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避帝忌攜家出藩


    楊堅、伽羅一行,由西向東,從繁華走向貧瘠。跨過原來齊周兩國邊界,山路重重,道路越來越艱險。幸好天氣漸暖,沿途青山綠水,倒一時令人忘憂。


    數月之後,一行人終於踏進定州地界。界碑前,定州刺史耿康率屬下官員已在此恭迎,見到楊堅一行,立刻上前行禮:“敢問,來的可是定州總管楊大人?”


    楊堅一躍下馬,拱手道:“正是楊堅,敢問這位大人……”


    耿康忙再次見禮:“下官定州刺史耿康,見過大人!”在他身後,眾官員也同時行禮,各報名姓。


    楊堅一一還禮:“有勞各位同僚遠迎,楊堅愧不敢當!”


    耿康含笑道:“三日前就接到驛站稟報,說楊總管就在這幾日抵達定州。定州地界不太平,下官特意來此相候!”寒暄幾句,請楊堅上馬,自己策馬隨行,一路指點定州風情。


    楊爽策馬伴在獨孤伽羅的馬車旁,見耿康騎著一匹枯黃禿毛的瘦馬,撇嘴道:“大嫂,這定州刺史怎麽如此寒酸?騎的馬兒還不如頭驢子!”


    獨孤伽羅低聲斥道:“不要胡說!”側頭看到耿康的坐騎,輕輕搖頭,輕聲嘟囔,“你說的倒也沒錯!”心裏暗歎:看來,這定州果然貧瘠,定州刺史尚且如此,那尋常百姓的日子,豈不是更加艱難?


    果然不出所料,走進定州城,獨孤伽羅掀起車簾張望,隻見一條長街破破爛爛,路旁店鋪大多關門,更有許多門窗都已破碎。衣衫襤褸的乞丐三五成群,或臥或立,縮在簷下,更有皮包骨頭的百姓跪在街邊賣兒賣女。


    看來,這定州百姓的日子果然過得十分艱難!獨孤伽羅暗歎,慢慢將車簾放下。


    隊前的楊堅看到這番場景,也微微皺眉。耿康見他這副神色,不禁心虛,解釋道:“楊總管,定州連年大旱,加之賦稅極重,田地耕種的收成還不夠向朝廷納稅,所以百姓寧願淪為乞丐也不願種地。加上年前一場大戰,男丁都被抓去充軍,百姓越發沒有生路。”


    那場大戰,楊堅親曆,這定州城又是他親手攻下,他又如何不知?


    楊堅沉默一瞬,望著街邊的百姓,心中不忍,歎道:“如今旁事且先不管,總要設法籌糧,救濟百姓。”


    耿康點頭:“往年交過賦稅,本就剩不下什麽糧食,縱有一些,也早已分發百姓,如今定州糧倉,連老鼠都不肯路過了!”


    楊堅皺眉:“如此艱難,可曾請朝廷救濟?”


    耿康苦笑:“齊國國君隻顧自己作樂,哪裏還管百姓?如今定州初歸大周,呈上的奏折還不見批回。”


    獨孤善默聽多時,此時忍不住歎道:“這定州豈不是人間煉獄?”說話間,回頭望一眼楊堅,實在不明白,這天下之大,他為何偏偏選這樣一個地方。


    楊堅回他一個無奈的眼神,隻是微微一笑,不覺向馬車回望一眼。定州,可是伽羅三思之後選定的地方。


    獨孤伽羅正挑簾往外望,觸上他的眸光,回他一笑。看來,她選的這個地方,又要勞他費心了!


    此時二人一個車裏,一個馬上,心意互通,竟不需要隻言片語。


    車馬轔轔中,一行人直入定州總管府,耿康還在替定州辯白:“若不是大旱,定州也不至於如此!”


