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撲通一聲跳下霞露泉, 景悅根本來不及反應,還被濺了幾點泉水在臉上, 當場氣得七竅生煙, 叉腰罵道:“你瘋了是不是?怎麽講都不聽, 還不給我上來!”


    旁邊取水的人也頓足大呼:“有人跳下去了!”“怎麽回事?”“往深處去了!”“他想幹什麽?”


    牟舜英飛奔過來, 和景悅一起衝到湧水的泉眼附近,果然看到小白正在下潛。他一身白衣在清澈的水下非常顯眼,取水那些人已經從他衣服上繡的扶桑花, 判斷出他是扶桑派的人了,正嚷著要去叫扶桑派的人來。


    有人應聲轉身, 卻正巧看見景悅和牟舜英也穿著繡有扶桑派標識的衣服, 立刻圍上來質問:“你們門下的人怎麽回事?找死也不能往霞露泉跳啊!”


    景悅無言以對, 眼看著更多人圍上來, 七嘴八舌的唾沫星子都要噴到臉上了,守在泉邊的人突然一陣驚呼,同時原本很小的水聲突然變大, 眾人一齊回頭,隻見泉水不知為何形成一個向下的漩渦, 漩渦以極快的速度旋轉, 並越轉越大。


    景悅被圍在人堆裏看不大清楚, 就往前擠了擠,還沒等站穩, 一陣極大的吸力襲來, 她什麽都來不及反應, 就跟牟舜英一前一後的被吸入了漩渦之中。


    人在極速轉動的水流中間,反而感受不到水的存在,景悅隻覺自己被一股寒冷的氣流裹挾著,越沉越深,光線也越來越暗,就在視野幾乎完全變黑時,一道耀眼至極的白光突然亮起,她雙目刺痛,下意識閉緊,接著氣流消失,身體輕輕落到地上,四周安靜到落針可聞。


    景悅悄悄把右眼掀開一小條縫,確定光線正常後,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像是躺在一麵透明玻璃上,玻璃下方是一座城池,城池之中有一座赫赫揚揚的府邸,正是她非常熟悉的風棲城城主府。


    奇怪的是,她雖然懸在城主府上方,卻能清楚看到城主府中每個人的行動,聽得到他們都在說什麽。


    景悅撐著玻璃坐起來,發現身後不遠處就是牟舜英,再轉頭四顧,又在左前方發現了仆倒的小白。她顧不得牟家人,先試探著站起來,輕飄飄縱到小白身邊,確定玻璃撐得住,就坐定掐了小白手臂一把。


    “你怎麽回事?”


    小白臉朝下俯臥,看不見臉,隻縮了縮手臂,景悅伸手把他翻過來,見他緊閉雙眼,臉色青白,摸上去冰冷冰冷的,忍不住又罵:“活該!讓你作!”


    一邊罵一邊卻又伸手按住小白胸口,試著他心髒跳動有力,便運轉靈力,給他輸送過去一點,幫他身體回暖。


    “他沒事吧?”牟舜英問。


    景悅回頭看他一眼,見他坐在原地,臉色不太好看,就說:“應該沒事。你怎麽了?”


    牟舜英沒有回答,眼睛望向下麵,景悅跟著低頭,這才發現下麵城主府正上演弑父篡權的戲碼,“這個是……大公子麽?”


    城主牟常智偶爾會借過壽,與民同樂,在城主府的城樓上露一露臉,所以景悅認得。但幾位公子,她就隻知道五公子長什麽樣。


    “嗯。”牟舜英看著給自己父親下蠱蟲以致其走火入魔、動彈不得的大哥,低低應了一聲。


    “那另外幾個策劃在傳位典禮上搞事的是?”


    “我二哥、四哥和六哥。”


    逢雙搞事麽?“怎麽不見三公子?”


    “天資不好,我剛出生不久,他就死了。”


    這還真是死了幹淨——景悅看著下麵父子相殘、手足相殺,不由暗自感歎。


    她父母之死,與那位大公子很有幹係,景悅看到這一幕自是不會有什麽同情心,但當著牟舜英,也不好幸災樂禍,就說:“這看起來不像是現在,而且沒有五公子?”


    “嗯,我父親和幾位兄長現在的麵容都與這裏不同,我猜,這是天鑒在給我們預演未來。”


    牟舜英話音剛落,他父親就被二公子的手下發暗箭射死,幾個有預謀的公子立刻向大公子發難,城主府很快就殺的血流成河。


    此時幾朵白雲悠悠飄來,將城主府遮蔽起來,似乎並不想讓他們看到最終結果,小白也在這時哼了一聲,睜開眼睛,正好與看回他臉上的景悅撞上。


    “醒了?”景悅收回靈力,同時縮回手。


    小白下意識攥住她手腕,張口:“對……”


    景悅聽見有聲音,立刻瞪大眼,小白自己也像嚇了一跳,就那麽停住不說了。


    “咦?是王城。”牟舜英突然說。


    景悅先看了一眼腳下,白雲已經散開,底下是一座比城主府要恢弘廣大得多的城池,裏麵的人熙來攘往,為的也無非是權和利。


    她懶得多看,轉回頭繼續盯著小白:“繼續說呀,想說什麽,我聽著呢,別怕,說錯了也不打你。”


    小白就笑了。他跳了一次霞露泉,不知為何看起來又小了些,消失的少年氣重新回到臉上,輕輕一笑,便讓人有種繁花盛開、處處美景的心曠神怡感。


    “傻笑什麽?”景悅掙開他攥著自己手腕的手,反手拉他坐起來,“剛剛是怎麽回事?”


