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川未繪起先以為,搭上電車就能確保一定程度的安全。


    隻要遠離大金庫所在的大樓,能直接聯想到液體鑽石的人就會減少。如果直接亮出運動提包裏麵的東西,或許會刺激人的「欲望」,但隻要不犯這種錯就沒事。她原本這麽想。


    但現實並非如此。


    嘎哩嘎哩嘎哩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列車突然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緊急剎車。由於沒東西可抓,因此少女和附近的年輕人跌成一團。


    「嗚哇──!」


    「非……非常抱歉!」


    未繪反射性地道歉,這讓她感覺到自己和對著電話不停點頭的父親有同樣的基因,所以有些鬱悶,但對方似乎沒空理她。


    她仔細打量,發現對方看起來就像不良少年。一個是身穿黑色係衣服的瘦削少年,至於另一個女孩子……那是什麽樣子?穿著黃色迷你浴衣,褐色頭發上插著大量發簪,肌膚則是以十二月來說顯得不自然的小麥色。


    「半藏大人,你該不會不識相到想趁機會品嚐色狼天堂的滋味……?」


    「毫無理由的冤枉啊!是陌生人撞上來的耶?」


    「可悲,啊啊可悲!美色是伊賀女性基礎中的基礎,卻因為這點程度就亂了方寸……好吧,今天就由本人郭從頭到尾重新教育半藏大人!」


    「住~手~啊~正牌女忍的老練技術隻會讓人再也不敢相信女性啊──!」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既然他們的注意力放在別處,那倒也無妨。不過,在周圍人們的怨言爆發前,列車就在隧道內失去照明。車內幾乎一片黑暗。


    (怎麽了,怎麽回事……?)


    一切都讓人覺得可疑。未繪開始擔心隨時會有蒙麵男子闖進列車。


    某處的擴音器,傳來車掌悠哉的聲音。


    『呃,由於第五學區中央公園附近的變電設施故障,因此影響到列車行駛。目前還不知何時能修複。對旅客們造成困擾非常抱歉,請大家依照車掌駕駛的指示前往緊急出口。重複一次……』


    「……」


    已經什麽都信不得了。


    原先緊閉的金屬車門一開啟,秋川未繪就跳到鋪了砂石的軌道上。


    「啊,等一下!那樣很危險,請不要奔跑!啊,真是的,要是能確保視野就可以用空間移動了……初春!電源還沒恢複嗎!」


    後方傳來疑似風紀委員的少女聲音,但未繪不知那是親切還是陷阱,更何況就連對方是不是正牌的都無法確定。


    還在就讀國中的女孩,抱著時價六兆圓的液體鑽石,頭也不回地奔向隧道出口。


    2


    禦阪美琴側坐在巔峰單車的後座,環抱上條當麻的腰,同時內心非常焦躁。


    不是因為有人要他們的命。


    不是因為他們居住的城市遭到破壞。


    而是更私人的理由。


    更加渺小的理由。


    她自己雖然也無法明確地訴諸言語,但這想必不是詞匯的問題。如果明確地說出口,她會狠狠地修理自己,所以才讓思緒踩了剎車。


    說不定,自己是個無比矮小且醜陋的存在。


    美琴在遮住答案的情況下,接受了掩蓋的事實,心裏這麽想。


    「放心吧……」


    刺蝟頭少年踩著巔峰單車的踏板,這麽說道。


    他並未回頭看貼著自己的美琴,依舊望著前方。


    少年背對著少女開口:


    「抱歉把你拖下水。不過之前都撐過來了,這次我同樣會想辦法擺平。我會讓你回到原來的地方,所以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這話或許毫無根據。


    上條或許隻是自己說給自己聽。保護美琴,保護晚輩,保護少女。他或許隻是想定位自己的角色,藉此壓抑想大鬧一番的心。


    可是。


    即使如此。


    一聽到這番話,又有某種尖銳的東西刺進美琴的胸口。


    少女很清楚這點。


    3


    首先確認地點。


    「呃,這裏是第五學區的中央公園……所以鄰接的是第一、第四、第六、第十八、第二十三學區!其中絕對不能去的地方,應該是行政單位集中的第一學區和變成巨大遊樂園的第六學區。要是把他引過去,損害不曉得會擴大到什麽地步!」


    「……第二十三學區。」


    在氣力幾乎用盡的情況下,依舊超越極限擠出體力踩著巔峰單車踏板的上條當麻,拚了命地開口:


    「有航太相關的第二十三學區對吧!如果要和僧正正麵對決,那裏應該是最佳選擇!在寬廣的發射場地不會把周遭其他人扯進來,而且必要時應該也有完善的滅火設備!」


    「所以呢,又要走最短路線?如果那麽做,會在直線距離被那個叫僧正的追上啊!」


    除了最短路線之外,也可以經由第十八學區進入第二十三學區。


    但是這麽一來,不就等於要他們為了方便而選擇讓僧正蹂躪的學區嗎,這種事能做嗎?


    (現在要的是什麽?)


    上條咬緊牙關,努力思考。


    (不是距離或地點。爭取這種東西也沒有任何意義。)


    時間。


    思考的時間。


    (離僧正隻有十公分也行。被他追過也沒關係……如果能避開他的注意,得到好好訂立作戰的時間──)


    「嗬嗬,年輕人正在親密地討論要怎麽殺人嗎?」


    「!」


    直到不久前。


    僧正應該都還在正後方追趕兩人才對。


    但他現在已經和單車並肩而行。


    (該死!是因為比想像中還疲倦所以腳變慢了嗎?都已經裝了這麽多東西上去,乾脆別弄什麽電動輔助係統直接做成電動機車就好了吧!)


    「我揮。」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隻不過這樣,能夠拔起大樓的巨手就劈開地麵出現,橫向掃來。


    在後座載著美琴的情況下,上條突然跳起。


    但是他的動作裏,隱含著試圖引誘僧正動作到最後一刻的「等待」時間。


    「一點點也好,一公厘也好。」


    等什麽?到哪裏?


    僧正應該會對沒什麽危機感這點有所疑問才對。


    「你也嚐嚐看吧,僧正!」


    緊接著那個來了。


    「啊,混凝土攪拌車,哇噗!」


    揮空的巨手打穿了停在路邊的工程車輛。靠著常保轉動避免凝固的混凝土大量流出,迎頭潑在僧正身上。


    無論僧正是多麽厲害的怪物,一旦看不見,行動還是會產生空白。


    趁隙跟著巔峰單車一同著地的上條,一腳踹向人行道上的金屬柱狀物。


    嚴格說來,他踹飛了消防栓的蓋子。


    驚人的低沉放水聲撼動腹部。朝上噴出的水流顯得有如噴泉,而僧正搖晃不穩的腳步正好踩了過去。乾枯的木乃伊身軀被龐大水壓衝上數公尺高,沾到衣服上的灰色混凝土逐漸剝落。


    但混凝土和水流都不是決定性的一擊。


    為了扣下最後的扳機,上條瞪著墜落的僧正大喊:


    「禦阪!『雷擊之槍』!」


    「嘖,原來如此。ok!」


    「滋啪嘰!」的巨響本身,就有如緊緊勒住心髒的凶器。


    電壓原


    本就已高達十億伏特,又在滿身是水提高了傳導率的情況下轟中,究竟會演變成什麽樣子呢?


