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是光座位附近還是一樣熱鬧。


    「赤城,聽說生產時呼吸很重要!隻要掌握正確的呼吸法,寶寶也會一下子就生出來!網路上有影片,我把網址傳給你,你看一下。」


    「赤赤赤赤城,我看到嬰兒用品店有賣尿布蛋糕,覺得一定要給你看看,就把它買下來了。你看,把毛巾、貼身衣物和尿布裝飾得跟蛋糕一樣,好可愛耶。」


    帆夏和美智留拿著嬰兒雜誌和生產用品,輪流跟他說話。不僅如此,連二年級的月夜子都賴在是光班上。


    「欸,關於嬰兒床的設計呀,我覺得這種不錯。有點和風要素,感覺很時髦對吧?不過這種有意大利蕾絲的款式也難以割舍。赤城覺得哪一種好?」


    她拿出華麗照片讓是光看,尋求意見。照片裏是已經不知道該叫它嬰兒床,還是名為嬰兒床的裝飾品,放在空居住的狹小公寓中明顯地會很突兀。


    帆夏和美智留兩個人就夠引人注目了,再加上華麗度和美人度拔群的月夜子,總之就是顯眼。


    是光周圍簡直像突然出現花園一樣。


    「那是怎樣?後宮嗎?」


    「這畫麵好像在哪看過……帝門生前之類的。」


    「後宮流氓嗎?」


    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傳來。


    (不要擅自幫我增加奇怪的新綽號!)


    是光在心中呐喊。


    光不知為何換上波斯園王般的華麗服裝,輕飄飄地浮在空中,感激不已。


    「大家,謝謝你們這麽拚命為我的孩子著想。」


    昨天從小晴口中聽到那些話,讓是光情緒低落,但一被這麽吵鬧的女性們包圍,是光根本沒時間沮喪。


    (真是,這幾個家夥……)


    是光雖然擺著一張臭臉,卻莫名感到放心。


    (喔。)


    就在這時,他看到葵靜靜站在教室門口附近。


    她應該是在意光孩子的事,才會來見是光吧。葵一臉苦惱,提心吊膽地往裏麵看,像在猶豫般目光上下飄移,雙唇緊抿。


    這幾天,葵都隻是像這樣麵帶複雜表情,從稍遠處看著是光他們,沒有靠近。


    今天也一樣,她跟是光目光交會後嚇得肩膀一顫,急忙別過臉,逃掉了。


    (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吧……)


    對葵來說,要像月夜子那樣,為心愛的人的孩子即將出生一事感到高興,應該很難吧。


    光表情也變得老實許多,心痛地低語:


    「葵小姐有潔癖,她一定很生氣、很受傷吧。如果我還活著,她或許會一年都不聽我說話……」


    放學後,是光又來到空的公寓。樸素雅致的屋內,彌漫馥鬱綠茶和清爽葡萄柚混合而成的香氣。是光看著空織東西、醃甜椒,度過時間。


    他一想起葵,就覺得自己像這樣來找空、在她家休息有股罪惡感。


    對於再婚的母親那難以言喻、令他胸口隱隱作痛的思念,也跟著湧上心頭。


    「空,你還是沒有願望嗎?」


    是光一詢問,空就幹脆地回答:


    「嗯。」


    「總有一個吧。想住在更大更豪華的屋子、想搭豪華客船旅行之類的。啊,呃,如果你說這是你的願望,就財力上來看很勉強,不過假如空真的希望——我、我會想辦法看看。」


    空看著認真斷言的是光,似乎覺得很有趣。帶有淚痣的眼角彎起,仿佛在看一個說「我長大以後要當總統」的小孩。


    (唔,她以為我在說笑。)


    悅耳女低音對臉紅的是光溫柔低語:


    「屋子太大打掃起來很辛苦。我會暈船,所以船也不用了。」


    「那、那吃喜歡的東西吃到撐死,或是穿漂亮的禮服?」


    「吃到那種地步,一定會不再喜歡吃它。禮服也是,我雖然喜歡看,不過實際穿上後不方便行動,很累人呢。」


    「那休息一天,那天由我來幫你做家事如何?」


    「是光,那是母親節給媽媽的家事券。」


    光在旁邊吐槽。


    「剛、剛剛那不算。」


    是光急忙改口,逗得空嗬嗬笑著。


    「唔——」


    空又以母親般的語氣,對難為情的是光說:


    「謝謝你願意為我做些什麽。赤城弟弟是個好孩子呢。」


    是光臉頰越來越熱,講不出話來。


    「沒辦法,是光。我也完全被空當小孩子看。」


    光出聲安慰他。


    (——誰會跟小孩做那種事啊。)


    是光十分不甘地在心中吐槽。


    蟬鳴傳進鴉雀無聲的屋內。


    「今年也很熱鬧呢……」


    空望向窗戶,喃喃說道。


    話題偏移絕非令人高興之事,但是光也鬆了一口氣,咕噥道:


