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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生剛被母親退出大門,俊生和俊麗來了。


    見到這一幕,不知道這舅舅家是咋地了。


    舅媽給兩人使了個眼色,他倆也沒問,走進去找老舅說事去了。


    後院著火了。


    安俊生昨晚回家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床頭的離婚協議書。


    見了老舅還沒說兩句,安俊生已經痛哭流涕。


    大姐安俊麗本來一肚子窩火沒地方撒,這下在陳國華麵前將弟弟罵了個狗血淋頭。


    離婚就離婚,這倒也沒什麽,以俊生這條件找一個不難,可,可俊生這婚離不起,否則九泉之下的父親永遠也不會閉眼。


    陳國華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見外甥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一個勁抱頭痛哭。


    “俊麗,你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舅舅,我今天和俊生去公司財務部查了一下,俊生和馬蓉結婚這九年裏,除了我自己的那部分沒人動之外,每年或多或少都會有一部分資金和業務轉到馬蓉名下,如果現在和馬蓉離婚,我們就等於把安家的一切拱手讓給那個女人。”


    “啊!”


    就連陳國華也大驚失色,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我是安家的長女,公司財務方麵都是俊生在管,沒想到他,他……”


    氣的俊麗咬牙切齒,可是畢竟俊生是自己的弟弟,隻能是橫鐵不成鋼。


    “舅舅,快想想辦法,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俊麗強忍著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央求老舅,現在能完全依靠的人隻有老舅。


    俊生還不放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那種人,我要找他問清楚,他不會離開我的。”


    啪。


    連陳國華也看不下去,“你啊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人家從一開始就沒喜歡過你,就是圖安家的財產來的。”


    俊麗看著弟弟,“這都是父親一手拚出來的,現在要拱手送給那個女人,我還怎麽去見我的父親。”


    陳國華氣的狠狠的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坐了下來,“唉,真是造孽啊。”


    縣城招待所的床就是柔軟,對了,這應該叫席夢思,比我家那土炕睡著不知舒服多少唄。


    剛剛醒,就聽見電話按鈕被摁的劈裏啪啦響。


    父親坐在床頭,披著外套,臉上那個“火”字寫的明明白白,看來,那個人應該是騙了父親,不願意付這最後的尾款。


    我很識趣的沒有招惹父親。


    啪!


    父親終於沒了耐心,將電話狠狠摔在桌上,我的心也隨即噗通噗通加快速度。


    “艸他媽的,連老子都敢耍。”


    這句髒話聲音很大,我聽的明明白白,嚇的我把牙刷吧嗒掉進廁所。


    我很想問問父親,他是不是在害人?


    邵柏,是不是他殺的?


    可是我不敢,我怕的是父親那雙深邃的眼睛,但我更怕父親離開我。


    這種糾結中的痛苦,我想沒有人比我更明白。


    “邪琴,洗完沒?準備走了。”語氣中的炸藥味還未消。


    父親要親自找那個女人。


    “馬蓉,哼!”


    安喬年家的確不同於其他戶人家,二層小別院的建築在我們縣隻有少數幾個,而安家就是其中一個。


    我跟在父親後麵,站在安家的大門口。


    門口時不時駛過一輛車,全都是黑衣打扮,出入的人絡繹不絕,應該是來悼念安老爺子。


    足足等了兩個鍾頭,我們父子飯還沒吃。


    “爸爸,我餓了。”


    父親頭也沒回,一臉黑氣的說道,“忍著。”


    隻能委屈的憋回去。


    眼看都快下午四點,從未見到這個叫馬蓉的女人。


    一直到一個身穿黑色馬褂,腳蹬北京老布鞋的人從我們身邊走過。


    他身材瘦小但卻精悍,頭發黑白相間,收拾的紋絲不亂,煞白的臉給人一種強烈的恐懼感。


    似乎一陣風一樣,腳步輕盈,不僅是父親,我也注意到這個人身上的不同。


    他並沒有注意我們,徑直走進安家大院。


    “爸爸,這個人怎麽感覺怪怪的?”


    父親點點頭,“這樣的匠人不多了。”


    安家大院內收拾的有條有理,進來的人臉上都掛滿哀傷。


    俊生和俊麗不停的向前來的客人致謝,而陳國華在主持大局。


    俊麗畢竟是大姐,撐著安家的半邊天,禮數有分寸,行為有章法,至少在表麵做的有條有理。


    俊生就不同,如同個活死人一樣,你說一句,他做一句。


    不過,沒人覺得俊生的怪異,都認為俊生是悲傷過度,上去安慰兩句。


    陳國華內心是淩亂的,他必須想出好的法子對付這個外姓女人。


    鬼三進門,陳國華都未能發現。還是俊麗來提醒了舅舅。


    “舅,鬼師父來了。”


    這才反應過來,“在哪,快去迎接。”


    說話間,鬼三已經走上前來。


    “鬼師父來了,沒能前去迎接……”鬼三擺了擺手,“我是來給安老爺子上柱香。”