    一般人類大概別說心跳停止了,就算烤熟也不足為奇才對。


    然而。


    即使做到這種地步。


    「嗬嗬。」


    輕描淡寫的笑聲。


    和眼前景象的荒謬度成反比,上條背後滿是冷汗。


    「嗚~嗬嗬~☆」


    「該死──────!」


    原先就已經猛喘氣的上條,再次咬緊牙關全力踩踏板。


    總之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剛剛那一連串,真的有做到讓自己滿意嗎?


    能斬釘截鐵地說那是最佳方法嗎?


    確實,如果做到那種地步,就算是「聖人」或許也難以幸免。就算是「神之右席」與雷神索爾、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等人,恐怕也會臉色大變。剛剛那記避開對手攻勢後做出的反擊,以臨機應變而言能結合到這種程度,或許已經算得上很漂亮了。但是,對於和歐提努斯同級的存在,這種火力能說充分嗎?


    而且。


    再十秒,不,五秒就好。如果有更多思考時間,是不是就能拚湊出能對僧正產生效果的連環機關呢?


    相當於超大炸彈的「魔神」逐漸逼近,而我方既沒辦法慢條斯理地策劃反擊,也沒辦法找地方躲藏。要是腳步停下必定會被幹掉,話雖如此,卻也不曉得逃下去還會有什麽在前方等待自己。


    要是油罐車停在前麵不動呢?要是幼稚園兒童的隊伍在等紅綠燈呢?要是有什麽音樂會或遊行讓路上擠滿了人呢?要是碰到其他的「魔神」呢?


    不知道有什麽在等待自己。


    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所以無法主動跳到下一個動作,隻能一再地受狀況擺布,始終輪不到我方的回合。


    (得想個辦法才行……!)


    就在這時。


    持續踩著踏板的上條突然看到了。他發現了。


    「不要,等一下,放手!把那個還給我!」


    「好棒,真的是液體鑽石!哈哈,據說時價六兆圓耶,真的假的啊!原本大樓飛上天的時候,我還在想今天真是糟透了呢!」


    「趁著現在保全係統斷線,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呢。可惡,或許在那座變形的大金庫裏多拿點東西比較好。」


    聽到這幾句話。


    上條當麻立刻同時鎖定前後輪。巔峰單車「喀喀喀嘎哩嘎哩嘎哩!」地緊急剎住。


    緊張的氣氛中,混進了一股燒焦味。


    後座的美琴問道:


    「怎麽了,為什麽停下來?」


    「……大樓飛上天……?那邊的女孩子,聽起來好像是被扯進僧正……不,扯進我們的麻煩裏了。雖然不曉得詳情,但有人在混亂中趁火打劫。」


    「……」


    聽他這麽說,常盤台中學的王牌來回打量兩個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邊是個國中女生被數名疑似大學生的男子纏上。另一邊則是依然朝他們狂奔而來的木乃伊僧正。


    上條應該也明白這狀況有多令人頭痛。


    或許,比隻是遭到牽連的美琴更清楚。


    但是他說道:


    「禦阪。一句話。真的隻有一句。可以讓我說句非常任性的話嗎?」


    「怎樣啦。」


    早已心知肚明的她催促道。


    少年說的話完全不出所料。


    「我想立刻去幫助那個女孩子。」


    少女不禁輕笑。


    毫無脈絡可言。危險也置之度外。明明已經切身體會從後追來的僧正有多麽恐怖,依然歪到了別處。


    但美琴也沒好到哪裏去,她不需要分析自己為什麽會笑出來。


    少女隻是加重了摟住上條腰間的力道,這麽回答:


    「放心。要是你不這麽說,我就揍你。」


    之後什麽都不需要了。連作戰會議也不必。


    上條使勁一扭,轉換巔峰單車的方向。


    全速衝向他們引發的「其他騷動」。


    4


    這個瞬間。


    所發生的事情,本身極為單純。


    「咚!」的一聲。


    飆到最高速的巔峰單車,狠狠撞上了抓住液體鑽石保護容器的大學生側腹部。


    就算是輕巧的自行車,時速依舊超過六十公裏。


    側腹被前輪撞個正著的乾山,身體真的彎成了ㄑ字形。


    「啊嘎!噗哇────────────────────────────────!」


    就這樣飛了出去。


    原先他舉高高的圓筒容器,有如達摩塔那樣留在半空中。秋川未繪伸手去接,東西卻像丟沙包一樣在她手中彈來彈去。


    「哇……哇!」


    另一方麵,其他大學生則是火冒三丈。


    「這個混蛋……!你想硬搶是吧!果然大家想的都一樣嗎!」


    上條沒理他們,對著國中女生大喊。


    「快拿好東西趴下!那家夥要來了!」


    沒時間多做解釋。上條使盡全力踩著踏板,帶著美琴離開現場。


    「呃,咦?等一下,你要去哪裏啊?你不是來幫我的嗎!」


    未繪不由得傻眼,但她很快就知道上條所言不虛。


    僧正。


    一邊破壞所有風景一邊狂飆的木乃伊怪物朝他們衝來。


    就像沿著地麵汽油痕跡奔竄的火焰一樣。


    「魔神」精確地掌握住上條他們通過的路線,從後追趕,然後正麵接觸毫無防備愣在原地的那幾個大學生。


    「啊哇────!」


    「咿──────────────────────────────!」


    一人飛上半空中,接著背部直接撞上行道樹;另一個嚇出眼淚的似乎趴下逃過了一劫,但他已經站不起來了。


    「哇啊!」


    秋川未繪一手抓著液體鑽石的保護容器,一手壓住短裙的裙襬,同時呆呆地目送災厄風暴離去。


    一會兒後。


    她朝那個方向一鞠躬。


    (雖然搞不太清楚狀況……)


    接著再度全力逃跑。她也不能停在原地。


    在這同時。


    久違的善意,讓少女心中一陣溫暖。


    秋川未繪產生一個在旁人眼中會覺得非常奇怪的感想。


    (不過有個精力旺盛的老爺爺救了我呢。)


    5


    「糟糕。」


    上條全力踩著巔峰單車,口中不由自主地嘀咕。


    即使知道無意義地出聲會阻礙呼吸,依舊無法抹去內心湧現的不安。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距離比剛剛更短了!」


    「嗚嗬嗬~☆你總算展現了其中的『一鱗半爪』嗎,上條當麻啊。老夫也興致勃勃呢。來吧,接下來你要對『魔神』送上怎樣的欲望呢?」


    沒空陪他說夢話。


    被逮到就完蛋這點還是一樣。這在繞路前就已經一清二楚。


    這時,看著手機上地圖的美琴慌張地大喊:


    「先等一下!繼續前進的話,會碰上長時間封閉的平交道!」


    「那該怎麽辦才好!」


    「總之左轉!」


    上條倉促間依照指示扭轉龍


    頭,但這不過是反射動作,他並未將自己腦中思考的命運軌道切換過來。


    而他一轉向,巔峰單車的前輪就撞飛了某種東西。


    由兩個紅色三角錐並排,再將一根塑膠竿子橫放所構成的路障。


    不管怎麽想都是為了阻止別人進入。


    那麽在前方等待兩人的──


    顯然是工地。


    上條與美琴乘坐的巔峰單車,掉進了大約有四層樓高的深坑。


    這是個比學校的二十五公尺泳池還大的方形洞口。


    深度隻能靠設置在坑底那些作業用照明燈的反射光確認,但就算隻有這點情報也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一時之間,他們忘記了重力。


    接著連時間感也悄悄地消失無蹤。


    在體感上延長成無限久的時間中,上條甚至有空去思考「啊,就是因為要想辦法解決平交道長時間無法通行的問題,才在鐵路下方挖隧道做立體交叉工程吧,是不是還要順便擴充商業區弄新的地下街呢~」之類的事。