    「小時候,我收集過蟬在暑假脫下來的殼……」


    空一聽見,眼神就變得有點哀傷。


    「那些蟬殼後來怎麽了?」


    「裝進塑膠袋放在桌上,結果風把它吹到地上,不小心被踩碎了。」


    「是嗎……真可憐。」


    這句呢喃也讓人感覺到一絲淒涼。


    淚痣看起來像顆淚珠。


    是光也因為想起跟蟬殼有關的回憶,心情鬱悶起來,陷入沉默。


    兩人都不發一語,覺得現在不適合開口,直到蟬聲停歇。


    「我明天也會來。」


    臨走前,是光嘀咕一句。


    「別跟我約定。我不喜歡約定。」


    空語氣沉穩地回應他。


    回家路上。


    夕陽逐漸西下,是光走在家家戶戶間的小徑上,心情依然沉重。


    光在旁邊輕聲說:


    「……提到蟬的時候,空有點不對勁。」


    「……」


    「你……對蟬也有不好的回憶嗎?」


    麵對光出於擔心的詢問,是光語氣僵硬她回答:


    「沒什麽……跟我對空說的一樣。收集起來的蟬殼被踩碎。就這樣。」


    隻不過,不小心踩碎蟬殼的不是是光,而是是光的母親,母親隻是跟以往一樣「對不起,小光」哭著跟他道歉……


    (都過了那麽久,一想起那家夥還是這麽難受,胸口像要被壓爛一樣,都是因為我最後還是沒能放棄期待吧……)


    期待母親對於被自己拋棄的兒子,有沒有一點點的感情。


    ——對不起,小光。


    總是在哭泣的母親。


    假如自己開朗地對她笑,母親說不定也會停止哭泣。是光這麽心想,雙眼拚命用力,嘴角試圖揚起,然而他隻是雙眼充血、表情僵硬,笑不出來。


    母親離開之後,他也從沒笑過。


    他笑不出來。


    「光……你媽叫你要一直笑對吧?」


    是光低聲呢喃,光以淒涼、澄澈的聲音回答:


    「嗯……這樣做的話大家都會愛我,我就不會孤獨一人……」


    ——露出笑容吧,光。


    ——拿出一片真心。


    ——無論碰到什麽事情都要笑。


    溫柔的聲音對年幼的光不停訴說這番話語。


    光成長為一名不會哭的少年,如同笑不出來的是光。


    光體弱多病的母親應該是察覺到自己死期將至,出於對被獨自留下的兒子的愛,才會這麽告訴他,不過……


    ——流淚是怎樣的感覺呢?


    是光想起以前光用向往無比的語氣靜靜低喃時的表情,內心揪了一下。


    夜幕即將低垂時,


    染上秋色的空氣便會突然轉涼,四周顯得更加冷清。火紅夕陽逐漸西下。


    「……你媽果然是個常常在笑的人嗎?」


    「這個嘛……母親是父親的情婦,會被父親的妻子找麻煩,其實應該也經曆過難受的事……不過我隻想象得出母親微笑時的表情……」


    光這麽訴說的時候,雙眼和嘴角雖然也帶著柔和笑意,側臉看起來卻有點哀戚。


    我會有笑得出來的一天嗎?


    這家夥會有哭得出來的一天嗎?


    (笑——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紫織子、月夜子、帆夏——是光腦海浮現身旁擁有和煦笑容的少女們,心情又苦悶起來。就在這時——


    (嗯?那家夥是?)


    一名大約小學四、五年級的男孩站在是光家門口,瘦小身軀忐忑不安地動著,往裏頭窺探。


    (小學生……?是小紫認識的人嗎?)


    「喂。」


    是光一出聲叫喚,那名男孩就嚇得跳起來,轉過頭。


    是名頭發和衣服都整齊幹淨,看起來很有禮貌的少年。他長得可愛又聰明伶俐,緊張到緊抿成一條線的雙唇,卻給人一種傲慢印象。


    同時,是光隱約覺得這名少年有點像某個人,好像在哪裏看過他。


    少年突然被長相凶惡的紅發高中生搭話,應該嚇到了吧。


    他倔強地將嘴唇越抿越緊,像要隱藏內心的恐懼。


    「你來我們家有什麽事嗎?」


    少年被是光一問,驚訝得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是光——


    「啊,等等!」


    然後迅速衝過是光身旁,消失在轉角處。


    「他是怎樣?」


    「是不是單戀小紫的孩子?他一定是來跟小紫告白。不過遇到可怕的大哥哥,隻好拔腿就逃。」


    「對不起啊,我是可怕的大哥哥。」


    是光一邊鬧別扭,一邊在意起那位少年,望向他消失的方向。


    (他果然很像誰……與其說是整體上的感覺,不如說有一部分很眼熟……)


