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別人還沒等有所反應,孟皓先上前兩步, 冷笑道:“簡大人好大的口氣, 孟某就站在這裏, 想叫孟某陪葬, 你可以試試!”


    誰也沒想到看起來最與世無爭的孟皓會說這話。本來打算硬頂回去的胡存公,隻能換個角度緩和這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孟天師息怒, 簡大人大概關心則亂,一時口不擇言……”


    他說著也上前兩步, 站到孟皓身邊, 看著簡斯雲說, “但, 還請簡大人冷靜想想,令侄與我們大司馬府無冤無仇,甚至還曾與牟家小七結交、目擊了其母遇害, 牟家有什麽理由害他?”


    “是你們說刺客穿著大司馬府的衣服,自己報的名號也是大司馬府, 現在你問我, 他們有何理由害我侄兒?”簡斯雲冷笑, “好啊,我也想知道——這兩個人是僅有的目擊者是不是?我要帶回去審問!”


    他伸手指向景悅、小白, 胡存公也轉頭看過去, 遲疑道:“這……簡大人放心, 此案交到我手裏,我必會全力以赴、查明真相,您還是全力救治令侄……”


    簡斯雲冷哼打斷了他,孟皓插嘴說:“簡大人莫非當這裏是你們雒國了,想審誰就審誰?好叫簡大人知曉,這兩位,一個是內廷弓箭提督的親妹,一個是王宮親衛統領,別說是您,就是大司空大人,也不敢沒有王命就帶走拘禁審問!”


    胡存公沒覺出這話另有含義,理所當然的點頭表示讚同。


    簡斯雲卻從他們二人的態度裏,立刻猜到了景悅二人的身份,他若有所思的看過去:“難怪……不能帶走是嗎?那煩請孟天師和大司空安排一個清淨地方,我要單獨和這兩位談。”


    這是合理要求,孟皓沒有拒絕,胡存公就清理了旁邊的院落,讓簡斯雲與景悅、小白去那裏談。


    簡斯雲先叫了小白進去,單獨談了一會兒,小白出來後,又換景悅進去。


    “薛姑娘,請恕我眼拙,不知你的身份,方才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景悅笑了笑,沒吱聲。她今日沒有易容也沒有掩藏修為,以簡斯雲的修為,不可能看不出她是煉精化氣三重修為的修士,但他並沒有因此高看她一眼,仍隻當她就是個牟府侍從那樣呼來喝去,直到猜到她來曆不一般才改變態度,可見在如今的修真界,沒有身份、隻有修為,仍然不夠。


    當然,也可能是她修為還不夠高,如果她能進階煉氣化神,一切自然又不一樣。


    “聽說銘秋遇刺時,隻有你一個人在堂中,是麽?”簡斯雲見她態度冷淡,便直入正題。


    “不是,還有刺傷簡公子的人,據簡公子說,那個人叫蓼風,應當是貴國二王子派到他身邊做奸細、專門刺殺他的。”景悅對這個簡斯雲毫無好感,答話就簡單直接,絲毫不管他聽了作何反應。


    “二王子?”小白顯然並沒有告訴他這個消息,簡斯雲聽到以後,下意識上前兩步,“這怎麽可能?”


    “我不知道可不可能,令侄原話是‘蓼風必是二王子姬永臣派來的奸細’,我覺得此話太過駭人聽聞,還沒有告訴旁人。”


    簡斯雲麵色變了幾變,好一會兒才勉強恢複正常,態度客氣許多,“他還說了什麽別的嗎?”


    “簡公子很快就陷入昏迷,沒能再多交待什麽。”景悅說完,想想傷勢沉重的“簡銘秋”,又多嘴說了一句,“他似乎沒想到蓼風會刺殺他,昏迷之前都在為此傷心。”


    簡斯雲皺眉沉默片刻,讓景悅從頭說了一遍事情經過,聽到那把短劍淬過毒時,插嘴問:“劍在何處?”


    “孟天師到了以後,他收起來了。”


    簡斯雲又問了幾句細節,最後說道:“多謝姑娘,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銘秋跟你說的這句話,可否請你保守秘密,不再向旁人透露?”


