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牟舜英的判斷不同, 藍治長認為:“如果憑霄真的給太玄劍安排了去處,定非玄元宗莫屬。”


    薛景行問:“前輩, 玄元宗還在嗎?”


    藍治長驚訝:“你問‘還在嗎’是何意?”


    “風棲城裏的人都說, 玄元宗已經覆滅了, 現在紫清宮才是玄門之首。”


    藍治長氣笑了:“胡說八道!難道玄元宗不覆滅, 我紫清宮就輪不上玄門之首了?”


    “晚輩沒有見識,都是聽人說的,前輩勿怪。”


    “哼!玄元宗當然還在!我剛入師門時, 還見過玄元宗宗主去慧——他來求見我們宮主,不知談了什麽, 走的時候臉色很是難看, 從那之後, 我們紫清宮才跟玄元宗再沒有往來了。”


    “那整個修真界的修士都夢見憑霄弑神後, 難道沒有找玄元宗嗎?”


    “當然找了。我就是因為這個懷疑太玄劍在玄元宗。”藍治長捋著自己的小胡子說,“天罰之後,天出二月, 修真界靈氣驟減,各大門派世家, 包括幾個國主都派了人, 大家合在一起上太青山, 找當時的玄元宗宗主恒一討個說法。哦,恒一是憑霄和去慧的大師兄。”


    玄元宗沒有避而不見, 他們敞開山門招待前來興師問罪的修真同道, 卻出人意料的, 並沒有撇清和已經飛升的憑霄的關係,而是認定憑霄就算真的弑神,也定事出有因。


    “你說好不好笑,弑神,如此大逆不道之行,什麽因能抵得了這個果?更好笑的是,玄元宗根本不認‘弑神’二字,竟聲稱憑霄飛升已是上神,既然都是上神,何來弑神之說?不是弑神,難道還是上擂台切磋、打死不論嗎?”


    薛景行想了想,問道:“那麽說,就算修真界的修士修煉到飛升神界,也不是真正的上神了?”


    藍治長被他問的一愣:“怎麽不是真上神了?”


    “如果是真上神——下對上,才能用弑,玄元宗說的不算錯吧?”薛景行就事論事。


    藍治長卻被他這番言論驚呆了,伸手就拍了他頭一下,“你小小年紀,怎麽也敢口出狂言?”


    薛景行捂著頭辯解:“除非上神也分等階,不然怎稱得上‘弑’?晚輩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就算是風棲城主,也隻有牟家公子們殺了他,才能稱得上‘弑’字,其餘客卿都不算。否則他不就等同於國主了嗎?”


    他這話說的有理有據,藍治長嘴張張合合半天,才勉強憋出來一句:“說他弑神,是上神之諭!上神說他是,他就是!而且此事重點根本不在於這兩個字,修真界因他憑霄受到牽連,八百年來天機斷絕、無人飛升才是重點!”


    這倒是,薛景行轉念想了想,問道:“那麽玄元宗這麽說,是為了混淆重點麽?”


    “倒也不是。”藍治長消了火氣,歎道,“恒一大概不相信他同門師弟會做出叛道之事,一直說此事另有蹊蹺,但不管怎麽說,天罰已降,也沒人能見到上神,問個清楚,當日在場的同道們便一定要恒一給個說法。”


    薛景行聽的入神,見他停下,忙追問:“後來呢?”


    “後來,好像是玄元宗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說了一句‘討說法?我看你們是想要好處吧?’當時你們雁國大司徒曾冕當場發難,真一派也翻了臉,眼看一場混戰在所難免,恒一站出來,分別與曾冕、真一派掌門華之臨、萬水教教主翁海林交手,力克三位大能,震懾全場。”


    薛景行悄悄鬆口氣,藍治長瞥他一眼,歎道:“是啊,幸虧如此,才免了一場浩劫。不過,大戰雖然免了,大家卻不肯沒個說法就這麽下山,最終是我們紫清宮當時的宮主出麵,才勸得大家下山離開。”


    “玄元宗自那以後便緊閉山門,再不曾開山收弟子,也不讓弟子下山,修真界幾乎再沒見到玄元宗弟子的蹤跡。大約就是因為這個,你們風棲城的人才以為玄元宗也於無聲無息間覆滅了吧?就像萬水教一樣,八百年前還敢在玄元宗真君殿發難,翁海林一死,沒出兩百年,就查無此教了。”藍治長搖著頭,自斟自飲一杯。


    薛景行想的卻是:“恒一這麽厲害,以一敵三都不落敗,其他各派肯定不敢輕舉妄動,又是在玄元宗地麵上,真關起門來鬥,肯定是外來人更吃虧。不肯走隻是想要個台階吧?前輩真會說話,講的好像紫清宮宮主力挽狂瀾一樣。”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出來,另問道:“大家不能找玄元宗出氣,所以最後一股腦都撒在延陶峰了是嗎?”