    晚餐時,是光說了有名年紀大約在念小學的男孩在家門前晃來晃去,一出聲叫他,那名少年就神色大變地逃走了。


    「討厭,一定是愛上小紫的男生。竟然跟到家裏來,跟跟蹤狂一樣。不過,是光哥哥幫小紫趕走他了呢。」


    紫織子鼓著臉頰,高興得羞紅臉。


    「什麽!跟蹤狂!不行。小紫,你有帶防狼警報器和防狼噴霧吧?自治會那邊也得寫個傳閱板送過去,叫他們看到可疑人物就送到警局。」


    正風激動不已,卻被小晴繃著臉阻止:


    「叫他們如果看到小學生就報警?住手,會讓人以為你癡呆加速。」


    「你說什麽!你把父親當成癡呆老人嗎?女人就是這個德行。這道茄子味噌湯也太清淡了吧。」


    「又不是吃重鹹就好。隻吃重口味的東西,舌頭會壞掉喔。你和是光或許已經太遲,但要是連小紫都變成嚐不出纖細味道的味覺白癡怎麽辦?再說這可是別人煮的東西,別挑三揀四了。」


    「真是,小晴阿姨和正風爺爺那別吵架了啦。」


    紫織子出聲勸架後,兩人還是「哼」一聲別過臉去。


    ◇◇◇


    隔天。


    是光躲開帆夏她們的攻勢,一個人在後花園走著,尋找能安靜吃便當的地點,結果在角落花壇發現獨自蹲在那裏的葵。


    她似乎沒吃飯,正在獨自煩惱。


    (叫她她會不會又逃走啊……)


    即使如此,是光也不能置之不理。他悄悄走近葵。


    「——!」


    葵突然大吃一驚,站起身。


    是光也嚇了一跳。


    一名戴眼鏡、看起來很有教養的纖瘦青年垂著肩膀,從建築物陰影處走出。


    (一朱!)


    光的哥哥——執著於葵的帝門一朱麵帶溫和笑容站在葵麵前,對她說「午安,小葵」。


    葵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大概是因為害怕吧。


    「葵小姐!」


    光嘶聲大喊,是光也衝到葵身邊,吼道:


    「給我離葵遠一點!你這變態大哥!」


    「赤城同學……」


    葵臉色蒼白,望向是光。是光看到葵眼眶含淚,不禁更加憤怒。


    「你這次又來幹嘛?要是敢對葵出手,我就拿你那張臉去撞牆!」


    「別這樣嘛。之前被你揍過後,我過了好幾天都還沒消腫,鼻頭也一直貼著ok繃,每照鏡子一次,我都會擔心這個愚蠢的ok繃會不會一輩子拿不下來,絕望得想死呢。」


    一朱雙手掩麵顫抖著。


    「既然那麽珍惜你的臉,就給我管好自己,避免讓我打爛它。別讓人看見那張偽善的笑臉。」


    「哈!你真過分耶。這裏是我心愛的母校,我隻是偶然經過,發現小葵一個人孤零零的,沒什麽精神,想要安慰她而已。」


    「你說的話哪能信啊。你這個雙重人格的女裝癖變態!」


    一朱像在說「所以說聽不懂人話的野蠻人就是這樣」般歎了口氣後,突然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葵嚇了一跳,抓住是光衣服下擺。


    「不用擔心到露出那麽警戒的表情啦。我對小葵的在意程度,如果之前是一百,現在大概是五十左右吧。」


    一朱對是光投以輕蔑眼神,用跟光一模一樣的溫和甜美聲音告訴他:


    「因為——小葵似乎不是光的『最愛』。」


    葵表情一僵。


    光倒抽一口氣,是光也訝異得瞪大眼睛。


    (這家夥……該不會……)


    一朱知道光的「最愛」是誰嗎?


    他打算在葵麵前說出來?


    「我被騙得好慘喔。光沒對小葵出手,不是因為小葵是他的『最愛』。因為,光對他真正的『最愛』好像把該做的事都做了。他或許隻是覺得葵很孩子氣,把她當妹妹看呢。」


    葵表情越來越僵,逐漸失去血色。抓著是光衣服下擺的手指和纖細肩膀都在發抖。


    「別說了,一朱大哥!」


    光悲痛地說。


    就在是光準備痛揍一朱,讓他閉上嘴巴時,一朱目光變得更加黏稠,繼續說道:


    「對了對了,冬天光的小孩好像就要出生了呢。我記得她是個大學生?竟然要在那麽小的公寓獨自扶養小孩,真堅強啊。令人感動。」


    (在公寓獨自扶養小孩……這家夥誤以為空是光的『最愛』嗎?)


    「會是什麽樣的孩子呢?畢竟是光的小孩,一定是個耀眼的孩子吧。要是能平安生下來就好囉。」


    光似乎也注意到一朱誤解了,因為其他原因而臉色僵硬起來。


    (被一朱盯上的話,空就危險了!)