    楊堅複又見過各級官員,直到送眾人離去,才向後宅而去。院子裏,楊爽指揮家人扛抬箱籠,獨孤伽羅與獨孤善卻在廳中翻看定州曆年的卷宗。


    見楊堅進來,她將手中卷宗拋下,歎道:“果然如耿刺史所言,這定州城早已被掏空,不要說什麽屯糧和賦稅,怕連今年春耕的種子都沒有!”


    楊堅取過卷宗一一翻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我早知定州貧瘠,哪知道竟然一貧至此!”


    獨孤善忍不住道:“大郎,餓極生惡,若長此下去,必生民亂,到時怕又是你的罪責!我實在不明白,你們縱要避開長安,為何偏偏要選這樣一處地界?”


    楊堅不答,反向獨孤伽羅問道:“是啊,為何偏偏要選這樣一處地界?”


    獨孤善驚訝:“大郎,你居然不知道?”


    原來這個地方是伽羅所選,楊堅竟然問都不問就向皇帝請旨。


    獨孤伽羅見二人眼中都是疑惑,微微一笑,反問道:“你們可曾記得,當年我們查宇文護私鑄劣幣一案,曾查到他有大量藏金,卻始終沒有結果?”


    獨孤善被她提醒,眼前一亮,擊掌道:“不錯!當年徐大哥的人一路追蹤,追入齊國境內,後來不知去向,難道那批藏金是在定州?”


    獨孤伽羅含笑點頭:“當年,我看過各路兄弟傳回的消息,大多是在這定州附近失去蹤跡。我據此推測,宇文護的大批藏金怕就在這定州附近。隻是此地原屬齊國,我們行動不便,隻好作罷!”


    獨孤善聽得連連點頭,跟著又心生疑問:“當年宇文護意圖逼宮奪位,私養四十萬大軍,那批藏金,或者早已用去七八,所剩無幾,如今我們還能找到什麽?”


    獨孤伽羅搖頭:“宇文護狼子野心,斷斷不會滿足於大周天下,奪位之後,自然會四處征戰,擴張領土。當年他率兵出征,曾在齊國手中大敗,引為奇恥大辱。他若當真掌握天下,這齊國首當其衝,是他必征之地,到時藏在齊國的藏金就成了他東征最有力的保障!至於他私養的四十萬大軍……”冷笑一聲才接了下去,“那些州府被他弄得滿目瘡痍,比定州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哪裏是用藏金養兵,分明是吸百姓血淚、食百姓骨髓養兵啊!”


    雖然宇文護已經伏誅多年,可是經她一說,想到宇文護心機之深、手段之毒辣,楊堅、獨孤善二人還是心有餘悸。默然片刻,獨孤善才問道:“伽羅,你選定州,就是為了尋找那批藏金嗎?找到之後呢?全部奉給朝廷?此事你從未向他提過,就不怕他再起疑心,對你們不利?”


    獨孤伽羅和楊堅自然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不禁相顧苦笑。


    是啊,若是當年大家齊心協力對付宇文護之時,找到這批藏金,他們自然是毫不猶豫地將它奉給朝廷,可是如今,隻因楊堅功勳卓著,宇文邕就疑心至此,若再知道他們始終隱瞞藏金之事,又會如何去想?


    獨孤伽羅默思片刻,連自己也不知該當如何,隻能歎道:“既來定州,我們便當設法造福一方百姓,也不枉跋山涉水來這一趟!藏金的事,靠的還是緣分!”


    獨孤善眉結頓開,擊案道:“不錯,當務之急,就是整頓地方,救濟百姓,不要落人口實,又被旁人詬病!”