    盡管有千言萬語想說,但他還是先將腦中浮現的詞就這麽說出口。


    「禦~阪~」


    「有……有意見就對地圖說──!」


    緊接著時間感恢複正常,強烈的墜落感與恐懼感朝少年少女襲來。


    6


    「……嗯?」


    身穿紫色法衣的木乃伊,在轉彎處停下了腳步。


    7


    上條和美琴雖然掉進大洞裏,卻不代表他們會就這樣直接摔下去。


    為了盡可能減慢速度,上條將巔峰單車的前輪與後輪壓往旁邊的牆壁,藉著陀螺儀的力量強行讓輪胎咬住垂直的立足點。在「嘎哩嘎哩嘎哩嘎哩!」的橡膠哀嚎中,兩人以滑行多過墜落的狀態直指向地底。雖然初學者上條不知道,但這招是叫「急速s」的最高難度單車特技。


    就算是這樣,在著地瞬間,上條依舊差點咬到舌頭。


    強大的懸吊係統使得車身彈了一下,導致側坐的美琴身體稍微浮起。


    s字蛇行了一會兒後,電動輔助自行車總算勉強取回平衡。盡管腳下有些地方是平坦水泥地,有些地方則滿是粗糙的砂礫,但總之輪胎似乎沒爆。


    不過背後的情況比輪胎更令人在意。上條騎著自行車,同時藉著各處的作業用照明燈不斷往後看,確認對手的動靜。


    接著──


    「僧正……沒追來?」


    由於不敢停下,因此上條漫無目的地持續踩著踏板。


    美琴也納悶地望向背後。


    「那個怪物懼高所以不敢立刻跳下來……不可能吧。」


    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嗎?


    還是要用無意義的行為讓他們動搖?


    以現況來說沒有任何能當「根據」的東西,光是眼前的現象還不能讓人安心。


    而且他們也沒時間悠哉地思考。


    因為巔峰單車響起了「嗶──嗶──」的尖銳電子音效。


    「怎麽了,這回又是什麽啊?」


    「龍頭的握把上有東西在閃爍。綠色的燈變成橘色。」


    上條邊踩踏板邊回答。


    「……是巔峰單車的電池。快沒電了嗎?」


    在這種狀況下失去交通工具也未免太糟糕。上條連忙從貼在自行車框架上的電池盒中,拉出像吸塵器插頭的電線。


    美琴一臉納悶。


    「這種工地會有供電站嗎?」


    「不是啦,你看插頭的形狀,家用插座似乎也行。到處都是工地用的照明燈對吧,隻要有三十分鍾大概就能充飽電才對。趁著僧正不在,稍微充一下電應該比較好。」


    說著,上條剎住了巔峰單車。


    這輛前後輪都有巨大碟狀陀螺儀的自行車,就算完全停住也不會倒。在車身靜止的狀態下,兩人連忙下車。


    總之需要三十分鍾。


    隻要有這點時間,應該就能避開當前的危機。


    咚──────!


    緊接著,「魔神」撞崩了巨大岩盤,一直線衝來。


    彷佛要將地形徹底破壞一般,無比凶猛。


    大量土石有如活物般蠢動,試圖吞噬毫無防備的上條與美琴。


    「!」


    「上車,禦阪!」


    上條大喊一聲,自己也跳上巔峰單車,一確認到後座負重增加便全力踩下踏板。比冰箱還大的石塊到處亂灑,一下子從他們頭上飛過,一下子擋在前方攔阻兩人行進。上條隻是自暴自棄地持續踩著自行車踏板。「瘋狂g」。為了避開障礙物,上條利用離心力,在數秒之間改以牆麵當立足點。


    不但無法好好充電。


    也不知道電池還能撐幾分鍾。


    「嗬嗬。」


    又有血盆大口追趕在後。


    從埋住整座隧道的土石彼方,傳來老人沙啞的聲音。


    「嗬嗬嗬,嗚嗬嗬~☆」


    「該死!」


    隧道雖然有許多分岔,但光靠市麵上的地圖app實在無法明白它們各自通往何處。說實在的,無法顯示施工區域的整體圖也是理所當然。


    兩人不顧一切地逃竄,但這條隧道究竟通往哪裏?


    不,這條隧道會不會是封死的呢?


    「怎……怎麽辦?不但不知道路,電池也快沒電了……!」


    「禦~阪~你能不能含一下這個接頭看看?」


    「不要開玩笑!電池盒會因為過熱而炸掉啦!」


    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期間,「啪嘰啪嘰啪嘰!」地粉碎一切的土石已經湧至身後。他們甚至能感受到宛如地鐵列車通過一般的暴風。如果被土石吞噬,化為肉醬隻需要短短一瞬間。即使用磁力操縱鋼筋,也逃不了慘遭活埋的命運。


    「怎麽會有這種怪物。以木乃伊的身體到處跑,空手彈飛超電磁炮,砍倒大樓拿起來亂揮,這回甚至搞垮整條隧道!操縱的質量規模差太多了!他根本什麽都辦得到了吧!就像在說認真思考的人都是笨蛋一樣耶!」


    「……」


    「喂!你有在聽嗎!」


    盡管近在咫尺的美琴大喊,上條依舊保持沉默。


    不對,重點不在那裏。


    不能被表象的衝擊性迷惑。不能看漏該優先考慮的地方。


    「……為什麽僧正他知道我們的位置?」


    「啊?」


    「我們衝進這裏時,他應該暫時跟丟了才對。這是為什麽?……不,還有其他該思考的地方。沒錯,就是這樣。就在剛衝出學校後。我和右方之火隔著靈裝對話時,他也突然闖了進來。啊!這麽說來,一開始僧正到底是怎麽找來我們學校的?」


    上條將美琴丟在一旁,自顧自地思考。


    無論力量多麽強大,一旦僧正掌握不了他們的位置就得另當別論。僧正和全盛期的歐提努斯不一樣,至少出手時不會將什麽相位什麽世界的整個扭曲。而且雖然沒辦法立刻打倒那個「魔神」,至少還是有了思考的時間。隻要思考,思考再思考,或許就能找到藏在更深處的規則。


    要往哪邊走,才能逃離僧正?


    要怎麽做,才能打倒「魔神」?


    所以絕對不能退讓。要從被動轉為主動,如果不想隻是被牽著走,而想主動切換命運的軌道,就必須找出這條規則並打破它。


    「距離縮短到一定程度以內就會得到位置情報?在同一個地點停留一定以上的時


    間就會被察覺?不,不對,再仔細想一想。應該有簡單易懂的共通信號才對,到底會在哪裏留下足跡……慢著,足跡?該不會……」


    在腦中統整到這裏,上條突然恍然大悟地抬起頭。


    隧道已經轉為上坡。他在前進的同時開口:


    「該不會……」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或許有辦法了。隻要這玩意兒的電池撐得住就行!」


    上條以更強的力道將體重壓在踏板上。


    木乃伊僧正隨著大量的土石從後逼近。


    警告的電子音效一直吵死人地嗶嗶響。


    兩人正麵出現白光。


    隧道的出口!