    是光心髒也竄起涼意。


    「我真的很期待。能不能快點出生啊?這樣一來,我就會多個侄子或侄女囉,那孩子會可愛到讓人想吃掉他吧。」


    黏膩的風拂亂一朱柔軟的發絲,也將溫和聲音吹散。輕薄鏡片下的細長眼睛閃過妖豔光芒,柔軟雙唇緩緩勾出弧度,刹那間仿佛染上血一般的紅色。


    蜘蛛的化身。


    六條。


    是光背脊爬上一陣寒意,邁出的步伐僵直不動。


    「一朱,你這家夥——!」


    是光準備抓住一朱衣領,將他提起來時,一朱動作輕柔地閃過,與是光拉開距離。


    「再見囉,赤城,小葵。下次見麵時,別對我露出那麽可怕的表情嘛。」


    他笑著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葵站在原地顫抖不已。


    她不停眨眼,眯細的雙眸盈滿淚水,嘴唇緊抿。


    小葵不是光的「最愛」。


    光在「最愛」的女性身上留下孩子,那孩子會在冬天出生。


    被跟光一模一樣的甜美聲音如此嘲弄,會是多麽受傷啊。


    「葵小姐!不過,我最後選擇的是葵小姐!我打算用一輩子,讓葵小姐得到幸福。」


    光在葵身旁拚命訴說。


    是光也想鼓勵葵。他有股衝動,想抱住葵顫抖著的纖細肩膀。


    可是,一朱的目標如果從葵轉向空,空和她腹中的孩子就危險了。


    必須盡快趕到空身邊。


    麵對掙紮不已的是光,葵用拚命擠出來的沙啞聲音說:


    「就算一朱大哥不告訴我……我也知道……光會不會有位特別的人。」


    光顫抖了一下。


    「就、就算我再怎麽不諳世事……這點事……我也是知道的……我不要緊,所以請你去那位女性身邊吧。」


    光垂下眉梢,表情滿是對葵的愧疚,輕聲呢喃:


    「葵小姐,對不起,沒能讓你得到幸福。對不起,我死掉了。」


    然後深深垂下頭。


    是光也難受得仿佛身體被撕裂,低頭說了句「抱歉」後,拔足狂奔起來。


    是光想到剩下她一個人後,葵應該會蹲在樹蔭下哭泣,胸口就越來越痛。


    「啊!赤城!」


    一名頭發微鬈的嬌小少女從走廊跑向是光。


    是美智留。


    「我在找你耶。那個呀,有間店有賣進口的嬰兒用品,東西都很可愛,下次赤城也一起——」


    「之後再說,我趕時間。」


    是光說話時像在瞪她,讓美智留嚇了一跳,僵住了。他就這樣把美智留留在原地,衝向校門。


    (可惡!一朱那家夥!要是在他對葵說一堆廢話前早點把他打昏就好了!)


    對一朱的憤怒,對葵的糾結,以及對空的擔心,讓是光思緒變得一團亂,感覺呼吸都快要停止。


    要是空發生了什麽事。


    要是她肚子裏的小孩有個萬一——


    他明明應該要代替光守護空!


    空明明那麽珍視即將出生的孩子!


    (怎麽能讓一朱那種人——那種變態家夥,對光重要的女人和孩子出手!)


    光也一臉嚴肅,飄在是光身旁。他的身影立刻因是光眼中滲入汗水,變得模糊不清。


    妤不容易抵達空的公寓時,是光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骨頭吱嘎作響,身體發出悲鳴。


    是光按下電鈴,門一打開就大叫一聲「空!」衝了進去。


    空驚訝得瞪大雙眼。


    看到她的臉及輕飄飄束腰衣下的肚子,盡管明白空和孩子都平安無事,是光仍十分擔心。


    「空,沒發生什麽事吧?有沒有人來過?你沒被威脅、襲擊吧?有沒有什麽困擾?要是空有個萬一,我——」


    是光激動起來,淚水湧上雙眼。


    他知道自己是個男人卻很容易哭。不過,也不用在這種時候哭出來吧?他開始氣起懦弱的自己。


    光則蹲在是光腳邊,露出放心的笑容:


    「太好了……空平安無事。」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嗎?赤城弟弟。」


    空將手放到是光肩上,像要讓他冷靜下來,把他請進屋內。


    即使如此,是光仍處於混亂狀態,空勸他靠著靠墊坐下來後,他的呼吸也依舊紊亂。


    「我……很擔心空!所以就,急忙跑過來……擔心要是空——空和孩子……發生什麽事該怎麽辦。」


    是光拚命睜大那雙紅眼,說出事情緣由後,空忽然伸出纖細白皙的手臂,將是光擁入懷中。


    宛如一名抱緊小孩的母親——


    柔和溫暖的手撫上是光,溫柔地輕輕包裹住他。


    「冷靜點,赤城弟弟。」


    沉穩女低音在耳邊呢喃,如同一首搖籃曲。


    「我平安無事。寶寶也很有精神唷。」


    空的語氣和緩又慈祥無比,像要填滿他的胸膛。


    「好嗎?已經沒事了。」


    馥鬱的綠茶香氣及清爽葡萄柚香氣。


    兩種香味溫柔融合在一起,竄入鼻間,讓是光浮躁的心平靜下來。


    至今為止,是光不是沒被女孩子抱過,但像這樣被珍惜地緊抱還是第一次。


    也不會心跳加速,或是臉頰變熱。隻是被包圍、被治愈般的溫柔安穩感覺,讓是光十分動搖。


    光曾經說過,空拯救了遍體鱗傷的他。如今是光不是靠話語,而是用身體理解。


    仿佛能夠深深包容、隱蔽、守護一切的堅強,以及溫柔和安心感。


    那是至今牽扯上的光其他花朵所沒有的魅力,是光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被埋沒在其中。


    空也是像這樣抱緊光的嗎?


    如此溫柔。


    像母親一樣。


    在遙遠往昔,是光還不懂事的時候,要是他有被母親那雙手擁抱過,說不定就是這種感覺。


    安詳、甜蜜與哀傷混合而成的感覺,令人十分留戀……想一直維持這樣。光看到這樣的自己,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思及此,是光就覺得難為情到眼皮底下都變熱了,即使如此,他還是動彈不得,在空懷中一動也不動,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電鈴響起。


    不隻一次,而是連續響了兩次。


    (一朱來了嗎?)


