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舜英帶著段德潤進去時, 景悅他們也剛回來不久,看見隻有他, 景悅不由往門外望去。


    孟皓注意到她的動作, 等牟舜英介紹過段德潤, 就問:“景行呢?”


    “在外麵, 他怕家裏惦記,先叫人往回傳個話。”牟舜英答完,就讓段德潤把方才在獨柳客棧說的話, 再跟孟皓他們講一遍。


    段德潤知道他們想聽的重點,直接把那個趴在地上的藍袍人的特征講了, 孟皓越聽越皺眉, 等聽到大雁圖樣時, 目光不由看向牟舜英。


    牟舜英道:“路上我叫人去弄了。”


    景悅聽這意思, 這繡了大雁的藍色袍子似乎是個製服,牟舜英和孟皓應該都知道什麽人會穿,不由皺起眉——難道這件案子的凶手也與雁國高層有關?


    孟皓叫了個人先帶段德潤去休息等候, 回頭對思考的景悅說:“你把方才的事都跟舜英說說。”


    景悅答應一聲,剛要說, 又反應過來:“我哥怎麽還沒過來?”


    “我去看看。”小白接話。


    人都回府了, 景悅也沒覺得會有什麽事, 隻是想等兄長來了再一起說,就點點頭, 讓小白去找。


    牟舜英看著小白出去, 忍不住問:“藍海死因查到了嗎?”


    “傷口腐化, 深入肺腑。”


    “這能死人?”牟舜英難以置信,“還死得這麽快?”


    “不光人死了,驗屍時內髒都已腐爛發臭,那時他斷氣還不到一個時辰,屍體還是暖的。”景悅說到這兒,胃裏不由一陣難受。


    牟舜英見她臉色難看,就轉頭問孟皓:“天師,這傷如此可怖,是因蝕魄晶輪麽?”


    孟皓搖頭:“其他傷者傷勢都在轉好,藍海本來傷處也已結痂,但他死前出去了一次,回家不過片刻,傷口就開始腐化,人也隨即昏迷,一句話都沒交代。他家人立即施救,想護住心脈,卻毫無用處,前後不過一盞茶時間,人就死了。”


    “是毒麽?”


    “不好說,我叫人帶了腐肉回來驗,還沒等動手,你就回來了。”


    景悅接話說:“天師去忙吧,我們留下等消息就好。”


    孟皓點點頭:“那袍子找回來了,就叫我。”


    牟舜英答應一聲,目送他出去,接著問景悅:“藍海家人知不知道他出門去哪裏、見了誰?”


    “顯然不知道。不過,他既然是看見那藍衣人驚呼的,那麽他的死多半也跟那神秘消失的藍衣人有關,隻要段德潤這裏有收獲,藍海的死因,大概也能順藤摸瓜了。”


    景悅說完,頓了頓,歎道:“還有一個消息,大司馬那邊查到皎月綾的主人了,不過,那人已經中毒死了,且就死在嚐鮮小館。”


    牟舜英大驚:“嚐鮮小館?”


    “不錯,就是雁都人人皆知的那間嚐鮮小館,也就是三王子府曹王妃開的那一間。衛尉大人把小館的掌櫃、店夥、還有客人都拿去審問了,不過,此事真一派雲華一脈的人早早得到消息,隻比衛尉大人晚一步到嚐鮮小館,雲華觀弟子一見那遐敏死了,當場指控三王子和曹王妃是凶手,兩邊很快就動起手來,最後是大司馬親自到場,才平息事態。”


    這個發展過於曲折離奇,牟舜英不太理解:“雲華觀的弟子死在嚐鮮小館,就說三王子夫婦是凶手,這是何道理?”


    景悅道:“據說……三王子早便認得遐敏,兩人有一段情,原本還許諾了要娶她為王妃,這次遐敏來到雁都,三王子卻反悔了。”


    牟舜英更無語了,“三王子怎麽可能娶一個女道士做王妃?”


    “他們真一派本來就不禁嫁娶,雲華觀觀主也有丈夫子女,指控三王子和曹王妃是凶手的,好像就是雲華觀觀主之女。這樁案子單看已經有些麻煩,真一派不是小門小戶,不可能隨便吃虧,就算是三王子,不把這事說個清楚,恐怕真一派不會善罷甘休。”


    “更麻煩的是,皎月綾是吊死夏翟國王叔之物。”牟舜英自己補充完,突然感覺很疲憊,轉頭找了個椅子坐下,歎道,“殺死此女之人,很可能就是夏王叔一案的凶手。怎麽這麽巧?”


    景悅給他倒杯茶遞過去,順勢往門外望了一眼,嘀咕道:“小白怎麽也一去不回?”


    牟舜英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留意到這句,他一口喝了茶,問景悅:“你知道那藍袍和誰有關嗎?”


    “大概也是權貴吧?”


    牟舜英一歎:“前幾年……”說了三個字,他突然想起來這是誰的地盤,轉而傳音道,“前幾年大王看起來突破無望,卻遲遲沒有立太子之意,三位王子便都做了些事。大王子招納了許多能人門客,還按等階給他們做了表示身份的衣裳,就如同朝中官員一樣。那繡著大雁紋的藍袍,就是他府中等階最高的人穿著……”


    剛說到這裏,有個童子匆匆進來,向二人稟道:“那劍穗的來曆查到了,是大王子府五月裏從千絲坊訂做的。這是當時的圖樣。”他說著送上一個信封。


    這會兒景悅和牟舜英對這個消息已經毫不意外了,她先吩咐:“把嚴特英帶過來認認。哦,對了,你進來時看到我哥和小白了嗎?”