    “俊麗,快給鬼師父點香。”


    鬼三在蠟燭上點著香,猛吹一口,將火苗熄滅,一股煙縷竄上頭,插進香爐。


    “老陳,去把門口那兩個人請進來,讓他們也上柱香吧。”


    陳國華不知道鬼三的話是什麽意思,“俊麗,你出去看看。”


    我拉著父親的衣袖,不敢蹲,不敢坐,腿都快站麻了,沒有父親的命令,我不敢擅自做主。


    父親如同個木頭人一樣,注視著安家出入的人群。


    從大門口出來一個女人,好奇的眼神往我們這邊看看,紅腫的眼睛明顯是因為悲傷。


    披麻戴孝,布鞋並沒有穿整齊,按照習俗,人死後,孝子孝女是不允許將鞋跟勾起來。上麵都是用白布縫裹,一眼就能判斷出,這應該是安家的女兒。


    父親也發現了那個女人。


    二話沒說,拉著我扭頭離去。


    “二位等等。”


    那女人迎了上來,父親被迫停住腳步,脖子稍稍向後側了側。


    女人很禮貌,走到父親跟前來,“這位先生,我們本家有請。”


    父親麵無表情,“白事我們恐怕不便。”說著,拉起我又準備向前走去。


    “哎。”女人想攔,但又不好意思攔。後頭又有人吼了一腔。


    “來都來了,進來喝杯茶。”


    喊話的正是剛才進去那個人。


    父親低著頭,拉著我走進安家大院。


    陳國華算是本家掌事人,對著我和父親兩副新麵孔作了揖。


    “與兩位有緣,可否未本主添個福(上香的本意就是添福,上的香越多,就證明死者生前廣積人緣,福氣越高。)”


    父親什麽也沒說,徑直走向大堂,拿起香火分給我三隻,給眼前這個老人上了香。


    從遺像上看,這個老人麵容和善,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個良主。


    就當父親插香那刻,對著遺像凝視了一陣,陳國華和鬼三都發現這個特殊的舉動。


    兩人相互對麵交換眼神後,又把目光放在我們身上。


    陳國華轉身向外甥說道,“行禮。”


    說畢,兩個孝子孝女噗通跪下來,對著我和父親磕了一個。


    有點年齡的人都明白,這個時候要上前將孝子孝女扶起,才算完事,否則,孝子孝女是不能擅自主張起來。


    這叫一叩謝恩德,是替亡人還生前的陽債。


    村子裏死人,我又不是沒見過,可父親做出讓人難以置信的舉動。、


    他走了出去,繞過跪在眼前的孝子孝女,對陳國華說,“我們可以走了吧。”


    陳國華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旁邊這個男人,對著父親笑笑,左手伸出來,撐成掌麵,掌麵朝下,右手伸出食指,在掌麵上寫了什麽。


    陳國華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一臉詫異。


    父親與我直溜溜站在原地,我注視著他的掌麵,我竟然讀懂他寫了什麽字。


    “我知道你找的人在哪裏。”


    這個鬼師父,很少有人見過他笑過,可他現在正對著父親笑。


    陳國華也納悶眼前這個人是什麽人,不過看這樣子猜也能猜個大概,肯定懂點什麽。


    父親轉身將孝子孝女扶起來,“走,咱們吃飯。”


    說完,拉著我上了二樓。


    而後,陳國華小心翼翼問道,“鬼師父,他是什麽人?”


    “匠人。”


    打著幫忙的幌子,前來打探消息的來錦江將這一幕全部看在眼裏。


    縣城一座家屬樓內。


    “什麽?他們找來了?他們就不怕安家找他們麻煩?錦江,我們應該怎麽辦?”


    來錦江額頭上已經冒汗,雖然強忍著鎮定,但手中一根續一根的香煙暴露了他的內心。“錦江,你別光抽煙,快說怎麽辦?”


    什麽叫做賊心虛,這就叫做賊心虛。


    “別急,這事要敗露,他們也跑不掉,再說,警察不會因為這個定罪於我們。”


    “我不是怕警察,我是怕他,怕他報複我們怎麽辦?你知道,他,他可懂那些東西。”


    來錦江將煙頭一把攢在手心裏,咬牙切齒揉死,這股狠勁顯然是一不做二不休。


    “你放心吧,隻要他們出了安家的大門,我就讓他們永遠沉睡。”


    “早知道就把尾款給他們好了,沒想到現在事情鬧這麽大。難道,他不怕安家人找他算賬嗎?”女人再怎樣陰險歹毒到底還是女人,恐懼與她們與生俱來的。


    更何況,按照常人的思想,縱使沒給這筆錢,那也就算了,隻能吃啞巴虧,誰能想到父親竟然會跑到安家去找她。


    “閉嘴。”


    來錦江大吼一聲,還在發牢騷的馬蓉嚇了一跳。


    說完,走出門去,開始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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