    8


    轟!強烈的暴風,在大量粉塵的幫助下變得肉眼可見。


    隧道出口就像在通浴缸的水管一樣,噴出大量粉塵。盡管在河畔步道上悠閑散步的人們驚訝地看向那裏,但僧正不會為這點小事煩心。


    「唔嗯。」


    木乃伊踩在經過細心整備的紅磚步道上,疑惑地歪著頭,乾燥的皮膚則「啪嘰啪嘰」地裂開。


    工作船發出規律的聲響,從冰涼的河川上通過。


    僧正扭動頭部,對周圍觀察了一圈。


    「……反應又消失啦。」


    9


    距離僧正僅有十五公尺遠的地方,上條正趴在發出柔和聲響前進的工作船甲板上。他剛才以叫做「擺蕩j」的高級技巧,一個大跳躍從岸上來到船上。


    「是土……」


    「土?」


    美琴同樣在船上臥倒。


    或許是因為不安吧,她不知不覺間握住了上條的衣角。


    這都是為了利用船篷避開僧正的目光。


    巔峰單車衝過上坡路之後,就這麽把坡道當成跳台飛出了隧道,會掉到河麵的工作船上純屬偶然。


    不過,就算掉進冰冷的河水裏,結果大概也不會有什麽差別吧,上條心想。


    「仔細想想,他不是從一開始就在操縱土嗎?既然如此,無論攻擊手段還是索敵方法都一樣,應該將土當成一切的起點。」


    他「呼」地鬆了口氣,繼續說道:


    「踩著巔峰單車的踏板時,我的雙腳離地。和右方之火隔著靈裝對話時,還有剛剛在隧道裏要幫巔峰單車充電時,都是我一離開自行車踩到地麵,僧正就突然來襲。簡直就像他和泥土化為一體,或者說整個地麵都是他的肌膚。」


    突然聽到「和泥土化為一體」,美琴似乎反應不過來。


    這也沒辦法,雖然超能力和魔法都是異能,但科學和魔法的基礎上有很大的不同。這麽說或許魔法師會生氣,但學園都市的學問和魔法師的學問差異相當大。


    即使如此,少女依舊想辦法讓對話持續下去。


    「如果這是真的,那麽隻要你的腳不踩到地麵上……」


    「僧正就不會知道我的位置。舉例來說,待在水上或船上就沒事。」


    當然,要是落入僧正本人的視野之中就沒用了,但至少應該可以躲開那種像雷達偵測或者是gps偵測的霸道搜尋才對。


    (……當然,前提在於這些不是為了讓我們建立錯誤認知所演的戲。)


    無法百分之百否定。


    不過雖然有所提防,上條依舊認為做到這種程度的可能性很低。


    少年想起歐提努斯的事。如果僧正是真正的「魔神」,實在不太可能汲汲營營地算計遠不如自己的人類。他們有招可用就會乾脆地用,會以壓倒性的物量差距碾平對手。正因為能辦到這點,他們才叫做「神」。


    「僧正……看樣子沒問題。跟我預測的一樣。」


    上條從工作船上探出頭確認狀況。


    擱置到現在的巔峰單車電池問題,似乎也有辦法解決了。上條向因為突發狀況而吃了一驚的工作船船員們低頭拜托,成功借到了船上的插座。


    看樣子,他們好像誤以為上條與美琴是玩過火的影片上傳網站使用者。雖然兩人挨了一頓訓,但似乎沒被當成社會案件。


    (總算有『思考時間』了……)


    上條坐在甲板上,心裏這麽想。


    主動到被動,逃走到反擊,或許這就是從被情勢牽著走轉為自己主宰命運的起點。


    (而且,仔細想一想。)


    他閉上眼睛,思考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


    能用相當於汽車的速度精確地追逐巔峰單車,揮舞用泥土造的巨手,自由自在地用裏頭裝有大量平民的高樓大廈砸人,逼近時還能以土石埋沒整條隧道的木乃伊僧正。確實他的所有舉動規模都大得誇張,要是放著不管不曉得學園都市會被破壞到什麽程度,是個值得畏懼的對手。


    不過。


    即使如此。


    (你並不可怕。)


    上條當麻再度睜開眼睛。


    他帶著信心這麽下結論。


    (和歐提努斯那時完全不同。在你身上,我感受不到那種彷佛有無數釣鉤要把靈魂拉出體外,連自身存在都會被整個扯下來一樣的瘋狂!)


    10


    禦阪美琴也在工作船上喘息。


    隻是暫時也無妨,總之他們脫離被僧正追著跑的階段,確保了能夠好好思考的時間。


    但是,這不見得隻有正麵效果。


    (……)


    原先沒空去想的事,逐漸在美琴心中膨脹。原先刻意用忙碌停下來的負麵思緒,重新開始轉動。


    不能訴諸言語的想法。


    一旦訴諸言語,就得麵對自己的醜惡。


    美琴甩甩頭,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詞語壓回去。


    她就這樣看向上條。


    「我……我說啊,我們來討論之後具體來說該怎麽……」


    緊接著。


    她看見了。


    隻用繃帶遮住巧克力色肌膚的女子,以及沒什麽血色的迷你旗袍少女。


    不知怎地女性增加了,還將坐著的刺蝟頭夾在中間。


    美琴嘴巴開開闔闔地說不出話,但她們似乎完全不在意。


    這兩人一左一右地靠著上條,各自摟住少年的手。


    應該說將她們柔軟的胸部貼上去。


    「哎呀,果然幻想殺手也不行呢。我還以為隻要毀掉打進體內的法術就能取回原來的力量,看樣子已經完全消失了。即使有那種力量,被魔法之火燒成灰的東西還是回不來嗎……娘娘,你在做什麽啊?」


    「還做什麽呢,不就跟奈芙徒絲你一樣,試著拿幻想殺手用在自己身上呀?」


    「用他的左手能幹什麽,這東西是寄宿在右手上吧?」


    「啊,我還以為隻要是胸部就好。」


    「娘娘,你本末倒置嘍。」


    啪嘰。美琴的太陽穴附近迸出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


    如果要說什麽讓人不順眼,給這種突發狀況牽著鼻子走的刺蝟頭最讓人不順眼。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然而,她的怒吼並未持續到最後。


    因為在她吼完之前,依然無意義地用上條左手貼著自己單薄胸部的娘娘,一臉不高興地用她寬鬆的袖子指向美琴。


    僅此而已。


    颼!


    從袖子裏飛出的厚重刀刃,毫不留情地刺進美琴的胸口正中央。


    「什──」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


    隻剩一片混亂。


    「啊?」


    最先貫穿少女胸膛的,是狀似將長槍尖端換成青龍刀的帶刃武器。


    但是不止一把。大量武器接連飛出,彷佛要將停止動作的美琴全身每個角落都挖開、貫穿、撕裂。


    沉重的聲響此起彼落。


    沒有痛楚。沒有出血。但是「被刺中」這個確切的事實讓少女眼前一暗。不是第五名那樣的精神操作係能力。是物理上變成如此。黑色的不安從腦袋深處滲出,轉眼間就已擴散至美琴意識的每一個角落。


    結果已經發生。


    但是現象沒跟上太過突然的狀況。


    就像物體以超音速通過之後,衝擊波才襲擊周遭一樣。就像閃電過了數秒之後,雷聲才趕上一樣。


    換言之。


    一旦跟上,就代表她……?


    「────!禦阪──!」


    就在這時。


    刺蝟頭少年揮動右手。從旗袍衣袖連到美琴上半身的無數武器,握柄處全都被這隻手掃過。每把武器都有如脆弱的玻璃工藝品,徹底遭到毀壞。


    上條彷佛要保護得到解放的美琴似的,擋在褐色繃帶女及無血色迷你旗袍少女前麵。


    (怎……怎麽了……)


    美琴用雙手摸起自己毫發無傷的身體。


    (到底怎麽了!)