    是光表情嚴肅地站起身。


    光也像在警戒般,靠到空旁邊。


    「赤城弟弟?」


    「空在那邊待著。」


    是光這句話讓空露出困惑表情。他轉身背對空,走向門口。


    電鈴又響了。


    簡直像在說「我知道裏麵有人」——簡直像在高傲地命令「快給我開門」。


    是光眯起眼睛,透過貓眼窺探門外。


    結果——


    「咦……齋賀?」


    透鏡另一端,一臉不悅、有著一頭烏黑長發的高挑少女——齋賀朝衣站在那裏。


    是光一打開門,朝衣就對他投以利刃般的銳利目光。


    「光的對象在裏麵嗎?」


    她語氣嚴厲,不等是光回答便說「讓開」。推開他,脫下鞋子,進到屋內。


    「喂、喂,齋賀——」


    「小朝!你為什麽在這裏?」


    陪在空身邊的光也驚慌失措得睜大眼睛。


    光的對象是空,以及這間公寓的事,不管是朝衣還是其他人,是光都從來沒提過。


    自從朝衣威嚇老師「需要診斷書證明我是清白之身嗎」後,她懷有是光孩子的流言蜚語就突然平息。


    然而,大概是為了避免又傳出謠言,或是傳出這種謠言,朝衣也會不好意思吧,這幾天朝衣沒傳過簡訊,也沒來接近他,因此是光才會大意。


    隻要有這個心,查出光的對象對朝衣來說輕而易舉。


    而且是光連續好幾天造訪空的公寓,她應該立刻就能想到個中原因吧。


    是因為是光瞞著她跟懷有光孩子的空持續接觸,讓她感到不快嗎?朝衣看起來非常焦躁。


    她乍看之下是個冷靜的人,其實卻容易感情用事,一旦變成這樣就無法插手。身為朝衣表弟的光當然明白,是光現在也知道這點。


    因此,看到朝衣怒氣衝衝的神色,是光立刻感覺到「慘了」。


    「齋賀,等一下。」


    「你的『等一下』,我已經聽膩了。」


    朝衣冷冷地告訴是光,然後站到空麵前。


    空也站起身,神情依然困惑。


    「那個,請問你是?」


    「我是光的表姐,齋賀朝衣。」


    空睜大眼睛。


    「光的、表姐?」


    「你就是蟬穀空小姐對吧?聽說你懷有光的小孩,確定沒錯嗎?」


    「——喂!」


    「小朝,你太急了啦。」


    是光和光都試圖阻止朝衣,但光的聲音朝衣當然聽不見,是光的話她似乎也充耳不聞。


    空微微蹙起柳眉。這麽一來,淚痣變得更加明顯,讓她看起來顯得很寂寞。


    朝衣視線掃過空的腹部附近,板起麵孔。


    「你似乎還沒決定在哪家醫院生產,你有何打算?如果真是光的孩子,不能讓他在這麽狹小的公寓被扶養長大,孩子出生後也得立刻接受dna鑒定。」


    空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她凝視朝衣,仿佛不想讓她看到般抱住肚子。


    她的堅強表情跟對是光揮下掃帚時一樣。看起來不喜歡爭執的柔弱女性,對她露出可以視為反抗的眼神,似乎讓朝衣更加煩躁。


    她挑起眉毛。


    「自己的立場,你——」


    是光抓住朝衣手臂,阻止她說出「有沒有搞清楚?」這句話,硬是把她拉出公寓,關上門,再帶她走下樓梯。


    「放開我,赤城。」


    「你夠了沒!醫院還是dna鑒定,都不該由你指使吧!」


    光也在是光身邊一臉為難。


    朝衣甩開是光的手,語氣嚴厲。


    「那說不定是光的孩子喔!我怎麽可能置之不理。你也一樣在擅自行動,也不跟我商量一聲,不是嗎?」


    朝衣瞪向是光的眼神滿是責備。是光沒跟她說這件事,似乎讓朝衣一直很煩躁。


    考慮到朝衣的感受,是光也稍微反省了一下。


    因為想守護光孩子的心情,朝衣應該是最強烈的……


    他低聲道歉。


    「對不起啦。不過,空說那不是光的小孩,又好像想一個人默默生下他,所以在空同意前,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既然那說不定是光的孩子,我也想幫忙做些什麽啊,也能體會你靜不下來的心情。可是,空才是孩子的母親。」


    「……!」


    朝衣緊咬下唇。


    盡管如此,她也沒有反駁,大概是冷靜下來反省過了吧。她咬著嘴唇,不甘心地沉吟。


    「好了啦,希望你幫忙時我一定會去找你,在這之前可不可以在一旁關心就好?」


    是光一認真請求,朝衣便別開視線,冷冷說道:


    「……如果遇到困難,真的要來找我,否則我可不原諒你。」


    「嗯,因為小朝很可靠嘛。」


    「都說了不要叫我——」


    朝衣準備說出招牌台詞,卻不知為何講到一半陷入沉默,雙頰微微泛紅。


    「行……你可以叫我小朝。」


    「咦?」


    「你的話可以。」


    朝衣低聲說道,瞄了眼是光的表情。原以為她會立刻板起麵孔,朝衣卻表情柔和,揚起嘴角——


    「我等你聯絡。」


    ——留下這句話離去。


    (怎、怎麽了?說我可以叫她小朝……今天是特別服務日嗎?而且她心情還突然變好。)


    「真令人驚訝,是光。」


    光在一旁佩服地說:


    「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會對付小朝?」


    「怎麽連你都在胡說啊?」


    「這樣說不定總有一天,會變成我得去請教你才行。」


    「搞不懂你在講什麽。」


    是光一邊跟光交談,一邊踏上外樓梯,回到空家。


    他煩惱著該如何對空說明朝衣的事,打開房門。


    「空,我進去囉。」


    緊接著映入眼簾的畫麵,讓是光全身僵住。


    光也倒抽一口氣。


    強烈芳香竄入鼻間。


    大量茶渣和削好的葡萄柚皮散落一地。


    空家裏總是飄蕩著日本茶和葡萄柚的清香。


    她說那是她親手調配的芳香劑,做好後將其放入罐中,用湯匙勺起來放進擴香器。


    然而,散落一地的芳香劑不隻是不小心弄掉罐子的程度。情況看來像是拿著罐子晃動,將內容物灑出。


    空按著肚子,像縮成一團般蹲在榻榻米上。


    血液從她左手手心流出,榻榻米上也有血跡。旁邊有個摔破的杯子。


    是個和風設計、有把手的杯子。


    空一直都用那個杯子,為是光泡綠茶。


    是光帶來的嬰兒雜誌和嬰兒用品也散落各處。


    (這是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


    是光他們離開空家,僅僅過了十分鍾左右。


    這段期間卻發生了什麽。


    「空!」


    光的呐喊令是光回過神來。


    他立刻衝向空。


    「空,怎麽了!沒事吧!你流血了——」


    「杯子破掉……我想收拾碎片,結果割到了手。」


    空的聲音在顫抖。


    纖細發絲散亂,垂到臉頰和額頭。嘴唇打顫,肩膀和手也在微微顫抖。


    「隻有割到手嗎?得趕快處理才行。去洗洗傷口——」


    「不行!」


    空甩開被是光抓住的手。


    「沒關係,不用處理。」


    「可是……」


    為什麽?


    為什麽空抖得這麽厲害?


    為什麽她帶著害怕的眼神低下頭?


    房間會變得亂七八糟,是空做的嗎?