    “我……”小白張口努力說,“下去,到底,拉、拉開,就,暈了。”


    他嗓音很啞,說出來的話也略有點含糊,仿佛生鏽已經的聲帶和舌頭都不太聽使喚,景悅卻沒露出一絲異色,認認真真聽了,又問:“拉開了什麽?”


    “環、環。”


    “什麽樣的環?”


    小白表情有點苦惱,伸兩手比劃,“這樣,的環。”


    “看起來像個門環。那你看見刺目的亮光了嗎?”


    小白皺眉,片刻後搖頭,又問:“這是,哪裏?”


    景悅看一眼下麵,某間雕梁畫柱的宮室內,某位王子正和謀士商量,如何韜光養晦,讓其他兩位王子及其身後的支持者,爭個兩敗俱傷,自己再坐收漁人之利。


    “大概是個中轉站,讓我們在這裏略作休息,順便看看勾心鬥角真人秀。”景悅說完,回頭跟專心看下麵的牟舜英說,“七公子,解說一下唄。”


    “國君有四位王妃、三位王子,其中大王子是大司徒的外孫,二王子的母親出身大司空府,三王子是我祖父的妹妹所生。二王子之母已逝,並不受寵,大司空胡存公近年也不得國君的意,他一心想與我家或曾家聯姻……”


    “曾?你不是總說自己姓曾?還有那位胡小姐,就是這麽來的?”


    牟舜英點頭:“我母親姓曾,是大司徒的侄女,與大王子之母是堂姐妹。”


    這輩分關係都夠亂的,景悅懶得弄清楚這些不相幹的事,就問:“所以那個想撿便宜的就是二王子?”


    “他撿不到的。”


    牟舜英麵無表情看著下麵,果然二王子很快就被國君派去風和洲雒國出使,並死在了那裏,直接引起兩國大戰。


    白雲又在血流漂杵之前飄來,片刻後散開,露出座座山寺,寺內光頭和尚正與不停幻化的魔修血戰;之後是被各種飛禽妖怪圍攻的夏翟國,再之後是其他有名的世家宗門互相殘殺,……。


    “我猜它是要給我們看修真界怎麽玩兒完。”景悅皺著眉說。


    小白伸手擋住她的眼睛,說:“假的。”


    景悅索性看他:“你怎麽知道是假的?”


    “嚇唬,人的。”


    “你還知道是嚇唬人的?”


    小白點頭:“事在,人為。”


    喲,還會說成語了,景悅一笑:“這詞兒誰教你的?”


    “師尊。”


    景悅沉默一瞬,換了話題:“你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小白搖頭,景悅伸手拿手背貼了貼他額頭和臉頰,又試了試他的手,小白全程僵住不動,直到她收回手說:“還行,暖和過來了。”才悄悄呼出口氣。


    “幹嘛?”景悅無語,“你剛剛拉住我的時候,怎麽那麽順手呢?”


    小白臉一下就紅了,著急的解釋:“我、我,我怕,怕你,生氣……”


    景悅想說點什麽,身下玻璃突然消失,他們立刻自由落體、極速下墜,小白反應極快,伸手攬住景悅的腰,將她護在自己懷裏,並在落地之前轉了個身,給景悅做了肉墊。


    砰砰砰幾聲響後,光線暗下來,景悅從小白身上爬起,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天上一輪巨大紅月,和旁邊高高聳立的四方天鑒。


    “我們出來了!”她驚喜的叫出聲,“哥!薛景行!哥!”


    小白也從地上起來,轉頭四顧,隻聽天鑒那邊遠遠傳來一聲:“景悅?”驚喜道,“是,哥。”


    景悅大喜,回頭拉上他就往天鑒那邊飛奔,同時大聲回應:“是我!還有小白!”


    那邊一道人影也飛速向他們接近:“小白?他怎麽在這?”


    景悅看清來人就是薛景行,她不知不覺鬆開小白,衝過去撲在大哥懷裏,一時竟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薛景行看到妹妹果真安然無恙,也十分開心,他一手攬住妹妹,一手伸出去勾住小白的肩,將兩個人一起抱住,驚喜道:“你們果然都平安!”


    說完這句,牟舜英也過來了,薛景行這會兒看到他,早忘了之前的心結,先開口說:“舜英,你和他們在一起麽?”


    牟舜英點點頭,問:“你呢?有見到我五哥麽?”


    薛景行搖頭:“我和藍道長一起。”


    景悅平靜下來,踮起腳從哥哥肩膀往後看,“道長在哪裏?”


    薛景行未及回答,四麵八方忽然有許多人衝出來,遠遠將他們圍在其中,同時又有藍治長的驚呼響起:“何師兄,你怎麽傷成這樣?”


    幾個人聽見,忙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卻還沒等走到近前就停下了腳步,因為那邊地上或躺或臥十來個人,隻有兩個還在喘氣,剩下的都渾身是血,死狀極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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