    童子拱手道:“正要稟告姑娘,小白公子令小的傳話,說他與薛公子有事出去一趟,片刻即回。”


    “有事?有什麽事?”這小子還學會先斬後奏了?!


    童子道:“小的不知,小白公子說了這一句,就和薛公子出門走了。”


    “往哪個方向走的?”


    “往南吧……”


    童子隻看了一眼,也不確定那倆人往哪兒走,景悅打發他出去,回頭問牟舜英:“我哥之前有跟你說要出去嗎?”


    牟舜英搖頭:“他隻說叫人往家裏傳話,難道是不放心,想回家一趟?”


    “回家還帶著小白?”景悅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你留下等著,我去看看。”


    她說完就走,牟舜英想攔沒攔住,隻得叫自己隨從跟過去幾個,然而等景悅出府,薛景行和小白兩個早已不見了蹤影。


    一刻鍾之前,薛景行看到藍治長傳來的訊息,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他知道藍治長早就想見他,但雁國和牟家的人一直攔著,現在不但雁國國君給他封了官,他們還得指望孟天師給小和治病,就更不好陽奉陰違,私下去見藍治長了。


    但要當這事沒發生過,理都不理,薛景行心裏又有點不安。這個蠟丸是包在他吃的肉丸裏的,可見藍治長為了不驚動別人,花了多少心思,這老道一向憊懶,肯這樣費事,恐怕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找自己。


    薛景行正蹲在外麵左右為難,小白出來找他了。要換了別人,薛景行估計提都不提,就回去了,但是小白出來,薛景行略一猶豫,竟把這事跟他說了。


    小白聽完,略想一想,居然說:“去吧,我陪你去。”


    “可是前輩叫我一個人去。”


    “我偷偷在後麵,遠遠跟著你,不驚動他。”


    薛景行想想老道修為也不高,就說:“也好,天鑒出來的時候,我就沒跟前輩在一起,還有些話想問他呢。”


    兩人意見統一,說走就走,到府門口碰見查劍穗回來的童子,叫他傳了個話就出門了。


    雁回橋是雁都名勝,上次鳳十一離家出走,他們去過一次,知道路徑,出府後便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附近。


    此橋是一座九孔長橋,橋身橋墩護欄都精雕細刻著雁國國鳥大雁,橋下流淌的瀘清河貫穿全城,將整個都城一分為二。據說早年靈氣充裕時,站在雁回橋上能看到河中鯉魚躍長橋,躍過去了便能修成人形,躍不過去……多半都被橋上候著的大雁吃了。


    此時正值隆冬,河水早已結冰,自是看不到魚躍出水,橋上也冷冷清清的,沒幾個人經過。小白在距離雁回橋二裏外的地方與薛景行分開,自去找了個河岸邊還開著的酒樓,坐在臨窗位置看著薛景行走上雁回橋。


    藍治長約的是橋下,但雁回橋有九個橋洞,他又沒說在哪個橋洞裏,薛景行就打算先上橋走一趟,讓老道找他。果然他剛走到一半,耳際就傳來老道的聲音:“怎麽才來!第五個橋洞,快下來!”


    薛景行依言下到第五個橋洞,往裏麵走了一段距離,才看見一個穿著普通棉袍、頭發蓬亂的人,他有點遲疑,因為這人看著實在不像紫清宮真人,反而像個……。


    “看什麽看?認不出來了?”那人把頭發往後一扒,手在臉上一抹,露出老道那張滿是溝壑的臉來。


    “前輩,你怎麽……”


    “這個無關緊要,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牢牢記著。”藍治長一邊傳音說話一邊留意四周,“別跟牟家人說,包括牟舜英,明天一早就帶著你家裏人悄悄離開雁都,走的越遠越好!”


    薛景行有點懵:“這是為何?”


    “因為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們編來騙我們的!隻要你還想好好活著,想保護家人,就盡快離開雁都,別管什麽狗屁扶危定傾大會!懂了嗎?”


    藍治長嗓音沙啞,語氣急促,“他們才不管什麽扶危定傾,他們隻想爭權奪利!進升客棧慘案就是明證!”


    “他們是誰?前輩是查到什麽了嗎?”


    藍治長一把拉住薛景行的手,往他手裏塞了個東西,同時說道:“小心牟家……”


    剛說了四個字,他整個人忽然一顫,接著用力推開薛景行,嘶啞著說:“快走!”


    薛景行踉蹌著後退,眼見藍治長說話間唇邊溢出鮮血,同時胸口衣服迅速洇濕變紅,他大驚失色:“前輩你怎麽了?”


    藍治長已經答不出話,他大口大口的嘔著血,眼見已經站立不住,卻在看到薛景行要奔過來時,一掌拍出,將其送出橋洞。


    他這一掌用盡全力,在薛景行飛出橋洞的同時,藍治長砰然倒地,然而他眼睛最後看到的畫麵,卻是一件邪惡法器正悄無聲息靠近尚未站穩的薛景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修真界對我不友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嵐月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嵐月夜並收藏修真界對我不友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