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賴也賴不了多一會兒, 這邊剛和蘇阮拉著手說了幾句話,蘇耀卿就派人同羅海回來請付彥之, 說已備下宴席,就等他過去了。


    “自作聰明。”蘇阮笑得直不起腰。


    付彥之無奈, 對傳話的侍女說:“你跟他們說,我這就出去。”等侍女退下, 廳中沒別人了,才攬過蘇阮, 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一口。


    “我明日再來。”付彥之抱緊蘇阮,貼著她耳邊說, “自己來。”


    蘇阮耳根泛紅, 輕輕點了點頭。


    付彥之心中火熱,忍不住又親了她一下, 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蘇阮跟著他站起來, 檢查過付彥之臉上沒有異狀, 目送他離開, 正準備回房, 下人來報:“華郎君求見。”


    她這幾日沒怎麽在家,也沒和華維鈞照過麵, 但蘇阮今日實在有些累了,就說:“我累了, 問他有沒有急事, 不急的話, 明早再來吧。”


    侍女應聲出去問話, 不一會兒回來稟告:“華郎君說不急,請夫人先歇息,他明早再來。”


    蘇阮就回房早早休息了。


    第二日起來,疲憊雖解,身上卻懶懶的,腰也有些酸痛,她覺著怕是要來月事,就換了一套家常穿的襖裙,準備今日就呆在家裏,哪也不去。


    吃過早飯,華維鈞如約求見。


    蘇阮惦記著付彥之一會兒可能會來,為免他多想,就叫華維鈞去前麵廳中等著,自己加了條帔子,才去見他。


    華維鈞這次求見,卻不是為了修園子的事,“我有幾個好友準備應考進士科,聽說我正給夫人修園子,托我將這幾篇文章呈送給您。”


    “……”


    昨日才問付彥之幾時帶薛諒薛諳兄弟去行卷,今天就有人往她這裏行卷了?


    華維鈞看徐國夫人似乎很驚訝,就問:“是我冒昧了?還是,夫人有什麽顧慮?”他問完不等蘇阮回答,又解釋,“這幾個士子都是今年才進京的,家世清白,人品也靠得住……”


    “沒有,我是沒想到還會有人往我這裏行卷。”蘇阮笑了笑,“你也不算外人,不怕與你實說,我們姐妹都從小不愛讀書,更不愛寫文章,有空寧可練琴。所以這文章好壞,我實在不敢評判。”


    華維鈞道:“夫人想找人幫著評判文章,還怕找不到?隻看您願不願邁出這一步罷了。”


    “就算有人幫我看了,評判出好壞,我與禮部侍郎又無交情,也幫不上什麽忙啊。”


    “夫人還是進京時日短。”華維鈞今日來見蘇阮,神色一直很嚴肅,直到這會兒才笑了笑,“夫人可知,何為造勢?”


    蘇阮隱約察覺到他要說什麽,便坐直了說:“願聞其詳。”


    “商鞅為變法,徙木為信;呂不韋為揚《呂氏春秋》之名,將全文謄抄張貼於城門處,但改一字,許以千金。這兩件,都是造勢典範。”


    華維鈞侃侃而談,“以您如今的權勢,根本無須特意同誰交好,因為‘勢’在您這裏,您隻要稍微動動手腕,滿京權貴自會爭相矚目。”


    蘇阮明白了:“你是讓我效仿永嘉公主,宴請權貴,給士子們嶄露頭角的機會?”


    華維鈞道:“不,永嘉公主其實沒有造勢,她行為雖略有出格,卻仍守著方外之人的線,並不曾插手朝官事務。”


    哦,對,永嘉公主身邊圍繞的那些人,基本上已經是名士了,不需要她再為他們造勢。而且永嘉公主一般也不會薦誰入朝做官,像華維鈞,她就隻想推薦他去做個宮廷樂師而已。


    “可我也不能插手啊!”蘇阮終於明白華維鈞真正所指,“你膽子倒不小,公主都不敢插手的事,你竟敢來攛掇我!”


    華維鈞欠身道:“維鈞受夫人知遇之恩,總想還報夫人一二,可是夫人什麽都有,維鈞怎麽想,都想不到如何報答夫人。直到這幾位好友找上維鈞,我才想到,其實夫人最缺的,是可用之人。”


    “我能有什麽事,還缺可用之人?”蘇阮問。


    “維鈞鬥膽,以我這些時日對夫人的了解,夫人最掛心的,其實是蘇氏一門的榮耀。然否?”


    蘇阮不答。


    華維鈞接著說:“若我猜得不對,您當我後麵說的都是廢話;若我猜對了,夫人不妨一聽。”


    “如今夫人隻有一位親兄長和一個隔房堂兄在朝為官,就像蓋房子,隻得了兩根梁柱,雖然上麵有貴妃娘娘遮風擋雨,但地基總得加固,圍牆也得壘起來,房屋才能長久穩固。”


    “您是鴻臚卿的親妹,貴妃娘娘的親姐,又有膽識有見識,這築基修牆的大事,舍夫人其誰?”


    他這是叫他們蘇家培植自己的勢力,結成朋黨。蘇阮心跳得有點快,遲疑道:“可是,房子若蓋得太大太引人注目,難道不會惹禍上身?”


