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白檀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麵, 更重要的是, 他想磨磨笑桑語的性子。


    隻有真正深感絕望, 才比較容易言聽計從, 如果說先前老鼠打探到的還不太真實,那麽剛才天眼聽到的二人對話, 無疑坐實了整件事情。


    從最早, 還未和十三區聯手攻伐十區時, 聞人訣便有意派出書易前去談判, 他自己跟著去近身接觸了下十三區中的權貴, 那次宴會, 他對占赫的印象很深, 人當時癡迷於少年的表情讓他留了心, 後來雙方聯手, 他更有機會和人接觸。


    通過許多事情,慢慢的, 聞人訣心中便有了計較。


    趁著前線三邊僵持,他假口自己生日邀請占佩來自己的王區, 聞人訣知道人不會真來, 可對方總得派出人過來, 那麽這個代表王出席的人首先, 身份得高,其次, 地位也要淩然於眾人。


    除了王的親弟弟占赫, 十三區中沒有更好的人選。


    在占赫到來前, 他就讓炎振找了批人,打算看看哪個誘餌能管用,隻是沒想到的是十九區也會來攙和一手,給他送了個絕色,又恰巧,占赫對這個絕色動了心。


    他做的不過是順手推舟,隻是這個人嘛,還是得在自己的掌控中才好。


    睡眼惺忪的搖了搖頭,聞人訣拍了拍自己臉頰,提了下神,走到大桌旁,伸手提過桌上電話,動作熟練的撥出一個號碼。


    “嘟嘟”聲隻響了兩下,電話很快被人接起。


    眯著眼,聞人訣扭動了圈脖子,不緊不慢的開口道:“這些天陪同占赫還好?”


    不可能單獨把人留在王居中大半月,聞人訣邀請人留下來總要負責招待,他自己沒那個心情也沒那個時間,炎振呢,雖說現在地位高,但跟占赫還真不是一類人,壓根玩不到一塊去。


    可若派個身份地位不夠的去,又不夠穩妥。


    自然,這個重任就落到了家族子弟出身的藍岸身上。


    人倒也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很是高興的大筆開銷,帶著人在十七區中瀟灑。


    聞人訣突然打來電話由不得藍岸不認真,“很好,我看他很開心,都要樂不思蜀了,可惜近來似乎越來越沒耐心了。”


    “有賊心嘛。”聞人訣倒是沒覺的怎樣,要不是對笑桑語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占赫能留下來這麽久?


    “不過這份賊心馬上就要耗盡了。”藍岸不屑的笑了笑,又續道:“可惜他還以為整個天下沒人能夠看出來,他都差把色和渴望寫在臉上了,看人的目光跟要剝人衣服樣,還掩飾什麽。”


    聞人訣沒接這話,右手抬起揉捏自己眉心,他半晌後才出聲道:“抓捕笑桑語並關押他們二人的事情,我要你對全區封鎖消息,除了參與事情的,其他人一概不得知道,尤其不能走漏任何風聲到占赫耳中。”


    “是!”聽出他話中肅穆,藍岸在電話另一頭都不自覺的挺了挺腰。


    聞人訣又沉默了,揉捏眉心的手拿過桌麵上的筆,漫不經心的轉動著。


    藍岸看他沒掛電話,但人又不說話,猜測他是突然想什麽事情想的出神了,耐心等著,可快有十分鍾過去,電話那頭的王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他隻好試探的叫了聲:“王?”


    聞人訣很快就“嗯”了聲。


    但這聲落就又是寂靜。


    可從剛才那麽快的回應來看,應該是一直聽著電話的。


    想了想,藍岸道:“主上,您那邊的計劃實行到哪一步了?我怕這邊拖不住占赫了。”


    聞人訣打了個哈欠,拖著長音道:“不用擔心,快了。”回答完藍岸的話,他就掛了電話,邁步走到門口,對著院子裏的一株紫色鮮花發起了呆。


    ……


    “啊啊啊!”嘹亮中帶著輕微沙啞的聲音在幽深的地下牢房中響起,白檀雙目中充斥著紅血絲,近乎崩潰的抓著鋼筋鑄成的牆壁,一個勁的想要往上爬。


    在他身前不遠處,一隻他半個腦袋大小疑似老鼠的“物體”正在移動,昏暗中可見它尖銳的牙齒。


    “嚕嚕”不在,早從聞人訣知道他手環的用處後,就沒收了。


    不然白檀真想問問這幾天頻繁出現在他眼前,給他帶來噩夢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被關進來的五天裏,他隻喝了少量的涼水,啃了幾個饅頭,這種泛著臭氣又潮濕的房間,讓他前所未有的憔悴。


