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黑大個兒這麽說,我高祖父立刻明白了,小蘭的鬼魂被另外一個鬼魂從黑大個兒身上硬生生擠了出來,怪不得黑大個兒會口吐白沫呢,兩道陰氣在身體裏交匯,擱誰也受不住。不過,現在附在黑大個兒身上的這個鬼魂,應該是張江,至於小蘭,我高祖父這時候也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這個時候,有一點讓我高祖父很奇怪,他現在感覺張江鬼魂的陰氣明顯要比小蘭的重很多。按理來說,張江比小蘭死的晚,加上小蘭是含恨自殺的,怨氣應該比張江重才是,可是這時候張江的怨氣明顯不是普通新鬼那種程度,就像個死了幾十年的老鬼似的,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沒時間想那麽多,他把臉一沉,冷冷質問黑大個兒,“你就是張江吧,你想咋樣兒,俺可告訴你,你已經死咧,現在你該往哪兒去往哪兒去,你要是還不走,俺可不會放過你。”


    黑大個兒聽我高祖父這麽說,也不再跟我高祖父說啥了,顯然和我高祖父話不投機,嘴裏吼吼著怪聲兒,直接抬手掐向了我高祖父的脖子。


    黑大個兒原本就身大力不虧,再加上被鬼魂附體,身上的力量呈幾何數字往上翻,這要是給他一把掐上,估計喉嚨骨都要給他掐碎了。


    不過我高祖父這時候早有防備,趕忙向後退了幾步,丟掉手裏的燈籠和梆子,飛快從懷裏掏出一根點了雞血的桃木楔。


    這桃木楔之前說過,但是說的不是太詳細,現在再來說一下,那些身邊經常有不幹淨東西出現的朋友,可以照著我說的這種樣式做一個。


    做這種桃木楔,首選三年以上的老桃樹樹枝,不用太粗,太粗了帶著也不方便,一般比大拇指粗一點就行,長度在十公分左右,長了也可以。木楔一頭像鉛筆似的削尖,其實形象點兒說,做好之後,就跟鉛筆的樣子差不多,一頭兒尖,一頭兒平,兩頭兒都用公雞血抹勻,中間留著,特別是尖的那頭,要把那個“尖兒”全部抹上,如果有條件的,雞血裏還可以添一些朱砂,做法很簡單,這就算完成了。桃木楔還有一個別稱,叫“穿心箭”,言說可以把鬼心穿透,至於,那些玩意兒到底有沒有心,我就不知道了。


    這桃木楔,在我們這些人眼裏看來,算是件攻擊性法器,就跟桃木劍性質差不多,你隻要看見那些髒東西,有信心的話,你可以拿著它直接戳,要是膽子小點兒的,你把它直接扔出去就行了,就算打不中,也能嚇跑那些玩意兒。


    言歸正傳。我高祖父把桃木楔從身上掏出來以後,黑大個兒已經撲到了他跟前,速度快的出人意料,同時把一雙大手掐向了我高祖父的脖子。


    我高祖父躲閃不及,被掐個正著,脖子上莫大的扼感傳來,我高祖父不能呼吸了,跟著眼前冒金星,耳朵眼兒裏跟漲潮了似的嗡嗡作響,渾身沒勁兒。


    像這種情況我高祖父過去也遇上過幾次,他憋住一口氣,雙手攥緊桃木楔,朝黑大個兒胸口戳了過去。


    就這一戳下去,黑大個兒就跟隻被踩著尾巴的老狗似的,嘴裏“嗷”地喊出一聲怪叫,顯然吃了大虧,放開我高祖父轉身就跑。


    我高祖父哪裏能叫他跑了,抬起胳膊用盡全力把桃木楔照著黑大個兒後心窩扔了過去。


    我高祖父不會武術,也不會射飛鏢之類的絕活兒,不過他常年幹這個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扔過多少次桃木楔了,手下的準頭兒早就練出來了。


    桃木楔打著旋兒,不偏不倚砸在了黑大個兒後心窩上,黑大個兒立刻停了下來,像觸電似的打了個激靈,跟著噗通一聲翻在地上,一動不再動彈。


    我高祖父趁機捂著脖子緩了幾口氣,感覺差不多了,幾步跑過去,蹲地上拉過黑大個兒一隻手,用拇指和食指在黑大個兒中指末端掐了掐,又分別看了看眼睛,然後長長鬆了口氣。


    張江的鬼魂顯然是被我高祖父用桃木楔從黑大個兒身體裏砸了出來,估計還受了點兒輕傷,桃木楔的別稱叫“穿心箭”,這名頭不是白來的。


    黑大個兒這時候已經不省人事,嘴裏咕嚕嚕往外冒白沫,我高祖父從身上掏出一根雞血條,係在了他手腕上。係雞血條是為了防止他再被啥東西上身。


    黑大個兒這時候算是沒事了,就是被陰氣衝身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


    這黑大個兒我高祖父不認識,不過看黑大個兒的衣著打扮,應該是蔡府的家丁。


    隨後我高祖父來到前院那些家丁住的大房子門口,喊開門,叫出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經過幾個家丁辨認,黑大個人確實是蔡府裏的家丁,幾個人把黑大個兒抬回了房間。