    「啊……啊啊,什麽都花時間去想根本沒意義吧。像上條當麻那樣,一次全部摧毀才是最佳方法。」


    迷你旗袍少女輕笑著說道。


    她對於自己那些壞掉的武器,似乎不怎麽執著。


    「畢竟我的『寶貝』每一件效果都完全不同。一整批同時解放的話,哪有辦法一個個分析呢?」


    「寶……?」


    「啊哈哈,抱歉抱歉,突然冒出這種新詞隻會讓你愣住對吧。它們的原典不是宗教書籍也不是史書,而是古中國的『小說』裏頭登場那些仙人的武器。不過,類似的東西到處都找得到。好比說,地仙會為了斷絕和俗世的緣分而舉行虛偽的葬禮,其中有些將自己的杖當成替身放進棺材。在我們國家,沒有正式由來的道具到處都是,光是吃下去能讓人不老不死的知名食物傳說就有一百個以上。要是像我這樣有很多東西,就不得不分類管理,所以會需要適合的名字跟範圍。」


    「娘娘,我想他們多半不是因為這種事吃驚喔。」


    「嗯,那這種嚇一跳的反應是為什麽啊?」


    刺人、貫穿人、將人變成蜂窩。


    對方做出這種事情卻還一臉茫然,讓上條感受到與過去那些強敵不一樣的「壓力」。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將美琴護在身後的上條這麽一問,兩人隨即悠哉地回答,連起身都沒有。


    「我是奈芙徒絲,她是娘娘。」


    「嗯,想成僧正的同類就行嘍,小上。」


    11


    僧正的同類。


    正牌的「搗蛋鬼」。


    和歐提努斯同級的……「魔神」。


    光是這樣,就讓上條一陣頭暈。一個僧正已經足夠難纏,他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為了找尋不知是否存在的突破點而進行作戰會議,卻來了新的「魔神」。而且一次兩個。


    從僧正的口氣和行動看來,他們應該無法像全盛期的歐提努斯那樣,自由自在地替世界插上新的相位並加以操控。但再怎麽說也還是有三人。不管什麽相位不相位,他們已經是純靠蠻力就將行星劈成兩半也不奇怪的強大戰力。


    而且全都和僧正「同級」,卻不是「擁有相同特徵的個體」。


    又得從頭開始。必須分析奈芙徒絲和娘娘是用何種手法操縱什麽的「魔神」,找出突破點。當然這段期間僧正擅自大鬧危害學園都市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總之人手不夠。腦袋的運算資源也瀕臨極限。


    現在是個不知道該從何著手才好的狀況。


    「不用擔心。」


    褐色肌膚的繃帶女子──奈芙徒絲輕笑著說。


    「我們並沒打算現在就破壞學園都市。僧正不是說過正牌『搗蛋鬼』的目的了嗎?」


    「……為了將『魔神』彼此爭奪資源帶來的世界扭曲──『命運」的計分者這個角色交給我是嗎?交換條件則是什麽許願、求神,都能確實讓神聽見。你們對於征服世界和消滅人類都沒興趣,隻是希望得到『安心』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所以要把特別權限交給我!」


    「願意給我們答覆了嗎?」


    如果不願意怎麽辦?上條思考。


    她們會像僧正那樣,在自己改變主意之前不斷地破壞嗎?


    少年不由得渾身緊繃,娘娘見狀聳聳肩插嘴:


    「所~以~說~不要露出那種絕望的表情啦。奇怪~?該不會是僧正嚇唬人嚇唬得太過火了,奈芙徒絲?」


    「應該說,僧正這人一旦火氣上來,連五秒前的計畫都會全扔到一邊,這也沒辦法嘍。畢竟他會把諸行無常和盛者必衰的法則完全照自己的喜好曲解嘛。」


    「你們……在說什麽啊……?」


    「如果嚇到你就得說聲抱歉嘍,小弟弟。」


    奈芙徒絲以食指抵著自己纖細的下巴,一副完全不覺得為難的表情這麽說道。


    「可是我們呢,根本上來說,沒什麽打算在學園都市……應該說,沒什麽打算在『這邊的世界』引發爭端。」


    「……為什麽能說得這麽肯定?。」


    「因為沒有理由。」


    這話說得相當乾脆。


    「其他的『魔神』們怎麽想先不管,我很喜歡學園都市喲。盡管隻是在地上爬的一條生命,卻夢想著夜空的星星,畫出具體的藍圖,還拿出質量加速器這種東西,甚至嚐試讓無人探測機在時速超過十萬公裏的彗星上登陸。」


    她將指尖從褐色下巴處移開。


    接著若無其事地對天上的太陽伸出手,繼續說道:


    「在天上閃耀的星星明明可以輕鬆得手,為什麽能讓人類奮發到這種程度呢?雖然完全沒有什麽合理性,不過,人類就是會將熱情投注在這種地方的生物對吧。唯獨這種心的變動,實在讓我羨慕呢。」


    一旁聆聽的娘娘努力忍笑。


    「奈~芙~徒~絲~你超抬舉自己喔。」


    「哎呀。不過經驗告訴我這樣能帶給人好印象耶。」


    「畢竟我們是神嘛。我也知道與其表現得客客氣氣,倒不如把人踩在腳底下還比較符合期待就是了。」


    盡管上條和美琴就在眼前,奈芙徒絲和娘娘卻不怎麽留心或戒備。她們簡直就像在宴會中應付靠近的侍者一樣,雖然身處同樣的空間,卻讓人感受到強烈的隔閡。


    「離題了呢。」


    「說起來,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僧正沒多少告訴你一些嗎。現在的我們,因為『那個家夥』的關係弱化了。原本以為能靠你的幻想殺手解決,可是沒有效果。不過嘛,這點不重要就是了。」


    「說穿了,頭痛的又不是我們。以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態把我們拉來實存世界,『那個家夥』到底在想什麽啊?也就是說,這種狀況相當於『雖然還是能夠粉碎世界,卻已經沒有足以修複世界的力量』。」


    「……!」


    「娘娘。」


    「啊哈哈!抱歉抱歉,歐提努斯那些事真的成了你的心靈創傷對吧,小上!」


    娘娘以寬鬆


    的衣袖捧著嬌小的腹部,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奈芙徒絲見狀,無奈地歎口氣。


    「似乎又嚇到你了,真是抱歉。無論如何,第一個目的我們會自己解決。另外,如果說找你有什麽事嘛……嗯,還有第二個目的。」


    「……我才不會當什麽計分者。為了什麽『安心』之類的蠢藉口把地球人變成熱帶魚,我可不幹。什麽許願求神的我也沒興趣。」


    「那些事以後有機會再說。」


    奈芙徒絲微微一笑。


    「眼前的問題是僧正。」


    「僧正?」


    「他已經完全失控了,這點小弟弟你也明白吧?不過呢,他並不代表正牌『搗蛋鬼』整體的意誌。如果以為大家都像他『那樣』,我們可是會很困擾的。」


    「既……既然這樣……」


    美琴隔著上條的背,好不容易才畏畏縮縮地開口。


    「你們自己解決不就好了嗎?你們認識那個叫僧正的奇怪老頭吧!你們自己逮住他再自己離開不就好了嗎!」


    相對地。


    奈芙徒絲與娘娘的回應極為單純。


    她們表現得彷佛什麽學園都市第三名根本不存在一樣。


    「所以,希望能藉你的手阻止僧正,為此我們會提供需要的情報。不過,別期待我們會直接出手。」


    「慢……著……」


    上條忍不住打岔。


    至於一旁大受打擊的美琴,已經沒有插嘴的餘地。


    但是兩位「魔神」一點也不在意。


    「算啦,如果你要我們出手也是可以──前提是可愛的小上願意這樣求神。一旦我們出手,大概少說也會讓學園都市……不,讓這個小小的列島沉進海裏喔。理由不用說你也明白吧。畢竟僧正和我們打起來,也就等於『魔神』和『魔神』的戰爭嘛。」


