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景逸不說話呢,沉默了,內疚了。


    寂靜了一會兒,譚邱許偏頭看著官景逸那愁苦的樣子,終究有些不忍。


    “老四,以前我以為你最了解我。


    景華的事情,你們每個人都不肯原諒我,覺得我罪該萬死,覺得我不近人情,可是我有什麽辦法,我能救她嗎?我是個醫生,既然不能救她,我也不能耽誤我手下的病人。


    當年景華在手術台上沒能下來,我他媽的比你們誰都難受,那是我最愛的人和我的兒子,我連他們的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一麵,我能不難受嗎。”


    譚邱許說了一大串的話,從一開始的喃喃自語到後麵幾乎聲嘶力竭的吼,他把這些年積鬱在心底的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出的話,此時此刻,對官景逸全部說出來。


    譚邱許一個大男人,眼眶紅了,眼淚也噴薄而出。


    官景逸聽著譚邱許的聲音不對,扭過頭去看他。


    譚邱許兩隻手捂著臉,側了一下身子,不叫官景逸看到自己的眼淚。


    官景逸和譚邱許是好哥們兒,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的那一種。


    以前因為官景華的事情,官景逸也確實和譚邱許冷戰,冷嘲熱諷和他對著幹的事情也沒少做。


    隻是如果對方真的遇上什麽困難或者挨了別人的欺負的話,另一方都是不能忍的,完全遵循了那句話,自家兄弟,關起門來怎麽打都行,就是不能讓別人給欺負了。


    要不然,當年官景逸做黑衣人‘飛’受傷的時候,譚邱許怎麽會通過徐安然,給他送了那麽一大袋子國內都沒有的特效藥呢。


    官景逸的薄唇緊緊的抿著,知道譚邱許哭了,他心裏也不好受。


    “你一個大男人別這樣啊,三姐去世了這麽多年了,況且我也跟你說過,她閉眼之前告訴我讓我別怪你,三姐都不說什麽,你自己該走出來就走出來吧。”官景逸的語氣有些不善,因為徐安然還在手術室生死未卜,他實在是提不起興致來,對譚邱許如何安慰。


    這個時候有小護士從手術室出來,看到官景逸,連忙說道:“官先生,徐醫生醒了,她說她現在想見您。”


    聽說徐安然醒了,官景逸吊在喉嚨的一口氣這才喘過來,官景逸慌忙的站起身來,那麽一個大男人,什麽世麵沒見過,此刻卻有些無措。


    “我……我能進去?”


    “快點吧,徐醫生等著您呢。”


    官景逸換了藍色的無菌服,還帶著口罩,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雙黑曜石一般的明眸來。


    “安安……”官景逸看到在病床上躺著的,身上蓋著一塊藍色的單子,兩條腿大開著,呈曲起的狀態,官景逸輕輕的喚了徐安然一聲,上前去帶著一次性橡膠手套的大手抓住徐安然垂在身側的手。


    徐安然微微睜開眼睛,肚子很痛,她幾乎都沒有力氣說話。


    “老公……你來啦。”徐安然虛弱的叫他。


    “傻丫頭,你怎麽樣?是不是很痛!”


    官景逸這一問,徐安然下腹傳來鑽心的痛感,徐安然慘叫了一聲:“啊!”


    徐安然滿臉都噙滿了汗水,發絲都被黏在兩鬢了,她的手緊緊的抓著官景逸的手,幾乎要把官景逸的掌心摳破了。


    官景逸看著徐安然的這麽痛苦的樣子,既懊悔又自責。


    他之前不知道,原來生孩子是一件這麽痛苦的事情。


    “老公,我好痛,我不生了,不生了!”徐安然抓著官景逸的手,搖晃著頭,臉色煞白。


    看的官景逸的心都揪在一起了,這樣的痛,如果他能為她承擔的話,一定不會辛苦她半分。


    可是現在,官景逸不能代替她痛,他什麽也不能做,隻能啞巴巴的看著,哄著。


    “安安……安安……”官景逸緊緊的握著徐安然的手,溫柔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喚著她的名字,同時他在心裏也不住的祈禱。


    老天爺啊,你已經給我們夫妻兩個製造了這麽多磨難了,難道還不夠嗎,求你讓我的安安少受一點罪吧!


