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雖被控製無法轉動, 但笑桑語的目光卻刻意瞥向一角, 雙唇緊閉, 一副身前無人的樣子。


    就似根本沒聽見聞人訣的那句低語。


    看人如此模樣, 聞人訣倒也不急,用審視的目光好好打量著麵前這張臉, 他充滿玩味。


    從計劃失敗的那刻起, 笑桑語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無論接下來要經受怎樣的折磨和痛苦, 他都無怨無悔, 隻可惜……想到一無所知還在等他回去的信遠, 目中終究無法掩飾的顯出絲痛苦。


    聞人訣就這樣近距離觀察著人眼睛, 琉璃般的瞳孔中, 從冷淡無波到哀傷絕望。


    他帶來的人都守在外麵, 沒人聽的到二人對話。


    沒有惱怒人的消極對抗,隻是也沒放下挾製人的手, 又一次俯身靠近,聞人訣耐心道:“為你的信遠哥哥, 怎麽樣?”


    笑桑語冷靜的表情瞬間崩塌, 一手抓住聞人訣手腕, 死死捏緊, 嘴巴張開,想要說什麽, 可是太過緊張讓他隻能狠狠吞咽了口唾沫, 一字都發不出聲。


    看人瞬間改換了臉色, 聞人訣心中生起惡意,他仔細觀察著人內心極力掩飾的驚恐,老神在在的放開自己的手,往後退出一步,居高臨下掃視著人。


    這一次主動的是笑桑語。


    他一下撲出去,想撞上聞人訣,可是不知何時走進來的炎振伸出粗壯胳膊,把他攔在了對麵。


    所有的偽裝全部丟棄,笑桑語的心髒猛烈跳動起來,他在害怕,在不安,“為什麽……為什麽你會知道信遠的存在?”


    是啊,為什麽聞人訣會知道?


    楚無愧既然把自己送給他,還想在日後要挾自己,那麽就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把柄,何況是自己過去戀人的存在告訴聞人訣,那不是討好不成,反倒得罪人嗎。


    蓬頭垢麵多日,看著有氣無力的笑桑語,目光突然凶狠起來,咬緊牙齒,他重聲喝問道:“你想對他做什麽?”


    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抱到胸前,聞人訣手指輕擦過耳側,本來覆蓋他整張臉的銀色麵具收起一半,他露出的半邊臉頰上,唇角上挑。


    初次見到這副容貌的笑桑語卻半點詫異都沒有,他的眼中心中,全是對信遠的擔憂。


    聞人訣有些不理解,又有些困惑,還有絲絲的不悅,這種感覺很奇怪,交雜著讓他生出淩、虐心理,當然,他並不是吃醋於笑桑語對信遠的在乎,隻是不滿於毫無血緣關係的兩個人,居然可以把另一個人的生死看的超越自己。


    這是他理解外的事情,是他很少接觸的人性的另外一麵。


    當然,這也算是人類有趣的地方。


    “這個取決於你。”帶著笑意,他揮手讓阻擋在二人中間的炎振退下,往前走出兩步,狹長眼眸微眯著,輕道:“他楚無愧是王,我難道不是?我能知道你過去男人的存在,很奇怪嗎?”


    指甲掐進肉中,笑桑語沒有說話。


    聞人訣微歪了腦袋,帶著點困惑的表情,道:“我今天來,是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答應我的交易,第二,你拒絕,那麽我將會把那個男人帶到你麵前,讓他生不如死。”


    身子微微顫抖著,笑桑語仍舊閉緊了嘴。


    聞人訣表現的很有耐心,慢條斯理道:“別懷疑我的能力,我既然能夠知道他的存在,就能把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帶過來,就算是我張口問楚無愧要人,他能不給?”


    當然不能,這也是笑桑語之前考慮帶著白檀的原因。


    雖然做了很多準備,但他仍舊擔心自己會失敗,而帶上白檀則是萬無一失的選擇,因為楚無愧既然送出了自己,就代表想長遠投資於聞人訣,那麽肯定不會為這種事情而得罪人。


    知道聞人訣說的有道理,可笑桑語一時間,還是說不出話。


    “不問問我交易的內容嗎?”聞人訣好整以暇,可是說出口的話,卻像是肯定了人一定會答應。


    凶狠的目光慢慢潰散,笑桑語萬念俱灰,艱難擠出句:“你想要我做什麽?”


    他不傻,聞人訣能親自來這裏,並提出做交易,定然是一早就有了打算。


    隻是,自己能有什麽利用價值呢?無非是這張臉,這具身體罷了。


    頹喪的等待著一個“審判”,笑桑語的背似乎都駝了起來。


    聞人訣再上前一步,幾乎跟人麵對麵,平緩道:“我要你想辦法,讓占赫迷戀上你。”


    “占赫?”皺著眉頭,笑桑語仔細回憶著這個名字,待想到後,目光深沉複雜起來,“你想做什麽?”


    聞人訣一點隱瞞他的意思都沒有,平直道:“到時候,我會把你送給占佩。”


    蒼白的臉色又一次大變,比起他的外貌,笑桑語的性子明顯堅韌許多,且腦子很靈活,因為想明白聞人訣的用意,他深覺從骨髓裏滲出的陰寒之氣,一點也沒猶豫的,他直接道:“你是想利用我,挑撥他們兄弟關係?”