    幾個晚上都沒有睡踏實,他壓根不想躺下去。


    沒有大床,更別說床鋪,地上隻散放著些枯草,摸上去半濕,這也就算了,在他放棄哭喊累的要摔倒,認命的蹲下身打算把這些半濕不幹的草攤平睡覺的時候,底下爬出來的那些有他半個手掌大小,頭頂生著蠕動觸手的“昆蟲”當場就把他嚇哭了。


    不隻是這些,靈動大眼失去了往日的生氣,白檀茫然靠著鋼筋而坐,仰著腦袋麻木的盯著頭頂那一盞昏暗的小燈,一到晚上,這裏就會出現蚊子,別奢求這裏的蚊子是他在星際見到的那種古老種,連續喝了他幾晚上血的蚊子顯然是那些蚊子的放大版,且紮進來時非常疼,他一開始還不敢伸手拍打。


    有他半個手掌大小的“蚊子”全身長著細細的絨毛,看著惡心透了。


    第一天晚上,白檀就那麽傻傻的看著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一隻蚊子霸占著“地盤”痛痛快快的喝到飽。


    不是沒有哭過,可是沒有用,這裏的看守很少巡邏,大半夜的才來一次,就算他叫了,喊了,那些人也如同死人般,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久之前,他剛跟古知秋一起被關了一次這種地下室,可是和那時候不一樣,白檀現在才知道,之前被關押的地方應該是為了能把他們賣出個好價錢有特殊處理過,而他現在呆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噩夢。


    “白檀,你怎麽樣了?你還好嗎?”聽他叫到抽咽,白檀對麵牢房有個人影撲上前來,雙手抓著鋼筋,緊張的打量著他。


    白檀很是氣虛的,狠狠瞪了那邊一眼,雖然看不清人臉上表情,但他知道那人是真在擔心自己,可惜他一點也感動不起來,冰冷道:“我不需要你關心!”


    扭過頭,把一隻路過他的“蟑螂”撥飛後,白檀雙手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身上很癢,他想洗澡,也想好好吃頓東西,好久沒見到太陽了,渾身都臭,熏的他自己都受不了。


    他幾時受過這樣的折磨……


    形容狼狽,白檀憋了許久,又一次嚎啕大哭,涕零如雨。


    對麵的笑桑語急的團團轉,恨不得推倒阻攔著他的鋼筋,一手從欄杆間探出,他無力的伸向白檀,安撫道:“你又被什麽咬了嗎?疼不疼?”


    白檀哭的止不住,更多的還是害怕,第一天他剛被關進來時還鬧脾氣,指手畫腳。


    可經過一晚上的磨難,第二天的他老實了不少,還試圖跟守衛的人說話,讓他們轉話給聞人訣。


    第三天,在前麵一整天的苦苦哀求沒用下,他開始歇斯底裏,瘋狂大罵喊叫,各種詛咒聞人訣的話都說出來了,可是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第四天,他安靜了許多,因為傍晚吃東西的時候,他居然咳出了血,驚恐的想要出聲時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火燒火燎的疼,笑桑語在對麵很是自責的勸告他別再浪費力氣喊了。


    白檀那時候才恍然驚覺,前幾天聞人訣扶著自己肩膀,溫柔似水囑咐他的那兩句話,是什麽意思……


    “保護好嗓子”


    “過兩天有的用”


    臉色蒼白再無血色,白檀從那時候起,再也沒想過聞人訣會來救自己,一整晚的沉默後,到了第五天,他開始絕望,在絕望中他又想,如果來地球後沒遇上聞人訣,或許現在的日子才是他本來的生活。


    又或者,他當時根本就走不出那片山脈,早死在了那些離奇的猛獸口中。


    就算是僥幸出來,以他的能耐和地球上如今的生存環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或許是很早前的事了。