    楊堅點頭:“是啊,如今我們隻想如何治理定州,旁的事不必多想!”他拋開剛才的話,取過卷宗,仔細翻看,三人細細商議。


    定州之所以貧瘠,是因連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而三人細查之下,發現定州田地寬廣肥沃,隻是災害加上戰亂,無人耕種,才致使定州越來越窮,直到如今的地步。


    知道了問題的症結,三人倒是稍稍鬆了一口氣,互視而笑。


    如此一來,他們隻要設法引水灌田,安民耕種,三五年內,就可令定州煥然一新。說起來,此事需時太長,可是如今他們避世此處,最不缺的,也就是時間。


    從第二日開始,楊堅就命定州各級官員四處勘察河道,察看田地,思慮引水灌田之法。耿康見他如此安排,顯然要大展拳腳,頓時精神一振,親自陪同他踏遍定州境內所有的河流湖泊,與他一同商議引水之法,思考如何能順利將水引入田地,還能盡量不勞民傷財。


    那一日,獨孤伽羅得一時閑暇,陪同楊堅去城外察看河流走向,立在河邊,但見不遠處的河灘上密密地生著一片竹林,不禁心頭微動。


    楊堅剛剛查過水質,見她怔怔出神,起身向她走來,問道:“伽羅,怎麽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除去竹林,再沒有旁物。


    聽到他詢問,獨孤伽羅恍然回神,一把將他抓住,連聲道:“大郎,我想到了!當初宇文會所說的伽藍陀,我們都以為是指寺廟,可是你記不記得,典籍記載,伽藍陀以其所有之竹園起精舍奉佛,後以其名稱此僧園。伽藍陀的本身,實則就是一片竹林啊!”


    楊堅自幼本就在寺廟長大,被她一點,瞬間恍然大悟,“啊”了一聲道:“如此說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指的是流水?”


    獨孤伽羅慢慢點頭,一字一句道:“流水邊的竹林!”


    他們追尋多年,一直無果,此時那句偈語解開,謎底竟是如此的簡單。


    楊堅深吸一口氣,俊眸閃亮,欣然道:“如今定州城河流田地都已勘測,如果我們能找到那批藏金,就可雇用民夫立刻動工,田地立刻就能得到灌溉!”


    獨孤伽羅點頭,又思忖片刻才道:“單單一片竹林並不能藏金,如今我們隻往依山靠水的竹林去找,必定能找到藏金之所!”


    範圍縮小,目標既定,二人頓時精神大振,會同獨孤善,開始搜索每一片依山靠水而生的竹林。隻是定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周邊又多是山,河道蜿蜒,三人尋找多日,都是無功而返。


    那日三人又是一日徒勞的尋找,拖著疲累的腳步踏入總管府,楊堅見獨孤伽羅一臉疲憊,心中疼惜,柔聲道:“明日有我和大哥去就好,若有消息,立刻命人報你!”


    獨孤伽羅卻默默出神,對他的話好似沒有聽到,直到他連喚數聲,才悚然回神,看看他,又看看獨孤善,皺眉道:“這幾日,你們可曾覺得我們身邊有些怪異?”


    楊堅和獨孤善錯愕,對視一眼,各自搖頭。


    獨孤伽羅皺眉道:“似是有人暗中跟蹤,可是我幾次回頭,又沒有人!”見二人都茫然搖頭,捏一捏眉心苦笑,“許是這幾日太累,我又在胡思亂想!”她振作一下精神,不再多想,別過獨孤善,與楊堅一同回房。


    二人剛剛走到門口,突然間,隻聽背後風聲驟起,襲腦而來。獨孤伽羅一驚,下意識一推楊堅,向左疾避。隻聽“噗”的一聲輕響,一支利箭擦過她的脖頸,射上門扇。


    楊堅喝道:“什麽人?”拔步就要追去,卻被獨孤伽羅一把拉住:“是有人以箭傳書!”目光掃過黑暗中的庭院,她上前將門上利箭取下,果然見箭身上裹著一張帶字細絹。


    二人進屋,就著燈光向絹上細瞧,隻見上麵是一行整整齊齊的字跡:要獲伽藍陀,必往東羅山。


    楊堅動容道:“難道我們要找的地方在東羅山?”重要的是,居然有人知道他們在找什麽,而那送信人也知道那東西在什麽位置。


    獨孤伽羅沉吟片刻,點頭道:“既然有人指點迷津,我們明日前去一查就是!”話雖如此,心中卻暗暗戒備。此人暗中指點,看似一片好意,隻是剛才那支利箭來得突然,帶著殺氣,令人不得不防。