    景悅沒有答應,“抱歉,此事我無法承諾,畢竟您也不能代貴國國君做主,萬一雒國國君因為簡公子遇刺向雁國宣戰,我肯定要將簡公子的原話公之天下。”


    她這麽說,是在告訴簡斯雲,自己已經猜到簡銘秋的身份。簡斯雲一聽即明,目光瞬間變得犀利,身上殺氣外露,景悅卻氣定神閑、不為所動。


    “其實大司空說的沒錯,簡大人的當務之急,是救治簡公子,隻要他解了冰芙蓉的毒、清醒過來,能自行運功療傷,那麽無論是兩國之間,還是簡大人與我們之間,都不存在任何矛盾。之後大家通力協作,找出這居心叵測、從中挑撥的幕後主使,才能真正為簡公子報一劍之仇。”


    簡斯雲眯了眯眼,忽然笑了:“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不愧是進過天鑒的天選之人。”


    “?”天選之人?外麵是這麽稱呼他們的嗎?


    “我相信姑娘與銘秋遇刺無關,也感激你的好意,待銘秋無恙、此事了結,歡迎姑娘攜家人來雒川遊覽,簡氏一族,定掃榻以待。”


    “大人客氣了,多謝。”景悅說完這句就打算告辭,不料簡斯雲還有話說。


    “簡某還有一事,想請姑娘解惑,聽聞天鑒預言,修真界隻剩六十年,是真的嗎?”


    景悅看著簡斯雲的眼睛,答道:“我相信貴國肯定已經派人去看過天鑒。”


    簡斯雲道:“眼見未必為實。”


    “但我說了,您也未必會信。”


    簡斯雲似乎被她噎住了,頓了頓才說:“所以天鑒並非人力為之?”


    “至少雁國沒有這個能力。”景悅笑了笑,“而且,已經沒有六十年了,我到雁都都已經三個多月了。”


    “那麽雁國打算如何扶危定傾?”


    “這等大事,自是得等到扶危定傾大會上,各方一起商討,才好決定。”


    簡斯雲來回踱了幾步,突然站住說:“可天鑒一定有所諭示,姑娘不必說細節,能不能告訴我,扶危定傾的關鍵,與什麽有關?”


    他到這時,態度已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景悅看待這位雒國丞相的長子,也與剛進門時截然不同——牟舜英已經決定要殺牟俊英,這基本意味著他將和整個家族決裂,雁國已非久留之地,雒國國土比雁國還大,若能將雒國作為後路,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憑霄。”景悅拿定主意,答的就很幹脆,“大人若沒有別的事,我和小白就告辭了,牟七公子的母親待我們親如家人,她不幸遇害,凶手還沒找到,府裏一定忙亂,我們得回去幫忙。”


    簡斯雲忙說:“請便,銘秋這裏勞你們費心,簡某這裏謝過。”


    “不敢當,應該的。簡公子是曾夫人遇害的目擊證人,我們和牟七公子都希望他平安無事,對了,孟天師說簡公子中的毒叫冰芙蓉,解藥煉製不難,隻是需要時間。”


    簡斯雲再次道謝,親自送了景悅出去。景悅和小白回去找孟天師、胡存公說了一聲,終於離開聚仙樓,回到曾府。


    此時府中已經設了靈堂,但並沒有開門納客,景悅一路進去,隻看到有親朋派人過來致意,似乎沒有親自來的,等見到牟舜英就問:“七哥這是不打算接受外人吊唁嗎?”


    牟舜英點點頭:“母親生前最愛美,怎會願意讓人看到她如今的樣子?”


    景悅這才想起來,她到現在都沒有看過曾姮的屍體,想起曾夫人生前美貌,再想想她被割掉的耳朵,一時恨極:“大司馬走了?”


    “嗯。”牟舜英一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還反過來安慰她,“沒事,他跑不了,祖父也不能護著他一輩子!那邊怎麽樣了?”


    景悅定了定心,把自己跟簡斯雲談話的經過說了,“要是簡銘秋沒事,我們成事後,可以先去雒國躲一陣子,再想法轉道去炎臨洲。”直接向南得路過風棲城的勢力範圍,不如跨過大裂穀,先去雒國所在的風和洲更安全。


    炎臨洲連波穀是曾姮早就給他們安排好的去處,牟舜英沒想到景悅這麽快就把退路都想好,笑著讚道:“還是你想的周到。你們回來,我就安心了,之前提到的幾件事,有的已經有了消息,你們去見景行,聽他說吧,我去大司馬府一趟。”


    景悅立即說道:“我和你一起!”