    “房子不可能一日完工,您盡可慢慢來,隻別等到變天那日還沒落成就好。”華維鈞點到為止,“維鈞鬥膽胡言亂語,不過是想替夫人居安思危、未雨綢繆,若有僭越失言之處,請夫人勿怪。”


    蘇阮沒怪他,但也沒應下來,隻說:“文章留下吧,我拿去給鴻臚卿瞧瞧。”


    華維鈞道過謝,告退出去,往府中花園走了。


    付彥之進來,恰好看見他的背影,見到蘇阮就問:“園子修得怎樣了?”


    蘇阮愣了愣:“啊?哦,他不是為那事來的。”伸手點點案上東西,“是來幫人行卷的。正好,我們探花郎來了,也幫我掌掌眼。”


    付彥之笑了笑,伸手拿起來瞧了瞧,點評道:“辭藻華麗,內涵空洞。格律工整,卻失之呆板。這篇還有點意思……”


    “行了行了,別同我說了。”蘇阮見他還認真看起來,連忙擺手,“勞煩你,一會兒帶去跟我阿兄講評吧。”


    “怎麽?你想讓鴻臚卿……”


    “你們先看著,若覺著有文章不錯的,叫過去見見又不礙什麽。我還有一件事想煩你……”


    付彥之笑道:“你我之間,還提什麽煩不煩?”


    蘇阮也笑:“好吧,是有一件事要交給你——現下我阿兄府中那幾個幕僚,實在不成樣子,我阿兄就夠沒主意了,他們還要等我阿兄的主意。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薦一兩個過來。”


    “不瞞你說,我早有此意。但我總覺著,鴻臚卿看著隨和,其實心中自有主意,不願為他人左右,就一直沒提。”


    蘇阮笑道:“這個也分事分人,他從小被我大姐壓製,所以份外反感旁人沒問過他,便替他拿主意。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同他說的。他今日去衙門了是嗎?”


    付彥之昨夜宿在鴻臚卿府,早上起來還是回了一趟光福坊,所以來得晚了些。


    “嗯,還給我留話,說他午前就能回來,叫我過去,同他喝茶。”


    “行,那你一會兒帶著這些去。幕僚的事,你先去辦,我晚些就跟他說。”


    付彥之答應下來,兩人又說了會兒閑話,蘇耀卿回府,打發人來請付彥之,他就帶著華維鈞送來的那些文章過去了。


    蘇阮在前麵坐了半日,也有些累,起身回房睡了個午覺。


    睡醒起來,她吃了點心,懶怠幹別的,便想做點針線活。


    蘇鈴聽說她在家,過來尋她說話,見她竟然拿著剪子要裁布,不由嘖嘖稱奇:“不得了,我們二娘居然還要做衣裳!”


    “……阿姐當我不會做麽?”蘇阮話是這麽說,比量了幾下,還是不敢動手,索□□給朱蕾,“你照著拿回來的尺寸幫我裁了,剩下的我自己做。”


    “怎麽?這是給妹夫做的?”蘇鈴問。


    “不是,給翁姑做。”


    新嫁娘進門,總是要給翁姑做點衣服鞋子什麽的,蘇鈴點點頭,又笑:“可見是不一樣,我記得當年,你可沒自己動手給張家人做衣服。”


    蘇阮那時是真的不太會做針線活,又對張敏中有些怨恨,索性全交給侍女做了。


    但她懶得解釋這些,另問道:“姐夫到家了吧?來信了嗎?”


    “前兩日送了封信回來,說已把珍娘接回家了,等珍娘身子好一些,就啟程北上。”蘇鈴提起長女,眉心微蹙,“我真怕她受不了這路上顛簸。”


    “早些啟程,走水路還好。珍娘不暈船吧?”


    “以前是沒暈過,但如此長途跋涉,也不知……唉!總是兒行千裏母擔憂。”


    蘇阮拍拍姐姐的手:“來了就好了。”


    姐妹兩個談了一會兒家常,不知不覺說到蘇耀卿身上,蘇鈴偷笑著告訴蘇阮:“上次你嫂嫂,不是說你阿兄不喜歡外人送的美人麽?”


    蘇阮點點頭,蘇鈴接著說:“於是她自己挑了兩個良家女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我聽說那兩個都隻有中人之姿,於是你阿兄轉頭就把其中一個送了堂兄。”


    蘇阮:“……”堂嫂招誰惹誰了?


    “這個崔氏,盡動這些歪心腸,她也不想想,你阿兄如今是什麽人。聖上最近誰都不愛見,隻找你阿兄說話,不知多少人想討好他,給他送金銀財寶香車美人呢!”


    蘇阮聽著話音不對,忙問:“是不是有人找阿姐了?你可千萬別摻合這事,阿兄雖然不聲不響,卻自有主意的!”


    “我稀罕管他!”蘇鈴嗤一聲,“你放心吧,我同人說了,想討好他蘇耀卿,千萬別沾我的邊,不然,他想要的都不要了。”


    姐弟兩個年齡相近,從小恩怨也多,蘇阮偷笑一聲,沒插嘴。


    哪知蘇鈴話鋒一轉:“不過我不小心把這事當笑話說給聖上聽了,聖上前日賜了四個美人給他。”


    蘇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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