    第二日,伽羅一行三人問明東羅山的方向,出南城門而去。


    靠著東羅山,有一條極大的河流蜿蜒而過,在山和水之間,果然有一片極大的竹林。獨孤伽羅立在竹林之外,耳聽流水潺潺,看看竹林幽幽,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安,皺眉道:“我們多日搜尋無果,如今這線索來得也未免太過容易!”


    獨孤善卻不以為然:“若不是我們追查多年,你又如何會鎖定定州?這些日子,我們幾乎踏遍定州四周所有的地方,遲早會找來此處。”


    獨孤伽羅搖頭,想到昨晚的那一支利箭,心中總覺不安。她正在這裏猶豫,就見一名衙差急匆匆向這裏而來,躬身道:“大人來得正好,耿刺使在河邊發現一堆白骨,請楊總管前往查看!”


    白骨?還一堆?


    楊堅皺眉,向伽羅道:“我們去瞧瞧!”當先向河邊而去。


    河灘上,幾十副白骨一字排開,雖然是在陽光下,可看起來依然陰森可怖。


    楊堅等人不禁輕吸一口涼氣,微微定神,上前細細查看。但見白骨大多齊整,並無斷裂,從大腿骨的粗壯程度來看,全部都是成年男子。且大骨上已有細微小孔,骨質已經變得疏鬆,顯然時日已經久遠。


    獨孤善看得心驚:“這許多人死在此處,竟然沒有人知道?”


    耿康搖頭道:“定州城中並無大量人口失蹤的案子,這些人或者是外鄉人!”


    楊堅蹲下身,對白骨一一細查:“這些人的指骨大多較常人粗一些,有一些扭曲變形,是常年習練外功或者做粗活造成。”翻看指骨的手突然微微一頓,手握成拳,他慢慢站起,向耿康道,“死者為大,不管他們是什麽人,還是先行安放,日後再設法處置!”


    耿康應命,吩咐差衙前去喚人,將白骨一一收起。


    獨孤伽羅見楊堅低頭思索,上前問道:“大郎,可有什麽發現?”


    楊堅回頭,見耿康等人還在查看現場,招手將獨孤善喚來,將緊握的手一攤,隻見掌心金光爛然,竟然是一小錠金子:“我在白骨的手掌中找到,想來那人死前緊緊握住,並沒有被人發現。”


    獨孤伽羅與獨孤善對視一眼,齊聲道:“難道是藏金?”


    楊堅鄭重點頭,轉頭望向群山,目光寸寸輕移,低聲道:“我問過村民,這竹林之後就有一個山洞,隻因不好攀爬,所以人跡罕至。想來,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那裏!”


    獨孤善立刻道:“那我們還等什麽?”拔步向竹林而去。楊堅辭過耿康,與獨孤伽羅隨後跟上。


    三人穿過竹林,沿山坡而上,獨孤伽羅越走越慢,終於停住,喚道:“大郎,大哥!”見兩人回頭,她逐一望去,搖頭道,“不對!”


    “什麽?”二人齊問。


    獨孤伽羅道:“為何事情會如此巧合?昨夜有人傳書,引我們前來東羅山,馬上就在河灘發現白骨,而位置又恰好在竹林邊。更蹊蹺的是,剛才那片竹林雖大,大竹卻很少,大多是兩三年生的小竹,更像是不久前被人移來此處。而藏金之地萬分重要,豈能選一處村民皆知的山洞?這麽多年來,就沒有村民誤入?若這一切都是人為,那他的目的是什麽?”