    那時的修真界雖有道統無數,卻以玄門最為昌盛,而玄門之中,又以玄元宗最能人輩出。真要動手,單打獨鬥,修真界沒一個門派是對手,聯合起來吧,千萬年來,玄元宗又幫扶過不少同道、甚得人心,所以肯上太青山跟玄元宗拚命的修士,幾乎沒有。


    延陶峰就不一樣了,那裏是憑霄出生的地方,偏又沒有名門大派駐紮其間,夷平了大家出口惡氣,還不用費力。


    藍治長卻道:“夷平延陶峰,倒也並不隻是為了出氣。當時有種說法,隻要憑霄出生之地還在,他與修真界的聯係就還在,為防他死的不透,幾大門派才聯合起來上枕霞山,將延陶峰引爆夷平。我之所以斷定太玄劍在玄元宗,也是因為延陶峰已成一片廢墟,連霞露泉都幹了,枕霞山一片死氣,實在沒有仙劍沉睡其間的跡象。”


    “枕霞山是憑霄出生之地,玄元宗是他修煉成神之地,如果太玄劍回了修真界,確實就應該在這兩處之一無疑……”薛景行明白了藍治長的思路,順著這條線又有了點別的猜測,“前輩!你說,我妹妹和五公子七公子他們,是不是也被天鑒送去了這兩地之一,正在追查太玄劍?”


    藍治長先是一愣,繼而拍手道:“沒錯!沒錯!可不就是這樣麽!我們到了問劍穀,這是太玄劍出生之地,除此之外,與憑霄糾葛最深的,也就隻有枕霞山和玄元宗了!但是穀主說何師兄他們恐怕……難道他們已經找到太玄劍,還為其所傷?”


    薛景行沒敢多嘴,坐了一會兒,見藍治長陷入沉思不再說話,就自己收了碗筷回房,打算明日見到穀主,再跟她問問妹妹的消息。


    這一晚藍治長在屋頂看星星看了一夜,薛景行則如常前半夜練功後半夜睡覺,早上照舊早起做了早飯,匆忙吃過,就去蘭室見穀主。


    白虹聽說他來了,揚聲說:“進來吧。”


    薛景行記起穀主有潔癖,猶豫著不敢動,青蓮隔著窗子笑道:“穀主叫你進來,你就進來,不用多想。”


    他這才放心,提步上台階,然而奇怪的是,門外石階本來就在他前方三步之外,他走了三步後,台階竟然還在三步之外。薛景行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眼花,特意邁開大步想直接跨上台階,卻一腳踩了個空,定睛看時,台階又在三步之外了。


    他疑惑的抬起頭,見青蓮倚著窗子抿嘴衝他笑,像是在看好戲,又低頭看看台階及周圍——階下這幾株芭蕉種的位置……是陣法!


    原來這是穀主在考校他,薛景行定下心來,分別往五個方向邁步試探,並仔細觀察那幾株芭蕉,終於在半個時辰後,破陣而出,踏上了石階。


    “以你的修為來說,半個時辰破陣,也算不錯。但若以我平時的標準……”白虹站在門口,目光掃過薛景行的腿,“該罰。青蓮帶他去南崖。”


    青蓮應了一聲,出門叫薛景行跟她走,薛景行有點忐忑,走遠以後就問:“穀主沒生氣吧?”


    “穀主從來不生氣。”青蓮笑道,“昨日看你那麽快出陣,還以為是你腿快的緣故,但從剛才破陣看,還是不夠,所以穀主叫你去南崖再練一練。”


    “南崖?”


    “這個去了再說。我問你,你可知馨果她們為何從小就修習陣法?”


    薛景行搖頭:“請姑娘賜教。”


    “因為我們穀中主修的就是陣法。以陣生法,因五行而入道,得千變萬化方成上仙。是以,我們不修心法,也無所謂術法,隻要於千變萬化中不停磨練,自會進階突破。可惜,你大概不能在我們穀中留那麽多時日,隻能先強行加快你的步法,讓你更敏捷、更適應高階陣法了。”


    薛景行聽的似懂非懂,“可我已經修習心法了。”


    “你修習的心法,和沒修習也沒甚兩樣。快走吧,前麵就是南崖了。”


    薛景行跟著青蓮走,一開始還不覺得怎樣,後來果然覺得她步伐極快,自己跟著跟著就有些吃力,須得提氣急追才能跟上。


    就在這時,青蓮突然停下腳步,一指前麵:“喏,這就是南崖,你攀上去摘幾顆果子下來,帶回去獻給穀主,可不許弄破啊!”


    薛景行來不及刹住腳,往前衝了一下,險些撞在如削山壁上,他手在山壁上一撐,站穩了,抬頭望去。


    好一麵平整光滑的崖壁!竟與那天鑒不相上下!


    “這……能攀上去?”薛景行難以置信,他取出隨身帶的匕首,問青蓮,“可以劃嗎?”


    青蓮一笑:“劃不動的。隻要你腿夠快,就能攀上去。試試吧。”


    薛景行後退幾步,看著這山崖似乎並不太高,就收起匕首,將袍子撩起係在腰間,然後再後退幾步站定,深吸口氣,便急衝向崖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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