    “不用。”牟舜英麵上露出自嘲之色,“那裏怎麽也算是我的家,牟五再喪心病狂,祖父也不可能讓他在家裏對我動手。你放心,我也沒打算動他,隻是有些戲,還得當麵演一演。”


    看他還算冷靜,景悅略微放心:“那要不讓小白和你一起?”


    牟舜英搖頭:“我祖父回去之前還提起,要我把你們都帶去大司馬府,‘以策萬全’,我好不容易拒絕了,你們還想自投羅網不成?”


    “怎麽?大司馬想把我們都控製起來?”景悅腦子裏轉了一圈,“難道他想的是……”


    牟舜英以眼神示意她不必說下去,“不管他想什麽,都與我們無關,依計行事便是。”


    景悅點點頭,看著他出門,才和小白回房去找薛景行、鳳十一跟景和。


    “姐姐你可回來了!”鳳十一一看見她就撲過來,小白眼疾手快,展臂攔住,推到一旁,鳳十一不甘心的和他過了兩招,還是被無情鎮壓,隻能氣呼呼跟在後頭。


    “十一別鬧,和我說說紫清宮那邊的消息。”景悅自己進去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說。


    鳳十一聽姐姐先點了自己的名,立刻開心起來,跳過去擠開小白,坐到景悅旁邊說:“雀兒找了全城的鳥問,終於找到看見帶走藍真人的人了,但他沒有帶藍真人去七哥說的天長觀,而是進了河邊一處民居。”


    旁邊坐著的薛景行插嘴:“舜英已經叫人去查那裏住的是什麽人了。”


    “不過他雖然沒有帶藍真人回天長觀,但今日一早,他自己回去了。”鳳十一接著說。


    “不能確定這人是誰嗎?”景悅問。


    “很難,除非我們和它們一起看見這個人。”


    景悅笑道:“不難,有扶危定傾大會。對了,青鸞有沒有可能也知道這些?”


    鳳十一聽了這個問題,臉上露出吃了蒼蠅一般的厭惡之色,“之前是有可能的,青鸞也是神鳥,普通的鳥兒不敢違抗他,但我已經傳令,不許任何一隻鳥兒再聽命於他。”


    “今早夫人遇刺時,沒有鳥兒看到麽?”


    “沒有,紫金日月鉤這樣的凶器,鳥兒感知到氣息就都飛走了。”鳳十一也有些懊惱,“不過我們之前就知道用紫金日月鉤的人在大司馬府,他跑不了!”


    景悅點點頭,轉頭看向兄長,“小白說,藍真人留給你一樣東西?”


    薛景行攤開手掌,掌心裏一顆雕著花紋的銅球滴溜溜的轉,“就是這個,上麵有機關,我還沒能打開。”


    景悅這才注意到他手邊放著一本書,正是問劍穀主給他的有關陣法的集錄,她拿過來翻了翻,看不懂,又放回去,“哎,上次你不是說大王殿裏的帳幔,像是陣法嗎?你查到沒有?到底用來做什麽的?”


    “查到了,更像是鎖靈陣,但我不敢十分確認,畢竟隻遠遠看著,裏麵又昏暗……而且無論大王還是孟天師,都應該不需要這種鎮壓魂靈的陣法才是。”


    “鎮壓魂靈?什麽意思,你仔細說說。”


    “我們都知道,一般修士死去之時,魂靈即隨之消散,但若在生前,或是自己想辦法留下魂魄,或是他人強行困住魂靈,收於特製器皿之中,則又不同。後者因非自願,魂靈都帶著怨氣,當然困住他們魂靈的,一般也不懷好意,所以多會用鎖靈陣壓製魂靈,但這也僅限於施法者修為不足,以大王和孟天師的修為,就算要壓製魂靈,也不必用這個陣法。”


    景悅聽了這番話,莫名覺得有點冷,同時心底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那你的書上有沒有提到,一般困住別人魂靈的人,是想達成什麽目的?”


    “有的是為了煉造法寶,將魂靈注入爐火之中,能為法寶添加煞氣;有的是為了借助魂靈邪力、提升修為,但一般這麽做的,都會入魔。”


    “這樣提升修為,應該極快吧?”


    薛景行看見景悅的眼神,終於明白她在想什麽了,“是……是極快,但……大王是向煉氣化神進階,這不是……不是幾個魂靈就能……”


    “所以他們才需要設一個如此之大的鎖靈陣。”景悅一麵心底發寒,一麵反而冷靜下來,“此事要驗證也不難,隻須等七哥回來,問問他這三個月裏,有沒有近距離、親眼見到大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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