    聽她層層剖析,句句反問,楊堅和獨孤善不禁互視。獨孤善皺眉沉吟:“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縱然是有人故布疑陣,那山洞裏想來也有線索,若不然,你們在此等候,我先進去一探!”


    “不!”獨孤伽羅搖頭阻止,“既然有如此多的疑點,又何必以身犯險?橫豎已經等這許多年,又何妨多等幾日?”


    楊堅點頭:“如此說來,那山洞怕是一個陷阱!”回過頭,目光向山林中寸寸移去,但見密林森森,透出幾分森冷,心裏微覺不安,皺眉道,“我們先離開這裏!”扶著伽羅轉身下山。


    密林中,一人黑衣黑衫,頭戴鬥笠,始終暗中跟隨,眼看著三人已接近山洞,突然又轉回,腳步頓時停住,袖中雙拳緊握,鬥笠下的眸子中迸出滔天恨意,從齒縫裏一字一字擠出一個名字:“獨孤伽羅!”


    此時驕陽漸升,山路上陽光耀眼,獨孤伽羅卻突然覺得背脊生寒,驟然回頭,向密林中望去。


    楊堅停步問道:“伽羅,怎麽了?”


    獨孤伽羅的目光掃過密林,但見林中寂寂,隻有風吹過林間,帶起樹葉搖晃,此外再無一絲動靜。聽楊堅再問,她疑惑地搖頭:“沒什麽,隻是突然有些不安!”目光又在密林中掃了片刻,這才收回,跟著楊堅、獨孤善下山。


    回到總管府,三人將今日之事又細細斟酌一番,越想越覺得此事十分蹊蹺。獨孤善盯著桌子上的金子,皺眉道:“我們追查這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線索,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楊堅的目光也落在金子上,皺眉搖頭:“雖然竹林很可能是有人新種,白骨也可能是故意他人讓我們發現,可是這金子握在白骨手中,斷斷不會是有人故意塞入。”


    獨孤伽羅點頭:“這些人和藏金一定有所聯係,從他們的手指判斷,極有可能是宇文護雇用的民夫或者工匠,替他運過藏金之後,被殺人滅口。”


    獨孤善咬牙恨恨道:“這個老賊!”


    獨孤伽羅注視著桌子上的金子,手指在桌子上輕敲,沉吟道:“那些人的遺骨在這裏,藏金就不會遠!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勘察過無數河流、竹林都沒有線索,隨後,就有人暗中給我們傳遞消息……”說到這裏,眼前突然一亮,“有了,一定是那人知道我們在尋找藏金,也看出我們知道了搜索的範圍,生怕我們找到真正藏金的地方,就故布疑陣,想將我們除去,一勞永逸!”


    楊堅聽得連連點頭,想到白天的事,不禁後怕:“今日我們隻要踏進那個山洞,必然會掉入對方的陷阱。”


    獨孤善跟著點頭,向獨孤伽羅問道:“伽羅,既然那人知道真正的藏金所在,我們就得速戰速決,馬上找到藏金,免得被人搬運一空!”


    獨孤伽羅點頭,垂眸思索:“他既然移種竹林,還是在河流邊兒上,又靠著東羅山,說明那幾句偈語的含意,他知道,也知道我們也已參透,如此一來,能夠避過我們搜索的辦法……流水改道不易,那就隻能砍去竹林了!”


    楊堅在桌子上一拍,起身就走:“我去查問何處原來有竹林!”一句話說到最後,人已經消失在門外。


    他很快查到線索,就在東羅山山陰有一個極大的溶洞,溶洞四周本來生著一片極大的竹林,哪知道數月前突然被人砍掉,隨後又種上極易生長的灌木。


    欲蓋彌彰!