    「慢著。」


    兩人顯得若無其事,語氣輕鬆愉快。


    有如在同班的朋友聊天一樣。


    不過,正因為如此。


    她們的一言一語,全讓人畏縮不前。


    彷佛都在重重打擊孤單無依的少女。


    這種將不需要的人從認知中排除,當成對方不存在的舉動,無比殘酷。


    「我叫你慢著了吧,奈芙徒絲!」


    回過神時,上條已經揪住滿身繃帶的褐色女子胸口。


    麵對「魔神」一旦失手會如何?他連這個前提都已拋到腦後。


    「哎呀討厭。」


    然而,即使少年在極近距離瞪著她,奈芙徒絲依然麵不改色。


    上條當麻感覺到,周圍有種捉摸不定的隱形物體,帶給他的皮膚刺痛感。


    即使如此他也不退縮。


    沒有任何退縮的理由。


    「怎麽辦?」


    有個聲音從旁打岔。娘娘以寬鬆的袖口遮住嘴角,眼角帶有妖媚的笑意。


    「當然,如果你說不需要什麽神諭,那我們也無妨。如果要自己搞定就請便。不過,隻靠你們辦得到嗎?你們連構成僧正形體那具木乃伊的基礎構造都不清楚。」


    「……」


    上條無法回答。


    一時之間,人類與「魔神」就隻是沉默地對峙。


    「行……」


    最後,開口的是禦阪美琴。


    「魔神」從一開始就沒將她看在眼裏。少女是對上條說話。


    「能利用的東西就好好利用吧。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


    「禦阪……」


    「……可是最後要給這兩個家夥一點教訓──隻要這麽想就能忍受。所以談下去吧。如果到了這一步還讓那個叫僧正的搗亂,就真的不知道之前都在辛苦什麽了。」


    上條聽了之後,這才一臉苦澀地放開奈芙徒絲的胸口。


    他尊重少女的選擇。


    即使如此,他的表情依舊寫著自己無法接受。


    另一方麵,奈芙徒絲她們倒是麵不改色。因為沒有生氣的理由。


    「雖然不爽,卻無法拒絕。對吧?」


    「……那又怎麽樣。」


    「對於勝利,上條當麻向來貪心,『能利用的全都不放過』的傾向很強。更別說,現在還處在保護某人的狀態對不對?哪可能在乎那麽多。」


    奈芙徒絲輕笑,意味深長地說下去:


    「那麽,為了彼此的利益……就來談談僧正的事吧?」


    12


    悠哉。


    身穿紫色法衣的僧正,以黃金劍代替拐杖,沿著河邊漫步。


    他並未以「驅趕外人」之類的法術隱藏身形。


    對魔法也沒多做遮掩。


    身為「魔神」的立場,破壞世上一切隔閡的存在感,光是呼吸就能打爛周圍所有常識的活木乃伊肉體。這些他全都沒放在心上。發生問題用力量解決就好,說穿了,住在這個世界上的各種存在都攔不住自己的腳步──他全身上下都散發出這種傲慢氣息。


    「好啦,該往哪兒走呢……」


    而他口中嘀咕的話語,嗯,真的有什麽意義嗎?


    用極端的說法,身為「魔神」的僧正,沒什麽特別的理由非得立刻和上條當麻分個勝負不可。因為木乃伊肉體沒有活動極限。還有部分原因在於,就像歐提努斯經過無比漫長的時間才得到「理解者」一樣,他認為隻要最後一切圓滿就無妨……當然,另一邊不管怎麽掙紮也隻能活上一百年出頭,還得在自己生長的世界被持續盯梢,對他而言隻能說是場災難。


    換言之。


    或許最可怕的,其實是「等待」也說不定。


    上條他們拚了命地逃離眼前的威脅,但就某方麵來說,僧正從視野中消失之後可能更令人害怕。


    然而正因為傲慢源自於實力,所以僧正的修養沒好到讓他願意忍耐。與其享受垂釣的樂趣,不如把湖水全部喝乾,徒手捕捉在泥巴上跳動的魚。他就是這樣的「魔神」。


    散步一會兒後,他突然抬起頭。


    朝某個方向看去。


    咧嘴一笑。


    笑著說道。


    「……嗬嗬。似乎在做些很有意思的事呢。」


    13


    「如你所知……雖然我也不確定你是否真的知道,僧正是源自佛教的『魔神』。」


    工作船上,奈芙徒絲以這句話開場。


    「而且是發祥自印度,經由中國、韓國傳入,並產生許多變遷後的日本獨有佛教。那麽小上,你知道『即身佛』這個詞嗎?」


    「?」


    「奈芙徒絲~你這樣解釋跳太快了啦。」


    娘娘從旁插嘴。


    「日本的佛教,已經變成不管累積多少修行,都無法一世就開悟前往淨土。這和身分的貴賤無關。他們要不斷地輪回轉世,每一世都要嚴苛地修行,一點一滴地研磨魂魄,在最後的最後達到解脫。不過,這叫正途就是了。」


    「有種方法,能夠隻花一世的區區幾十年時間成佛。也就是說,能夠『立即』讓『己身』成『佛』。」


    她們的意思是,那個叫僧正的就是經過這種即身佛儀式,才會成為「魔神」嗎?


    不過追根究柢,所謂的即身佛到底是什麽?


    「方法本身很簡單。看僧正的身體就懂了吧?」


    「這個嘛,可以說是日本式的木乃伊吧。那玩意兒也很不可思議呢,既沒放血也沒清理內髒,居然隻是關在暗房裏就能陰乾。在埃及製的我看


    來,這種方法會讓人擔心在乾燥之前內部先腐爛就是了。」


    她的解說讓人不寒而栗。


    確實,僧正的外表不怎麽正常,但聽到人家說出內情的衝擊依舊很大。


    「你的意思是,僧正是為了以人工方式創造『魔神』才遭到殺害的?」


    「說什麽傻話。他是活著進入地下的暗房,基於自身意誌餓死的。如果不這麽做,不就當不了即身佛了嗎?」


    娘娘說得輕描淡寫,上條則是愈來愈震驚。


    奈芙徒絲似乎也不怎麽執著於每一項細節,隻是輕輕帶過。


    「僧正會和土扯上關係,理由也在於此。所謂即身佛,就是追求解脫的高僧主動窩進地下的暗房,在遭到活埋的狀態下,藉由一直結印讀經到最後一刻而完成的木乃伊。在乾燥的過程中,從遺體滲出的東西會和周圍土地結合,讓兩者產生聯係。」


    「神明高居天空之上,相對地,罪人們則待在土地之下──這種想法雖然不稀奇,但是將『土地』本身看成汙穢的文明卻十分罕見。好比說日本的神道。不過神道和佛教因為什麽融合還混淆的彼此結合,所以也對僧正造成了影響。」