    是光腦中一片混亂,宛如被灼燒般發熱起來。同時,背脊卻持續發涼。


    空蹲在地上,像在表示絕對不會從這裏離開。


    鮮紅血液現在也從左手虎口流出,滴到榻榻米上。


    「對不起。」


    空突然以沙啞聲音說道。


    她彎下身體,深深低下頭,低聲啜泣。


    一邊不停說「對不起」。


    「我其實不能生下孩子。我讓妹妹做了我的替身!因為這樣,妹妹和我的家人都——我是個醜陋的人類。我沒資格擁有小孩!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小光。


    空如此傾訴的聲音仿佛是從全身擠出來的,她不停發抖,淚珠啪嗒啪嗒滴落。是光看著她,身上傳來被刺穿的痛楚和衝擊。


    ——對不起。


    ——小光。對不起。


    母親掩麵啜泣的身影和空重疊,耳中麻痹,視界搖晃。


    ——小晴,我……


    抱著小晴哭泣的母親。


    ——我是個過分的母親……


    頭和身體分離,被扔在地上的小小毛氈熊。


    母親遮住臉的白皙雙手。


    從空手中滴落的紅色鮮血。


    自臉頰滑落的透明淚珠,竄入鼻間的芳香。


    是光宛如被扔進一片漆黑的浪濤,腳晃了一下。


    「是光,振作點!空不是你的母親!」


    假如光沒有大喊,是光說不定也會頹然坐倒在榻榻米上。


    光的聲音讓他驚醒,他抓起為嬰兒準備的祝賀用毛巾,用水沾濕,將空的手擦幹淨,再用另一條毛巾緊緊綁住。


    空哭著任憑是光為她處理傷口,斷斷續續說道:


    「對不起……是姐姐的錯。對不起……」


    她的聲音逐漸減弱。


    不久後,空仿佛用盡力氣般無


    力垂下肩膀,雙眼無神地看著散落一地的東西。


    看到摔破的杯子時,空哀傷地垂下柳眉,帶有淚痣的眼角扭曲。


    她輕輕拿起碎片,用淚水盈眶的雙瞳俯視它,低聲呢喃。


    「……這是跟光一起挑的杯子。」


    然後就這樣注視杯子。


    光看到空這個樣子,睜大眼睛,似乎在為什麽事感到驚訝。


    空看起來心不在焉,宛如沉浸在回憶中似的。


    是光開始慢慢收拾屋內。不讓身體動一動的話,感覺又會被那浪濤般的黑暗抓走,這讓他很害怕。


    在他收集散落一地的雜誌時,從中掉出一張明信片。


    (這是……)


    他吃了一驚,停住手上的動作。


    明信片上附有一張照片。


    一名女性懷中抱著嬰兒,身穿輕飄飄裙子上鑲著紅邊的美麗圍裙,感覺像荷蘭還是瑞士的民族服裝。


    然而,女性和嬰兒的相貌都不得而知。


    因為明信片正好從嬰兒脖子下方附近,整個被橫向剪下。


    由於是光僵直不動,光大概覺得奇怪吧,他也湊過來從旁望向明信片,然後板起臉孔。


    明信片下方用簽字筆寫著一句話。


    『姐姐,我想見你。 荻』


    (姐姐?所以這張照片上的女人,是空的妹妹嗎?)


    光也緊盯著照片。


    在這段期間,空一直用哀傷目光俯視手中杯子。


    她直到最後都沒能站起來。


    由於空哀求他「我一個人也沒事的,赤城弟弟回去吧」,是光隻好離開公寓。


    他低頭走在夜幕低垂的住宅區。


    ——我讓妹妹做了我的替身。


    ——我其實不能生下孩子。


    空的呐喊還殘留在耳中。


    啜泣著說「對不起」的身影也依然清晰。


    「是光。」


    是光緩慢移動重得跟鉛塊一樣的步伐,光在他旁邊低喃:


    「我沒跟空一起挑過杯子。」


    ◇◇◇


    那一晚。是光在房間打手機給空,卻打不通。


    他睡不太著,半夜睜開好幾次眼睛,都會看到光眼神空洞,看著空無一物的黑暗,這讓是光心情變得更加沉重,隻得闔上眼。早晨就在他反複醒來的期間來臨。


    到學校後,他也有打電話和傳簡訊給空。不過電話打不通,簡訊也沒回應。


    為什麽空會突然變得跟別人一樣哭哭啼啼、陷入錯亂?


    朝衣的到來讓她那麽震驚嗎?


    的確,被那樣單方麵逞威風,一股女生都會害怕吧?


    不過,依照至今為止與空相處的經驗,是光覺得她是名溫和卻堅強的女性。十分珍惜腹中孩子、斷言「因為這孩子會鼓勵我,所以我一個人生下孩子也不害怕」的空,竟然會因為朝衣對她說了幾句嚴厲的話就混亂成那樣,是光到現在仍無法相信。


    光應該也是同樣的心情吧。


    他表情陰暗地沉思著。


    (昨天果然不該回去。)


    空盡管嘴上說著「沒關係」,但她明明連站都站不起來。


    ——對不起。


    哭著道歉的空,與母親的身影重疊。


    ——對不起,小光。


    「唔……」


    一陣劇痛爬過胸膛,頭部也傳來痛楚。


    (我明明覺得空跟媽媽不一樣。她比媽媽堅強,比媽媽溫暖、溫柔,還非常愛自己的孩子。)


    ——我是個醜陋的人類。我沒資格擁有小孩!