    “聰明!”聞人訣雙手伸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拍了下,鼓舞道:“你覺的怎樣?”


    深吸一口氣,笑桑語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資格,隻是,要努力為自己和信遠死裏求生謀取活路,“占佩是一區之王,這種小伎倆,他不一定會上當,到時候我就危險了。”


    “隻要他的弟弟占赫昏頭就好了。”聞人訣循循善誘,“至於占佩,很多事情並不取決於他自己。”


    停頓了下,半側身打量了眼牢房環境,聞人訣淡道:“至於你的安危,你放心,我答應你,你一定會活著回來。”


    對聞人訣的承諾沒有給出評價,笑桑語沉著的跟人談判著,“隻有這個嗎?如果我完成了你給的任務,成功破壞了他們兄弟間的感情,你能給我的隻有這個?”


    聞人訣挑眉,和緩道:“不,當然不是,還有因為你而無辜受到牽連的人,也將被饒恕。”


    怔了下,笑桑語有些遲緩的扭頭看了眼對麵的白檀,詫異道:“你是說他?”


    聞人訣聳肩,“怎麽了?難道他不是因為你才淪落到這步?”


    “可他是你的愛人!”加重的聲音中隱約有斥責。


    聞人訣就像沒聽出來,本來帶有笑意的目光瞬間陰冷下來,他放輕了聲音,幽聲道:“你覺的他對我而言,能有多重要?”


    笑桑語無言了。


    一同被關押的這些天,他不是沒有想過為何白檀,這個所有人眼中得到萬千寵愛,被嬌縱的男隨,會這般狼狽。


    如果聞人訣真的喜歡這個人,又怎麽舍得把人扔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牢整整五天,不管不顧。


    就算再生氣戀人的任性,也不該一絲心疼都沒有。


    如果說笑桑語之前還隻是不明白,現在,近距離接觸下的這雙瞳孔中,又哪裏有半絲的人類感情。


    聞人訣像是覺的自己說法不夠,繼續補充了句:“當然,白檀隻是個附贈品,拯救他,應該隻是稍微彌補了下你自己內心的負罪感,你若想讓他繼續腐爛在這裏,我也可以答應你,隻要你完成我的要求,我會把信遠帶過來,放你們自由。”


    笑桑語的目光亮了下,但很快的又恢複鎮靜,他努力使自己表現的淡定,隻是蹙起的眉頭中有那麽點不忍,開口果斷道:“我還有一個要求。”


    雖不知道是什麽條件,但聞人訣依舊點頭應允,“說說看。”


    “到時候,我希望你能放白檀跟我走。”堅定萬分的語氣,讓笑桑語挺直了背。


    聞人訣這次是真正訝異了,凝視著人,半天後什麽話都沒問,隻應了一個字,“好。”


    正視著身前的人,笑桑語並未對他的答案感到奇怪。


    他從未這樣,發自心靈的膽寒一個人,因為這個人是沒有溫度的,他有再多的情緒波動,也是虛假的。


    被楚無愧訓練的這些年來,他接觸了很多男人,察言觀色是很重要的一項能力,隻有這樣才可以奪取一個人的寵愛,這場談判下來,他怎麽會感受不到呢,聞人訣身上那扭曲的氣息。


    那些情緒變化,更多的像是刻意之舉。


    聞人訣似乎覺的人類應該有這樣的情緒,所以才表現出來,笑桑語無法忘記幽暗中突然的那一瞥,那睜開的眼眸中全然沒有光彩的對視,仿若深山裏的百年枯井。


    太過危險,同時扭曲,並且深不可測。


    這樣的人跟白檀那種純粹,甚至單純的熱烈是截然不同的。


    不能把白檀留在這樣的人身邊,笑桑語心中對白檀的感激和愧疚,促使他想盡自己的力量,拉人脫離魔窟。


    更重要的是,聞人訣其實不在乎。


    那麽,一切就還有可能。


    “當然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下擺,聞人訣口吻冷淡的提醒道:“在你達成目標前,這一切都還隻是空的。”


    移動腳步,聞人訣說完這話後,轉身徑直離開了笑桑語所在的牢房。


    剛一抬頭,對麵黑暗中,一雙黑亮的眼睛就那麽直直的盯著他。


    站在原位,聞人訣平淡的跟那雙眼睛對望。


    白檀沙啞著嗓子,低低叫了聲:“聞人……訣。”


    滿是遲疑和不確定,喊完這一聲,見聞人訣邁步朝著自己過來,白檀反倒驚懼的往後連退了兩步。


    聞人訣淺笑著,銀色麵具又覆蓋上他整張臉,輕柔的對著黑暗中的人影,他開口,“想出來嗎?”


    白檀猶疑著,咬緊下唇,神色掙紮。


    聞人訣極盡溫柔,誘導道:“說,想。”


    白檀頭發淩亂著,很是不安的從喉嚨底發出聲虛弱的“想”字。


    退開兩步,聞人訣麵無表情的對候在一旁的牢房負責人道:“放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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