    官景逸本來是個無神論者,他一生做事坦蕩,不相信鬼魂也不相信輪回。


    他沒有無能為力的時刻,他神通廣大,哪怕在鬼門關走了不知道多少遭,他也都熬過來了,那是因為再遇到徐安然之前,他自認為自己又三頭六臂,沒有什麽致命的弱點。


    可是愛上徐安然之後,官景逸就不一樣了,他有了軟肋,也有了足以一招致命的咽喉。


    書上是怎麽說,愛上一個人,那個人既是你的軟肋又是你的鎧甲。


    或許是官景逸的祈求真的奏效了。


    隻聽到徐安然用盡了力氣,大力的尖叫著:“啊!”了一聲。


    “出來一個!”醫生拎著孩子,在孩子的屁股上拍了兩下,借著傳來嬰兒的響亮的啼哭聲。


    “孩子的哭聲越響亮證明孩子越健康,官先生,你當爸爸了!”婦產科的中年女醫生對官景逸報喜。


    官景逸怔愣在那,初為人父,他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徐安然在他清醒的時候離開,那個時候她還把自己偽裝成流產的樣子來著,之後的見麵,他的無知也沒有清楚知道孩子的含義。


    現在他知道自己有孩子的這一刻,孩子出生了。


    官景逸從震驚中還沒有清醒過來。


    這個時候,又一聲響亮的孩子的啼哭,另一個小少爺也出生了。


    官景逸紅了眼眶,喜極而泣。


    而徐安然早已經暈過去了。


    官景逸握著徐安然的手不停的吻著,流著眼淚,喃喃的說道:“安安,我的安安,你真的好偉大,兩個兒子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來,爸爸快點抱抱兩個小少爺吧……”醫生將孩子給官景逸。


    官景逸有些緊張,半蹲著,架著胳膊接過婦產科醫生送過來的的孩子。他的脊背僵直著,一動都不敢動。


    孩子像是個小猴子一樣,渾身皺皺巴巴的,還紅彤彤的,大額頭,一點也不漂亮,既沒有遺傳自己的優良的遺傳基因,也沒有遺傳安安的漂亮。


    醫生又將另一個孩子將放到官景逸的胳膊上。


    一個爸爸抱兩個孩子。


    雖然兩個孩子很醜,但是沒有掩蓋官景逸初當人父的喜悅。


    護士又將孩子放在已經昏過去的徐安然身邊呆了一兩分鍾。


    因為據說,在孩子出生十分鍾之內,一定要和自己的父母親近一下,以後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孩子和父母的親近感會比較濃厚。


    這也是為什麽,在孩子剛出聲需要父親和母親抱抱的原因。


    “老公……”


    徐安然剛以被退出手術室,人就轉醒了,彼時官景逸已經將孩子給了護士,跟著徐安然一起出來的。


    不管在哪種時候,徐安然在官景逸心中都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兩個兒子比,也毫不例外。


    “我在這裏……”官景逸應了一聲,腳步加快了一些,兩隻手握著徐安然的手,吻了又吻。


    看著官景逸清明的雙眸,聽著他體貼的問候,他的臉和目光一掃當初的癡傻。剛才在手術室的時候,她就察覺到官景逸應該是恢複正常了,但是因為剛才太痛了,她隻顧著喊痛和害怕了,壓根就忘了問他這回事兒了。


    “老公,你清醒了?”徐安然看著官景逸一臉的期許。


    “嗯。”官景逸點頭。


    “那,看到我們的孩子了嗎?”徐安然問道。


    “看到了,看到了,很可愛。一會兒回了病房我叫護士抱過來給你看。”官景逸看著徐安然憔悴的麵容,將她額頭前的碎發撥了撥,滿臉疼愛的看著她。


    “好。”徐安然笑著,眼角滲出了眼淚,她緊緊的回握著官景逸手:“老公,這次你不會跑了吧?”