    同時幾個家丁還對我高祖父說,這黑大個兒就是之前昏倒在花園井邊的那個“傻大膽兒”。


    我高祖父聽了立刻釋然了,因為按道理來說,這個麽大個子,陽氣應該很足才是,一般給鬼魂上身的可能性不大,怪不得他能給小蘭上身,原來之前已經被陰氣侵害過。一般來說,被髒東西上過身,或者被陰氣侵過體的人,很容易再次著道兒,就像習慣性脫臼一樣,是一個惡性循環。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這一夜,又算是平平安安過去了,我高祖父又回到前院大廳的椅子上守起了燃香,就等著天亮以後,跟自己的老丈人商量商量,找人把小蘭和張江的屍身從井裏撈上來。


    在古時候,已經有“撈屍人”這個職業,不過不是專職,他們大多數是河裏捕魚的漁民,兼職給人撈屍。在我們這一帶沒有“撈屍人”這個職業,因為我們這裏屬於黃河中遊偏下,水流還是比較湍急的,就是有人落水,屍體也會順水衝到下遊,所以無論哪裏的撈屍人一般都是在水流平緩的下遊地區。


    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就跟自己的老丈人蔡文燁說了這件事。蔡文燁有點犯難,因為近一個月來的折騰,蔡府裏的家丁個個成了驚弓之鳥,這時候要是讓他們下井撈屍,估計出多少錢也沒人敢幹。


    這時候呢,老管家蔡章說話了,說他在縣城外的鄉下認識一個撈屍人,過去一直在黃河下遊打漁,偶爾幫人撈屍,挺有經驗的。蔡文燁一聽,讓蔡章趕緊套上馬車去請。


    撈屍,又可分為撈浮屍和撈沉屍,撈浮屍就是用鉤子,下繩套兒之類的。撈沉屍就費勁點兒,必須膽子大、水性好的人潛到水裏去摸,當然了,這裏有個前提條件,必須得確定屍體就在這一帶水域之內,要不然摸到下個世紀也不摸不著。


    像小蘭和張江這種情況,就屬於沉屍,必須下井去摸,這個危險係數夠大的,萬一屍體沒撈上來,再被小蘭和張江的鬼魂扯住腳脖子淹死在水井裏,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在這裏必須在說一下,一般淹死的人,屍體在水裏一發屍,自然而然就會從水底漂上來,但是有一種屍體不會漂,那就是屍體鬼魂化煞的,就像小蘭和張江現在這種情況,他們鬼魂的怨念直接影響了屍體,導致他們的屍體不但不會腐爛,更不會發屍。


    什麽叫發屍呢,之前也提到過,不過說的也不算詳細,現在再來說說,發屍,其實說白了跟發酵麵原理差不多,人死以後,身體裏的器官較軟,首先腐爛,也就是說從裏往外爛,腐爛過程中會產生腐敗氣體,俗稱“屍氣”,那些氣體會把皮膚鼓起來,這時候整個人看上去就像發酵後的發麵團一樣,特別是肚子,又鼓又圓,這就叫發屍。


    言歸正傳。趁著老管家蔡章出城請撈屍人這空當兒,我高祖父吩咐家丁準備撈屍時要用到的諸多物品:草繩兩根,越長越好,必須結實粗壯;艾草一根,隻要莖不要葉;紅綾一條,每條長六尺左右;燈油一桶;火把一隻;方形紅布一塊,四尺長四尺寬;焚香一紮;燒紙數遝;帶葉子的細柳枝兩條,六寸長,帶蓋子的青竹筒兩支,一尺長,至少手腕粗細;公雞血一碗;白布綾兩條,兩寸寬,一尺長,紅繩兩根,一尺長。


    臨近中午時,老管家蔡章把撈屍人請來了,一老兩少,老的有六十多歲,小的一個四十歲出頭,一個二十來歲,看樣子像是祖孫三代。這時候呢,我高祖父要家丁們準備的東西也都準備齊全了。


    這祖孫三個來的剛好是該吃飯的點兒,蔡府上下這時候都還沒吃飯,蔡文燁就想吩咐廚上設宴款待這一老兩少,那老的撈屍人見狀,趕忙把手一擺,沒讓蔡文燁吩咐下去,說等撈完屍體再吃飯。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這些撈屍人撈屍的時候,也是有忌諱的,最大的忌諱就是,撈屍之前不能吃東西。這是為什麽呢,試想,要是屍體在水裏已經腐爛發臭,撈的時候那種黏膩膩、腥臭無比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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