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地,李四性已經把那送貨商打發走了。看到長安的怪異‘造型’,他和張傑憂心不已,都勸她回去休息幾天,卻被她拒絕了。


    工人們反應不一,有上前表示關心的,有無動於衷的,也有一部分人跟趙鐵頭一樣,幸災樂禍的在背後悄聲議論。


    長安似乎早已習慣這些人陰陽怪氣的腔調,她沒有和他們斤斤計較,而是在收工前給大家開了個會,強調了安全紀律,動員工人們積極投入工作,用一流施工質量完成道路改造項目。


    第二天上午,挖掘機進場開挖舊路,轟隆隆的聲響在整潔嚴肅的軍營裏回蕩。


    偵查連營房樓。


    嚴臻拿了個筆記本,大步朝外走。


    今天上午偵察連組織各排學習,他回來取記錄本。


    “一排長,你的衣服!”二排的戰士小跑過來,將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作訓服遞給他。


    嚴臻接過來,眼神卻看著外麵,“誰送來的?人呢?”


    “哦,是修路隊的張工程師給我的,他回去了,說是工地忙。哦,還有,他說謝謝你。”戰士說。


    謝?


    應該謝他的人,不應該是張工吧。


    嚴臻扯了下嘴角,把衣服送回宿舍,走了兩步,他把衣服抬高,湊鼻子前聞了聞,之後,那嘴角就一直沒落下來過,直到學習結束,二排長像看外星人似的瞪著嚴臻,悄悄問他又想收拾誰的時候,他才赫然驚醒,他竟傻嗬嗬地笑了一個上午。


    “齊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嚴臻跟在隊伍一側,喊著口令同一排的戰士們回去。


    遠遠的,看到施工用的藍色圍擋。走近一點,卻看到五六個人站在圍擋外麵說話。其中一抹姿態怪異卻又熟悉的身影,讓他一下子挺直脊背。


    “一二一……一二一……”


    隊伍裏的張曉屯小聲提醒:“排長,錯了,錯了……”


    原本在剛才那個路口就該轉彎,可排長一直喊著向前走,竟走過了。


    嚴臻一看,可不是嘛,他這一走神,把隊伍都帶歪了。


    “立定!”


    隊伍停下。


    “向右轉。”


    “一班長!”


    “到!”張曉屯出列。


    “你把一排帶回。”


    張曉屯瞪大兩眼,瞅著麵不改色的嚴臻,心想,出啥事啦?


    “一班長!”嚴臻擰了擰眉毛。


    “是!”張曉屯趕緊挺直腰板應聲答道。


    圍擋前。


    挖掘機已經停了,工地裏隱約傳來工人的交談聲。


    “胡經理來了,看她還牛不牛!”


    “人家大工程都用的‘鴻昌’的砂石料,怎麽到咱們這螞蟻似的小破工地就不行了?我看她是有意刁難,故意跟胡經理過不去!”


    “就是,一個黃毛丫頭,整天淨想著出風頭,逞威風,我看她這次怎麽收場!”


    “嘖嘖,你們快看她那怪模樣,胳膊斷了不趕緊回家找媽媽去,還留在咱們老爺們的地盤上撒什麽歡!”


    圍擋內傳出一陣哄笑。


    聽著裏麵的人說的越來越不像樣,胡勝利腆著肚子猛咳了兩聲。


    “咳咳!”


    他抬起鋥亮的皮鞋踹了踹身後的圍擋,“散了散了!”


    待聽不到雜聲,胡勝利才轉過頭,看著姿態怪異的長安,語氣關切地說:“小長啊,你的傷看起來挺嚴重的,不如我跟公司說說,換個人過來,你也好回家養病。”


    “不用了,我隻是扭傷,骨頭無礙。”長安說完,竟把身上的搭扣解開,把肩外展卸掉,扔給身後的張傑。


    “長……”張傑想勸,卻被長安用眼神製止。


    她用左手扶著右肩前後晃了晃,朝胡勝利那邊走了兩步,微笑著說:“胡經理看,我沒事的。”


    她個子高,站在身材矮胖的胡勝利麵前,竟比他高出半個頭去。胡勝利發覺自己竟仰著脖子看她,不禁皺了下眉頭。


    他露出一副笑模樣,呲著牙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哦,對了,剛才我跟你說的,‘鴻昌’石料廠的事……”


    “我會向公司申請換合同商。”長安目光清澈而又堅定地直視著胡勝利,平靜說道。


    “你……”胡勝利嘴邊的咬肌抽搐了幾下,八字眉拉得更低,他目光陰沉地重新審度著麵前的長安。


    看外表,年輕鮮亮,眼神靈動,是個聰明識時務的人。可沒想到,她竟同那易老兒一樣,是塊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可再硬再冰的石頭到了他胡勝利的手裏,也要被壓成粉末,她師父,那易老兒,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當年,若不是易老兒多管閑事,偷偷告發他以次充好,收受賄賂,他也不至於在一公司耗了二十幾年還沒當上領導。反觀一起來的同事,現在不是成了分公司的一把手就是集團決策層的重要人物,唯有他,還在分公司的基層管理崗上蹦躂,還要每天經受風吹日曬,在各個項目工地上奔波。


    這一切拜誰所賜!


    不就是那個又倔又強的易老頭兒!


    如今,他的徒弟,還是個女徒弟,竟也和他耗上了。


    行啊,不怕是吧,和他對著幹是吧,那來啊,他倒要看看,這黃毛丫頭,是不是也想步她師父後塵,這輩子都窩在一公司裏,不見天日。


    “哈哈……”他仰頭怪笑,“小長啊,看來你還是太年輕了,太年輕了啊。”


    “胡經理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接受了不合標準的砂石料,才是正確的?”長安語氣清冷,卻又咄咄逼人。


    “誰說這批砂石料不合格?你有證據嗎?隨意汙蔑人,可是要吃官司的。再說了,這家石料我用過不止一次,而且,公司的其他工程也在使用,你說不合格就不合格,那質監站的檢驗員是瞎的?是擺設?那合格證書是人畫出來的?嗤!長安,長經理,你小小年紀,竟敢肆意誹謗造謠,詆毀企業信譽,你就不怕丟了手裏的飯碗?”胡勝利的手直指長安,因為離得太近,指尖幾乎戳到長安的眼皮上。


    “她不怕!”


    忽然,響起一道沉穩有力的男聲,而長安也被一股熟悉的力道帶著,護在那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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