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舜英去孟皓那裏轉了一圈, 回來說:“大王已下令,今日起城門隻許進不許出, 直到抓到袁誌洄為止。我往城門那邊兒走了一趟, 好多人堵在城門處抱怨, 有人說, 你們雁國人自己作的案,憑什麽關著我們無關人等不讓走。這話一說,好多人響應, 我看一會兒怕是要鬧開。”


    景悅驚奇:“他們怎麽知道袁誌洄是雁國的人?”


    牟舜英和薛景行對視一眼,答道:“我們去找段德潤套話時, 旁邊有人聽見, 後來我問孟天師, 此事要不要緊, 他說聽都聽見了,再做什麽反而多此一舉,更令外人懷疑。”


    “可是讓你們掩藏身份去套話的, 也是他。”景悅皺起眉,“他是真的藝高人膽大、什麽都不怕, 還是有意讓雁國陷入被動之中?”


    “我也覺得不許人出城, 會令城中更人心惶惶。”本來就有些人因進升客棧慘案而害怕, 開始陸續出城,現在雁國突然又封鎖城門, 不許出去, 原先不想走的, 恐怕這時也要心中嘀咕,恨不得這就飛出城去了。


    牟舜英想到這裏,又聯係上藍治長叫薛景行一家離開雁都那茬,心情更加焦慮,“城中一定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在醞釀。我母親走了多久了?”


    景悅看看天色:“沒多久,半個時辰吧。對了,十一那隻雀鳥帶回消息來,說袁誌洄跟趙輝離開大王子府之後,有鳥看到他們進了天盛街一間買賣法寶的店,叫尋寶堂,卻沒看到他們出來。那店有後門,不排除他們是從後門走的,但自那以後,再沒有鳥看見他們。”


    “尋寶堂……”牟舜英道,“我叫人傳個口訊給孟天師吧。”


    他出去叫了個隨從去傳話,此時幾朵烏雲層層疊疊,籠罩在天上,開始零零星星的掉雪花,牟舜英就回頭衝堂內說:“左右無事,我去接一下……”


    話沒說完,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尖銳至極的利器尖嘯聲,本來在堂內坐著的景悅等人都一躍起身,牟舜英也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還沒等有所動作,一聲極短促的竹哨聲就緊跟著響起。


    院內侍立的曾府侍從臉上齊齊變色,牟舜英更是二話不說、飛身就走,景悅、薛景行、小白都跟了出來,薛景行問:“這哨聲?”


    牟舜英遠遠答道:“是我們府中特製的竹哨!”


    景悅則回頭攔住鳳十一:“你留在家裏,照顧小和!”


    鳳十一眼看他們都飛身出去,特別想跟上,但回頭一看,景和孤零零站在門口,曾府隨從也跟出去許多,隻得回去拉住景和的手,說:“沒事的。”又打發雀鳥跟出去看。


    這時景悅已經出了曾府,趕到通往大路的街口——其實她一出府門,聞到風裏帶來的濃重血腥味就知道大事不妙,卻仍是在親眼見到那一大片血泊時,震驚的無法做出反應。


    幾十丈之外的寬闊街麵上,曾夫人的馬車翻倒在地,旁邊是四腿斷折、喉頭噴血卻仍在呼吸的飛馬,在馬和車四周,橫七豎八躺著皆身首異處的曾府侍從。


    至於曾夫人,景悅沒看到人,因為牟舜英第一個衝進馬車,擋住了視線。


    “母親!母親,你傷到哪裏?誰傷的您?母親!”


    牟舜英聲音顫的不成調,幾乎帶著哭腔,景悅心提起來,先轉頭拉住一個曾府隨從:“立刻去請孟天師來救命!”又叫另一個人往大司徒府送信,自己縱上半空,想看看凶手往哪裏去了。


    便在此時,一個十分眼熟的男子從馬車後麵走過來,有曾府隨從迎上去問,景悅聽見他說:“我看見凶手……”忙縱身過去,落在那人麵前,聽他接著說,“往這條巷子裏去了。是名男子,黑衣,戴著麵具,用的是一件奇形法寶,一麵是鉤狀,一麵是圓環,這些侍衛都是被圓環割去首級……”


    小白這時也到了景悅身邊,聽到這裏,立刻往巷子裏追去。景悅聽說是紫金日月鉤,想到孟皓說用此法寶之人修為高深,又看了目擊男子一眼,認出他是上次見過的雒國來使簡銘秋後,就去追小白,還不忘對也想跟上來的薛景行說:“哥,你留下陪七哥!”


    她飛快追上小白,小白一指地上:“有血跡!”


