把太玄劍丟出去了。我的夢裏聽不到他們說什麽,所以不知道他到底跟太玄劍交代了什麽。小白你也聽不到嗎?”


    小白點頭,比比耳朵,表示沒有聲音。


    牟舜英非常驚訝:“這太奇怪了,我夢見的和傳說中的都一樣,你們兩個卻隻夢見前半段,還聽不到話音,又多了太玄劍……”


    “是啊!按理說,我們三個都是天鑒帶進來的,天鑒想額外給我們線索,也很正常,但為何你的夢境與我們不同?”景悅有點坐立不安,“太玄劍又去了哪裏呢?”


    “太玄劍是問劍穀所鑄,天機斷絕後,問劍穀好像隻出現過一次……”


    景悅問:“問劍穀是什麽地方?什麽叫隻出現過一次?”


    “問劍穀是一個超脫於海內五洲的地方,他們每六十年開一次穀門,每次開一個月,有緣人可在這一月間拜訪問劍穀,修真界有名的仙劍,基本都出於問劍穀。我現在懷疑,那把太玄劍大概是回了問劍穀,不然問劍穀為何自那之後就不曾再現於修真界?”


    “你的意思是,憑霄自知無法幸免,臨死之前像托孤一樣,又把太玄劍送回它出生的地方?”景悅說的都有點想笑了,“除非他把太玄劍當兒子。”


    牟舜英卻說:“對於大部分修士而言,朝夕不離、心意相通的仙劍,比親生子嗣要更親密得多。太玄劍斬殺過上神,為免它毀於上神之手,憑霄最終將它送回問劍穀,也算情理之中。”


    “那麽問題就來了,他既然能想到上神不會放過太玄劍,難道就想不到上神會遷怒修真界嗎?問劍穀再超脫於海內五洲,也還是修真界界內之地吧?”


    牟舜英一時無話可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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