    嬰兒脖子上方被橫向一直線剪掉的、附照片的明信片。


    『姐姐,我想見你。』


    剪掉那張明信片的也是空嗎?


    (為什麽要那樣做?空說讓妹妹做了她的替身——她家人發生了什麽事?)


    一堆搞不清楚的事,讓是光頭越來越痛。


    上課期間,是光也看了好幾次手機,確認有沒有人聯絡他。帆夏在一旁擔心地看著。


    美智留今天沒來找是光,大概是因為昨天是光對她態度很差吧。月夜子由於要商量舞蹈公演的事,今天沒來上學。


    帆夏一大早就問是光:


    「怎麽了?你眼睛很紅耶。睡眠不足?」


    但他隻是隨便應了句:


    「沒事……」


    「難道你又被什麽問題纏上?」


    「……沒有啦。沒什麽。」


    「這樣啊。」


    帆夏微微噘起嘴。但她馬上開朗地跟是光說「如果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喔。」然後回到座位。


    她現在也還在不安地偷瞄是光。


    是光感覺到帆夏實在太為他著想,像這樣子讓她擔心,他覺得自己既愧疚又沒用。


    (不能總是依賴式部。)


    而且,是光沒跟帆夏提過空說不定懷著光的孩子。


    另外,他會覺得心情沉重的原因,除了空以外,還有他把離家出走的母親跟空重疊在一起——由於太不像樣,這件事他也說不出口。


    (媽媽離家出走後,已經過了快要十年。我竟然還放不下牽掛。)


    帆夏明明為了讓是光打起精神,對他展露開朗笑容,是光卻總是板著一張臉,連笑著回她「我沒事」都做不到,這也讓是光懊悔得全身發熱。


    (如果我至少能笑。)


    他試圖揚起嘴角,但嘴角還是僵硬不動。


    是光焦急地等待時間流逝,總算到了放學後。


    「去空那邊看看吧。」


    「嗯,是光。」


    是光快步走向校門,一邊跟光交談。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是光拉出手機,確認是誰打來的。


    是空!


    他急忙接通電話,平靜女高音傳入耳中。


    「赤城弟弟?昨天真對不起。齋賀小姐那番話,勾起我很多回憶。」


    空的聲音雖然沒有平常那麽有精神,不過不像昨天一樣錯亂,也沒帶哭腔。


    「空,我馬上去你家。」


    「對不起。我現在不在公寓,而是在很遠的地方打給你。」


    「很遠的地方……」


    在旁邊一起側耳傾聽空的話語的光,表情也僵硬起來。


    「喂,空。你在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暫時不會回去。我突然想去跟光一起旅行過的地方。不過好像太早來了。至少得待到秋天才行。」


    空平靜說道,聲音中充滿愛憐之意。


    她的聲音夾雜著輕快旋律。


    是光小時候在幼稚園聽老師用鋼琴演奏過,也唱過這首歌,單純又可愛的旋律。


    「〈小星星〉……」


    光喃喃自語,語氣如同歎息。


    (這是什麽?手機鈴聲?不對,是音樂盒嗎?)


    「那拜拜囉,一直以來謝謝你。赤城弟弟。」


    「等一下!空!」


    「等等!」


    光和是光同時大叫。


    「有沒有我做得到的事?光跟你約好,什麽事都會為你實現對吧?跟我說你的願望。」


    是光非常拚命。


    如果有困擾,就跟我說。


    我絕對會幫忙!


    空和空肚子裏的小孩,我也一定會守護!


    所以,現在讓我實現光的約定!說出你的願望吧!


    〈小星星〉的旋律輕快流瀉而出。


    空的聲音突然染上哀傷。


    「沒有……因為我是個空殼,是蟬脫下來的殼。」


    通話被切斷。


    是光像要捏碎手機似的緊緊握住它,轉頭望向光。


    「你和空一起旅行過的地方在哪?」


    「我不知道。」


    光臉色蒼白地回答:


    「因為,我從來沒有跟空一起旅行過。」


    ——我沒跟空一起挑過杯子。


    是光和光就這樣看著彼此。


    光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表情痛苦地扭曲。是光一定也帶著同樣表情。


    「……怎麽回事?」


    「不知道。是空在說謊嗎?還是她真的跟我一起挑過杯子、跟我一起旅行過?」


    暗沉霧靄在內心擴散開來。


    就在是光倒抽一口氣時,滲出汗水的手緊握住的手機,不祥地震動起來。


    是封匿名簡訊。


    簡訊內容一顯示在畫麵上,是光和光表情就同時僵住。


    『光之君的女人們。第四章《蟬穀空》。


    把妹妹賣給老師的少女賣春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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