    景悅低頭,果然見到地上有星星點點血跡延伸向前,兩人各自祭出法寶,追了一段,血跡突然消失,四周也沒發現任何符合簡銘秋描述之人。


    兩人不甘心,在周圍轉了一圈,發現街對麵就是大司徒府,景悅忽然反應過來,拉著小白向東穿過一條巷子,果然看到巍峨氣派的大司馬府矗立在前。


    “是他們?”小白難以置信,“為何?”


    景悅搖搖頭,小白氣的直衝過去,景悅忙追上一把拉住,勸道:“別衝動!這也是七哥的家。”


    正好這時曾府隨從也追上來,景悅就問:“夫人怎麽樣了?”


    隨從都滿臉悲憤,為首的一個搖搖頭,咬牙說:“這賊人到底與我們夫人有何深仇大恨?割喉剜心不算,還割去夫人一隻耳朵!”


    景悅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轉頭去看小白,卻見小白怒目圓瞪,額頭青筋暴起,一側身甩開她的手,就衝向了大司馬府大門。


    “小白!”景悅急忙追上去,“你幹什麽?興師問罪嗎?我們沒有證據!”


    隨從們也跟上來,聽見這話,插嘴問:“姑娘是說,凶手在大司馬府嗎?”


    景悅道:“還不確定,我們追尋血跡到了附近,就……”


    那隨從首領聽了這話,衝的比小白還快,眨眼之間就到了大司馬府門前,一把拎住門房裏迎上來的人,大聲喝問:“剛剛誰進了府?”


    那人認得這首領,驚訝道:“李大哥這是怎麽了?”


    “別廢話!剛剛最後一個進府的人是誰?”


    “沒……沒誰啊……”


    景悅追上來,讓那首領放手,對大司馬府門房道:“七公子母親在回府路上遇刺,你們派個人去通報大司馬。”又問,“方才夫人是從哪個門出去的?”


    門房也十分震驚,叫了個人進去傳話,自己指指旁邊:“西側門。”


    “那夫人出來以後,還有人從西側門或者大門出來嗎?”


    門房眼睛閃爍,打量著景悅問:“這位是?”


    曾府隨從首領再次揪住他領子:“你少廢話,就說有還是沒有?”


    門房用力掙紮,並皺眉道:“李大哥,咱們都是當差的,知道規矩,這話可不是誰來問,都能答的!”


    “是嗎?那我來問,你能不能答?”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帶著威嚴的男聲,景悅驚異回頭,發現一名華服男子竟在她沒察覺間就到了身後。這名男子樣貌也十分威嚴,身後跟著幾名隨從,其中就有她之前打發出去傳話的——看來是曾家人了。


    景悅退到一旁,果然大司馬府的門房立刻小心答道:“曾大夫有問,小的自是不敢不答,大人請。”又轉頭罵旁邊圍觀的同僚,“還不快去傳報!”


    那位曾大夫上前幾步,冷臉道:“都站著不要動。”他身後隨從聽見這話,立即圍上來,將大門和西側門的幾個門房都圍住了。


    便在這時,有人匆匆從大門內出來,邊走邊問:“出了什麽事?”


    景悅轉頭一看,是個熟人——大公子牟卓英。


    牟卓英也第一眼就看見了她,腳下不由一頓,不過他很快也看到了曾家的人,忙迎上去,拱手道:“叔父怎麽站在這裏說話?可是來見大司馬的?”


    “大司馬日理萬機,我就不打擾了,隻想借你們府裏這幾個人,問幾句話。正好你出來了,就煩你回去和大司馬打個招呼,一會兒去曾姮府裏領人。”曾家那人說完,手一揚,“走吧。”


    景悅和曾府的隨從立刻跟上,牟卓英似乎也並不認真想攔,象征性的叫了幾聲:“叔父且等一等,我這就去通報。”就放他們走了,甚至都不許府內聞訊趕出來的侍從動手阻攔。


    路上那人看了景悅和小白兩眼,景悅主動說:“晚輩姓薛,這是舍弟小白。”


    曾大夫點點頭:“曾霖。曾姮怎麽樣了?”


    景悅沉默,看一眼曾府的侍從首領,那人眼中含淚,答道:“恐怕是……”


    曾霖雙眉陡然挑高:“說說怎麽回事。”


    景悅剛把曾夫人一早去大司馬府,回來時遇襲,他們聽見異動趕出去卻已經晚了的話說完,大司馬牟久嚴就親自追了上來。


    “阿霖你這是何意?”牟久嚴麵帶怒容攔在路上,“我府上的人再有不是,你要問罪,也不至於不問我一聲就帶了人走吧?”