    土。


    冥府。


    牽引、操縱自己絕食而死的空間……他是這樣的「魔神」。


    「做到這種地步……」


    「?」


    「僧正做到這種地步,究竟有什麽目的?」


    這已經不是什麽交涉了。


    而是純粹的疑問。


    相對地,奈芙徒絲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答得十分乾脆。


    「那還用說。講到追求解脫的高僧有什麽目的,除了拯救眾生以外沒有別的了。換句話說,他是想拯救全世界。」


    「什……」


    「啊哈哈!說真的,『魔神』幾乎都是這樣喔。不過雖然擁有壓倒性的力量,救贖卻是扭曲的產物──應該這麽說吧。由個人帶來的救贖,說穿了就是一種完美的獨裁。不過嘛,僧正在裏頭或許算得上特別嚴重的就是了。」


    「不覺得奇怪嗎?」


    奈芙徒絲以閑聊的口氣說道。


    「僧正的外表有幾個特徵。紫色的法衣,配上閃閃發亮的黃金裝飾品;衣襟像火焰一樣高高豎起,還隨身攜帶一把純金打造的劍。」


    「這──」


    「可是,僧正從來沒有揮舞過那把劍。對吧?」


    聽她提起,上條這才注意到。


    揮舞泥土構成的巨手以及大樓,還弄塌了地下隧道……盡管每一個行動都帶給人強烈的衝擊,僧正卻從未使用過那麽簡單明瞭的「武器」。


    「這個嘛,雖然那是以不動明王這位佛教神祇為藍本的陪葬品,卻沒有反映僧正本人的意誌。而是在他死後,不希望他成佛那一派所動的手腳。裝飾這麽多金銀財寶的權威人士,怎麽可能拋棄欲望,所以這人一定沒有開悟──那些人把事情安排成這樣。也就是簡單易懂的抹黑嘍。」


    「嘻嘻。換句話說,僧正雖然有佛的肉體,卻沒有佛的位子,是種該稱呼為迷茫佛的存在。」


    「在多神教裏,神一定會有名字和職責。擁有這兩項東西,才能成為神話這個巨大係統的齒輪。但是,僧正沒有。」


    「畢竟是『除了僧正以外沒有其他稱呼的佛』嘛。他是個因為盒子已經放滿,所以不管出現在哪裏都隻會造成麻煩的齒輪。而且最糟糕的是,僧正本人直到現在還是滿心想要拯救眾生。」


    「……認定過去自己遭受的待遇,就是『眾生的期望』;還深信以『拋不開膚淺欲望,到頭來,成了沒有職責的佛』這個得之於他人冤枉的身分行動,就能帶給世界救贖呢。」


    一段光是聽就讓人頭昏的故事。


    到目前為止,上條遇過各式各樣的魔法師。每個人都抱有難以解決的問題。


    但是,僧正又不太一樣。


    就因為已經結束了,才讓人害怕結束。以這種「結局」為中心,讓他的位置比過去任何魔法師都來得更為深沉。


    就跟乾燥後得以永遠保存下去的木乃伊一樣。


    就有如大家都因為害怕hp或生命力歸零而努力,卻有一個人不但數值變成負數,甚至還笑得出來……?


    「因此,不可能說服僧正。」


    奈芙徒絲簡單地說道。


    彷佛這種程度的出身和經過不足為奇。


    「畢竟他盡管已經乾枯腐朽,依然滿足地活在『現在』。一個以赤身裸體為榮的穿新衣國王,根本沒辦法用言語阻止他吧?」


    「啊哈哈!奈芙徒絲~!裸著身子纏繃帶的你講這種話沒說服力啦~!」


    「不穿內褲的你來講也沒說服力呀。」


    兩位「魔神」一邊鬥嘴,一邊緩緩從工作船的甲板上起身。


    「算啦,雖然剛剛那麽說了,但如果真的覺得力有未逮,就呼喚我們的名字吧。付出相應的犧牲,就能讓『魔神』和『魔神』正麵對決,幫你阻止僧正。」


    奈芙徒絲輕笑道。


    「雖然這結局沒什麽意思,但應該別有一番樂趣?說穿了,這就等於你認同『魔神』之力的價值。」


    褐色的纖細手臂伸向上條。


    要現在求助也無妨。


    如果放棄,就能輕鬆結束這個事件。


    所以,嚐嚐作弊的滋味吧。


    因為一旦知道這樣有多快樂,就再也不會愚蠢地去老實拚命了。


    隻要這麽做,就能解救大家。


    因為再也不會有任何人煩惱……


    「──!不行!」


    急促的聲音,斬斷了這股有如和緩下坡路的氣氛。


    聲音來自禦阪美琴。


    14


    這個瞬間。


    少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摟住上條的手。


    總之她覺得很危險。


    牽起奈芙徒絲、娘娘的纖手。


    少年將會決定性地遠離。


    這一次,他真的會前往自己再也無法觸及的地方。


    美琴有這種感覺。


    所以。


    不管多丟臉都沒關係。就算每個人都將自己當成路邊的石頭雜草也一樣,就算身為常盤台中學王牌的自尊心千瘡百孔也一樣,就算知道什麽學園都市第三名麵對「真正的鬥爭」完全派不上用場也一樣。


    魔法?魔神?


    大家用得理所當然的詞語,自己連一丁點兒都不明白,無法共鳴,毫無實感,完全跟不上──就算遭受這樣的事實打擊也一樣。


    這些事以後再說就好。


    隻要從明白的部分開始一個個消化就好。


    既然如此。


    這樣的話。


    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絕對不能讓上條當麻輕率地和「魔神」們聯手。


    15


    於是。


    禦阪美琴摟住了上條當麻的手臂。


    理所當然地像個女孩子地瞪向誘惑者時。


    第一次。


    真的是第一次,巧克力色的「魔神」滿臉驚訝。


    她將名為禦阪美琴的少女,納入意識之中。


    接著──


    「……也對。」


    奈芙徒絲饒負興致地搖著手,輕笑著說道。


    「雖然要抓住在天上閃耀的星星輕而易舉,不過,會對這種無聊的東西投注熱情,才像你們嘛……」


    「……?


    」


    她究竟在打量美琴的什麽地方,做出怎樣的評價,就連少女本人也不清楚。


    隻不過,美琴頂撞般的言行引起了「魔神」的興趣,這似乎也是事實。


    和娘娘一同起身的奈芙徒絲,有如切換軌道似的這麽宣告:


    「那麽,我就在最後授與你另一個神諭吧。」


    「魔神」說道。


    「如果打算以力量製伏僧正,就仔細研究他破壞的過程。無論如何都別以為那隻是單純的臂力差別。」


    「你說什麽?」


    「他是將理應經過許多世投胎研磨的魂魄,僅以區區一世就升華成佛的特殊存在。他偏離了命運的道路,成功以自己的雙腳跳關。麵對能夠自由操縱六道交錯的僧正,可別以為原因、過程、結果都會排列正確比較好喔。」