    所以說,他一直恍然未覺的是,聞人訣給予了他這麽多的保護。


    那些他習慣了的生活,張口即來揮手即去的伺候,星際中時因為他的血脈,是他的家族給予他,而在地球上,本沒人應該給予他這些。


    他自以為聞人訣要靠自己離開地球這座牢籠,他覺的沒人不想去往星際,可是他忘了,就算有他,也不一定就能夠聯係上星際啊。


    且,雖說地球上的物質條件差些,但早夭的詛咒已經消失,對聞人訣這種手握“天下”的土著來說,沒準更自在。


    其實自己從來沒什麽資本,可是,驕氣的久了,享受的習慣了,他居然忘了這一切,這不是在自己的家中,他本該更謹慎小心。


    對麵笑桑語的問話還是不斷,白檀聽的出男人話語中的愧疚,笑桑語昨晚上突口而出的那句話,顯然代表了他真實的困惑。


    笑桑語說,“對不起白檀,我以為失敗最多是我付出代價,我以為他……”


    話沒有說完,大概是反應過來這話不對,又或者是白檀自嘲的冷笑打斷了他。


    “我說了,不需要你管!”白檀低喝,他心中最為怨恨的其實是他自己。


    這五天來,笑桑語的日子也不好過,不過小時候的苦日子經曆過,他比白檀適應的快多了。


    “踏踏踏”


    就在二人難堪的沉默中,幽暗牢房遠處傳來眾多腳步聲。


    短而急促,白檀和笑桑語都探著腦袋仔細去聽,似乎是眾多人擁簇著什麽人過來。


    再過不會,他們這兩間牢房所在的小走廊盡頭,兩個日夜不離看守著的護衛齊齊喊了聲:“王。”


    就這一聲,笑桑語就變了臉色。


    白檀“忽”的一下想站起,可是蹲久的雙腿麻木酸疼,讓他無力的再次蹲下。


    但視線中出現的修長身影,還是讓他死死捏著鋼筋,掙紮著想爬起。


    聞人訣從進了這地下牢房後就蹙起了眉。


    每往前走出一步,他眼中的不耐就多上三分。


    實在是味道不好聞,大概是屎尿清理的不夠勤快,空氣又密閉,整個陰潮的環境下都彌散著股酸臭味。


    身旁伴著他的牢房負責人麵色緊張,一手往前伸著引路,陪同聞人訣前來的炎振倒是麵色不改。


    他自己曾經被關在這樣的環境下日日折磨了數年,對此哪裏會動容。


    雙手抓著鋼筋,白檀終於能夠站起,臉頰貼在鋼筋間的縫隙裏,他直勾勾盯著那個眾星捧月帶著一行人到來的麵具男人。


    體態修長,雙手垂在身側,一身銀色王服讓男人的氣質高貴又神秘,白檀哭紅的眼睛眨了下,嘴巴張開,想要說什麽。


    可是站在他牢房前的聞人訣並沒有看他。


    剛有些遲疑,白檀就見人朝左邊扭過腦袋,看向了笑桑語。


    和白檀複雜的沉默不同,笑桑語從人出現後就表現的很是冷淡,一聲不發。


    聞人訣也不介意,衝身側人點了下頭,命令道:“打開!”


    “叮啷啷”的響聲後,鎖著牢房的長鎖鏈被解開,聞人訣孤身一人走進了關押著笑桑語的房間。


    白檀雙手捏緊鋼筋,咬著下唇,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聞人訣從進來到這裏,一眼都沒看過他。


    已經衝到喉嚨底的話全部被他吞了回去,顫抖著身子,白檀眸色漸漸灰暗,卻還固執的死死盯著對麵。


    聞人訣一步步走近席地坐著的笑桑語,神色漠然,在人身前蹲下後,右手用力掐住人下巴往上抬起,笑桑語剛要掙紮,他手上就驀然加大了力道。


    玉色肌膚上很快出現紅腫,笑桑語迫不得已抬眼跟人對峙,倔強的眼瞳中,一點動搖和恐懼都沒有。


    聞人訣沒心情跟人在這種環境下耗,他貼身靠近人,湊到人耳畔,一個外邊人看來有些曖昧的動作在他做來卻壓迫十足。


    沒在意人身上陣陣散發出的惡臭,聞人訣語調幽冷道:“聽話些,做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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