    曾霖向他行了個禮,道:“大司馬息怒,並非侄兒要興師問罪,阿姮遇刺,您聽說了嗎?”


    牟久嚴道:“我正要問,隻傳了句話說阿姮遇刺,就來我府上拿人,莫非凶手在他們之中不成?”


    小白忍不住道:“不在他們之中,在你府上!”


    牟久嚴目光盯住小白,威壓隨之籠向他身上,景悅見狀,跨前一步,說道:“大司馬隻關心貴府幾個門房,卻問都不問一句夫人的安危,莫非是已經知道結果了嗎?”


    “你大膽!”


    牟久嚴怒喝一聲,無孔不入的威壓同時向景悅襲來,曾霖修為不及牟久嚴,知道自己阻攔也無用,便道:“大司馬何必當街發威?前麵就是阿姮遇刺之處,有話,不妨到了她麵前再說。”


    牟久嚴想給景悅和小白個教訓,正要繼續施壓,一陣清風忽然拂麵而來,身穿道袍的孟皓從天而降,正落在他麵前,將他施放的威壓悉數擋了回去。


    “大司馬,曾大夫,曾夫人遇害,大王震怒,東華殿曾王妃已趕往曾府,請二位移駕曾府,共同商議如何緝拿凶手。”


    牟久嚴麵露震驚之色:“遇害?”


    孟皓點頭,輕輕一歎:“我親自驗過,曾夫人……死於紫金日月鉤之下。”


    這話說出來,幾方終於達成一致,暫時擱置爭議,一同往曾姮府邸去。


    景悅和小白走在最後,卻並不為孟皓及時趕到解圍而欣喜,因為她從孟皓那句“大王震怒”裏,敏感的察覺到一絲孟皓想搞事的氣息。


    她叫人第一時間去請孟皓來,為的是他修為高、通醫術,能讓曾夫人盡快得到更好的醫治,可是孟皓顯然並不隻當自己是個醫生,他第一時間就把此事報給了雁國國君,還及時出現,拿國君來壓牟久嚴跟曾霖,他想幹什麽?


    不隻景悅這麽想,在揣測孟皓用意這件事上,她和曾霖、牟久嚴達成了共識——這個孟天師怕是要搞事。


    曾姮父母都已不在,曾書放聽說她遇刺,就派了行事作風強硬的長子曾霖過來。曾霖一出家門就看見曾姮隨從在大司馬府門口糾纏,他修為高,悄悄過去聽了一耳朵,發覺曾姮遇刺竟似乎與牟家有關,立刻就把大司馬府的門房給扣了,打算趁牟家不備,先問個清楚。


    方才牟久嚴親自趕來攔下他們,實際上幾乎坐實了景悅等人的猜疑。曾霖已經打算好了,等到了曾姮屍體麵前,就當著牟舜英的麵審問大司馬府門房,非得今日就把事鬧個清楚明白,才好開始兩家博弈。


    哪想到孟天師橫空插了一腳,竟把大王搬出來,不讓曾、牟兩家有機會自行處理此事,他到底安的什麽心?


    牟久嚴則是在後悔,他見到牟俊英割下了曾姮的耳朵,隻顧得上追問曾姮是否看到了是牟俊英下手,萬萬沒想到這小雜種竟有膽當街殺曾姮!他剛才真不該手軟,就應當一掌結果了這個半妖之子,把寶物都收到自己手裏,也省卻這許多麻煩!


    三句話不忘紫金日月鉤,孟皓顯然留意上了這件法寶,可他為何還報給大王?難道他想獻給大王?


    各懷心思中,一行人已經到了曾夫人遇害之地,那裏仍舊滿地鮮血,有人正在收斂侍從的屍體,遠處還有人指指點點的圍觀。


    景悅走到這兒,突然想起一事,張口想說,看到前麵那三個大人物,她又咽了回去,默默跟著回了曾府。


    此時曾府中已經是哭聲震天,曾姮平素為人寬和,很得府中下人愛戴,突然橫死街頭,府中人難免悲痛。就連景悅,聽見哭聲,剛剛因急於追緝凶手而暫放一旁的哀痛也不由襲上心頭,忍不住落下淚來。


    府中管家擦著淚引眾人去正堂,說七公子在後堂守著夫人,曾霖卻道:“我要去看看阿姮。”


    牟久嚴也說要看看傷口,管家便引著他們去了後堂,到門外時,牟舜英得到消息,渾身是血的衝到他祖父麵前,紅著眼嘶聲問:“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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