    獨孤伽羅冷笑。三人再不耽擱,立刻趕往東羅山。望著眼前半掩在瀑布後的溶洞,獨孤伽羅長長籲了一口氣。原來,謎底所說的流水,不是河流湖泊,而是這處瀑布!向楊堅、獨孤善各望一眼,伽羅低聲道:“對方能給我們設下陷阱,說明他已經知道我們的目的,這溶洞深不可測,我們要一切小心!”


    兩名男子點頭,獨孤善拔劍在手,在前開路,楊堅一隻手攬著伽羅,另一隻手高舉火把,緊隨其後。


    溶洞內非常潮濕,兩側石壁上還不斷滲出水來,匯在地上,聚成一條小河,向洞外淌去。


    三人沿河而行,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推斷路程,應該已在山腹之中,卻仍然看不出有什麽端倪。


    獨孤善先忍耐不住,皺眉道:“所謂實者虛之,虛者實之,難不成又是對方故布疑陣?我們洞外沒有留下人手,不要被困死在這裏才好!”


    楊堅聞言,也不禁臉色微變,但花這許多氣力才找到此處,又覺不甘,正遲疑,隻聽獨孤伽羅道:“就是這裏了!”說罷她停步指向前方。


    此時三人沿河剛剛拐過一個彎,就在她手指的方向,溶洞中突然路斷,擋在前方的,是一扇雕琢齊整的石門。


    一個天然的溶洞中突然出現一扇人工的石門,自然不是尋常事!


    楊堅、獨孤善大喜,急忙上前四處摸索,尋找打開石門的開關。獨孤伽羅細查石門四周,但見石門兩側都有縫隙,與石壁相連,卻並不緊密。而石壁紋理與之前路過的溶洞無異,沒有人工雕琢的痕跡,略想一想,她便在地上搜索。


    楊堅奇道:“伽羅,石門的機關豈會設在地上?”


    獨孤伽羅搖頭道:“兩側石壁沒有人工雕琢的痕跡,機關或在石門之上,若在地上!”


    楊堅聽她言之成理,微微點頭,目光沿石門移向山壁,最後落在地麵一堆碎石上,過去以手分開,果然在碎石下找到一條鎖鏈,喜道:“在這裏!”他抓住鎖鏈一抖,但見鎖鏈從山壁一條縫隙中抖出,正正連在石門的上方。


    獨孤善咋舌:“宇文老賊好巧的心思,不仔細找,誰知道鎖鏈是埋在碎石之下?”當即三人合力拉動鎖鏈,將石門緩緩吊起,但見石門後露出一座極大的石庫。


    楊堅將鎖鏈繞上鍾乳石,三人齊齊向洞內而去。饒是心裏早已有備,這一眼望去,他們還是驚得目瞪口呆。隻見偌大一座天然石庫,可與大周皇宮的大德殿相比,圍著石庫,滿滿地堆放著木箱,木箱邊的石台上光芒耀眼,堆著成堆成堆的金銀財寶。


    饒是三人都出身權貴,見慣金銀珠寶,此刻見此情形,還是驚得目瞪口呆,幾乎喘不上氣來。獨孤善愣怔片刻,趕去將箱子打開,但見光芒燦燦,成箱成箱都是金銀財寶,而在成堆的財寶上,赫然插著幾枚晉國公府的令牌,以彰顯所有。


    楊堅深吸一口氣,咬牙道:“那個貪得無厭的老賊!”眼前這些,可都是民脂民膏啊!想想那些顛沛流離的百姓,食不果腹,頭頂沒有片瓦,而宇文護那個國賊,竟然在此處藏起這大筆財富。這些財富,若用之於民,可富足幾個州的百姓啊!


    三人正在感慨,突然間,隻聽到洞外有人哈哈大笑,緊接著,是鎖鏈的哢嗒聲。


    獨孤伽羅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不好!”回頭向洞外衝去,可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還不等她衝到洞口,洞口上方所懸的石門已經轟然落地,隻來得及看到洞外人得意之下猙獰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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