    到此為止。


    上條當麻眨眼的瞬間,「魔神」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16


    上條與美琴沒有時間了。


    僧正還沒發現他們。隻要不踏上以「土」為中心的僧正主場,隻要雙腳別踩在地上,對方應該就不會得知兩人的位置。


    但是,不能百分之百地安心。


    如果問為什麽──


    「從他的角度來說,隻要倒過來想就好。」


    「倒過來……什麽意思?」


    「要怎麽做才能不踏上『地麵』又確保安全地帶?隻要將可能性一個個消滅就好。就算待在水上或工作船上,遲早還是會穿幫。這麽一來就完了,你追我跑會再次開始。」


    好不容易得到了「思考時間」。


    也從奈芙徒絲和娘娘這兩位「魔神」口中,得到了僧正的情報。


    如果不能充分利用這短暫的時間,逆轉的機會將一去不回。


    之後隻會像獵狐狸一樣,在漫長的逃竄後慘死。


    「這算大前提就是了。」


    美琴這麽起頭。


    「你覺得那個叫僧正的家夥,靠我們就解決得了嗎?」


    「如果打不倒他,隻要想個不打倒他也能解決的辦法就好。」


    上條將巔峰單車的充電線從工作船的插座上拔掉,然後像吸塵器那樣將線收進電池盒。


    「目的地是第二十三學區。」


    「這個嘛,那邊隻有空曠的發射場和跑道,所以或許不會把別人牽扯進來,可是之後該怎麽辦啊?」


    「我有主意。雖然隻有一個。」


    17


    「好痛……」


    呻吟般的說話聲響起。


    這人是大學生集團之一,乾山。


    視野依舊閃爍的他,甩了甩頭讓意識變得清楚一點。盡管眼前景象十分淒慘,但重點隻有兩個。液體鑽石,還有拿著容器的國中女生消失了。


    偷來的p-phone掉在附近的地麵上。


    液晶的保護玻璃雖然破了,但試著按下開關後電源亮了起來。


    「很好,沒壞……還能追……好。」


    他的同伴就在不遠處。岡田仰躺在路麵上,幹舄則蹲在岡田附近不知做些什麽。


    「喂。」


    「啊……啊啊!你沒事嗎?岡田的情況不太妙喔。雖然他似乎還有意識,但好像爬不起來耶。而且他的背撞得很重,說不定有什麽地方骨折了。」


    「囉唆。重要的是該去追液體鑽石了,跟我來。」


    事情明明是這麽理所當然,幹舄卻傻傻地張大了嘴巴。


    他愣了一會兒。


    「不,先等一下。你在說什麽啊?『重要的是』?」


    「嗯。」


    「抱歉我可沒空。得快點幫岡田想想辦法才行。呃,救護車、手機,我的電話在哪……」


    「啊!抱歉,我可不會讓你撥緊急電話!要是在這時候被拖住腳步,難得的六兆不就飛了嗎!」


    金屬聲響起。


    幹舄看見那把從後方褲袋拔出的手槍後,抬高視線。


    他看著乾山的眼睛,後者臉上半是笑容。


    「瘋了,你真的瘋了……」


    「跟我走,或是在這裏要好的和他一起睡覺,你自己選個喜歡的。」


    「……」


    幹舄咬住下唇,來回打量岡田與乾山,最後認命地站起身。


    乾山認定他會乖乖跟來後,將手槍的槍口指向天空。


    「這就對了。」


    18


    於是木乃伊僧正抬起了頭。


    當時他正貼著某個電玩遊樂中心入口附近的巨大玻璃櫃──也就是所謂的夾娃娃機框體上頭。


    裏麵堆著像是在地吉祥物的娃娃,這些正圓形物體的造型疑似模仿即將抵達近地點而眾所矚目的箭首彗星。


    或許是當成有個和社會脫節的老人把臉貼太近吧,不知為何男性店員打開了玻璃櫃門的鎖,將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圓形布娃娃拿給僧正。


    「所以說老爺爺,呃,叫老爺爺行吧……哈哈,怪了,是木……不,怎麽可能。」


    (……有『反應』了呢。)


    設定成目標的上條當麻踩在土地上。


    地點是第二十三學區的跑道或發射場。要說簡單易懂也實在太過簡單易懂的位置。


    怎麽想都是陷阱。


    但是知道這點後,僧正依舊咯咯地笑著。


    因為正好相反。


    在僧正這種得道高僧眼中,任何進行累積的舉動都沒有價值。所謂的世界虛無飄渺,是以結束為前提而存在;如何毫不猶豫地割舍一切,與德行的高低息息相關。這種不是單純認為世間虛無,而能從毀滅本身感受到風雅的心,與印度發祥的正統佛教又有所不同,具備獨樹一格的美學。


    道理相同。


    以無策碾壓萬策,正是諸行無常。以神的意誌掃蕩人的努力,正是盛者必衰。即使聚集「有」鞏固防備,依舊阻止不了帶來「無」的真理。累積得愈多,就愈容易成為僧正的表演舞台。


    因此,沒必要多想。


    因為終極的有,也就代表回歸成無。


    僧正盡管口頭上說要追求安心,方向卻不太一樣。


    「話先說在前頭,這種東西的原價連一圓都不到,這就是所謂量產的魔術啊。你是被孫子激了才奮發嗎?抱歉啦,這種東西去二手商店隻要一枚硬幣就買得……怎……怎麽啦你?」


    男性店員傻眼地喊道。


    想來是因為自己遞出去的布娃娃,又被僧正推回來了吧。


    「老夫已經不需要這種東西嘍。隨你高興怎麽使用吧。」


    「還使用勒,我說啊,你剛剛那麽熱中到底是為了什麽啊,老爺爺?」


    「喔。」


    木乃伊頭也不回地說道。


    「很不巧,老夫向來會對到手的東西失去興致呀。」


    對任何事物都一樣。


    想必在那名少年屈服的瞬間,僧正就會順手砍下那顆頭吧。


    他本人有沒有注意到這點就另當別論。


    單車特技全集,其三


    「急速s」


    難度五。


    於坡度達七八十度那種近乎垂直的峭壁上奔馳,在前後輪咬住峭壁的情況下,有如滑行一般在上頭前進。雖然靠著陀螺儀的力量不是做不到,但隻要車輪有些微「浮起」就會失去這項恩惠,當場墜落。


    「瘋狂g」


    難度四。


    利用地


    形的單車特技。首先在地上加速,之後將車輪壓在朝行進方向延伸的牆壁上,於數秒內在牆上奔馳的技巧。由於會用到離心力,因此需要能有效轉移立足點的地形,像是弧狀隧道等等。另外,如果用這招爬到天花板上,就成了難度五的「宇宙」。


    「擺蕩j」


    難度二。


    利用上坡等地形大跳躍,一般來說指跳躍距離達十公尺以上者。看起來很華麗,但因為都是靠地形與車子性能,表演者幾乎不需要技術。如果這招超過三十公尺,則會成為難度四的「飛越kp」,要是還在途中縱向後空翻一圈以上就成了難度五的「倒掛金勾」。


    行間 三


    向星星許願☆成為無人探測機「平行衛星01」的出資者,替未知的寶石命名吧!活動實施中!


    本財團正在為用來調查箭首彗星的質量加速器發射式無人天體探測機「平行衛星01」募資。


    方法非常簡單。可以連上專屬首頁,利用便利商店的多功能影印機或是票券販賣機等方式也可以。


    每單位一百圓起!


    箭首彗星可能蘊藏著不同於既存六種的嶄新無球粒隕石──第七種無球粒隕石。當平行衛星01采取的地質資料證明這項假設時,不得了!新寶石的命名權將屬於各位出資者!


    無球粒隕石乃是解開太陽係誕生秘密的關鍵物質,受到全世界的天文學家矚目,今後每當有新的發現,這「第七號」的名字就會隨之遍及全球。


    要用店名也好,要提倡和平也好,要為誕生的故鄉宣傳也好,要掛上自己的名字也好,要獻給戀人也好。


    浪漫的十二月,試著參加命名權公開募集,將它當成創造美好回憶的一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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