    官景逸笑著敲了敲徐安然的額頭:“傻瓜!”


    徐安然虛弱的咧開嘴巴笑笑。


    現在她有兩個兒子,還有一個正常的老公,她感覺自己現在無比的幸福。


    這樣的場景,她真的期待好久了。


    “累了吧,辛苦了,親愛的,閉上眼睛先休息一會兒,嗯?”官景逸將徐安然從病床報道vip病房的床鋪上。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擔心我一閉上眼睛你就跑掉了。”徐安然緊緊的握著官景逸的手。


    官景逸:“乖啊,我不走,我就在你的身邊陪著你。”


    官景逸握著徐安然的手在徐安然的病床邊坐下來。


    不一會兒護士就抱著兩個孩子過來了。


    “徐醫生,這孩子可真是太可愛了,我在婦科也呆了有三年了吧,還從未見過從落生就長得這麽漂亮的小孩子。”護士說道,將孩子放在徐安然的身旁。


    徐安然聽到這話自然是喜笑顏開。


    看著懷裏的兩個小子,徐安然一邊笑著,就一邊淚目。


    “老公,我覺得孩子長得像你。”徐安然看一眼兩個孩子,又看一眼官景逸。


    “傻瓜,孩子這麽小,哪看得出來像誰。”官景逸道。


    兩個人正說這話,張阿姨拎著大包小包的,保溫壺裏裝著的雞蛋、魚湯什麽的。


    “張阿姨,您看看這兩個孩子像不像景逸,我覺得很像啊,可是景逸說,孩子太小了,根本什麽都看不出來。”徐安然拉過張管家給自己‘評理’。


    張管家笑嘻嘻的抱起孩子來,兩隻眼睛眯了起來:“這是我們的兩個小少爺,真帥氣。”


    “那是像我還是像先生?”徐安然緊緊的追問道。


    “都像,都像!”張管家看的是真心的喜歡,說的話也是先生太太的誰都不得罪。


    之後張管家找來了月嫂,兩個小少爺的身體健康,就放在醫院的嬰兒室由月嫂照看。


    徐安然實在是太累了,本來還想著睜著眼睛和官景逸說一會兒話,但是說著說著,說話的力氣就漸漸的變小,眼睛也漸漸的眯了起來。


    漸漸的,徐安然就進入了夢鄉。


    官景逸坐在病床邊,對睡著的徐安然寸步不離。


    譚子豪和杜樊淼還有黃飛都來了,大概是聽到譚邱許跟他們說的。


    幾個人進了病房的門,率先看到的就是坐在病床邊穿著一身墨色的西服,從他的背影上看去,就覺得他特別的壯實,把西服撐的沒有一絲褶皺。


    還是一如當初的那樣的氣勢。


    他們隻是聽說,四爺失去了記憶,心智退化成小孩子的樣子。但是這也隻是聽說。


    自從官景逸回來,不過還是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看望四哥來。


    沒想到,這一次的見麵,竟然是在醫院,是他們的小侄子出生。


    “四哥,您恢複正常了?”


    杜樊淼還是那一臉流裏流氣的樣子,官景逸以前總看不上他,覺得他爛泥扶不上牆。但是從他失憶到現在闊別了這麽久,他對自己這幾個兄弟,自然是怎麽看怎麽順眼的!


    但是官景逸的麵兒上還是裝著矜貴的:“你們這麽早來幹嘛?”


    “哎,四哥,話可不能這麽說,我們來看我們的小侄兒來的。”杜樊淼笑嘻嘻的說道,還是那一臉的風流痞子模樣。


    官景逸冷哼了一聲,這才抽身站起來,麵前三個兄弟。


    男人之間,沒有過多的寒暄,三個兄弟依次站成一排,握著拳頭舉到自己胸前。


    官景逸唇角勾起一抹笑,也攥著拳頭,一次和他們的拳頭相碰,然後肩膀相碰,手掌相握。


    “四哥,官氏正在按照您給交給我的指使運行,隨時等待您回來!”譚子豪對官景逸張開了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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